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杏花不在,今朝杏花又开,身后,兰陵郡主的笑声响起,无忧无虑。
还记否,那年杏花红时,你朝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执拗恼怒的吼:“混蛋!!我一定要嫁给你!!!”
“荆棘哥,你说本宫今天好看吗?人家都说,你最喜欢红衣服了。”
在那纯白的最初,有一个女孩,她红衣黑发,坐在红杏枝头,将蹴鞠用的绣球,踢到一个男子手里。
“荆棘哥,刚刚那个香囊,你为什么不要?哟~该不会你身上已经有了吧?”
那满树满枝的红杏,一如初见。
“荆棘哥,你倒是说话啊!人家热地入了天人枪宫陪着你,你还不懂人家的心思吗?”
红时道的杏花开正好。
“郡主。”叶荆棘终于开口,“叶荆棘不过一鳏夫,配不上郡主殿下。”
兰陵郡主笑笑闹闹的声音一直追逐在雷菁身后,似乎在不停的提醒她,那个人就在你的身后。
“本宫不介意这个啊!呵呵,就算你有妻子了,本宫降嫁的时候,还不是要按着大青国的规矩,赐死了她么,都一样啦……人家不介意~”
我只有一颗心,你不要,我却只能靠它活着,哪怕它布满裂缝,像个破瓦罐。
“郡主!”叶荆棘突然喝止了她,冷冷的开口,“亡妻雷菁。生是叶家人,死是叶家鬼,无论生生死死,没人能将她请出去。哪怕生不得同衾,死不得同穴,我妻也唯有她一人!”
曾经以为,我哭的时候,有你安慰——可是,若是每个女孩你都安慰,你都维护,那么,请你离开,留我在原地,一个人哭,哭够了,我会自己捡起碎了一地的心,粘好。
雷菁顿了顿,但终究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曾经以为,我不会比你先走——可是现在,我既然走了,就不会回头。
若是此刻回首,必定会见那飞花片片,拂过他的脸颊。
然后,朝着他微微一笑,便移转脚步,从黄衫女子身旁走过,独自一人,走着。
黑色的面具。
“没有关系。”雷菁微笑着,扫了一眼香炉,“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很精巧的东西,这位小姐若是喜欢,那是再好不过了。”
红色的杏花。
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红衣黑发,拼命的追逐拼命的去爱,卸下了他的面具,却卸不下他带血的长枪。
那一切,必定宛如初见。
“抱歉。”一个身影笼罩了雷菁,雷菁抬起头,覆着黑色半面具的高大身影,最熟悉,最陌生,就这般映入她的眼帘。
可是,不好意思,她已经不想回头,也回不了头了。
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红衣黑发,热烈如火的追逐着一个清冷如雪的背影。
一切宛如初见——那不过是在提醒她,他们的相遇,是一个错误。
那一刹,不知为何,雷菁突然想起。
一切宛如初见,可是初见时,除了面具除了杏花,还有所有人在背后笑,他们笑着说:“雷虐如何能联姻?”
“郡主,请不要胡闹。”淡淡的声音响起,本是高傲的睥睨着雷菁的兰陵郡主,立刻嘴角一弯,随手将香囊丢回香炉,一转身,红衣翩跹,宛如扑入火焰的蝴蝶,失去了原来的颜色。
是的,雷虐如何能联姻。一切,不过是笑话,是闹剧,是一个错误的相遇,仅此而已。
发髻高绾,簪着金凤步摇,妆容艳丽,红色眼影扫入鬓角,一身红牡丹裙富贵而热烈。
生不得同衾,死不得同穴。与其说是你的悲剧,不如说是,你的内疚。
今天的兰陵郡主,依旧雍容华贵。
无论他当初对她有几分真,但是最后,一夜离火烧尽黑魂,同时烧掉的,还有那裹着红嫁衣的女孩,红衣黑发,从此不在。
了。”
这并不是爱……他不过是,有一点点内疚……
将香囊把玩片刻,兰陵郡主懒懒的望向雷菁,笑道:“富贵长顺,勉强配得上本宫,归我
对,仅此而已。
雷菁侧过头,不无意外的看到了,兰陵郡主的脸。
所以,你用不着心软……
却在黄衫女子要捧过香囊给雷菁佩戴时,一只涂着红色豆蔻的手,已经先她一步将香囊捞在了手中。
春夏秋冬从雷菁的脚下走过。
药王殿下了大手笔,这迎客的香囊不是凡品,熏染香囊的药都是药中之王,将此香囊别在衣上,可延年益寿,回去送与家中小辈,更是可以防除百病,的确是富贵长顺。
最后一道白时道,光秃秃的枝头什么也没有,一如人生一如她的初恋,曾经以为能走到最后,等走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丢了。孤独的自己,枯萎的枝头,就是最后。
一手打开,里面躺着一个描金绘凤的精致香囊,熏染的药香袅袅,香风四溢。
一起走过的是最美的季节,留到最后的是支离破碎的自己。
“贵客,请配富贵长顺香囊。”其中一个端着药炉,行至雷菁面前,屈膝弯腰,一手捧了药炉
当爱终于被时间剥离,当红衣黑发终于被现实遗弃,留在这里的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一目了然,再不允许错,再不允许退,雷菁,走下去。
雷菁抬起头,看到的是端着药炉的黄衫女子侧立道旁,向她行万福。
四时,终过。
“贵客吉祥。”
梭台,便在眼前!
曾经以为,许下的誓言就是誓言,却没想过说出口的,不一定是誓言,还有漂亮的陷阱。
巨大的天外来石,横在眼前,八条锁链将它深深纠缠,锁链一端埋入地里。而雷菁所在的地方,一条笔直的通道,通向梭台。
曾经以为,只要我哭,就一定有你皱着眉,拍着我的头,说:“别哭。”
一条,唯一的道路。
曾经以为,我不会比你先走。
巨大的风从天际席卷而来,雷菁迎风而立,袖发飞扬。
雷菁垂眸微笑,脚步落下,一步一步,走在青时道上。
往前走,就是正派大本营,天地人三榜榜上客,数之不尽,观之如海。而她不过明月心法第二境,如若被识破,必然是死路一条。但是,她只有明月心法。
……呵,你是不是,对每个女孩,都爱说……请自重呢?
往前走,她也许许多年后,被万人唾弃。九夫人给予的任务是连环计,从她开始,却不会因她结束,但是只有她开始了,便是星火燎原,究竟,会烧及多远?会燃尽多少人?
“郡主,请自重。”一个清冷如雪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往前走,这一次,没有人会在她身边,哪怕她错了,也没人给她指出来。哪怕她被打的像包子一样,也没有另一个人笑嘻嘻的给她擦药。
雷菁的脚步顿了一下。
思虑之间,叶荆棘与兰陵郡主已经赶过了雷菁,先其一步,入了梭道,直上梭台。
“荆棘哥!你别不理人家啊!迟了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本宫肯来此,是那药王殿的造化!再说了,人家这不是想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给你看么,荆棘哥~”
至始至终,这两人,都没有回头望雷菁一眼。
踏入时道,背后却突然传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娇蛮声音。
雷菁望着那寂寞如雪的背影,深吸一口气。
裙裾落在青石道上,悉悉索索,雷菁走在第一道,青时道上。碧色长青,青石道上满是郁郁树荫。
一步,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去时来时。
这一步,却再也不是为了追逐眼前那人了。而是,为了越过他!走自己的路!
春夏秋冬,
二步,第二步,坚定的扎在地上。
四时并存。
这一步,对也罢,错也罢,对对错错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停滞不前,畏首畏尾一步也不肯向前!被万人唾弃不可怕,烈火焚身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有生之年有仇不得报,有恩无力偿,生无颜面见父兄之面,死无颜面见黑魂教众人!
一入时道,
三步,有了第三步,第四步第五步,都轻松的迈了出去。
但是雷菁情愿做好最坏的打算,她宁愿相信时道的尽头站着药王殿主袅袅仙,等着戳穿她,杀死她,而她必须让自己在最坏的环境下活下来,然后完成任务。
微笑浮上雷菁的颜面。
虽然,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媚姬,就是混进了药王大祭也没有用。
明月姬的微笑只有一个意义——战争,开始。
药王殿和明月魔枪宫,存在了多久就斗了多久,他们不会忘记,明月魔枪除了魔枪姬,还有一样利器,名为魔媚姬。
梭台之上,正旗飞扬!
但是这并不是,可以放松警惕的借口。
蓝底云纹旗,树立四方!
若是心智不够坚定,内力不够深厚,或者心有执念,便永远不是明月魔枪宫魔媚姬的对手。
其一,药鞭旗——药王殿!
明月心法,第一境动人,第二境动心。动人者解剑,动心者卸甲。
其二,双剑流光旗——蜀山仙剑门。
挡在她面前的药王弟子立刻退开,回到自己的行列里。而那个查看英雄帖的药王弟子则立刻将请柬还给了她,退回自己的行列,两人皆是眼中情重,定定的注视着雷菁,仿佛天地之间再无他物,再无他想。
其三,腾云神枪旗——天人枪宫。
第三秒,雷菁笑着说:“让我进去,好吗?”
其四,重刀霸气旗——楚歌霸刀门。
第二秒,雷菁状似无意的侧过首,正碰上那接了英雄帖的药王弟子皱着眉抬起头来。年轻的药王弟子刚想责问这帖子明明是丹青公子所有,为何在你手,就冷不丁撞上了一帘幽梦,时光仿佛突然凝聚成了无边夜色,夜色中,一双星子般的眸柔情似水的注视着他……
四旗之下,乃是正派天地人三榜榜上客。
第一秒,雷菁抬起头,明媚的眼眸中流光四溢,仿佛日光融融化进了她的眼眸,看向挡在她面前的那个年轻药王弟子。
梭台是最接近苍穹的地方,以蓝为贵的正道英雄们,散发出强大的气势,犹如从天而降的战神,站在自己所属的旗帜之下,雄姿英发。
一切成败不过一刹。
先至的叶荆棘与兰陵郡主,已经向中央那人拱了手,行至天人枪宫旗下。
素手托起英雄帖,雷菁踏入时道,左右两侧的药王弟子立刻一个拦住她,一个恭敬的颔首,然后接过英雄帖。
梭台中间,立着一个巨大的鼎炉。
雷菁放开马缰,默默的走向梭道,立刻,梭道所有守卫者的目光都凝视在她身上。
鼎炉上铭刻着兽首古文,似上古之物。
此时此刻,药王大祭早已开始,还在外徘徊的除了没有英雄帖的人,貌似就只剩雷菁一个。
鼎旁,站着一名面容威仪的女子,头簪八宝琉璃珠,华服如天衣,无缝流风。左右两侧,站着一双男女,男子白衣翩翩,容貌静雅,女子簪着碧色琉璃花,娇俏可爱。
通往梭台的时道,两列药王殿弟子肃立两侧,手持药鞭,守卫森严。
面容威仪的女子,正是正道药王之主,袅袅仙。
虽然人多,但是更多是没有资格入梭台者,只能在梭台外远观。当雷菁默默将烫金的英雄帖取出,虽然唯有疑惑,但是很多的武林人还是选择了让道,毕竟这年头喜欢扮猪吃老虎的高人也忒多了,谁知道这脸如芝麻饼的丫头是不是藏着一个天山童姥的魂魄,若冒犯了她,随手一记九阴白骨爪最终奥义——断子绝孙爪,他们就完蛋了……
此刻,她抬着下巴,淡然微笑道:“……既然四长老和众弟子们都没有异议了,那么我宣布,由秦一多继任我药王殿少主之位!同时,我宣布,我袅袅仙,此刻将我唯一的女儿晴初嫁于秦一多,各位武林同道若是肯赏光,今次便留下了吃个喜酒吧!”
日月如梭,人生代代,唯有梭台,千年不朽。
白衣公子稍稍楞了一下,眉头微蹙。
药王殿所在,药王大祭所在,梭台。
而头簪碧琉璃花的女子则娇羞的低下了头。
人头涌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众武林豪杰立刻齐齐起身,向袅袅仙与秦一多道喜。
雷菁翻身下了马,牵着马信步走着,与无数刀头舔血的武林人士擦肩而过,很快就混入他们中间,就仿佛天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唯有一人,目光越过他们,与雷菁四目相接,相视一笑。
雷菁翻身下了马,牵着马信步走着,与无数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擦肩而过。
雷菁笑着,一边向前走,一边收敛了笑容,一边大声说:“我不同意!”
扛着九环大刀的必定是霸刀门,而白衣银枪的则定是天人枪宫,而宝剑飘逸的则是蜀山仙剑门,至于其他摇着折扇手提禅杖浮尘什么的,则多半是六道之外的杂派,数量不多,加在一起却也不少。
这突兀的声音,虽不大,却像晴天霹雳似的,一过,便全场静默。
此刻的云露城,除了药王殿弟子与城中百姓,便尽是武林豪杰,江湖草莽。
没人敢上前怒斥一声,哪里来的丫头闹事。
雷菁策马入城,见此美景,也不得不赞叹,大青三十六州,药王殿独占了云海雾丹四州。而云州,不枉其仙州之称,第一福地之名。
因为,那蓝布衣麻花辫的女孩,缓缓从衣里拉出一块玉佩。
而进到云露城,便处处可闻一股浓郁药香,配着一城白衣翩跹的药王殿弟子,真真如云海深处王母宫。
碧盈盈的玉佩流光四溢,中间,一个白色的药字,谁人不识?
云露城临江而建,终年白雾不散,观之飘飘如仙,整个城就仿佛浮在云中起舞。
药王殿仅有十二块的药王令!
云海生雾,仙露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