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221;住户说话有真有假&8221;是事实的前提下，也就是说，105号房女人给出的&8221;106和107都是中介&8221;，&8221;106和107都是只说实话的中介&8221;两个信息点里，肯定是一真一假——然而它们都包含了&8221;二者是中介&8221;这一信息，那么106和107一定都是中介。
她连理也没理。
这样一来，她也知道了：&8221;106和107都是只说实话的中介&8221;这个信息点是假的。
&8220;诶，等等，我听说你在找出口，&8221;门后那男人有点急似的，喊道：&8221;你找错了，出口不是在公寓里的呀…&8221;
107会说实话吗？
&8220;那没事了，&8221;她说完转身就走。
林三酒一招得手，还想再试一次，不料这次她敲了几下门，问过对方&8221;你是中介吗&8221;之后，107房里却传来了一个相当不耐烦的声音：&8221;我是不是中介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是觉得不是，你找我干什么？&8221;
林三酒差点没忍住微笑；在这个看上去又混乱、又矛盾的副本里，她终于抓住一点点线头了。
…得，看来副本生物也会随情况发展应变；否则中介就这个态度，也太得罪人了吧。
&8220;我？&8221;那男人一愣，似乎很不情愿，也不再继续拉门了，过了两秒才从门缝里说：&8221;不，我不是。&8221;
&8220;唔，你是中介。&8221;林三酒不尴不尬地说。
打开门的男人穿了件衬衫，配了条牛仔裤，从穿着上不容易判断身份；但是在门刚一露缝的时候，林三酒就立即将问题直直扔了出去：&8221;你是中介吗？&8221;
&8220;你可以进来说话，&8221;里面的人说，&8221;这个是没有危险的。但如果是没有中介在的房间，你可千万别进去…毕竟中介都是注册过的，有监管的，不会害你，你进来了还能出得去。&8221;
听门后脚步声走远了，林三酒想了想，先去了106号房门口。
这是在骗她进房吗？
还不等她回应，只听105门后的女人又说：&8221;你运气倒是不错，那两个都是信誉高的中介，只说实话的，我平常有事也都是找他们。没别的了吧？我还有事呢。&8221;
林三酒已经成了惊弓之鸟，第一反应就是再往后退一步。她是万万不会主动进去的，踟蹰着问道：&8221;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真话？&8221;
…答案来得还真快。
门后的人哼了一声，说：&8221;我只说实话。&8221;
&8220;我知道啊，&8221;门后女人十分爽快地说，&8221;106和107都是嘛。&8221;
虽然他听起来挺可信，但是仅凭这两句话，林三酒很难判定&8221;中介分两种&8221;和&8221;107中介只说实话&8221;这两个信息点是真实的——中介完全可以像住户一样，说话有真有假，甚至也许压根没有规律可循——只是她还不等再问，却听门内的人又恼怒了起来：&8221;没有信任还谈什么合作，你不信我就算了，你要找中介就去202好了，走走！&8221;
&8220;我…&8221;林三酒张了张嘴，想到问出口在哪儿她也无法验证，便说道：&8221;我找中介。你知道哪个房间里是中介吗？&8221;
话音落下之后，接下来不管林三酒再怎么敲门叫人，却再也没得到一点回应。
&8220;你不是钟点工，你敲我门干什么？&8221;门后女声问道。
108原本是中介小许所在之处；109正处于装修重整中，里面空空荡荡，没有中介，林三酒自然也不会冒险进去了。她眼看自己又花了四五分钟，进展却只有一点点，说不焦虑是不可能的；当她敲响202房门的时候，她不得不按捺着情绪问道：&8221;你是中介？&8221;
男大学生警告过她，&8221;帮住户做事&8221;会有危险。虽然这一点本身也许就是假话——帮住户做事不但没有危险，甚至可能是个机会——但是在真正确定以前，她也不敢冒这份险。
&8220;是啊，&8221;开门的女人穿着一件西装裙，面无表情地答道。
林三酒的手像是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不管说什么，反正她现在脑袋都成一团浆糊了，连个屁也分析不出来。
以常识去想，&8221;开门&8221;肯定是一件住户平时天天都要做的事，只是——林三酒才想到这儿，只听一门之隔以外，那女声似乎是贴着猫眼，慢慢地说：&8221;…看样子，你是不肯帮我开门了呗？&8221;
&8220;谁介绍你来的？&8221;女中介平淡地问道，&8221;要进来看看吗？&8221;
门后陷入了沉默。
林三酒赶紧摇了摇头。&8221;是107…&8221;
&8220;你说你走不开…那我现在开门的话，算不算&8217;帮&8217;;你把门打开了？&8221;
&8220;噢，他啊。&8221;女中介面无波澜地说，&8221;跟我一样都是信誉高的中介。你为什么不进来看房？你要找房子的话，我劝你还是跟我们这样说实话的人合作。二楼里另外还有两个中介，我就不知道他们的信誉如何了，比如说207的那个。所以你还是找我更放心——&8221;
她握住门把手，都已经将它转了半个圈了，林三酒却忽然停住了。
林三酒打断了她的推销。&8221;我不是来找房的，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8221;
开门之后，她就能扫一眼室内，看看有没有可能是出口了吧？
女中介摇了摇头。&8221;我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出入口关系着公寓楼的安全，所以谁带你进来的，你就问谁好了，你又不租我的房，我不愿意担责任。&8221;
林三酒犹豫了一瞬，还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的时候，只听对方又说：&8221;我现在走不开，没法给你开门，门没锁，你进来就行了！&8221;
要不是先经历过了一次中介小许，说不定林三酒就要假意答应租房了——一租了，她恐怕就再也出不去了。
她的敲门声，引得门后一个年轻女人扬声问道。
&8220;不看房是吧？再见。&8221;说罢，女中介干脆利**将门合上了。
&8220;是钟点工吗？&8221;
&8220;也不知道是不是运气的关系，&8221;意老师把她的后怕化作了字词，&8221;你拿到目前手头上信息的先后顺序，哪怕只互相换一下，恐怕你现在也麻烦了。&8221;
林三酒等了几秒，见102门后的成年男小孩好像没有什么可说了，不再多耽误时间，转身就走——她假装没听见中年主妇家和老头家门后窸窸窣窣、被她吸引至门后的脚步声，在105号房前停下了脚。
林三酒抿着嘴唇，敲响了207号房门。
不管照片看上去再有吸引力，不管她是不是已时间不多，她在获得所有讯息之前都不能仓促下决定。
她现在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听进多少信息了；每个人一张嘴，都是一套似是而非的信息，她废话听了不少，出口在哪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8220;我知道了，&8221;她哑着嗓子说。
&8220;我是中介，&8221;207号房门里的男人，在这个回答测不出进一步真假的时候，点头承认了。&8221;202里的那个女的，虽然态度不太好，但也是中介，还是信誉高的那种。&8221;
林三酒将照片揣进裤兜里，心中惴惴地又是希望，又是不安。
&8220;哦。&8221;
&8220;因为假任楠，&8221;意老师说，&8221;当时意识力并没有记录下来麦当劳所在的场景，所以我也没有比较。只不过我看着，觉得也是一模一样的…&8221;
林三酒抹了一把脸，又焦躁又心累，问道：&8221;你知道出口在哪里吗？&8221;
确实不可能是提前准备好的…至少不可能是几十分钟以前准备好的，那个时候还不会有麦当劳：撕成两半的纸袋，沾上了灰污的鸡肉饼，零零散散的碎生菜…都跟林三酒进入副本之前印象里的一模一样。
&8220;我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8221;
&8220;是我刚照的，&8221;102号门后的男声细细地说。&8221;这就可以证明我家是出口了吧？&8221;
207似乎根本感觉不出来，对面的林三酒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平静地说：&8221;我能告诉你的事就是一个。你不要相信住户跟你说出口在自己家之类的话。除非是你亲眼在公寓里看见了出口，否则人家给你做的描述啊，找的证明啊，登报做的广告啊，照的照片啊…凡此种种，全都有漏洞，不能相信。&8221;
没错，照片上就是她跳下兵工厂高墙后的**之处；奥利佛就是从这一片阴影中走出来的，那袋被她打飞的麦当劳四散了一地。
林三酒下意识地将手按在了裤兜上。
她将照片重新拿远了一点。
那我又能相信眼前这个人的话吗？
它不像是照片，却像是通过一方小窗口直接看到的现实：不论凑得再近，看得再仔细，林三酒都看不出来任何微小的色彩像素点；拿照片上的金属高墙作比方，她甚至可以一直细看下去，看出金属高墙的纹理，细微的裂缝，几点溅上去的蛋黄酱…
她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螺旋坠落的漆黑甬道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抓进手里的信息到底是真是假，能不能让她得以立足。
被手电光照亮的拍立得照片，大概是林三酒这辈子看见过的最清晰、细节最丰富的照片了。
假如副本是故意将出口展示出来，却让她通过分析相信那是一个假出口的话…还有比这更能成功藏起出口、将她永远困住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