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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又挖深坑

丁顺上前一步,一张手令朝西厂番子一递,口中喝道:“司礼监刘公公手令,马上放了杨一清!”

秦侯爷的凶名可不是浪得虚名,实实在在是杀番子杀出来的,不论东厂番子还是西厂番子,在这位凶神眼里都是死番子……

一名掌班接过手令瞧了一眼,立马大松一口气,忙不迭地命人打开牢门。

见传说中的凶神秦侯爷走近,西厂番子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倒退一步,胆小的索性膝盖一软,朝秦堪跪了下来。

还好,今日的凶神非常和蔼,没有劫狱的打算……

一直走到一个由西厂番子把守的牢房外,秦堪终于停步。

牢门打开,一股恶臭熏得秦堪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一步。

关进诏狱必然有冤案,可惜秦堪是人不是神,他管不尽天下所有的不平事。

牢房内,身穿囚衣,狼狈无比的杨一清缓缓站起身,他的身上布满了血痕,显然西厂番子对他用过刑,下手不轻。

秦堪硬起心肠视若不见,一直往前走。

秦堪静静注视杨一清半晌,最后拱拱手,叹道:“杨大人受苦了。”

一群侍卫簇拥着秦堪往诏狱深处走去,沿路经过一个个大小牢房,铁栅栏外伸出无数双手,纷纷凄苦无限地喊着冤,求青天老爷做主。

杨一清也叹了口气:“命苦……,没想到竟是侯爷出手相救,杨某多谢侯爷义伸援手,想必从刘瑾那阉贼手里救下杨某,侯爷花了不小的代价,杨某感激不尽。”

身穿蟒袍的秦堪走进狱内的通道,不由自主地捂了捂鼻子,眉头皱了皱。

秦堪展颜笑道:“杨大人宽怀,代价其实并不大,我只是从刘瑾肉摊上称了一斤猪肉而已……”

漆黑肮脏的臭气充斥着诏狱的每一个角落,诏狱深处的某地不时还传来犯人受刑时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杨一清愕然:“啊?”

锦衣卫诏狱。

“杨大人你只是刘瑾搭送的二两猪下水……”

…………

第四百六十三张气数已尽

…………

杨一清被折磨得伤痕累累,但看得出西厂番子用刑时留了手,留手并非留情,刘瑾本来下令处斩杨一清,既然杨一清横竖死定了,西厂番子也不敢给他添太多伤痕,砍头便罢了,虐杀士大夫却会激怒所有的文官,那时不大不小又是一场风波。

一座即将影响大明未来百年国运的小土城,在秦堪素手描绘勾勒下,渐渐露出了生机勃勃的轮廓线条。

此时大明的宦官和文官的矛盾已经非常尖锐,刘瑾也不得不顾忌一下文官们的感受,尽管他权势滔天,可毕竟士大夫治天下的大势不能改变,想杀文官又不得不依靠他们治理江山,其中尺度颇难把握,刘瑾活得也挺不容易的。

随着第一任知府的任命下达,京师以周记商号的周员外为首的十几位大商号东家纷纷派出了人手奔赴天津,抢占天津城内旺铺地段。

杨一清的样子很憔悴,一身囚衣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痕,囚衣脏得辨不出本色,头发凌乱地披散着,浑身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唯有他的眼睛是干净的,非常清澈,不卑不亢地站在监牢里,却仿佛置身于金殿之上,那么的淡定,从容。

同时吏部也飞快任命了天津第一任知府,第一任知府由弘治三年的二甲进士,原南京户部主事曾岷权担任。

杨一清对秦堪自然不陌生,当初在辽东时,他担了天大的干系从宣府领兵驰援秦堪,两人算是结了一次善缘,只是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会在这座又脏又臭的京师诏狱中,世事委实难料。

内阁和司礼监达成了一致,通政司颁发政令,改天津为府,隶属北直隶顺天府,下辖四县,户部拨银四十万两,内库拨银三十万两,工部调工匠二万,用以修建天津城墙,扩充天津城区,天津渤海深港滨岸建官仓四十座,深港码头加建四个。

“我以为这次必死,没想到居然是你救了我……”杨一清笑容有点苦涩,顿了顿,接着苦笑道:“不过你救我便救我,何苦非把我说成猪下水,好事做了却讨不到好,里外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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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也苦笑:“不论我做什么事,总是讨不到好的。挨骂习惯了,索性主动找骂,当是锻炼心性吧。”

秦堪说得没错,海运这种买卖虽然已是公开的秘密,但毕竟还不能上台面,因为大明禁海的禁令仍然存在,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但凡做这种买卖的,必须有个老窝作为转圜囤积之地,比如浙商们以宁波为囤积地,而闽商们则以泉州为囤积地,刘公公和秦侯爷合伙做这笔买卖,把天津建设繁荣起来便是顺理成章 之事了。

杨一清深深注视着秦堪,道:“我总觉得这一次才算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至于内阁大学士们票拟上来的繁荣天津的廷议,刘瑾更是第一时间照准,发送通政使司,并要求马上颁布天下。

“你记性一定很不好……”

契约到手,刘瑾便非常爽快地签署了释放杨一清的手令,手令盖上了司礼监的大印。

杨一清环视着脏臭的监牢,索然叹道:“不管怎么说……”

事情这么一推理,非常符合逻辑,刘瑾放心地在契约上签了名字,按了手印,并小心妥善收藏好。

话说到一半,杨一清忽然朝秦堪长长一揖,抿唇却不再说一个字。

当然,内心里刘瑾愈发肯定秦堪送他这笔好处是因为确实绕不开司礼监,也是为了救杨一清而心甘情愿付出的代价。

秦堪明白杨一清的意思,大恩不言谢,杨一清已将这份恩情刻进了骨子里。

刘瑾高兴坏了,老天开眼,姓秦的这次终于没坑他,这是道德礼仪进步的明显标志。

有了刘瑾的手令,又有秦堪这位凶神杵在这里。西厂番子早已悄无声息全撤了。牢房自然不是聊天的地方,秦堪命人给杨一清换上一件崭新的绸衫,两名校尉一左一右架扶着他走出了诏狱。

刘瑾这回学了乖,特意将手下幕僚张彩,张文冕叫来,三人拿着这份契约左看右看,研究了整整一宿,丝毫没看出里面有任何漏洞或陷阱。

狱外的阳光刺得杨一清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外面的红花绿树。再深深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杨一清仰首望着头顶的青天白日。若有深意地叹道:“终究还是朗朗乾坤!”

秦堪离开司礼监没多久,便差人送来了一份契约,非常正式的契约,契约上写得很详细,关于海运的造船大小,出资巨细,以及购买大明各种品级的茶叶,丝绸,瓷器,贩卖到日本朝鲜等国后的定价,成本几何,利润几何,如何分成,何时提现等等,全部列在上面。

…………

刘瑾的动作很快,对跟钱财有关的事,刘瑾的效率通常是非常高速的,每当想到不久以后他的进项将达到每年上千万两,刘瑾的心跳便徒然加速。

…………

…………

叫了大夫给杨一清敷了药,又喝了一剂药汤,秦堪将杨一清送到官驿住下。

…………

人虽然救出来了。但杨一清却不可能官复原职,毕竟刘公公的心眼并不大,放人可以,继续做官就别指望了。

两年以后,死人是分不到银子的,秦侯爷如果良心没完全被狗吃掉的话,顶多每逢清明重阳给地下的刘公公烧点纸钱,寄托哀思……

杨一清显然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神色间颇为抑郁,刘瑾不懂,三边总制不仅仅是一个官位,它是大明西北的首官,担负着抵御瓦剌和鞑靼入侵的重任,不仅如此,陕西的马政仍在推行,北方的长城仍在修缮,这些事情都必须有人去做,将来若朝廷换上一个丝毫不懂军事,只知夸夸其谈的腐儒文官去接替三边总制之职,大明的边关可就危险了。

如今刘瑾推行新政,滥杀文官,四处圈占良田充为皇庄,查帐清军屯……种种倒行逆施,民间和朝堂即将到了爆发点,刘瑾自己没察觉到,他的气数将尽了。

杨一清浑身包缠着白布半躺在床上,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个骗局的关键地方在于,世上只有秦堪一个人知道,刘瑾活不到两年后。

“秦侯爷,将来……你可知将来谁会接手三边总制之职?”

两年后的红利,刘瑾有命拿得到算他本事。以海运为由头,忽悠刘瑾同意繁荣天津,逼迫刘瑾放过杨一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秦堪设计的骗局,秦堪送给刘瑾的,只是一个画在纸上的大饼,这张饼画得再像,再传神,毕竟是假的。

秦堪苦笑道:“如此重要的位置,刘瑾当然要换阉党官员上去,内外皆有爪牙,刘瑾这个司礼监掌印才坐得稳。”

秦堪哈哈笑了两声,对丁顺的问题再也不答一个字。

杨一清失神道:“三边……可怎么办啊……”

丁顺疑惑道:“可是两年后这笔红利毕竟还是要分给刘瑾呀。”

秦堪微微一笑,道:“先不说这事,我还没仔细问过,刘瑾构陷杨大人入狱,罪名是什么?”

秦堪点点头。笑道:“不错。这笔红利要两年后才能拿到。”

杨一清哼道:“说我贪墨三边军饷,还有滥杀修长城的工匠。”

丁顺想了想,道:“大明真正的大海船都在浙商闽商手里,他们肯定不会卖,所以只能造船,造海船最好从辽东的老林子里运巨木,然后请工匠,工匠是最难请的。永乐年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后。朝廷废止了出海,海船工艺也因此失传,请到工匠再打造,估摸最少也得两年后才能下水。侯爷和刘瑾的红利最快也要两年后才能拿到……”

“滥杀工匠是个什么说法?”

“混帐东西,什么不认帐。本侯有那么没格调吗?”秦堪笑骂了一句,道:“丁顺,你觉得我跟刘瑾提出的海运,何时能真正拿到第一笔红利?”

“三年前,杨某奉先帝之命修缮长城,工部征调四万民夫工匠,修到山海关一段时,由于监工的宣府副总兵王才德不满我督军太严,且户部所拨工款全被我卡死,下面一干千户百户将军得不到半分好处,王才德遂含恨在心,暗中收买数十名工匠寻衅闹事,开始时事态还小,我亲自登城墙给工匠们解释分辩,后来被煽动的工匠和民夫越来越多,在王才德的有意纵容下,他们甚至抢过了军士们的刀枪兵器,闹事的人数也多达数百人,眼看就真的要造反了,我才不得不下令镇压……”

话音刚落,丁顺的屁股便被秦堪狠狠踹了一脚。

杨一清面容微微抽搐,长叹道:“古往今来的造反,往往只由数十人而起,渐成燎原之势,世人愚者多矣,几句话一煽便盲从随众,从此干上这掉脑袋的勾当,当时修长城的民夫工匠多达四万人,若真被人煽动起来,四万人啊,攻城掠地羽翼渐丰,会给社稷带来多大的危险,为了大明江山,闹事的几百工匠我不得不下令杀之,后来查清了原由,连同王才德等十余名千户百户将领也一同枭首示众,这才将兵祸消弭,此事早在弘治十七年我便已报呈先帝和内阁说清楚了,先帝还下旨褒扬杨某,却不曾想三年以后,竟被刘瑾这阉贼重翻老帐大做文章 ……”

丁顺一楞,接着第二次恍然:“此事必有玄机,对不对?侯爷是打算等海运开始后翻脸不认帐?这个法子好……”

秦堪沉默了。

秦堪叹道:“杨一清对大明的价值,谁也没有我清楚,这位重臣值得我出手相救,况且,你觉得本侯是那种甘心送给刘瑾千万两白银的人吗?”

杨一清滥杀了吗?扪心自问,若换了秦堪自己,想必杀的人更多吧,世上很多事情不能靠暴力解决,反过来说,还有很多事情是必须要靠暴力解决的,否则将会带来更大更残酷的暴力。

秦堪苦笑摇摇头,不能怪丁顺太现实,厂卫和文官的关系本就敌对,丁顺对文官有偏见也是正常,因为文官见到厂卫的人通常也没什么好脸色。

拱拱手,秦堪道:“杨大人狱中受苦,且在官驿里安心将养,刘瑾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丁顺恍然道:“为了救杨一清大人,侯爷不得不跟刘瑾合作,甚至不惜送出上千万两银子的好处,侯爷,为了一个杨一清……值得吗?当初在辽东,杨一清确实对侯爷有驰援之恩,不过咱们当时就算不用杨一清调来的宣府兵马也能阵斩李杲,这份恩情其实掺了水分……”

杨一清苦涩摇头:“明日我便离京归乡,这世道……真不知还有没有救。”

秦堪笑道:“当然甘心送他了,我今日去司礼监就是为了送礼的。”

秦堪再次沉默许久,忽然目注杨一清,缓缓道:“杨大人。你觉得刘瑾寿数几何?”

见秦堪出来,丁顺急忙屏退左右独自迎上去,小心瞧了瞧秦堪的脸色,丁顺讷讷道:“侯爷,……真跟刘瑾那老阉货合伙做买卖?海运可是巨利呀,动辄上千万两银子,您甘心就这样分刘瑾一份?”

杨一清楞了一下,道:“我怎么知道?”

秦堪一直对他很看重,所以很多秘密也乐意主动告诉他,包括今日找刘瑾的目的,丁顺也很清楚。

秦堪笑道:“我以为,刘瑾活不过一年。”

丁顺的伤已大好,这人有个优点,不管到了怎样的地位,他对自己的定位把握得很好,哪怕如今已被秦堪提拔成了锦衣卫镇抚,可他的表现仍如当初的跟班一样,时刻出现在秦堪的视线内,秦堪很多见不得人的事都是他将胸脯一拍,利利落落办好,包括挖人祖坟。

杨一清一凛:“侯爷何出此言?”

宫门外,丁顺和一群锦衣卫静静列队等候。

“刘瑾掌司礼监以来种种倒行逆施,视朝臣如猪狗,肆意杀戮,更重要的是,刘瑾推行的新政当中清查官府帐目,清查军屯,圈占皇庄,千万百姓因而失地沦为流民。刘瑾彻底得罪了官员。百姓和将士,可以说天下皆视其为死敌,古来佞臣权宦都是有几分倚仗的,或有军队支持。或有文官党羽支持。鲜有仅仅靠皇帝一人之宠信而长久掌权者。而刘瑾,他也打不破这个亘古规律,试想若陛下某天发现刘瑾其人忽然不值得信任了。刘瑾的下场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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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一清呆楞许久,方才吃吃道:“你……你的意思是……”

依靠个人的力量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这是何其艰难的坚持。

秦堪缓缓道:“刘瑾将全天下的人都得罪光了,诛刘瑾已到火候,这个阉贼,气数尽了!”

他感觉大明的命运被自己的双手向前推进了一小步,步子很小,但,毕竟向前了。

杨一清右手一颤,手中一只精致的官窑秘瓷茶盏落地,应声摔得粉碎。

走出皇宫,秦堪长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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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除了李东阳,谁都没瞧出这件事跟国运有何关系。

第二天清晨,杨一清连他的师兄李东阳都来不及见一面便匆匆离京了。

朱厚照果然大力支持,虽不明,但觉厉,甚少参与国事的他也很给面子,请了内阁三位大学士和司礼监刘瑾来乾清宫,几位大明重臣就在数言片语里决定了一件关乎大明国运的大事。

秦堪没有送他,因为他知道杨一清要去做什么,这件事关系到很多人的身家性命,包括秦堪的身家性命在内。

出了司礼监,秦堪又去乾清宫见了朱厚照,陪这小昏君瞧了一会儿斗犬,然后说了几句话,秦堪将建设天津的主张向朱厚照提了提,顺便解释了一下建设天津的必要性。

北镇抚司里,丁顺凑在秦堪耳边细声禀报杨一清离京后的去向,以及派出多少锦衣卫肃敌高手暗中相随保护,秦堪聆听许久,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

秦堪拱手笑道:“刘公公深明大义。”

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向刘瑾张开,网若情人缠绵的手,却暗藏刀剑。

“闭嘴!”刘瑾挣扎半晌,最后终于长叹道:“罢了,杂家放了杨一清,希望你说话算话,秦堪,这次你若再坑杂家,杂家索性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诛除刘瑾,终于到时候了。从朱厚照登基,刘瑾掌司礼监悉决内外廷之事开始,刘瑾已风光了两年多,他一生最得意的日子已到头。

秦堪楞了一下,接着慢吞吞道:“居然有这事?你上辈子欠了我多少钱?打算还我了吗?”

秦堪现在可以考虑给刘瑾的棺材刷什么颜色的油漆了。

“秦堪!你这孽畜,不是坑杂家就是逼杂家,杂家上辈子欠了你的钱吗?”

…………

刘瑾脸色铁青。死死瞪着秦堪,松弛的老脸狠狠地抽搐。

…………

秦堪嘴角一勾,转身面对刘瑾时脸上仍是一脸冰冷:“刘公公还有何吩咐?”

丁顺禀完事之后,秦堪又仔细吩咐了几句,这件事必须做得完美无缺,天衣无缝,否则便是拿许多人的性命开玩笑了。

刚迈出两步,忽听身后刘瑾大声道:“慢着!”

吩咐完之后,丁顺仍站在屋里不肯走,神情迟疑且犹豫。

说完秦堪拱拱手。果真起身便走,临了回过头看着刘瑾叹道:“为了斗这口气,连一年上千万两的收益都能放弃,刘公公。你比文官更有风骨。本侯只能说声佩服。告辞。”

秦堪奇怪地扫了他一眼。

秦堪针锋相对:“我当然不能如何,顶多只请刘公公当我今日没来过。这笔买卖我找国公国侯们聊聊去。”

丁顺搓手咧开嘴笑了笑,迟疑道:“侯爷,有件事情属下想向侯爷禀报一声……”

刘瑾冷冷道:“杂家若不放杨一清,你当如何?”

“什么事?”

秦堪淡淡道:“刘公公,颜面能当饭吃吗?银子才能当饭吃啊,放过一个杨一清,本侯和你将来生意上合作愉快,两相权衡,孰轻孰重,这么简单的事,刘公公不知取舍吗?”

“侯爷当初在山阴时的好友,苏州人唐寅……咳,他也关在诏狱里……”

“杂家本来可以不杀他,但是杂家没想到他被拿入诏狱后,几乎满朝文武皆为他求情,连李东阳都差点跟杂家拍桌子,而且,连秦侯爷你都惊动了,若依了你们。杂家颜面何存?”

秦堪楞了一下,当即脸色就变了:“唐伯虎?他怎么会在京师的诏狱里?谁拿了他?”

秦堪叹道:“刘公公,别闹,再闹不带你玩了……区区一个杨一清而已,本侯也打听过,只不过没给你面子拒绝了你的招揽,既没杀你父母也没给你戴绿帽,刘公公在朝堂里立威已经立过很多次了,有必要非将他置于死地么?你们的仇恨有这么大?”

“西厂番子拿的,当时番子正在城门口拿下杨一清,结果唐寅不知为何出现,后来他多了几句嘴,便被西厂番子顺手拿下,扔进了诏狱……”

刘瑾冷笑不语。

“他现在怎样了?”秦堪一颗心提了起来,进了诏狱这种地方,绝大部分会被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唐寅这种小身板的书生……

秦堪叹道:“跟这种人合伙做买卖,结局岂止是不欢而散,最后简直会拿刀互砍啊……”

秦堪紧张起来,难道自己还要给唐寅准备一副棺材?以后刘瑾和唐寅都躺在棺材里,一边是仇人一边是朋友,秦堪那时该哭还是该笑?

“猪下水杂家也不给!”刘瑾怒道:“秦堪,你把杂家当傻子了吗?说来说去,杨一清才是你今天来的目的吧?”

幸好丁顺笑道:“侯爷别急,唐解元还活着,只是伤得比较重……”

“对。”

秦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皱起了眉:“西厂番子打的?”

“杨一清就是搭上的猪下水?”

“西厂番子在城门口时便一巴掌把他扇得脸着地,拿进诏狱后唐解元大叫他是侯爷的朋友,西厂番子自然不肯信,于是一天揍他三顿……”

秦堪也冷笑:“刘公公,我跟你求情了吗?杨一清只是咱们这笔买卖里的一个搭头而已,猪肉摊上称一斤肉也会搭二两猪下水,咱们做笔买卖免费奉送一条人命不行吗?”

“后来呢?”秦堪急切地坐直了身子。

“原来你还是为了杨一清,”刘瑾瞪着秦堪冷笑:“杂家说过,杨一清不识抬举,他必须死!谁来求情都没用!”

“后来……西厂番子没理他了,换咱们锦衣卫看管他,唐解元以为迎来了生命里的春天,于是又向锦衣校尉大叫说是侯爷的朋友,结果……下面的校尉们也不信,仍旧一天揍他三顿……”

刘瑾有种强烈的又被坑了的感觉,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丁顺小心地瞧了瞧秦堪铁青的脸色,神情忐忑道:“现在唐解元已经快疯了,一见到番子和校尉,二话不说先尿一裤子……”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到了杨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