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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伤情

齐明毓一向看陶柏年不顺眼,怎么把他带拂荫筑来了!

主仆正说着话,外头齐明毓来了,却不是来等崔扶风一起去镜坊,而是陶柏年到访,带着他过来了。

崔扶风微不解,心思一转明白过来,定是陶柏年非得要过来,齐明毓怕闹嚷起来齐府下人看她目光有异,故只好顺着他,暗暗咬牙,头上椎髻盘得齐整,衣裳也穿好了,偏端坐不动,扬声朝外头道:“我尚未收拾妥当,毓郎,你带陶二郎到厅里稍候。”

“不然呢,把自己操劳死了。”雪沫扁嘴。

“陶二郎,请。”齐明毓道。

“只理齐家一亩三分地是不?”崔扶风也不知该欢喜还是该忧伤,嫁进齐家七年,雪沫总算把齐家当她的家了。

“我在这候着一样的。”陶柏年懒洋洋道,站着不动。

雪沫服侍洗漱,看得直皱眉,小声嘀咕:“夫人和大娘就那性子,就不管她们了罢。”

崔扶风咬牙,要候是吧,那便候吧,起身便要回床上躺着,让陶柏年候个几个时辰,床沿上坐下了,究竟做不到,他虽不着调,却也不是胡作非为的人,登门当是有要事商议,叹口气,走了出去。

长途跋涉劳累,到家了劳心,天明起来,眼底血丝密布,眼眶青黑,脸色晦涩,皮肤焦枯。

北风凛凛,梅枝萧疏,陶柏年墙根梅树下站着,一身白色云锦广袖袍子,几分齐明睿的清雅风骨,受伤的手没挂脖子上,乍看去与常人无异,凤眼慵懒地半阖着,听得声响睁开,定定看着崔扶风,眼神痴迷。

崔扶风思量解决办法,左思右想无计可施。

当着齐明毓的面,崔扶风如芒刺在身,满心不自在。

“有你在,郎君也不敢十分不给夫人面子,我能坚持住。”苏暖云道,看崔扶风不胜疲乏,事儿说完,也便告辞。

“大嫂,镜坊里还有事,我先过去。”齐明毓道,冲陶柏年微颔首,转身走了。

“待我细想想,你记着,理家大权无论如何不能交出去。”崔扶风道。

雪沫不等崔扶风发话,低头急急退了出去,还招手把廊下等着侍候的婢子都叫走了。

需得想个什么法子,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崔扶风心中不自在更甚,咳了一声,假作镇定,“陶二郎大驾光临,请问有何事?”

症结在她阿耶身上。

“我怀疑史沛淳设局害咱们,背后是费易平搞鬼。”陶柏年道,不等崔扶风招呼,迈步往屋里走,地台上坐下。

崔扶风恨不得即时把罗氏从崔家赶走,再到费家把崔梅蕊拉回家要她跟费易平和离,闻言沉吟起来。

“因何有此想法?”崔扶风不解,顾不上恼陶柏年自来熟的姿态,也进屋,在他对面坐下。

“郎君之前流连莳花馆,对罗姨娘和肖姨娘都不上心了,出了那事,罗姨娘又哭又闹的,寻死上吊,郎君心疼起来,倒不去莳花馆了,这些日子很是宠着她,二娘这当儿跟郎君说什么,郎君怕是都听不进去。”苏暖云压低低声道。

“我去长安前安排人盯着费易平,费易平外面摆着一直呆在镜坊中的架式,实际上在我们湖州七天后也离开湖州了,在我们回来前的五日前回来了。”陶柏年道。

崔扶风庆幸自己那时遇到齐明睿,得他指点,不然,也是母亲和姐姐那样的窝囊性子。

离去和回来的时间,算来完全对得上。

怎么能没气性到这种地位。

她跟史沛淳那点过节,怎么看也不值得史沛淳大动干戈整她,若是费易平背后搞鬼,也便说得通了。

“一个赛一个的糊涂,简直……”崔扶风气极反笑。

“眼下我只没想通,费易平怎么知道我们跟史沛淳有过节。”陶柏年望着外头天空,微有些难为情:“我从没跟人提起过那次发生的事,包括我母亲。”

若不是她阿耶要捋了母亲理家大权,事儿被苏暖云知道,她们还打算瞒着她。

就是在那次,他的心思泄露无遗,崔扶风也觉不自在,只事关重大,不容她回避,细细回想,按住胸口,心脏剧痛难忍,“我跟我母亲说过,想必她又告诉我阿耶,我阿耶又告诉费易平了。”

她阿耶居然被崔锦绣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她母亲竟然就这样由得事情揭过不追究,而她姐姐面对丈夫与父亲小妾通奸的奇耻大辱选择了忍气吞声。

鬼门关走了一趟差点丧命,原是拜亲人所赐。

费易平居然跟罗氏有染!

“果然如此。”陶柏年没有意外之色,话锋一转,问道:“你说费易平跟你姐姐夫妻情深,依你看,咱们要怎么对付费家。”陶柏年问。

又说了会儿话,崔扶风回了拂荫筑,离家多日,牵挂着母亲姐姐,使雪沫回娘家报个讯,雪沫去后没多久回来,苏暖云一起来了。

“所谓夫妻情深,是我大姐一厢情愿罢……”崔扶风冷笑。

“也罢了,他若不生事,我便放过他。”崔扶风道,想着崔梅蕊喜欢费易平,夫妻情深,不看僧面看佛面罢。

罗氏与费易平私通乃崔家奇耻大辱,本不当告诉外人,只她与陶柏年之间,早没了外人内人的界限。

齐明毓点头,也自奇怪:“据说他这段时间整日呆镜坊里,没出来过。”

“如此倒是甚好,让你阿耶把罗氏赶走,你大姐与费易平和离,咱们两家镜坊马上联手,这次,定要让费家镜坊一败涂地,从铜镜行业消失。””陶柏年击掌。

“费易平没搞事?”

“不好办。”崔扶风苦笑。

崔扶风说了长安之行,又问镜坊,听齐明毓说风平浪静,有些意外,虽则无事更好,但以费易平的为人,她和陶柏年不在,怎么着也要弄点动静方是。

她阿耶居然被蒙了过去,她大姐不想和离,说起来,脸热辣辣无地自容。

制镜人一双手何其重要,情愿丢命也不肯伤到手,陶柏年千钧一发之际冲过去推开铜液锅的情形,崔扶风一语带过,她又如何看不出来,陶柏年对崔扶风的情意当真深不可测,不由得焦躁,思量着不拘如何,得让崔扶风尽快退位,由儿子当家主,又寻思,孙奎未扳倒,齐家还是危机重重,且再等等罢。

“崔扶风,你……你的家人,真够……”陶柏年瞠目,直瞪眼,啧啧连声,摇头:“你可真是崔家的例外。”

齐姜氏目光闪了闪。

“若没睿郎,也没我这个例外。”崔扶风低眉笑,心头又甜又苦,要让陶柏年死心,觑机便道:“睿郎风华绝代,心悦他女娘无数,然他于我并不在皮相,若无他指点我用世俗规矩反抗我阿耶,拿嫡出身份压制肖姨娘与锦绣,我今日与我母亲姐姐一般窝窝囊囊委屈求全,他于我恩同再造,我绝不负他。”

“再说罢,短时间内,是无法行事了。”崔扶风随口敷衍,不舍得齐明毓冒险。

“齐明睿指点你?”陶柏年面上嘻笑之色蓦地消失,冷冷一笑,“崔扶风,你要为齐明睿死守,我亦无话可说,何必编话搪塞我,不觉得这样掩人耳目着实可笑么。”

齐明毓拉了崔扶风坐下,抿了抿唇道:“大嫂,你以后别再去长安了,扳倒孙奎一事,我来办。”

“我实话实话,没半字是编的。”崔扶风头疼,她跟他交心直言,他倒一味曲解。

三人往里走,冬日天冷,厅里此前的坐榻加了盝顶,四角立柱,帐顶设承尘,垂了宝相花帷帐,铺着厚厚的茵褥。

“齐明睿嫡长子,父亲无妾室无庶子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他哪来的经验教你这些?”陶柏年面色更沉,死死盯崔扶风,眼里被愚弄的怒火,尖锐凌厉的棱角,青锋出鞘的冰冷光芒。

“已经平安了,没事了。”崔扶风缓缓抽出手,轻拍,安抚他。

崔扶风被问得一愣。

齐明毓煞白了脸,抓着崔扶风的手紧了紧,几乎将崔扶风指骨掐断。

“你连找个像样的借口应付我都懒得么?”陶柏年咄咄逼问。

“怎么会这样!”齐姜氏低呼。

明明是真的,他非得不认同。

“差点送了命。”崔扶风苦笑,不想让齐明毓和齐姜氏操心,只是事关重大,不得不说。

虽不知齐明睿怎么会有那种嫡庶相争的经验指点她,但事实就是存在。

“我日夜盼着,总算回来了。”齐姜氏随后出来,笑着拉崔扶风,上下打量:“此番可还顺利?”

他想什么就是什么罢,横竖自己不可能回应他。

久别重逢,叔嫂两个执手相望,都不由得红了眼眶。

崔扶风冷冷道:“借口不重要,陶二郎只需谨记,扶风有夫之妇即可。”

“毓郎。”

“说到底,你就是对我不屑一顾。”陶柏年眼底浮起讥嘲,蓦地站起来,大踏步往外走。

“大嫂。”

还没商量怎么对付费易平呢。

明亮的灯火映着檐口云纹,门上珍珠箔撩起闪闪发光,齐明毓从屋里奔出来,身上藏青色襕衫,桔色灯光背后映着,一张脸落在暗影,棱角分明,几分凌厉的锋锐,眼底的神采却还如少年时明亮无瑕。

崔扶风启唇要喊,又颓然合上。

进城后,分道场镳,各自回府。

两人眼下这样的情形,齐陶两家还如何联手。

崔扶风和陶柏年一行四人于十一月初十入夜时分回到湖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