或许是早就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所以肖如慕那天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
她不知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究竟是什么,可她如今唯一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手机,钱包,口红,外套,毛衣……
虽说来看肖如慕只是她想一个人静一静的借口,但苏希无走进解剖室以后也没有闲着,而是拿起肖如慕的遗物,慢慢整理了起来。
等等。
……
苏希无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肖如慕的毛衣上。
有他在,可真好呀!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肖如慕那天就是穿着这件毛衣自杀的……
而他这种小心翼翼的举动本身,不就是一种安全感吗?
“牧洵,你进来一下。”苏希无朝门外喊道。
她知道,牧洵是看破不说破,特意用这种方式来给她安全感。
如牧洵之前所说,他果然一直在门外等着,所以一听到苏希无这话,就立刻推门进来了:“怎么了?”
“……”苏希无的心底微颤,唇角却不自觉的勾了起来:“好。”
“你看这件毛衣。”苏希无把毛衣递到牧洵面前:“还记得我们之前是怎么分析肖如慕为什么要穿毛衣下游泳池的吗?”
可即便如此,牧洵也没有揭穿,只是轻轻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去吧,我在门口等你,不管你什么时候出来我都在。”
“有意思。”牧洵的脑子果然转得很快,一听这话,眸中的神色就立刻亮了起来:“根据我们之前的猜测,肖如慕之所以会这么做是因为当时的情况紧急,是为了捡掉进游泳池里的车钥匙,所以来不及把身上的毛衣脱掉,可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苏希无以为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心思,哪知道,她的一举一动根本就逃不过牧洵的眼睛。
“没错,可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肖如慕是自杀的,她真正在意的也不是这个车钥匙,甚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策划出来陷害李小飞的,既然如此,那我们之前对她穿毛衣下游泳池的分析就不成立了。”苏希无说道。
一想到Amonite先生突然销声匿迹,苏希无心中的不安就越发强烈了起来,却又不愿意让牧洵担心,于是开口:“我再去看看肖如慕的遗体,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如果不成立的话,那肖如慕又为什么要穿这件毛衣自杀呢?”牧洵的双手在唇前做成尖塔式,半晌,终于开口:“中国学者通常会把自杀分为情绪性自杀和理智性自杀这两大类,情绪性自杀顾名思义是爆发性的情绪所引起的,其中包含了委屈,激愤,赌气,悔恨,羞愧等情绪。
如果他没有参加的话,那他又在策划些什么呢?
这种类型的自杀进程通常比较迅速,发展期短,甚至会呈现即时的冲动性和突发性。
如果Amonite先生也参与了这件事情,那他的手笔会在哪里?
这类自杀的人所选择的自杀方式一般不会有太多的策划成分在里面,但理智性自杀则正好相反。
只是……
理智性的自杀并不是由于偶然的外界刺激导致的,而是经过了长期的评价和体验,进行了充分的判断跟推理以后,逐渐萌发出的自杀意向。
这样的公平与正义,才是她想要的,不是吗?
这类自杀的进程比较缓慢,发展期也比较长,因为这类型的自杀者通常是有目的,有计划地选择自杀的方式与措施,包括自杀的地点,自杀时候所穿的衣服,鞋子,发型,妆容等等。
不管真相是什么,做过坏事的人都不可能逃过审判,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总之,他们不会潦草的结束自己的一生,而会选择一种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方式死去。”
谁都别想逃过。”牧洵的语气是惯有的疏离,却莫名给了苏希无一种勇气。
“肖如慕就是第二种!”苏希无很快反应过来。
所以,不管她希不希望,这个案子的真相都会被揭开,她做过的,李小飞做过的,李和光做过的……甚至所有人做过的事情都会被放在阳光下进行最公义的审判。
“是啊,可如果她是第二种的话,这件事情就显得有些奇怪,不是吗?”牧洵挑眉说道。
“不管在她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管她跟李和光或是李小飞之间有什么恩怨,她用这种方法解决都是愚蠢的,她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嫁祸李小飞,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也是一种犯罪,而不管多么正义的理由,都不能作为犯罪的原因,否则,谁又有资格来谈正义呢?
而他虽然没有明说,苏希无却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错,她明明已经这么精心的策划了整个自杀的过程,又怎么可能不精心打扮一番,而是穿这么一身旧毛衣呢?可如果这已经是她精心打扮后的模样,那这件毛衣就很有问题了。
如果李小飞跟李和光真的对她做过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情,可最后真相大白,却要肖如慕白死,李小飞跟李和光逍遥法外……”
和之前几个人描述的一样,肖如慕并不是一个喜欢高调奢侈的人,她的衣服跟所用的东西都很朴素平常,可即便如此,这件毛衣在其中仍是显得十分逊色。
她可是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啊。
款式老土,毛线劣质不说,表面更是起球严重。
苏希无无力反驳,眉间的阴郁却始终没有散去,良久,终是轻叹了口气:“你说,如果是肖如慕的话,她会希望看到这个案子的真相被揭开吗?
肖如慕选这件毛衣作为生前的最后一件衣服,绝不仅仅是出于对好看的考虑,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这件毛衣对她应该有很特殊的含义。”
“真相或许残酷得**裸,但比起粉饰太平的谎言,它更加可爱,不是吗?”牧洵挑眉反问。
“偏远的乡村,中年女人,贫穷。”牧洵盯着毛衣,缓缓吐出几个关键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