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过贫民区?”
很快玛莲娜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完全不用她指路,萧潜就能知道该在那里转角,甚至连一些较近的小路他都知道。这使得玛莲娜十分疑惑。
萧潜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远处贫民区的那一片板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东西,脸上不自觉的带起一抹细微的笑容。
可是萧潜没有再说话,只是依旧走在玛莲娜前面。
“是啊,我很熟悉这个地方。”
住在贫民区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玛莲娜虽然不太清楚萧潜生活情况,但是看他的交际圈子和他刚才那买下马尼托芬时不在乎的样子就知道,萧潜应该很有钱。她担心萧潜知道自己是贫民区的人之后,会嫌弃自己。
……
玛莲娜脸有些红,怯弱的点了点头。
不出意外,玛莲娜的家也是贫民区的标准配置——合金板房。这种房子根本没有锁,心里焦急的玛莲娜也没有招待萧潜的心思,直接开门冲了进去。合金板房内一如既往的闷热,因为通风问题,还带有一丝人身上的异味,不过萧潜早就习惯了这股味道,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虽说是往玛莲娜的家里走去,这条路萧潜却越走越熟悉,这可是他走了十几年的路,怎么可能忘记。走在前面的他忽然转过头对玛莲娜问道:“你家在凯撒街道?”所谓的凯撒街道,就是贫民区。
板房的四周没有窗户,家居用品也很少,唯一的电器就是他们头顶那盏常亮的灯,这种灯的耗能很少,但也只能投射出让人感到凄凉的昏黄光线。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药店,走向玛莲娜的家。萧潜本来就是一个走路不闲谈的男人,而玛莲娜想说些什么,却又怕打破这种气氛。曾几何时,她也做过这样和一个异性悠闲地走在大街上的梦,虽然现在情况有些不同,但是她的这个梦总算实现了一半。
萧潜进来的时候,忙碌的玛莲娜已经抽出了一盒针剂,正在为一位躺在床上的中年妇人注射。妇人身形消瘦,两颊深深的陷了下去,脸上显现出一股蜡黄色,从脸型上看,和玛莲娜很有几分相似。
玛莲娜也没有反对,只是柔顺的点了点头,这反倒让萧潜有些意外,他印象中的玛莲娜,应该是自己说什么都要顶一下嘴才对。
此时那位妇人似乎已经睡着了,就算是玛莲娜给她注射也没有醒过来,看着针管内淡黄色的液体渐渐消失,玛莲娜终于呼了一口,不管怎么样,她母亲的病情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就在两人的对视有些尴尬的时候,萧潜突然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坚决,不容质疑。其实他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觉得一个柔弱的女生拿着一大盒马尼托芬走在街上不太安全,很容易被人盯上。如果住在富人区还好,但是看玛莲娜平时的样子也知道大概不是。
她收拾好散落在一边的其他针剂,把他们整齐的码在柜子上,然后为母亲掖好被角,这才有空转头招待萧潜,可是当她看见萧潜正在打量这座房子时,心底的不安又升了起来。
轻飘飘的二十盒针剂一点也不重,但是玛莲娜却像捧着自己的生命那样小心翼翼,她对着这些只是做了简单包装的针剂看了又看,掩饰不住内心的欣喜和激动。她抬头看向萧潜,虽然那张面孔依然是冷冰冰的,但是这张脸却在玛莲娜的瞳孔中映射出了各种不同的情绪,她想要谢谢萧潜,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萧潜很意外,这座房间很干净,已经比得上他原来的穿梭机了。而且她母亲虽然卧床不起,但她似乎帮她母亲打理的非常整洁,甚至依稀能够判断出她母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一个女生要打理家务,又要照顾母亲,还要去上学就已经很厉害了,关键是她还样样都做的不错。就算是吃苦吃惯了的萧潜,也不得不佩服她。
萧潜把机器吐出来的二十盒针剂交到了玛莲娜的手上,声音不再似平常那样冷清。“这些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玛莲娜并不知道萧潜的想法,只是显得有些窘迫。她从来没想过家里会来客人,此时居然连一个合适的凳子都找不到,她总不能叫萧潜坐到金属台子上。
玛莲娜伸出去的手停在了空中,她无法回答萧潜的问题,这次一盒就已经把她逼上了绝路,下次又该怎么办,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这么运气好遇上萧潜。
萧潜在房子里看了几眼,然后又走到了妇人的床边,发现妇人虽然整体脸色蜡黄,脸颊上却升起了两团病态的红晕。
可是他的动作那里有萧潜快,等她伸出手时,机器都已经吐出了二十盒针剂状药物。萧潜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下次又该怎么办?”
“你母亲是发热型基因病?”萧潜不是医生,却也了解这类症状。基因病虽然发病原因都是一样,是人自身的基因缺陷,但是症状却有很多种,像玛莲娜母亲这样的症状,就是很明显的发热型基因病,发病时并不会立即致命,但是会发高烧到使人昏厥。
萧潜直接选择了整整二十盒马尼托芬,掏出自己许久不用的星行卡痛快的刷了下去。一旁的玛莲娜看到萧潜选择的数量时吓了一跳,二十盒马尼托芬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她慌忙去阻止萧潜。“太……太多了。”
玛莲娜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黯然。
看到这种药物时萧潜也明白了一个大概,在医学如此发达的今天,恐怕也只有这种基因药物需要来药店购买了。但是这种马尼托芬说是治疗还不如说是压制患者的痛苦,需要长期服用,而且价格也不便宜,不少不太富裕的家庭都被这种药物的费用拖的家毁人亡。以前萧潜还在贫民区的时候,就见过不少得了基因病的人直接被遗弃到小巷中。
“但是为什么她的身体这么消瘦?”照理说,发热型基因病只要不发病不会影响患者的身体健康,可是玛莲娜的妈妈的身体却消瘦的有些过分了。
马尼托芬。
听到萧潜的询问,玛莲娜的脸色变得更加黯然,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告诉了萧潜现在自家的情况。
虽然手腕被萧潜粗暴的动作拉得生疼,但是玛莲娜还是乖乖地跟在他后面,以往倔强的样子荡然无存,此时看到萧潜的眼神,她也明白萧潜的意思,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怯生生地指向了其中一种药物。
原来,之前玛莲娜的家还不在贫民区。父母虽然都只是一般小职员,但还能够保证一家人的生活。可是后来在玛莲娜十几岁的时候,母亲的基因病突然爆发,而马尼托芬又奇贵无比,为了保住母亲的性命,他们一家的积蓄渐渐都被花光,最后连房子也买掉,来到了这个贫民区。
药店里空无一人,这种机械化的出售根本不需要任何的人工,萧潜径直领着玛莲娜来到了柜台机上,点开长长一大串药品列表,然后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玛莲娜。
可是厄运还没有完全从他们家头上褪去,他的父亲也因为母亲的病情在工作时精神恍惚而丢掉了工作,母亲本来就无法工作。一家人只能靠着吃积蓄一点一点省到了今天。如果不是文斯的帮助,可能玛莲娜都无法去上学。就算是现在,他们一家人也走上了末路,就算是一天只吃一餐,也免不了坐吃山空。
萧潜看的着急,一把拉住她走向药店里面。虽然他还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但是他估计也应该是在这家药店里面。
她母亲就是因为病情的原因,所以才显得格外虚弱,实际上玛莲娜自己的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我……我……”玛莲娜不停地抽泣着,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父亲呢?”听着玛莲娜的述说,萧潜才知道他们家原来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萧潜破天荒的有些结巴,他翻遍了大脑里所有的记忆,都没有如何对付一个哭泣女生的攻略。
“不知道……不知道……”玛莲娜慢慢地摇了摇头,表情说不出来是悲哀还是失望,“也许现在在外面的某个巷子里。”
“怎……怎么了。”
萧潜看见她的表情马上就猜到,可能是她的父亲受不了打击,彻底放弃了希望,堕落成了整天喝着廉价酒水然后醉倒在小巷子里的酒鬼。
此刻看见玛莲娜的泪眼,萧潜的心情突然一下子慌张起来,原本的要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就算是以前刺杀别人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过。
就在他们刚刚讨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合金板房的门却砰的一声被踢开了,还没见到人,就先飘进来了一股酒味。
萧潜从来不知道哭会是一件这么让人紧张的事情,他从小就接受着爷爷的狼式教育,哭这个行为早就在他的字典中消失了,长大之后遇到的也都是一些刚强开朗的人,就连唯一的女性克丽丝,也是个标准的女强人。
玛莲娜看着门外那个被日光投射出来的身影,眼神像死人一样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