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样的意思吗?”雷菁对着仇诺的背影嚎。
“没有啊!”仇诺理直气壮的说,“只听人说过……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就代表咱已经输的只剩一口气了!”
当然不一样。仇诺低垂眼眸微微一笑,人生在世,但争一口气。人已经站在叶荆棘门前,手在门扉上轻叩,不待多时,门就吱呀一声打开,门内,叶荆棘依旧覆着他那张黑色半面具,静静的站在门后,冷冷的对他说:“怎么?连你也要跟着她胡闹吗?”
雷菁闻言,用一种难言的神色凝视着他,叹了口气道:“老大……有没人跟你说过,要是输到要靠你救,咱还不如全体投降得了。”
“哈哈,咱屋里谈!”仇诺走进屋里,然后回手一带将门关上,隔绝了门外的目光。
“哎!输到老子上场了!”仇诺舒了舒筋骨,站起身来道。
屋内一切从简,一床一桌一凳,因着刚刚的夜袭而微微有些凌乱,而只要叶荆棘往那清冷一站,那些许的凌乱就会自然而然的被忽略掉,他就有这样的气质,让四周的一切自动退为他的背景,只他一人,高傲清华,如同明月流风。
却不知,仇诺静静一旁,将她的表情完全收入瞳中。
可是,谁能追逐风,风拂一切成空。
雷菁面无表情的松手,然后仰望着隐约着某个窗口,一灯如豆,那人俊伟的身影倒映在窗纸上,却寂寞比月甚。
叶荆棘看了仇诺一眼,目光移到屋内唯一的木凳上。仇诺大手一挥:“免了,我不坐了,我就说几句话就走。”
“啊啊啊!你别死啊!”雷菁扯着对方的脖子一阵狂摇,那打手忍了三秒钟终于忍不住打开眼睛,吼道,“这还让不让人睡了?去去,累死老子了,别烦,老子睡了!”然后头一偏,气息一顿,用一种惨兮兮如同死人般的样子熟睡过去。
叶荆棘冷淡的看着仇诺:“先兵后礼吗?”
雷菁和仇诺对视一眼,同时向前跑去,蹲到一个叫苦连天的打手身边,仇诺斥道:“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一个?人家还有伤在身呢!丢脸丢脸实在丢脸!”那打手抬起头来,用幽怨的眼神盯着他,吐出几个字:“你没资格说……”然后血一噗,委顿下去。
仇诺笑道:“养在深闺的小白脸,才喜欢打架前唧唧歪歪说一阵。”
立刻就是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刀兵交接声,那扇窗再度被敞开,然后吐出一个又一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的好汉……
叶荆棘眉头一皱,仇诺哈哈笑了笑,就收敛起笑容,严肃的盯着叶荆棘道:“你现在可有地方去?又或者有什么未达成的心愿?”
话未说完,所有的好汉都拿着刀挤进了窗口,那架势,怎么看都不像去对付良家少男,更像是去聚餐……
叶荆棘淡淡道:“与你有关吗?”
“哎。”雷菁长叹一口气道,“我的鸡屁股还在里面呢,可惜啊,不知道会不会被他拿去擦鞋……”
仇诺笑道:“如何无关?皇帝小儿先有斩令,我们后又救你,早就落实了你那罪名,现在青国四处张贴着你的通缉令呢!啧啧,那可是一大笔钱呢,一千两黄金,哈哈,小白脸还真有魅力……”
“我断后!你们冲吧!”仇诺立刻道,然后遭受了一众好汉目光的凌迟。
一柄长枪袭来,架在仇诺脖子上,叶荆棘冷淡的说:“这可不是几句话了,而且,说话可以,但是污辱我的话……你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
于是,是夜,下弦残月隐约云后,黑魂教全员50好汉聚集在叶荆棘下榻的房外,面带邪恶狷狂的笑容,盯着叶某人的窗口,小声问道:“谁先上?”
仇诺怡然不惧的笑着,两根手指夹在剑尖上,微微将之移开自己的脖子:“别躁嘛,我只是想说,你现在进退无路,倒不如先暂住在我黑魂教,叶荆棘一代英雄,总不会连救命之恩都没报就走了吧?”
“噗!这是老子的招牌话,死丫头莫要盗用!”仇诺刚要开口教训雷菁,却突然声音一哑,眼神迷离成一线,只跟着雷菁手上那枚银锭走……
叶荆棘冷笑一声:“你想要什么,说!”
“啊,这样啊……”雷菁充满斗志的拳头立刻松开,她笑眯眯的对仇诺说,“老大,那你们掩护,我来给他致命一击!”
仇诺笑道:“你除了你自己,还剩什么?叶府上上下下一切都给充入国库了,你那将军之位也被撤了,哈,不过我仇诺也不做趁人之危的事,趁火打劫也不是我的风格,这样吧……”
“咳咳,可是俺听说,这种马背上打天下的将军,晚上比早上更可怕,一只苍蝇飞进他一米之内都会被剁碎成渣……”一个黑魂教打手道。
仇诺举起三根手指,对叶荆棘道:“三次,以后无论雷菁身在何处,身处何难,你都要倾你所能,救她三次!”
夜袭……
忽明忽暗的灯火落在仇诺脸上,叶荆棘却看不清他的表情,良久,他才问道:“为何不是你自己?而要如此护着她?”
雷菁一边哭一边坐起来,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续的打击终于把雷菁给扭曲了,只见她瞳中凶光一闪,恶狠狠的把拳头握的嘎吱嘎吱作响:“我管他?就是第二天拿休书,今天他也得把我给娶了!哼!软的不吃,我就来硬的!从今天开始,我要夜袭他!”
“这和你有关吗?”仇诺哈哈一笑,“你只管回答,同意还是不同意!叶荆棘,不要负了你叶家四世的好名声啊!”
“呜呜呜……他丢我就算了,可怎么不把我的银子和鸡屁股一起丢出来哇?呜呜呜……”雷菁哭道,而那厢众人听了,双眼通红,如同见了世间极大的不平事,咬牙切齿道:“畜生畜生!”
叶荆棘淡然的看着他,半晌,道:“好。”
“哎,太可怜了。”在外偷窥着的仇诺等人围到她身边,把她拉起,好生安慰,“这种人有什么好,又冷又硬像块石头,还成天戴着面具,保不准面具下就是一硕大的丑男……”
这不过是一场交易,一方顾及的是家族的美名,一方的手段也不甚光彩。但是,他们此刻皆不知,当这场交易过后,会是一片荆棘,伤人伤己。
“呜呜呜……”雷菁趴在地上,痛的哭起来。
得到叶荆棘的答复,仇诺立刻恢复他那一贯猥琐的笑容,哥俩好的对叶荆棘道:“嘿嘿,那就好那就好,来,现在给我几拳,把我打出去。”
于是雷菁再一次被他毫不怜惜的丢出窗去,摔在地上连滚好几圈。
叶荆棘不解的看着对方殷切的眼神,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拳打出,仇诺就惨叫着从窗户口飞了出去。
最让叶荆棘难以忍受的是,是雷菁……她时不时闯进他调养生息的房里,然后洒下一把银子或一个油腻腻的鸡屁股,然后眼睛闪亮的看着他,意图用以上二物收买他,却不懂,他不是这群黑魂教人,如何能被此二物打动?
窗外,一个女孩柔如绮罗的声音响起:“老大老大!哎!我就知道是这样……哎,别哭嘛……安慰你……”
至少叶荆棘面前的黑魂教是简单的近乎简朴了,居然能为二两银子而拼死拼活,之后又全体被白菜馒头收买……
叶荆棘静静的走到窗前,俯视着那红衣少女如桥边红药,跪在仇诺身边,说个不停。而仇诺,则收敛起他如同阔剑般的沉重锋芒,摸着青肿的眼睛做委屈状,就像红药旁的古朴大桥,简单朴素的守候着那一株红药。
真相有时候,其实比想象更简单。
那一刻,叶荆棘的心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传说中……传说去死吧!
爱如荆棘。
叶荆棘默然的看着眼前,一大帮子大汉凑在一起,双眼充血,手起刀落,切在面前的小白菜上……“分均了没?”“靠!不公啊!你看他的比我多这么多!”“多个屁!就指甲这么大!”“啊!居然会误差这么大!靠啊,老李你不行了,让老子来!”……如此这般,来来回回十几趟之后,十几个大汉终于把小白菜分均匀了,然后幸福的拌进自己手中的馒头里,含着幸福的眼泪一口一口吃的起劲……
二十四桥明月夜,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传说中,杀人不过点头事,自五年前成立以来,屠戮了武林正道大大小小数百门派的黑魂教,自教主往下,个个都是染满血腥的杀手,闲来无事就吃吃婴儿的孽障。
缓缓关上纱窗,吹熄明灭不定的烛火,叶荆棘怀着一种难言的情绪,度过了他在黑魂教的第一夜。
而叶荆棘眼前的破败小院,挂在祖屋上的一方牌典摇摇欲坠,白色的墙壁上剥落了一大片,露出里面斑驳的底色,约莫十余间房屋,前庭后院俱全,院子附近开辟了不少田地,给人以归隐之感。
是夜,一只白鸽飞出黑魂教,扑打着翅膀,在雷菁头上绕了几圈,这才向远方振翅而去。
传闻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黑魂教,坐落在青木崖的绝壁之上,绝壁上开满吞吐浅蓝薄雾的奇花,将整个黑魂教隔绝在雾后。
“玉女,去把阿步找来吧!!”雷菁红衣翩跹如蝶,远远的嘱咐着那只叫玉女的白鸽,“叫他来帮我,夜袭相公三百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