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谨把行李箱靠在门边，瞥了眼沈凌一翘一翘的小腿。
……至于没心没肺的妻子，就纵着她吧，指望这姑娘懂得不舍与挽留还是难度太高了。
她的小腿肚子上有几道红色的指痕，只不过比起他身上那些，这些痕迹极淡，大抵揉揉就能散开。
“阿谨阿谨，走吧走吧，我们去吃炒牛河，还有你要炸的小黄鱼——”
他突然有点后悔。
他最重最多的行李是工作文件和电子设备，但薛谨打算放在随身的背包里。
也许应该再放纵一点，再捏重一点的。
老规矩，符文道具放在小提琴盒里，行李箱里只带护照等必需品，而执行任务在当地买点换洗衣服，返程时更换自己的衣服，以免让凌凌嗅到血腥气。
毕竟，无论是怎样克制的雄性，看到伴侣身上属于自己的痕迹——还是会卑劣地感到欣喜。
薛先生默默把少得可怜的行李叠好，扫了眼行李箱里还空余的那一大块，便直接拉上了拉链。
没谁能对这种画面感到沮丧。
“……”
……也没谁能舍得对刚亲热过的伴侣生气。
“哎，比起那个比起那个，今晚去外面吃饭好不好？我想吃上次吃的炒牛河！”
“好。先吃炒牛河，回来我炸小黄鱼。要几锅，凌凌？”
“那……”
“两锅！还有桂花小奶糕！都要放进保鲜盒里给我吃！”
“嗯？”没心没肺的姑娘继续踢腿玩，“知道，你上午说过了，阿谨。”
“嗯。”
“凌凌。”他抑郁地强调，“我明早就出差了。明天清晨的航班。”
【第二天清晨】
我是真的被她嫖了对吧.jpg
离开的航班在一个半小时后，薛谨打算早点去候机厅，打探一下同事的情报。
旁边收拾行李箱的薛谨：“……”
毕竟这次出行太匆忙，这个猎魔团队里的成员都是草草拼在一起。
于是她懒得再直起腰了，就保持着下腰的姿势挂在沙发靠背上，垂在另一边的小腿一翘一翘得踢着玩，嘴里还哼着小调。
所以他起床的时候，天色还是一片群青，星星和太阳隐隐出现在同一片天空的不同两端。
但同样的——这姑娘在把克制刻进骨髓的猎人那儿没怎么吃苦头，腰腿只是感到酸软无力，没什么疼痛感。
旁边的被窝鼓鼓囊囊的一团，昨晚沈凌主动提出要和他睡不同的被子，因为“不想被偷袭”。
后仰时她小小闷哼了一声，发现自己现在腰的状况不适合做这种锻炼。
薛谨没什么意见，如果醒来时发现妻子和以往一样拱到了他怀里睡觉，那离开会非常非常艰难。
于是她走到客厅蹦了蹦，左右活动活动胳膊，还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最终以挂在沙发靠背上向后仰为结尾。
此时，身边的被窝很安静，沈凌大抵还在睡，就连头发丝都蒙得严严实实的。
沈凌从几天前就一直在床上躺着，累了就睡睡完还累，下午洗漱完毕、被薛谨套好衣服下床时，才发现自己快把骨头睡散了。
薛谨收回视线，依旧是轻手轻脚地下床，没发出一丝声响。
【傍晚】
洗漱，换衣，做早饭，清点行李。
接着，他重新拿过床下的工作资料，细细看起来。
猎魔人背好双肩包，挎上小提琴盒，拖过行李箱。
薛谨看着四仰八叉睡着的妻子，最终还是压下了过去捏她脸的冲动，转而替她掖了掖被子。
他握上大门的门把手。
“是，我知道了。”
停顿半晌。
扎心.jpg
“……回去亲一口，应该不耽误时间。”
就算发现这姑娘的确对我有点异性上的好感，但她的没心没肺还是……
告别吻应该是婚姻规则里的东西吧？
我离开没问题，炸好小黄鱼、蒸好小点心就行？
一向克制的家伙给自己找了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借口，便复又放下琴盒与背包，把行李箱留在门口，折回卧室。
不，大概这的确是过分的事，只不过沈凌……不怎么在意？
他坐在床边，很注意没有发出衣料摩挲的响声。
他还以为“不能长时间陪在女孩身边度过初次的温存”是件挺过分的事呢。
良久，伸手去掖另一只被窝。
原以为她多少会表达点不开心，或者闹点脾气……
——掖出了一把扫帚。
薛先生：……
还有好几个被堆成一团的枕头。
等到沈凌把蜷起来的爪爪打开，展平，呈现出全然放松的四仰八叉睡姿。
薛先生：？？？
薛先生又茫然地等了半晌。
他掖被子的手凝滞片刻，动作迅速粗鲁了起来——直接一扯一拽，把整只被窝掀开了。
可被窝里的妻子就这么不动了，半晌后，她踢了踢腿，把脸伸出被窝呼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又把身体转过来——双眼紧闭，呼吸匀净，这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被窝里只有扫帚和枕头，猫或姑娘都无影无踪。
这反应有点过于平淡，以至于他错愕地眨了眨眼睛，等待对方的下文。
薛先生和扫帚对视几眼，骤然站起，走向厨房。
薛先生：？？？
拉开厨房的冰箱，拉开冰箱保鲜柜里的抽屉。
这话说完后，两只三角形的小耳朵就重新缩回了被窝。
——昨晚炸好的小黄鱼、昨晚蒸好的桂花奶糕——整整四只保鲜盒的零嘴，消失不见。
“哼，好吧。那你走之前记得多炸几盒小黄鱼。不，多炸几锅小黄鱼给我，还要那种蒸的白白的桂花奶糕。”
薛先生：“……”
薛谨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竖起的两只三角形小耳朵。
于是他又默默走到茶几前，拉出妻子的玩具箱。
被窝拱了拱，金色的小卷毛又从里面探出来。
她这段时间最喜欢的小橡皮鸭不见了，一连不见的还有几个小巧的布偶。
这和那次指定地点指定对象的剿杀行动可不同。
检查过后，薛谨推回玩具箱，又拿出第二层里的针线盒看了看。
最麻烦的悬赏就是目标未知的悬赏，去到E国后可能还要花不少时间在实地考察和锁定目标上。
少了一只淡紫色的毛线团，而那是沈凌觉得最顺嘴的毛线团。
他才拿到一些基本资料，但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薛先生深吸一口气。
“情况不太明朗，两三个月以上是肯定……”
他走回玄关。
“去多久？”
拾起小提琴盒甩了甩。
薛先生的眼神漂移了起来：“紧急出差……我也是刚刚接到通知……”
拾起双肩背包甩了甩。
哦豁。
拾起行李箱甩了甩。
被窝里的沈凌拔高声音：“你明天要出差？”
最终，行李箱头晕脑胀地说：“喵……喵喵喵。”
见这姑娘生气的态度很坚决，薛先生只好咽回让她修剪指甲的提议，转而妥协：“好吧，明天清晨出差前我可能要涂点粉底遮，以后工作也……”
薛先生：“……”
——如果那种事不能亲他抓他标记他，那她还是决定讨厌！
他把行李箱拖过来，拽开拉链，把手直接伸进了箱子里那片没被塞满的空地。
之前偶尔想想会感到好奇，现在这个时候想想，只有恼怒而已。
——果然拎出了一只毛茸茸的金色毛球。
她至今都搞不懂，为何自己的爪子牙齿在薛谨面前都弱得和真正的猫一样。
毛球双爪双脚紧紧抱着小橡皮鸭，脑袋死死吭在小黄鸭的塑料鸭翅膀下，三角形的耳朵也缩成了圆圆的一小团，大有装球到底的顽强态度。
沈·原本一爪子可以撕裂钢板·原本牙齿可以咬穿一切·凌：“哼！”
薛谨拎着这只球的后颈肉，面无表情地继续从里面拿东西。
想到这里，薛先生建议：“你该修剪一下指甲了，凌凌。”
两盒炸小黄鱼，两盒桂花小奶糕，一只淡紫色的毛线球，几个小巧的布偶。
……至于那些手臂后背上的抓痕，照样鲜明如初。
他一件件把毛球试图偷渡的行李拿出来，和试图藏进行李箱里偷渡到E国的毛球摆在一起。
虽然她真正咬出血的倒只有他的手指（昨晚继食指后他的无名指也被咬破了），但之前留在他脸上脖子上的那些痕迹，直到今天也才浅浅褪了一层。
铁证如山。
大抵是猫科动物本性，这姑娘牙口太好，格外喜欢咬咬挠挠，留下的痕迹还格外显眼。
而毛球继续顽强地抱着小黄鸭，用屁股对着他，坚决执行一不抬头二不喵喵叫的伪装原则。
他转而去哄猫：“凌凌，如果你再留痕迹，会被工作同事发现的。这种痕迹让同事看见不好，回来我再给你咬耳朵咬脖子，你想咬多久咬多久，好吗？”
“我是去工作，不是去玩，凌凌。”
薛先生轻叹一声，把这件事暂时压在心底。
“……”
……好吧，这似乎不是一个诱导妻子表白的好时机。
“E国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不能带上你。”
“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再也再也再也不要用那个讨厌的姿势！呸！”
“……”
而我已经向你表达了很多次喜欢。
“那我走了，再见，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
“凌凌，你还没有正式向我表过白。”
薛先生扶扶闪着寒光的眼镜，直接越过了地上的毛球，去提行李。
……倒不是伤心什么的，发生过这种事后，再如何他也能觉察到沈凌的一些真实情感——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然而，下一秒，他觉得自己的裤管一重。
薛谨手里的动作顿了顿。
低头一看，是放弃成团，放弃小橡皮鸭，直接咬住了他裤脚的毛茸茸。
她“嗷呜”一声，直接翻过身背对这混蛋，还向下缩了缩重新钻回被窝：“我讨厌你！”
毛茸茸咬住他的裤管，用力往回扯，四爪紧紧扒住地面。
沈凌：“……”
生平第一次被女孩子咬住裤管往回拽的薛先生：“……”
家里真的没有这么多的备用枕套。
可以驻扎在海拔达数百米的山峰上，在海浪翻卷下也纹丝不动的猎魔人，无可奈何地被拽得往后退了几步。
“凌凌，如果你不喜欢，就不要再把我垫好的毛巾踹走，去糟蹋枕头了。”
“喵喵喵喵喵！”
薛先生正坐在床沿重换床上的枕头套，闻言“哦”了一句。
不准走不准走！
伟大的祭司此时浑身发软，但为了宣泄脾气还是努力地锤起枕头：“我不要！我不要！我不喜欢！我只想做能亲到你的——”
“不……”
“……我讨厌之前那个姿势！我不要那个姿势！”
“喵喵喵喵喵！”
薛先生礼貌地回复：“这要看是什么姿势，凌凌。”
带上我带上我！
第二天上午，好不容易第二次清醒过来的沈凌趴在床上，吸吸鼻子：“你说这种事是可以亲你耳朵亲你喉结的。之前也明明可以亲你耳朵亲你喉结。”
“凌……”
“这不公平。”
“喵嗷嗷嗷嗷！”
当然，这份“苦果”再如何也不是令她疼痛的苦果，而是……
否则哭给你看！
于是，因为被太温柔对待，所以一醒来就得意忘形的家伙总算尝到了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