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肯德基是我不对，我和你说了些奇怪的话，抱歉。”
陆冷星见着她大步走远，焦急起来：“那个，洛悠悠！”
洛悠悠站在原地，撅着脸。
随即她重重哼了一声，短腿迈起大步子，想绕开陆冷星走掉。
“……我不应该说你是假的。”
洛悠悠盯着她几秒。
洛悠悠猛地转过身：“不只是我！你还说我爸爸妈妈是假的！”
陆冷星试图组织好语言：“……你好。”
“我道歉。”陆冷星道，“很抱歉。”
“大姐姐！”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洛悠悠一板一眼，“你都是大人了，还欺负小朋友，我爸爸说过，这是很不好的行为！”
洛悠悠走到拐角，看到墙旁站着的人影，大吃一惊。
“……抱歉。”
“拜拜！”
“哼。”
“那……那拜拜。”
陆冷星拎起藏在身后的一袋东西，递给了面前的小女孩。
“对咯。”
“这是什么？我爸爸说过陌生人的东西不能拿，你当我是笨蛋吗？”
“你今天还要一个人去上钢琴课吗？”
“哦……”
“不知道啦！”
顿了顿。
“她是不是脑袋有问题啊。我妈说社会上有些人脑袋有问题，会做很不好的事情。”
她蹲下身，再次和小女孩视线齐平：“这是道歉用的，礼物。其实，我是离家出走来到这个城市的，人生地不熟，钱也快花光了，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明明把我撞到了，却没有跑走，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小孩。所、所以……想和你成为朋友。”
“我也不知道。”
这套说辞是从沈铭昭那学来的。
“洛悠悠，那个大姐姐怎么那天跑了之后就再也没找你了啊？她是不是神经病啊？”
但对着洛悠悠这个天真懵懂的小孩子胡编乱造，还是让她有些压力。
“……只能靠你我了。”陆冷星道，“沈铭昭，加油。”
洛悠悠哼哼着接过塑料袋，袋子里是五本漫画书，她看了眼封面，双眸嗖地亮了起来：“是《战士公主玛利亚》！！！我最喜欢这个了！！”
咖啡孤零零在桌上。热气渐散。
她激动地就差抱着袋子蹦蹦跳跳起来：“我最喜欢这个啦！最喜欢玛利亚了！！爸爸已经好久没给我买新的了……”
两人愣愣目送她离去。
洛悠悠望向陆冷星：“你、你要送我这个吗？可是大姐姐，你、你不是都没有钱了吗？还有，离家出走，你……”
下一秒，走了。
陆冷星只能又强行解释了一通。
谁知，百里晚晴却压根没领情，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站起身，把空了的炼乳包装全部拿起，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所以……你能原谅我了吗？”
他显然看出了百里晚晴喜欢甜的东西。虽然光看她冷冰冰的、仿佛全世界都欠了自己钱的外表，很难发现。
洛悠悠翻着漫画，居然答得飞快：“当然不行！”
沈铭昭将自己没动过的杯子推至她面前：“啊，我的这杯是摩卡，还没有碰过。”
语音刚落，她仰起小脸，嘿嘿笑道：“才怪啦！我又没有生气！我才不是笨蛋，如果我觉得大姐姐是坏人，根本不会和你一起去吃冰淇淋。”
她一把推开咖啡：“难喝。”
她打开书包盖，将漫画整齐放进去，随后背上身，转头拽起陆冷星的手：
百里晚晴冷冷道：“我一看到那个男的就跟他说了，他不相信。烦死了。”
“但是，你要想我和你做朋友，你得……你今天得陪我去上钢琴课！”
“看我干吗？”
陆冷星被带到一座复式公寓楼前。
陆冷星望向百里晚晴。
洛悠悠的钢琴课是私人老师一对一教学，学费不菲，从这座公寓大楼的地处位置也可窥见一二。
“无解也要想办法有解。我们还要继续往青之塔上层走。”
两人乘上电梯，老师家在高楼。
他转动搅拌勺，杯中咖啡轻晃，泛起的涟漪模拟得栩栩如生，这就是一个同真实世界没有区别的地方，至少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
陆冷星感到些微无措。
沈铭昭却低低叹了口气：“但是，我认为这个任务，从原理来看是基本无解的，就和‘缸中之脑’这个假说一样。”
洛悠悠带她来上钢琴课的地方做什么？
他的进展算很不错，至少已经取得了对象的信任。
出于任务的原因，她当然没有拒绝。虽然不知道到底要怎样破解这个迷题，但接近【目标对象】、获取信任准是没错的。她这样以为。
沈铭昭说【目标对象】在医院时便给了他联系方式，还说他初来这座城市，有什么不便之处都可以找她，她会尽力帮忙。
根据z给的情报，陆冷星知道洛悠悠父母工作繁忙，她上下学都是自己一个人，钢琴课也如此。
“你们有什么头绪么？关于这个任务。”陆冷星道，“根据z的说法推测，似乎只要我们中有一个人成功说服【目标对象】，就算完成这个谜题。”
她低头望去，洛悠悠正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则拽紧书包带，眼神乱晃，偶尔瞥瞥电梯间上方的数字。
他们要让这些“普通人”，发觉自己周身的一切，当然也包括自己本人在内，都是虚假的。
“洛悠悠，”陆冷星开口了，“你不想上这个钢琴课么？”
是三类没什么共同点的普通人。
洛悠悠垂了垂眼：“……不想。”
她的目标对象是小学生【洛悠悠】，沈铭昭的是一位陷于婚外恋中的独身女性【许洁】，百里晚晴则是一名成绩优异的高中男生【齐凯】。
“为什么？”
“我的是个小女孩，名字叫……”她把自己的情报交代了一通。
洛悠悠撅起嘴。没说话。
但说到底只是意识的世界，味道不过是模拟出来的信号罢了。
“你不喜欢钢琴么？父母亲逼你学的么？”貌似确实会有这种情况存在。
陆冷星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很怀疑咖啡的味道。
洛悠悠却大力摇头：“我喜欢，很喜欢。老师和爸爸妈妈都夸我，很有天赋！”
然后喝了口咖啡。
“那是为什么？”
倒完炼乳，她将包装袋叠好，堆在一旁。
叮一声。
百里晚晴正往美式咖啡内倒入第五包炼乳，言简意赅得很。
电梯门打开。
“一个男的，高中生。”
洛悠悠的脚步顿在原地，不愿挪动。
沈铭昭顿了顿，才道：“好像是关于婚外恋的。”
“老师……”她仰起小脸，手紧紧抓着陆冷星，“老师最近很奇怪……”
“我遇到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士。我睁开眼就在医院，她大概误会自己开车把我撞到了，想要承担下全部的医药费。z提供的情报说，这名女性家境优渥，生活很富足，是很完美的生活状态。但，似乎有些感情方面的烦恼……”
门被打开。
和她所接到的任务一模一样，沈铭昭和百里晚晴也在这个意识世界听到了z的声音，他们各有两名需要让其意识到自己身处“缸中之脑”的【目标对象】。
“悠悠呀！老师今天等你可久了，怎么才来呀……”
三人无言许久，面面相觑，到底还是沈铭昭先开口，把自己戴上头盔、来到这个世界后所经历的一切叙述了一遍。
门内人一愣。
咖啡升起浓郁香气，即使是虚拟的意识世界，这样的香气也足够逼真了。
“你是？”
三人落座，用意念点了三杯咖啡。百里晚晴还要了一大包的砂糖与炼奶。
陆冷星还没来得及回答。
咖啡厅。
“她是我表姐！”洛悠悠飞速应答，“今天她负责接送我，要在老师家打扰一会，不好意思老师！”
“太好了。”绿灯亮起，沈铭昭奔至她俩身前，展露笑容，“原来你们都在……这个世界里。”
老师弯着眉眼就笑了：“是表姐呀，没事没事，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先请进来。”
百里晚晴冷冷注视着她。
陆冷星被领了进门，迎面就是客厅的两架钢琴。
陆冷星冷不丁觉得这语气熟悉，抬头望去。
她对乐器没什么研究，但光是看着就觉得价格不菲，整个屋内的装潢也透露着股优雅、低调的气息，各种乐器、画作都有。
“你没长眼的吗。”
当然，屋子的女主人——也就是洛悠悠的钢琴老师，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也完全符合这股气息。
陆冷星越跑越快，没留心，哐地和路上的行人撞个满怀。
她看着约莫三十来岁，很温婉，说起话来声音也温温柔柔。
她用了最大的音量，对面正疾行的人终于注意到了她，沈铭昭双目一亮，眉眼间很是不可置信，他开口说了句什么，口型似乎是“怎么你也……”。
洛悠悠父母想培养洛悠悠的钢琴才能，也想让悠悠能在这位老师的氛围熏陶下长大。
“沈铭昭！！”
陆冷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子，洛悠悠已经听话地坐到了钢琴前的小凳子上，看起了乐谱。
反正是意识世界的马路。她一面想着，一面奔跑起来。
女声从一旁传来：
穿梭而过的车流发出噪音，盖过了她的呼喊，陆冷星急不可待，硬是想以最快速度穿过这条马路。
“既然来了那就是客人了，喝茶还是饮料，小姑娘？”
陆冷星大喊道：“沈铭昭！”
陆冷星刚想说不用，老师就已端着茶水走至她面前，一面笑道：“也是巧的，我今天本就还有一位客人，所以早早泡好了茶。”
沈铭昭正低着头，隔着远远可见他步伐匆忙。
“客人？”陆冷星只能接过茶，道了句谢谢。
找到了——在马路的对面！
“嗯，现在就在隔壁间。”老师笑道，“前几天发生了点事，碰巧遇见的，没想到他对钢琴和音乐很了解，就约着今日谈些事……哎，说来他年纪跟你差不多大。”
人流汹涌，她不断四顾环望。
老师放下茶杯，笑望向陆冷星：“你待着这等悠悠下课也怪无聊，要不你们可以一起聊会天？毕竟都是年轻人，有话题。怎么样，你喜欢什么乐器么？”
她飞也似地冲出门。
陆冷星正想着婉拒她，她现在在意的还是刚刚电梯间洛悠悠的话，哪知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瞥眼见到后头房间走出来的人，一时愣住了神。
匆匆忙忙一瞥间，沈铭昭修长身影浮现于玻璃窗上。
“许小姐，我想来问问你，你——”
因为她看到了认识的人。
陆冷星错愕不已，对面的人也愣住了表情，四目相对。
陆冷星跑了。
居然是沈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