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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初揭之谜(3)

他像是察觉到了我的心情,缓缓转头看向我,半晌,莞尔一笑:“我记性不好,可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再也忘不掉了。”

我不知要用什么语气与声调,才能如他这般将这些话说得凄入肝脾,只是知道现在的芳华很让我心痴与心疼,我拉紧了他的手:“师父……”

这真相比谎言还来得残酷,容我晕一个先……

他垂着眼,每说一句,眼角下的朱砂便随之轻颤。

我的娘亲是为芳华而殉情的,他们上一辈子究竟有何纠结……

我一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让我想远离他。他的手却放在我的后脑勺,微微用力,使我靠近他的脸。他俯下身子,轻声说:“你去了黄土坟,对不对……那个依偎在坟旁的……便是你的娘亲。乖勺儿,你记性那么好,怎会就忘了,记得她怀里羊皮上写的字吗?你看过的,”他的手指缓缓地滑过我的脸颊,摩挲着,一字一句地说,“那日一别,空惆怅,相见无由。强说欢期,谁料天人永隔,你我二人早已魂断千里,是我待你不够好,如今便用命来补偿,只望你还魂之后,能照顾吾儿……”

“勺儿,我重生后把前世都忘得差不多了,只依稀记得你娘亲的容貌与她弃在坟旁的遗书,我要照顾她的子嗣,而你是她唯一的儿子。”

他的手缓缓地摸着我的发,声音温柔极了,却让我发寒:“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儿子?等等,我是个母的!你肯定,就你这记性没弄错人?

他怔忪,神色坦然地坐在榻上望向窗外。我趴在他腿间依偎着他,仰头盯着他的眼睛:“告诉我娘亲的事。”

看着他笑得和煦的脸,我突然哑然,只得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师父,别岔开话题。”

他身子僵硬却也一声不吭地将我环住,丝丝的香味钻入我的鼻间,还有暖意充斥我的身体,暖烘烘的,让人不舍……

他一笑,我又被他电得七荤八素,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我却万分纠结,心乱如麻。

“你不喜欢它么?”他望了我一眼,轻声说,“可是我却很想把它送给你。”

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就算一开始便是个错,我也不想探究到底了。那是他们上一辈子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想与师父待一辈子。

我无语。这么说来,这个压根儿就不能解毒。

我虽是这么想着,心却更加惶恐不安,索性埋头不语。

“这个着实珍贵,你要收好了。”

“小时候,你要像现在这么撒娇该多好。”芳华低头笑着,抚着我的发,温馨融洽的气氛弥漫在我们二人之间。

“所以呢……”

门,砰的一声开了。

他神秘地一笑:“就与你们被父母生下之后,胎盘会妥善保管与埋好是一个道理。”

柳絮纷飞,飘着扬着卷了进来。韩子川捧着药材站在门外,傻傻地望着我们,肩上还有一两瓣花瓣。

我蹙起眉头,问了一句:“为何?”

我呆了,芳华没呆,却一把推开了我。

“你猜得没错,这是芳华木,却也不是普通的那支。凡人都知芳华木能解万世之毒,可却不知木分两种,一种是芳华兽死后化作的木,它便能解百毒;另一种是芳华兽出世,化成人形后留在土里的木,它只能驱蛇虫,可却比前者更难寻。”

我倒地……

他笑得有多美,我疼得就有多厉害。

靠,有这么嫌弃人的吗?

我从没看见过人可以笑成这样。他脸上浮现的明明是笑意,可却如此悲伤,让人为之触动。我竟被他震撼得动不了分毫,连带着心里某一处也开始疼了起来。

芳华徐徐地站了起来,似乎觉得不妥当,又弯腰来扶我,笑着对面前的人说:“你怎么进来了?”

他突然笑了,凄绝而悲伤。

韩子川似乎才回过神,怔了怔,望着手里的药材说:“我把它收拾了一下,晒得够久了,宅子里银两不够了,想找你要些药丸丹药,拿出去换些平日里所要用的物什。”他的眼睛还死死地盯在我们二人相叠的手上,半晌抬头,朝我笑了一下。但这个笑……让我感到有些不舒服,就像是我正背着他在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饶恕我,我愤怒了:“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些,”我眯起了眼,看着那锃亮的红木簪子上,“芳华木做的簪子,还有我的娘亲……这一切的一切,我都要弄个明白。”

我垂头,看地……哟,这地真干净呀,灰没有一两也有二钱。

“我今天偷喝了半坛子酒。”他说,“不是这件吗?哦,我把你种在地里的白菜挖了,换成了美人菊,我觉得后者比前者好吃。”

芳华沉吟着在袖子里掏了一下,展开手,伸了过去。

他呆了。

我一瞅,两三个袖珍小瓷瓶。

我一激灵。我瞧到这火红的木簪子,便想起了开头的事了。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师父,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一挥袖袍,拂开韩子川,一把将它们抢来握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师父,你与子川歇在屋里,这卖药的事,还得由我来。”

“这东西虽摔不坏……”他拾起了地上的簪子,吹了一下上面的尘土,“下回摔它时,却也别让我看见了。”说毕,他挽着袖袍,仔细地擦了擦它,然后准备把它别在我的发间。

芳华笑了,也没说什么就算是默认了。

芳华咦了一声,盯着某一处,放开了我,弯下了腰。

这年头,他不想承认也不行,他一个人在僻静的地方待久了,一到集市便有些分不清方向。有一回我蹭着黏上他逛了一会儿街,就有人往他身上撞,撞了一个再来二个,末了他还报以神圣的笑容,指着他们的背影对我说,那几个人都熟人熟脸了……他都认识了。

风徐徐地吹过,窗纸沙沙作响,隐约可以听见屋外韩子川走动的声响,似乎是准备将外头晒着的药材收拾进屋。

我问他为啥?他说,他们撞他是经常的事儿。

叫他师父,还真吃亏了。

我无语望天。他低头,摸了摸钱袋后一脸动容,不用动脑子都能猜得出,他身上的钱袋又被人摸了去。

当初来的时候,我才及他的膝高,如今身子长到及他的肩头了,他却不曾改变,仍是我初次见他时的模样。

韩子川更绝……宅里没了银子,他就拿了圣药去换了几回,原本以为他出门一趟后,便有些余钱供我花,结果……他赚钱的本事不错,花钱的工夫却更胜一筹。

“再过几年,勺儿就要成年了。你与我不一样,不能总待在我身边。”他感叹了一声,虽是这么说,下一秒我又被他拥入怀中。我眯起眼睛享受,那是一个暖暖的怀抱,柔软的布料,阵阵的香气钻进了鼻子里,让人心里一悸。我抬头望着芳华,有一丝的恍惚,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他一进门,那叫一个气魄——两三个小厮抱着花花绿绿的布匹,糕点吃食,小至柴火大到马车一并买回了宅子,不仅卖药后的银两没了,怀里还揣了好几张借据。

我一怔。

所以,我翻了翻白眼,瞥了瞥屋里的二人,无语。揣了那些金贵的小瓷瓶出了门后,我挺着小身板,长吁了一口气,没了屋里的压抑气氛,我感觉轻松多了。

他一笑,整张脸也变得柔和起来,并没有因为我直呼他的名讳而生气,反倒是挺受用的样子,眼角的朱砂却像是泪,声音也化作了一声叹息,没入了空气中:“谁又能陪谁一辈子……”

我回头看了看他们怔愣的身影。

这是我第一次唤他芳华。

哼,若是没有我……他们俩可怎么活。

偷偷地瞄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