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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五年

胡世杰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苦笑,这四年来,他走过的地方,大到州府,小到县、镇,都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守城门的官差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凡是入城、出城的女子皆要仔细查问。

皇帝在魏凝儿失踪后便下密旨寻找她,还专门派了官员秘密负责,可即便如此,至今仍然没有找到她。

看着眼前并不算雄伟的城墙,胡世杰抬起头来,“淳安县”三个大字映入眼底,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往城门口走去。

凝儿,你到底在哪儿?胡世杰眺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心中满是苦闷与不甘。

去年到现在,他几乎走遍了苏杭的每处地方,却始终没有发现魏凝儿的踪迹,心中升起的希望一点点破灭了。

他怕,怕魏凝儿真的出了意外,否则……为何四年来都没有找到她?

这四年多来,他从北方一路寻到了南方,最终在江南之地停留下来,仔细寻找。从去年皇帝派人送来的密旨中得知,忻嫔戴佳氏在四年多以前曾救过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十有八九便是凝儿,想到此,胡世杰的脸上渐渐有了凝重之色。

皇帝动用了整个天下的力量竟然都找不到她,不祥的预感在胡世杰心中无限地扩大着。

当初他虽被乱箭射中,但所幸未曾伤及要害,因此捡了一条命,当他回宫后得知魏凝儿失踪了,便向皇帝请旨离开皇宫寻找魏凝儿。

胡世杰穿梭在淳安县的大街小巷之中,虽然他知道,想要找到魏凝儿比登天还难,但……依旧有着一丝期盼。

江南的雨季又不约而至了,一如那江南的女子般,温柔而多情。蒙蒙细雨之中,胡世杰负手立于船头,一袭淡青色的长衫衬托得他身形更为修长挺拔,船还未靠岸,他便飞身掠过水面上了岸。

巷子里时不时有孩子们在追逐、打闹,有两个孩子一边呼救一边跑了过来,从胡世杰身旁蹿了出去,后头有个比他们小上许多的孩子追了上来,那孩子脸上满是灰尘,但眼睛却格外明亮,胡世杰怔了怔,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下意识地拦住了这孩子。

乾隆十八年七月二十日,总督那苏图之女戴佳氏入宫诏封为嫔,备受皇帝与太后的喜爱。乾隆十九年四月,太后下旨册封戴佳氏为忻嫔。

“放开……”孩子却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趁着胡世杰吃痛不备时,从他胳膊下钻了过去。

乾隆十五年八月二十三日,魏凝儿抱着出生刚刚四个月的孩子离开了戴家在苏州的别院。

“你们别跑,把额娘给我做的梅子糕还给我!”孩子一边跑一边喊着,略带稚嫩的嗓音中满是怒气。

“告辞了!”魏凝儿说罢转身离去。

胡世杰看着手腕上一排整齐的牙印,不由得笑了,那孩子虽然看上去四五岁,但力气可不小,还有股子狠劲儿。

“黄夫人不必多礼,保重!”戴佳依兰还礼笑道。

胡世杰顿了顿,还是朝着孩子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转过巷子后,却发现没有了孩子的踪迹,他只得慢慢往前走去,在每户人家外都驻足一会儿。

“小姐救命之恩,有生之年我必当报答!”魏凝儿看着戴佳依兰,微微欠身道。

“永瑄,你怎么又弄得这般脏,额娘不是告诉你了,不许和别人打架,为何总是……”

魏凝儿得知皇贵妃被册封为皇后时,已是八月二十日。

这声音……胡世杰微微一顿,下一刻,心便狂跳不止,上前几步便推开了院子的门。

乾隆十五年八月初二,皇帝下旨册封娴皇贵妃为皇后,并昭告天下。

突然传来的声响让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人皆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

连番的打击让皇帝小病了一场,在病中下旨追封大阿哥为定亲王。

“凝儿,真的是你!”胡世杰看着魏凝儿,竟有些不敢相信,他真的找到了她。

自从孝贤皇后仙逝,他斥责了永璜,永璜便一蹶不振,这两年来郁郁寡欢,去年年底大病,他也未曾来看望永璜一眼,没承想如今便再也看不见了。

“文昊哥,你还活着!”魏凝儿看着立在门口的胡世杰,忍不住掉下泪来。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皇帝备受打击,心痛欲裂,看着躺在床上再也没有气息的儿子,他前所未有地感到后悔,但是为时已晚。

“是。我还活着,侥幸捡了一条命!”胡世杰激动得眼眶都发红了。

令妃一事所造成的波涛尚未平息,三月十五日,宫中传来大阿哥病危的消息,等皇帝与太后赶去时,大阿哥已然病逝。

“太好了,太好了……文昊哥,你还活着,鄂宁和冰若呢?他们是否还活着?”魏凝儿含着泪问道。

“你放心!”皇贵妃颔首,随即离开了寿康宫。

“鄂宁没事,早就回宫了,现如今他已不是侍卫,去年便出仕为官了,至于冰若……我们没有找到她!”胡世杰说到此微微有些黯然。

和亲王轻轻摇首道:“我说过,会尽所能帮你。但如今也不能掉以轻心,虽然延禧宫大火后,所有的蛛丝马迹已被我的人抹去了,可……也难保皇兄会有所察觉,你一定要盯紧了!”

“没有找到吗?”魏凝儿只觉得心中一痛,原本升起的希望刹那间破灭了,不过,三个人中有两个活了下来,这便是上天的恩赐了。

皇贵妃闻言,终于安心了,笑道:“弘昼,谢谢你!”

“凝儿,你为何不回宫?这几年来,皇上一直派人找你。”胡世杰说到此微微一顿,看着魏凝儿的脸,不禁一怔,“你的脸?”

和亲王闻言,低声道:“只因延禧宫寝殿被大火烧毁那一日,我将留守在京城的一众大小官员都请去了王府喝酒,包括宫里的侍卫统领与京城各大城门的守卫参领,这是犯大忌的事儿,弄不好会被人说成谋反大罪!”和亲王说到此微微一顿,“往后我必须更加小心了。敏若,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你放心,此次出手的皆是我的心腹,而且他们已被皇帝杀了,死人是不会说出秘密的,追杀令妃的更是我多年来养的死士,那鄂宁被打落山崖,胡世杰被乱箭射死,令妃更是被逼跳入了深涧之中,虽然未曾找到尸身,但……从那儿掉下去的人只会有一个结局——粉身碎骨!”

“没事,为了躲开不必要的麻烦,脸上这道疤是我自个儿画上去的,假的!”魏凝儿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那他为何如此对你?”皇贵妃却还不放心。

“没事就好,你为何不回宫?”胡世杰柔声问道。

和亲王正色道:“你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文昊哥……当年看着你们三个为了保护我一个个送了命,我又怎么敢不珍惜你们用性命给我换来的一线生机。我……真恨自己没用,不仅保护不了自己,连自己身边的人也保护不了,回宫……我简直不敢去想,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入宫多年来,我真的累了……即便皇上对我宠爱有加,可我依旧被人迫害,无法将自己的生死掌握在自己手中,我过够了那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想和她们去争、去夺,而且……我有了永瑄,他是我拼了命,经历了九死一生才生下来的孩子,我只想带着我的孩子过着平凡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贵,一辈子平安就好!”魏凝儿说到此,抱着孩子,泣不成声。

“弘昼,皇上他到底知道了什么?”皇贵妃一见他便急声问道。

“你……”胡世杰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见她离去了,和亲王便从太贵妃的寝殿中走了出去,在两人事先约好的地方碰面。

“额娘……”小人儿笨拙地用小手想要抹掉她脸上的泪水,却发现越来越多,小嘴一扁,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

皇贵妃给太贵妃问了安,又嘘寒问暖的,伺候她喝了参汤后才告退了。

“永瑄乖,额娘与叔叔有话要说,你进屋去,额娘给你做了好吃的!”魏凝儿柔声哄道。

天色尚早,皇贵妃带着亲自熬制的参汤前往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却吩咐她将参汤送去给寿康宫的太贵妃。

“好!”永瑄轻轻点了点头,很乖巧地进去了。

过了两日,太贵妃病重,太后下旨将尚在闭门思过的和亲王宣入宫中侍疾。

“文昊哥,皇上那么爱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生的两位阿哥都先后夭折了,大阿哥当初那样意气风发,却因皇上一句话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继而郁郁寡欢,病死了……皇位之争历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我不想让我的永瑄回到那个地方,不想他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四年来的安稳日子,已经让她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她看来,做个平凡的老百姓比在宫里当皇妃快活、自在多了。

“能,当然能!凝儿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找到她的!”陆云惜仿佛是在安慰自个儿与众人一般,无比肯定地说道。

为了养活孩子,原本女红很差的她和左邻右舍的大娘们学刺绣,帮人浆洗衣物,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如今早已能去绣庄谋生计了。虽然日子清苦了一些,可她却很安心,这里没有迫害、没有算计、没有纷争,有的只是她和孩子快乐的回忆。

“那是否还能找到她?”嘉贵妃六神无主地问道。

“你真的不回宫了?”胡世杰怔了怔,才问道。

“是啊,皇上一定是这样的意思,皇上那么喜欢凝儿,一定不会放弃的,皇上这么做是给她保住了名分、保住了一切,只等着找到她,只等着延禧宫迎回真正的主人。”陆云惜甚为激动道。

“是!”魏凝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皇上找人冒充令妃妹妹,定是想趁机堵住悠悠之口,然后派人在宫外寻找!”愉妃突然说道。

“那皇上呢?”胡世杰沉吟片刻后才问道。

“是!”陆云惜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不是她!”

“皇上……”魏凝儿浑身一震,颤声道,“我……文昊哥,皇上对我很好,好到我这几年来做梦都会梦到他,日日夜夜都会想念他。但是,他是皇帝,即便他再喜爱我,也有厌弃的一日,韶华易逝、红颜易老,如今的我不再是当年的我了,文昊哥,我二十七岁了。宫里最不缺的便是女人,有人慢慢老去,便有新人入宫,皇上总会有他宠爱的人,比如……忻嫔戴佳氏,当初她救过我,她是位心地善良、才貌兼备的女子。”

嘉贵妃却猛地瘫倒在椅子上,颤声道:“令妃妹妹真的不见了!”

胡世杰闻言,深吸一口气道:“凝儿,你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宫外也是很危险的,而且皇上对你一直念念不忘,否则也不会派人四处寻你!”

“这么说真是冒充的。皇上到底要做什么?”纯贵妃深吸一口气说道。

魏凝儿轻轻摇头:“即便皇上心中还有我,但……四年多的岁月足够让很多东西慢慢变淡,就比如他对我的喜爱,兴许早已所剩无几,他依旧寻找我,或许是为了宽慰他自个儿的心吧。”

陆云惜脸上渐渐升起了一抹凝重之色:“几位姐姐,她进来时我远远地看了,因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但……一举一动和令妃相差甚远!”

胡世杰听她如此说,心中也泛起了无尽的苦涩。

愉妃却看着陆云惜默不作声。

“文昊哥,你不必劝我了,乌拉那拉氏已经成了皇后,如今的她不仅有了皇子,还有了公主,早已坐稳了后位,以她的狠辣,此时的后宫早已是她的天下,无人与之争锋,而我与她早已不死不休,我若是回宫必定与她争个你死我活,我不认为如今的我能斗得过她。”魏凝儿说到此眼中闪过一抹凄凉,“往常在宫中,我之所以能与她抗衡,便是因为皇上的宠爱,可如今……皇上的心中早已有了别人,文昊哥,我不能赌,不能赌皇上的心,一旦输了便再无活路,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的永瑄!”

“到底出了何事?”纯贵妃也忙不迭地问道。

“既然你已下定了决心,我也不再劝你,只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带着孩子,往后,我留下来保护你们吧!”胡世杰沉吟片刻后低声道。

到了永寿宫,嘉贵妃迫不及待地问道:“陆妹妹,你可曾瞧清楚了,那是不是令妃妹妹?”

“不,文昊哥,我不能拖累你,这些年来,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魏凝儿猛地摇头。

嘉贵妃闻言,只得点了点头,带着陆云惜一道离去了。

“你与我之间还说什么拖累,文昊哥是不会让你受苦受罪的,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宫外!”胡世杰说到此定定地看着她,正色道,“真的决定一辈子不回宫了?”

“启禀娘娘,令妃娘娘需要静养,皇上下旨让嫔妾暂离承乾宫去娘娘的永寿宫居住,待令妃娘娘回了延禧宫,嫔妾再回承乾宫!”陆云惜深吸一口气说道。

“是!只要能看着永瑄平安长大,我宁愿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知道我与他的存在!”只有魏凝儿才知道,孩子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四年来,她也曾恨过,也曾怨过,也曾因生活的艰辛渴望回到宫里,也曾在无数个梦里梦到她回了宫,揭露了乌拉那拉氏所有的罪行,看着她喝下了皇帝赐的鸩酒,那将是多么大快人心的时刻。

“这是……”嘉贵妃微微一愣。

但每每梦醒,看着身边的永瑄,她都会将心中的仇恨强压下去,日子一晃便是四年。如今得知叶文昊和鄂宁都平安无事,她心中的仇恨渐渐散了许多,也是这一刻才彻底打消了回宫的念头。

“这……”嘉贵妃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陆云惜从承乾宫内走了出来,她身后还跟着一群奴才,手里皆拿着包袱。

“凝儿……既然你决定了,我尊重你的决定,我还有要事要处理,也需回宫向皇上复命,寻一个理由真正离开皇宫,最多不过三个月,我会回来找你和孩子,带你们离开这儿,找一个真正安全的地方!”胡世杰沉声道。

“启禀贵妃娘娘,这是皇上的旨意,任何人都不许去看望我家娘娘,请贵妃娘娘恕罪!”小易子恭声道。

“嗯!”魏凝儿轻轻颔首,心里却想着趁着他离去后,带着孩子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小易子,烦劳你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想见令妃妹妹!”嘉贵妃却有些不死心,她想知道,到底出了何事。

她不想拖累胡世杰,更不想连累他,魏凝儿知道,胡世杰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阿玛、额娘的大仇,她不想再拖累他了。

“既然是皇上的旨意,众位姐妹便散了吧!”皇贵妃柔声笑道。

“不许趁着我走后带着孩子离开,我既然能找到你们一次,也会找到你们第二次,踏遍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们!”胡世杰正色道。

“众位娘娘,皇上有旨,在延禧宫修缮好之前,令妃娘娘居承乾宫静养,众位娘娘就不必探视了。”承乾宫门口,小易子带着一众奴才将闻讯赶来的后宫众人拦在了门外。

“文昊哥,你放心吧!”魏凝儿叹了口气道。

宫中众嫔妃听闻后,皆惊讶得合不拢嘴,随即急忙赶往承乾宫。

送走了胡世杰,魏凝儿回到了屋里,却见永瑄已经躺在炕上睡着了,摸着孩子稚嫩的笑脸,魏凝儿叹了口气,只要有孩子在身边,她就安心了。

三月十一日,皇帝下旨重修延禧宫寝殿,并下旨令妃在大火中受了重伤需静养,免去令妃晨昏定省,暂居承乾宫静养。

几日后,魏凝儿背着包袱,带着孩子雇了一辆马车离开了淳安县。

面对皇帝的盛怒,和亲王与他额娘贵太妃母子俩整整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天一夜,皇帝在太后的劝说下才赦免了和亲王,命其闭门思过。

既然皇帝与胡世杰等人知道她在江南,那么,要避开他们,她唯有北上了,或许去京城也不错,虽然她不能回宫,不能再见到皇帝,起码那儿离他很近,可以知道他的事儿,可以知道公主与傅恒的事儿,也许,还可以偷偷去魏府看看额娘,这样,她也就满足了。

三月十日,宫中侍卫被撤换了半数不止,皇帝在朝堂之上斥责了和亲王,责备其在皇帝西巡期间留守京中时玩忽职守,罪大恶极。和亲王吓得跪地求饶。诸多大臣皆因为其求情,而被皇帝训斥。

路上,一向康健的永瑄却大病了一场,魏凝儿不得不停下来,给孩子治病,等孩子养好了身子才继续上路,因担心银子不够用,魏凝儿连马车也不敢雇了,等她与孩子步行到了京城,已经是乾隆二十年四月。

三月九日,皇帝下了密旨将宫中几位侍卫统领带走,与他们一道被抓走的还有几位镇守宫门的参领。

用了大半年时间,她终于到了京城,这个她阔别了五年的地方。

一连几日,宫中难以平静,各宫皆有奴才被送入慎刑司严加审问,进去的几乎没有活着出来的,众奴才人人自危。

“额娘,这就是京城吗?”看着人来人往、拥挤不堪的大街,永瑄轻轻摇晃着魏凝儿的手,眼中全是好奇。

“娘娘放心,奴婢这就去办!”紫烟应了一声这才离去了。

“是,这就是京城!”魏凝儿停下脚步摸着他的小脸笑道。

皇贵妃心中却一片骇然,令妃有身孕了,那两具尸身自然不能骗过皇帝。想到此,皇贵妃低声在紫烟耳边吩咐了几句。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阿玛了?额娘说了,阿玛在京城!”永瑄不禁有些雀跃了,虽然他还小,但是却记得魏凝儿曾经告诉他的话,他的阿玛在京城。

“是!”太后此时心乱如麻,不愿多说,带着绿沫等人离去了。

魏凝儿浑身一震,猛地怔住了,半晌才有些苦涩地说道:“永瑄,咱们刚来京城,不能去找你阿玛,等咱们找到住处再说吧!”

皇贵妃不明白太后为何突然说起皇嗣的事儿来,忍不住试探道:“娘娘,令妃她有身孕了?”

“好,额娘,我肚子饿了!”永瑄轻轻摇晃着她的手娇声道。

太后闻言,脸色微微好转:“不是便好。敏若,你给哀家记住了,宫中可以争宠,可以不择手段,但……哀家绝不允许任何人谋害皇嗣!若是被哀家知道这事是你做的,即便你是哀家的外甥女,哀家也绝对不会轻饶你!”

“嗯,额娘给你买馒头!”魏凝儿笑道。

皇贵妃闻言猛地跪了下去,颤声道:“太后,臣妾冤枉,臣妾可从未想过要杀任何人,更何况这些日子以来,臣妾一直伺候在您和皇上身边,今日才回到了京城,即便臣妾要害她,也不可能啊!”

“额娘,今天是我的生辰,可以不吃馒头吗?”永瑄似乎已经怕吃馒头了,自从与额娘离开家后,一路走来,他几乎每日吃馒头,吃得生厌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看着皇贵妃,也不作答,半晌才沉声道:“哀家问你,你老实回答哀家,是不是你派人杀令妃?”

“是啊,我的永瑄五岁了,不知不觉,你已经长这么大了,咱们今天不吃馒头,你瞧瞧,那边有一家面馆,额娘带你去吃你最爱吃的卤面!”魏凝儿说罢将他抱了起来,往路边走去。

“太后,令妃的事儿如何了?”皇贵妃低声问道。

“老板,来一碗卤面!”魏凝儿给儿子要了一碗面,然后陪着他坐了下来。

“是!”一众奴才立即退了下去。

“额娘,这么大一碗面,我吃不完,咱们一人一半吧!”永瑄很聪明,见额娘只要了一碗面便知道额娘舍不得吃,只给他一个人吃。

太后却阴沉着脸,对身边的众人道:“你们退下!”

魏凝儿看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儿子虽然还小,但是乖巧懂事,她不禁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力让儿子过上稍微好一些的日子。

“太后万福金安!”皇贵妃行了个万福,笑道。

“好……快吃吧!”魏凝儿含着泪轻轻摸着他的头笑道。

皇贵妃闻言,脸上露出了笑容,随即与紫烟一道迎了出去。

“额娘先吃!”永瑄却不肯动,轻轻拉着她的手笑道。

翊坤宫中,皇贵妃正焦急地在寝殿内来回走动,紫烟从外头走进来,恭声道:“娘娘,太后驾到!”

魏凝儿点了点头,正欲动筷子,却听一旁吃面的人对身边的几人说道:“听说了吗,保和殿大学士傅恒大人的小儿子前几日满周岁了,万岁爷亲自在宫里给办的抓周礼,赐了名!”那人说到此,声音压低了一些,“听说那孩子是大学士夫人与万岁爷的私生子,是正儿八经的皇子!”

“是,娘娘!”绿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是啊,我有个表兄在宫里当差,这事已经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了……”

太后闻言,脸色越发阴沉,对绿沫道:“摆驾翊坤宫!”

“岂止是宫中,北京城现如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万岁爷给大臣的儿子办抓周礼,而且还赐了名,下旨养在宫中,那可是头一遭啊,只听过万岁爷收养女,可没听过收养子,指不定那孩子就是皇子,听说大学士的夫人美如天仙!”

“娘娘您也不要自责,为今之计便是要找出意图谋害令妃娘娘与皇嗣之人,寻找令妃娘娘的下落。那些人竟然趁着主子们都不在,便在宫中下毒手,还火烧延禧宫,简直是十恶不赦!”绿沫适时说道。

“是啊,当初还是咱们满洲第一美人呢!”

太后闻言心中一痛:“早知如此,哀家当初也不该执意要皇帝处罚令妃了!”

魏凝儿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也未曾察觉。

“娘娘,令妃娘娘是被皇上下旨禁足的,如今却出了意外,皇上自然不能释怀,而且令妃娘娘有了身孕,孩子再过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若令妃娘娘有个好歹,皇上不仅失去了她,也失去了素未谋面的孩子,心中的痛可想而知!”绿沫柔声道。

“额娘,额娘您怎么了?”永瑄轻轻摇晃着她的手。

“皇帝!”太后看着皇帝远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担忧,“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魏凝儿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虽然她知道,百姓们的话不可信,但无风不起浪,而且她明白,皇帝即便对傅恒再好,也不会给傅恒的孩子亲自行抓周礼并赐名,还下旨养在宫中,这一切太异常了。

“朕……势必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皇帝说罢已快步往延禧宫外走去。

若研那么爱傅恒,她怎会和皇帝有染并生下孩子?魏凝儿不信,可……传闻大多不会空穴来风。

“皇帝,冷静!”太后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这样暴躁的皇帝她从未见到过,直觉告诉她,宫中将会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若研貌美,宫中嫔妃无人能及,难不成……皇帝真的看上了若研?

“出宫?”皇帝闻言浑身一震,“即便她出宫也是为了保命,是谁……是谁逼得她如此?朕派了鄂宁与胡世杰等人保护她,如今他们都没了人影,一定是出了大事!”皇帝说到此眼中一片血红。

到底出了什么事?魏凝儿一时心乱如麻。

“这……她有孩子了?!”太后也是一怔,随即又道,“果真如皇帝所说,那尸骨不是令妃,那她会不会出宫了?”

若那孩子真的是皇帝与若研的私生子,那傅恒往后该如何是好?只怕在朝中再也抬不起头来,日日只能活在无尽的痛苦中,她绝不能让这一切发生,绝不能,那是她曾经的爱人、现在的哥哥啊,她不能让他这一生被毁了。

他身为九五之尊,竟然保护不了心爱的人与他们的孩子,害得他们遭受了这样的罪。

“永瑄,额娘带你去见外祖母!”魏凝儿猛地站起身来,拉着孩子便要走。

“皇额娘,朕临走前看了凝儿,她那时候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如今都七个月有余了,两具尸身却没有一个是有身孕的,由此,朕断定是有人想害凝儿,故意纵火,这两具尸身都是冒名的,也不知凝儿到底在哪儿,可否平安?”皇帝说到此,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从心中蔓延到四肢五骸。

“额娘,面还没有吃,我肚子饿了!”永瑄小小的脸上满是渴望。

“皇帝,你如何确定死的人不是令妃?”太后有些吃惊地问道。

“额娘先给你买个馒头吃,去了外祖母家,你想吃什么都有!”魏凝儿一把抱起儿子,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雇了一辆马车便往魏府去了。

此时离延禧宫寝殿被烧毁已过了半月有余,几乎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帝竟然确定两具尸身皆不是令妃,还派人大肆搜宫。

到了魏府,魏凝儿依旧不敢走正门,而是去她额娘黄氏住的院子外的小门。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皇帝终于确定两具尸身皆不是魏凝儿,此时他也想起来自打回宫之后便不见鄂宁与胡世杰的影子,派人去寻后,才知自从延禧宫大火后,养心殿众人再也未曾见过鄂宁与胡世杰。

“额娘,外祖母就住在这里吗?”永瑄摇晃着魏凝儿的手问道。

“是,皇上!”吴书来立即派了小太监去。

“是!”魏凝儿轻轻点头,看着眼前甚为熟悉的地方,强忍住泪水轻轻敲了几下。

“凝儿有孩子了,可这两具尸身都很正常,吴书来,再派人来验验。”皇帝有些激动地吼道。

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厮站在门口打量了他们一眼,才问道:“找谁?”

看着皇帝赤红的眼中闪动着泪光,吴书来怔住了,半晌才使劲地点头:“是,是!”

“魏修允!”这小厮很面生,应该是她入宫后才进府的下人,不认识她,魏凝儿微微松了一口气才低声道。

“吴书来,朕就知道她没有死,朕就知道!”皇帝从宫女房中走出来后,一把拽着吴书来喊道。

“找四少爷?”那小厮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随即冷声道,“少爷不便见客!”随即就要关门。

众人被吓得不轻,立即带皇帝去了。

魏凝儿心中不由得有些苦涩了,魏家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人家,但如今好歹也算得上皇亲国戚,再不济也比从前好上许多,连看门的人都眼高于顶了,估摸着是看她和儿子的打扮很寒酸,所以轻看了他们吧。眼看门就要掩上了,魏凝儿上前一步推住了门,喝道:“慢着,去告诉魏修允,我是他姨母家的表妹。”

皇帝却一脚将吴书来踹开,推开了棺木,当他看清里面的尸身后,对身后的一众奴才喝道:“还有一具尸身呢?冰若在哪儿?”

那小厮听她这么说,愣住了,片刻才道:“您等等,我这就去告诉四少爷!”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皇上,您不能看啊,皇上,奴才听收敛尸骨的人说,娘娘被烧得浑身焦黑,完全看不出样子来了!”吴书来泣声道。

“额娘……”永瑄似乎饿得忍不住了,眼中满是委屈。

“凝儿……”皇帝眼中一片赤红,上前便欲推开棺木,却被吴书来死死地抱住了。

“永瑄乖,再等等!”魏凝儿摸着儿子的头,柔声笑道。

此时的延禧宫中一片死寂,皇帝踉跄着走进了配殿,看着停放在正中的棺木,几日来心中那一丝希望也猛然间破碎了。

过了约莫一刻钟,门猛地被拉开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冲了出来,看见他,魏凝儿眼眶一热,掉下泪来:“哥!”

三月初六,皇帝西巡回銮,到了紫禁城已是午后了,皇帝下了龙辇后便不顾一切地往延禧宫而来。

“凝儿……”魏修允猛地一怔,随即大喜,“我先前还纳闷儿,咱们额娘连姐妹都没有,我哪里来的表妹,竟然是你,你……你回来了!”

“有劳苏嬷嬷!”魏凝儿看着她离去后,心中稍稍平静了一些,兴许是太累了,渐渐睡了过去。

“哥,不要声张!”魏凝儿拉着他泣声道。

苏嬷嬷闻言,眼前一亮,却也未曾多说,笑道:“时辰不早了,黄夫人早些歇着吧,有事便唤外头的小丫鬟!”

“好好好……”魏修允眼眶微微泛红,激动不已。

“倒不是我见识高,只不过我的母家乃是富察氏,与孝贤皇后娘娘是远亲,平日里也去富察府拜访,因而知道一些事儿!”魏凝儿笑道。

“永瑄,这是舅舅!”魏凝儿擦干眼泪对身边的永瑄说道。

原来是他!魏凝儿心中更为震惊,那苏图是先帝时的重臣,皇帝继位后仍旧予以重任,所担任的皆是威震一方的封疆大吏。魏凝儿记得,乾隆十年,她与皇帝一道微服私访时,便在保定的直隶总督府见过那苏图,没承想,今日救她的竟然是那苏图的女儿。

“舅舅?”永瑄很是好奇地看着魏修允。

苏嬷嬷闻言,猛地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满是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夫人倒是见识颇高!”

魏修允大惊,他看着魏凝儿,眼中满是骇然:“他……他是皇上的……”

魏凝儿脑中灵光一闪:“可是前任直隶总督那苏图大人?”

“哥!”魏凝儿轻声喝住了他,随即低声道,“稍后再和你细说。我回来的事儿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大娘和大哥,你快带我去看看额娘。”

“是戴佳氏的小姐,不过……我们家大人去年过世了!”苏嬷嬷说到此不禁有些神伤。

魏修允闻言脸色猛地变了,沉吟片刻才沉声道:“凝儿……额娘她……她……”

魏凝儿轻轻颔首,笑道:“苏嬷嬷,敢问小姐是哪家的小姐?”

“额娘她怎么了?”魏凝儿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颤声问道。

“黄夫人不必多礼,叫我苏嬷嬷便是!”苏嬷嬷笑道。

“先进去再说吧!”魏修允将魏凝儿带进了院子。

“如此便有劳小姐了!”魏凝儿也无去处,思前想后,便拿定了主意,等身子养好了再作打算,想到此,魏凝儿笑道:“不知您如何称呼?”

魏凝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黄氏的寝室,却发觉里面空无一人,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哥,额娘呢?”

“我们小姐要去江南,小姐说了,若是方便,便送您一程!”苏嬷嬷说到此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家小姐一向心善。

魏修允叫身边的小厮带着永瑄去了院子外头,才看着魏凝儿,有些哽咽地说道:“凝儿,额娘她……她去年过世了!”

天下之大,一时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想到此,魏凝儿轻轻摇头,哽咽道:“不必了。”

“不……不会的,额娘她一向身子康健,怎么会?哥,你骗我的对不对?”魏凝儿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泪水夺眶而出。

魏凝儿闻言一怔,傅恒与若研皆随驾西巡了,和敬公主亦然,她如今即便回京城了,又能找谁?回魏府吗?只怕此时的魏府早就被秘密控制起来了。入宫?那更是自投罗网吧。

“凝儿,我没有骗你!”魏修允红着眼睛摇摇头。

“大山里异常危险,还是走官道安全,不知黄夫人可否要奴婢禀明小姐,派人送你回京?”苏嬷嬷笑道。

“不会的,额娘……额娘……”魏凝儿心如刀绞,她怎么也料不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她永远也见不到额娘了!

“是,家里出了一些事儿,不得已带着下人们离开京城,没承想在山里遭遇了劫匪,才落得这样的下场!”魏凝儿说到此想起胡世杰三人来,不禁热泪盈眶。

“五年前……你不见了的消息被皇上封锁了,皇上还派人代替你住在宫中,暗中四处找你,这在皇族之中并不是秘密,渐渐地我与额娘也听到了风声,额娘亲自去富察府问了傅恒大人,回来后便大病了一场,精神也日渐恍惚,每日里总是叫着你的名字,说她对不住你……害了你。”魏修允语中满是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如此说来,黄夫人与我们小姐一般,也是满洲贵族出身!”苏嬷嬷闻言笑了。

“额娘……”魏凝儿几欲昏厥。

“我……”魏凝儿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乃富察氏,我的夫家姓黄!”

“凝儿,额娘临死前清醒了几日,给你留了一封信!”魏修允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将里面的信拿了出来,一脸凝重道,“额娘让我发誓,除了你,不许让任何人看这封信,包括我,若我在有生之年找不到你,就必须毁了这封信。”

魏凝儿身上穿的衣服,是大阿哥命小夏子给她准备的。从宫里逃出来后,她与冰若上了马车便穿上了这身苏绣旗装,尽管由于逃命划破了一些,上面也满是污垢,却也能看出这衣裳的贵重,因此苏嬷嬷才断定她是有些不凡的。

魏修允知道,这信中必定有着大秘密,所以额娘才会那般小心,连他也要隐瞒。

“夫人不必客气,不知夫人如何称呼?”苏嬷嬷略带试探地问道。

魏凝儿颤抖着双手接过了信,半晌才拆开了,她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她额娘黄氏的字迹,这几页纸,是额娘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魏凝儿低声抽泣着,细细地看信中的内容,脸色越来越白。

“谢谢!”魏凝儿红着眼眶道。

“凝儿,额娘说了什么?”魏修允忍不住问道。

“你放心。大夫说了,你只是劳累过度,你腹中的孩子并无大碍!”苏嬷嬷笑道。

魏凝儿一把擦干脸上的泪水,沉声道:“哥,拿火折子来!”

“我的孩子!”魏凝儿猛地摸了摸肚子,直到确定孩子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好!”魏修允轻轻颔首,吩咐下人拿来了。

“我们在路边发现你晕倒了,小姐吩咐我们将你救起,这里是小镇上的客栈。”苏嬷嬷很是耐心地说道。

魏凝儿接过了火折子,将信给烧毁了,脸色却更为难看,半晌才有些苦涩地说道:“哥,信中的内容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会给你惹来杀身之祸,我想暂时请哥你照顾永瑄,自然……不能将他留在魏府里,若是被大娘和大哥发现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你们?”魏凝儿微微一惊。

“你放心,我前两年便在外头置了宅子,里面一应俱全,原本就打算这几日与你嫂子搬出魏家自立门户!”魏修允满脸凝重道。

“这位夫人,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苏嬷嬷走进来,柔声问道。

“哥,永瑄虽然是皇子,可我不想让他现在回宫去,只能将他托付给哥你了,这事你连嫂子也不要告诉,越少人知道越好!”魏凝儿低声道。

等魏凝儿醒来时,已是深夜了,守在她身边的小丫鬟见她醒了,立即跑去隔壁找苏嬷嬷。

“好!”魏修允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这就带你和孩子去我的新宅子!”

“是,小姐!”苏嬷嬷轻轻颔首,便吩咐了下去。

“嗯!”魏凝儿含着泪,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黄氏生前住的地方,才与魏修允离开了。

少女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把她抬上马车,到前面的小镇找个大夫瞧瞧!”

到了魏修允的新宅子,魏凝儿陪了永瑄几日,让他熟悉、接受了魏修允这个舅舅,才决定离开。

片刻之后,苏嬷嬷回来禀道:“小姐,人没事,只是晕了过去,且那女子有了身孕,也不知是否动了胎气!”

永瑄毕竟才五岁,且打小便没有与魏凝儿分开过,魏凝儿要走,他自然是不许的,拉着她哭闹了许久,也不答应。

“是,小姐!”苏嬷嬷应了一声,立即下了马车。

“额娘,我会乖的,以后再也不惹额娘生气了,额娘不要走……”永瑄死死地抱着魏凝儿的腿,哭着喊道。

“什么?”少女闻言脸色微变,对身边的老嬷嬷道,“苏嬷嬷,快去瞧瞧。”

“永瑄,答应额娘,好好听舅舅的话,额娘会回来接你的!”魏凝儿忍不住俯下身将他抱在怀里,强忍着泪水,柔声道。

“小姐,前面有人晕倒在了路边!”就在此时,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跑到马车旁禀道。

“不,我不要和额娘分开,不要……”

少女闻言,脸上不禁泛起了一抹红晕。“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说的便是她这样的女子。

听着孩子的哭声,魏凝儿心如刀绞,孩子舍不得她,她又何尝舍得孩子,但如今形势逼人,她不得不回宫,回到皇帝身边。

“小姐真美!”芜儿呆呆地笑了。

为了额娘,为了傅恒,她必须这么做。

少女看着她们,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有她们在身边,似乎被家人强行带去江南养病也是不错的。

“哥,把他抱回去,让下人看着他!”魏凝儿狠下心来,想将孩子推开,怎奈这孩子却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裙。

“嬷嬷!”唤作芜儿的丫头不依了,拽着老嬷嬷的胳膊摇晃着。

“额娘,不要走,额娘不要走……”

少女闻言,哑然失笑。坐在少女身边的老妇人却有些嗔怪地看着小丫头:“芜儿,你这丫头,不懂就不要胡说,煞风景!”

“哥,把他抱走!”魏凝儿低声喝道。

“黄昏又如何?奴婢也喜欢!”小丫头娇声笑道。

魏修允叹了一口气,只好强行将永瑄抱进屋去交给了下人。

听了小丫头的话,少女轻轻拢了拢额前的细发,笑着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凝儿,你真的决定要回宫?”魏修允从屋里走出来,看着伤心欲绝的魏凝儿,心中满是心疼。

马车内坐着一位少女,她身着淡粉色锦缎旗装,外头罩着一件素锦披风,领口上镶嵌着白色的狐狸毛,将她的脸映衬得更加白皙无瑕,少女梳着很是简单的发髻,只是发髻上戴的皆是不俗之物。

“哥,走吧!”魏凝儿听着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心痛欲裂,含泪道。

“小姐,今日天气真好,好暖和,外头真美。”小丫头伸手撩起了马车一侧的小帘子,看着车外,脸上溢满了笑意。

魏修允轻轻颔首,与她一道离开了。

日落黄昏,天边的晚霞映照在官道旁的大树上,泛起一片金色的光芒,余晖之中,几辆马车缓缓地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