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您先走。”我匍匐在地上,手朝栏杆外伸去,“我弄一朵莲花就上岸来寻您。”
我一定要摘一朵给师父尝尝。
他气急败坏,死命地拽着我的袖子,“不能摘,不能摘……快些上来。”
芳华喜欢吃莲花,但宅子里的莲多为纯白,我从未见过如此热烈到惊艳的红……莲……
啊……不能摘?我已经摘了啊……还是很艳很大的一株啊。
“哎,你这是干什么!”
“这宫里的花儿哪是你要摘便能摘的,你这么做是要……”他凑过头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便立即退了好几步,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我放下药材,弯腰伏在栏杆上,往下瞅着。池中弥漫着雾气,满池的莲花半开半闭,羞涩极了。
“什么……要杀头的吗?靠,公公你怎不早说!”我大惊。
这一池花开得漂亮,真的开得很漂亮……看那花是花、瓣是瓣的。
“嘘,你嚷嚷什么,小点儿声音。”小太监赶紧捂住我的嘴。
啧,啧啧,难怪了……还是我们家芳华有本事。
灌木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不是。”他斜了我一眼,补充道,“太子从外头带了一个美人回来后,第二天池子便开花了。”
我望着他……他眨巴着眼睛,立即松了手。
“现在是红莲盛开的季节吗?”我疑惑了,掰着手指算了算,难道是我记错了节气……
我一激灵,忙将那新鲜的莲花塞入怀里,有一丝凉沁沁的感觉。我抖了抖身子,脖子一缩,感觉着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没见识。”他后退了几步,甩着袖子朝我左侧一指,“看到没……这一池的红莲开花了,能不香吗?”
小太监人心肠也不坏,忙弯腰拾起药材,一并放在我手里,并拽着我与他一起站着,还拧了我一把,低声提醒道:“小心点儿,跟着公公我学着,别穿帮了。”
“回公公的话,我是说……”我脑子里打结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回他的话,突然有极清幽的味道飘了过来,赶紧作势嗅了一下,“这院子里好香啊。”
我怔愣地望向他,俩人互相一对视,立马心领神会。
我怔了怔。
树叶被拨开了,一袭明黄色的袍子映入眼前。我因为垂着眼,不太敢看。
他突然站住了,转过身子,扭头望着我:“你在我后面唠叨啥?”
旁边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扯了我一下,我浑浑噩噩地跟着他叩拜。
啊,呸。
他一句“奴才叩见太子殿下”,让我如遭五雷轰顶。
一路上我灰溜溜地随着他左拐右拐,他挥着袍子,那叫一个傲气。谁能告诉我,他这么一个太监,在我面前嚣张啥?他还以为把我惹毛了,给他下个药,就能重新长出没了的东西、变个男人了吗?
不是吧……只是采一朵花而已,犯得着……引来这么个大人物?
“谢公公。”我低头捧着药材。
我心虚地跪着,只觉得一道视线从我们两人身上扫过,便落在了其他地方。
“还不快些去……发什么呆。”他轻蔑地看了我一眼,“哎呀,算了……你这新来的丫头一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走走走,我带路,你学着点儿,公公我是很忙的,只教你这一次。”
我掀着眼皮偷看。韩子川俨然是一副太子打扮了,戴着嵌东珠的金冠,穿着绣五龙的朝服,腰间悬着玉佩,举手投足贵气十足,眉眼之间愈发显得俊朗,只是表情似乎有些茫然。他四处望着,看样子像是在找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又不是给万岁爷喝的,用得着这么费神吗?
“太子殿下,您怎么突然跑这么快?”一个太监擦着汗,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大臣们还在那边等着您。”
“这么跟你说了吧,”他四处望了望,拉我凑近了,小声道,“今儿这个很难伺候,他所开的方子统统不能在药房煎,这火候与煎的时辰都得他说了算,所以这药啊,得去他那儿被他盯着熬,方能送入主子屋里。”
一声叹息,格外悠扬且醒目。
我呆了。
“兴许是听错了,那个人怎么可能会在皇宫里。”他的眼神有些黯淡,自言自语地说,“走吧。”
“错了错了。”他一跺脚,恨不得拿手指敲我,“太医大人们都是分班入宫,轮流侍值。懂了吗?”
好险!
我懒懒地说:“你不是要我煎药吗?”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的手哆嗦着,撑在地上都快起不来了。
“哎……你这是去哪儿?”小太监一把拦住我。
“幸亏没有被发现,不然你死了事小,我还得跟着挨板子。”小太监铁青着脸,一把将我扶了起来。
我捏着纸张看了一眼,这字龙飞凤舞的,写的是天山雪莲、千年人参……药虽然用得金贵,但这么搭配也只能发挥寻常的功效。
这不男不女的家伙,说话怎这么难听。
“是。”
一路上我被他嫌弃地带到了一间厢房,隔着大老远便能闻到浓厚的药味。
“按照方子把这几味药拿去煎好,太医等急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太监对我说。
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股潮热迎面扑来。
三日后。
两排药罐正架在火上烧着,约莫十四个奴才每人守着一个药罐,他们蹲在地上望着炉子,小心翼翼地扇着火。这场面真是壮观……
两排药罐正架在火上烧着,约莫十四个奴才每人守着一个药罐,他们蹲在地上望着炉子,小心翼翼地扇着火。这场面真是壮观……
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一缕阳光透着窗户射了进来,一个人背对着他们,手执着一册书看着,偶尔挥一下扇子,显得优哉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