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猝然扎了一针,骆缘胸口的气有点瘪了。
“……”
她努力地,不要泄气,低声道:“你这样做男主角不行的,你渣渣的,就不会讨人喜欢了。”
——她把那些当成他喜欢她的证据呢,他却说是生理需求,真是开放呢。
——可是,我还是想喜欢你呢。
——他说,是生理需求。
——不要把我变成笨蛋呀……
“是生理需求。”
“是,”他不留情面,铁了心要将她的妄念赶尽杀绝:“你别喜欢我。”
终于被激到尽头,叶冶无计可施地打断她。
骆缘闭上眼睛。
她迫不及待地拿出证据,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马上就要破案了:“你知道我是骆缘,你愿意亲吻我,愿意和我一起睡觉,愿意在我酒醉后帮我把衣服换掉……”
一双眼睛,彻底被泪水浸润,但她还没有哭。
好像抓住一个多么了不起的细节,骆缘感觉自己的勇气,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了。
她觉得自己不是笨蛋,她真的觉得,自己特别清醒。
“你不说话了。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觉得故意说些让我伤心的话,我就会打退堂鼓,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叶冶冲她摇了摇头。
良久后,久到叶冶以为她是放弃了。
多说多错。
她忽然说。
她红着眼睛,宁愿被他再砍几刀,都不愿意,把它从头顶摘下。
“叶冶,行不通的。”
她挺直自己并不强壮的胸脯,她要保护她的花。
骆缘,前所未有的清醒着。
他不了解小兔子长大了。
一字一句,条理清晰,不怯场的。
他了解她生就敏感,对旁人散发的善意与恶意,再细小,她都能够在第一时间有所感知;他了解她是一只小兔子,他轻声一呵,她就夹着尾巴逃走了。
“你要把话说清楚,你不说清楚,我就当你有说不出口的苦衷,我还是要喜欢你的。”
叶冶了解骆缘。
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怕丢脸,不怕难堪,什么都不怕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你想把我逼走对不对?为什么?”
反正她就把话晾在这了,非要从他那儿,逼出一个惊天大内幕。
憋住那口气,骆缘绷直了背,要跟他死犟到底。
不想再被随便的打发了。
“你骗人,我不信!”
不然,索性有点什么,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也能让她死心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内被气息完满地充盈。
“我不喜欢你。”
他要杀死它了。
最后,叶冶他特别平静地,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
它颜色鲜亮,大大的块头,为他盛开着。
只这五个字,特别简单,没有旁的。
他要杀死它。
仿佛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骆缘顶着自己头上,那朵巨大的花,不知该躲向哪里。
就这五个字……
单刀直入,血溅一地。
——不喜欢,是不喜欢写变态黄文yy他的阴暗内向女同学。
“我不喜欢你。”
——或是他已身陷泥潭,不喜欢,一个弱势的、仁慈的,没法给他的快感主人。
叶冶看着她,眼神冰冻,声音泛着冷。
更多的,无从得知。
“骆缘。”
骆缘曾以为,自己成长了,变得聪明,变得坚固。
“花季雨季、浪子回头,流行元素也沾边一丢丢;我怂怂的、你凶凶的,你看,是不是……其实配着配着,挺萌的嘛……合适的。”小小声,但又确保他听得到,叽叽喳喳,像小鸡仔在叫。
但就这五个字,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瞬间,全都停了。
沉默的档口,她先乱了阵脚,小声地嘀嘀咕咕,试图影响他的决定:“我们的cp虽然不是热门cp,但是仔细一想,也很萌的……”
会去纠结背后原因的人,是她;而他说出不喜欢,就已经够了。
知道这时,他脑子里正思考着拒绝自己的原因呢;骆缘恨不得他脑子马上坏掉,不要想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没有理由。
叶冶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在思考。
——不喜欢本身,就是理由。
“哪里,不合适?”没有看他,她瞅着别处,闷闷地问。
这足够,他拒绝她了。
她得问得清楚、她得死得明白、她得学会面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骆缘没有恋爱过,甚至没有完整地接触过社会。从学生时代接触小说行业,她一直用小言的逻辑去解释恋爱问题。
她得努力抑制住心底的软弱,以防止自己下一秒夺门而逃。
可有些事,是无关于风花雪月的如鲠在喉。
骆缘咬住自己的手。
现实很残酷,很多时候言情小说的套路解释不通的。
或许是,尚给她留了一丝颜面。她宣布他们是情侣,他没有当着外人的面让她难堪。可笑的,她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双方,及官方的认证。
……
“我们不合适。” 他对她说。
骆缘将叶冶放走。
……他终于肯说话了。他们见面以后,他以清醒状态,第一次说出的句子。
……
嗓子微微的哑,好似兜着一件沉沉的东西,细碎的声音从喉咙口溢出。
夜已经深了。
他的唇动了动。
城市的角落,藏着蟑螂老鼠臭虫。
“嗯!”她一下子站直,直得好像被点名:“我是骆缘!”
一簇火焰在黑暗中燃起。
“骆缘。”叶冶回过头,叫了她的名字。
孤独的红光,像一只怪物的眸,在最黑的地方潜伏着。
最美的地方……
烟,会留下气味。
双目失明,她胡说八道,认定自己到达了世界上最美的地方。
他已经很久不抽了。
小拇指尖,忽然冒出熠熠夺目的光;
掏出口袋里,揉成团的小纸条。
见之难忘,变成笨蛋。
叶冶借着光又将它们读了一遍。
喜欢的感觉,是跳进一片盛满星星的大海。
【你听说过囚禁吗?】
他的出现,十几年,都没变。
【你听说过黑化吗?】
器材室、男厕所,一片静谧的黑暗中,忽然亮起的橘黄色暖光,骆缘循着光源,心惊胆战地望去。
【嘘,安静:D】
一晃眼,就是十几年。
“噗……”这个笑脸,每次看都觉得,真他妈的丑。
他背对着她。
摊平最后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艰难地,辨析着上面糊成一团的黑字。
叶冶。
【跟你说哦……】
她屁颠屁颠跑去开房间的门,没等门拉开,就大声喊:“叶冶!”
鼻子一酸。
猛地抬起头,骆缘的世界又亮了。
本该是哈哈大笑的,但他情不自禁,有点想哭。
万籁俱寂中,她听见卧室传来一声轻轻的,磕到床脚的声音。
【跟你说哦,我黑化了!!!】
将视线投向地面,默不作声地,掩藏自己的可怜……
他搓了搓鼻子。
与最初进门时的兴高采烈相比,她如今的模样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红光点燃小纸团,它们迅速地变为灰烬。
她停在原地,不想面对很大概率会发生的那件事。
原来,不舍得的东西和不要的东西一样脆弱。
叫完第二声后,骆缘便不敢再叫了。
轻而易举地,它就被烧掉了。
是回忆起了他上一次的不告而别。
没有了。
仿佛一个跟妈妈一起去超市,中途不慎走失的小学生。
骆缘。
她的手蜷成了拳,左顾右盼着,有些慌张。
此生不知能不能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