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雪绛想,你不喝酒,又站着不走,难道想聊天?
对面湖岸有人放灯祈愿,一盏盏莲灯随波浮游,湖面波光粼粼。
“你来这儿多久了?”
傅克己摇头。
傅克己答:“三个月。”
花间曾雪绛问:“喝酒吗?”
“你喜欢皇都吗?”
傅克己明白了,是别人借花间雪绛的名号举办宴会,原下索得到几张请柬,请自己一起玩乐。
傅克己点点头:“还好。”
“不是我。”
花间雪绛這:“没人不喜欢。原家兄弟刚来的时候,带着两个青州厨子,据说原上求吃不惯北方菜。后来他们发现,皇都每一家大酒楼,都能买到正宗青州甜食。”
傅克己皱盾:“你设宴请客,自己不去?”
傅克己心想,原上求那孙子居然喜欢吃甜食。
夜风里传来缥缈的歌声,傅克己想起方才众人震惊的目光,觉得自己大概误会了什么。今天似乎是个节日。
花间雪绛笑笑:“这里什么都有。”
花间雪绛看见他有些惊讶,指了指湖心:“他们在那边。”
有最高的摘星台,最漂亮的姑娘,最好的酒,最快的马。
傅克己问:“你怎么在这儿?”
傅克己道:“你也什么都有。”
花间雪绛翘着长腿喝酒。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傅克己在荷叶深处,找到了一只小舟。
傅克己独来独往,冷清惯了。今夜本是最热闹的时候,花间雪绛却像傅克己一样冷清。
湖西是一片静谧荷田,只有幽微月光,照出深深浅浅的莲影。
傅克己没想通,直白地问:“你为什么不去?”
原下索根本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答道:“好像在湖西小舟,你找他有事啊?”
“大家出三万两给我买酒,请我今晚一个人喝。报君黄金台上意,不得不缺席。”花间雪绛朗笑:“平时出够了风头,大过节的,还是别造孽了,成全几对眷侣吧。”
傅克己提剑闯入,找到人群中喝酒吟诗的原下索,拍出洒金花笺,冷冷地问:“花间雪绛何在?”
傅克己道:“以后还会过节。”
夜幕降临,淮金湖画舫灯火辉煌,花天锦地。
花间雪绛:“我每个节日都这样,你不知道?哦,你新来的。”
傅克己心想,你们羡慕什么,报想替我去打?
傅克己想,他们今天想让你缺席酒宴,明天就想你永远消失。
想来花间雪绛打得不尽兴,便让原下索转交战书,今夜与他切磋。
人不像剑,人有贪念,欲壑难填。
之前他和原上求约战淮金湖,惹怒花间雪绛,湖上变成三人乱战,胜负难分。
他想说点什么,花间雪绛却摆摆手,打发他走:“良夜恨短,去玩吧。 ”
傅克己点点头:“好。”
十七岁的花间雪绛觉得自己这辈子不用过节。他少年得志,众星捧月一般,天天像过节。
传信学生不明所以:“当然啊。”己过黄昏,入夜便开宴了。
当然后来很打脸,不止七月初七、十月初三要过,连佛诞日也不放过。有次举办‘与林渡之相识二十周年庆祝宴会’,第二天不让大家走,因为又赶上一个与林渡之有关的纪念日。
傅克己严肃地问:“现在就去?”
气得徐冉拔刀砍他:“你有病啊!不秀会死!”
周围响起艳羡的抽气声。
程千仞拦着:“算了算了。”
好事的同窗凑上来看,笺上只有六个字,淮金湖,兰心舫。落款是花间雪绛。
‘我有鹿你们没有’的极端炫耀期持续五年左右,顾雪绦总算成熟了。
说着递来一张洒金花笺,傅克己接过,淡淡莲香扑鼻。
这年七月初七,有入问徐冉报告雪域有异动,浮屠塔下千株昙花子夜齐放,原因不明。徐冉才知道顾雪绛并没成熟多少。
傅克己正要出门,身后忽然有人喊道:“傅兄等等,石渠阁的原师兄让我转交给你。”
她一脸冷漠地说:“呵,不秀会死。”
原下索赔得肉痛,只好经常上门拜访傅克己,调节他和兄长的关系。原下索极擅长和人打交道,碰见傅克己这种冷漠怪人,也能硬着头皮聊天。
浮屠塔上,顾雪绛抱着林渡之站在琉璃窗前。墨蓝色夜空星河璀燦,星光照亮延绵起伏的雪山线。风雪暂歇,昙花静静开放。
傅克己和原上求相看两厌。如果拔剑打坏东西,前者去登记报修,后者给学院赔钱。不到三个月,大秋林就建了新的演武场。
顾雪绛:“我们离开南央的时候,我带着它的种子。”
一个看上去很疯,一个看上去很凶,省得祸害别人。
林渡之怔了片刻,忽然想起来:“程府的‘月下美人’?”
傅克己收拾笔墨准备回学舍。北澜学舍两人一座小院,卧房独立,共用书房和客厅。他来之前,原上求独占‘大秋林天字壹号’,他来之卮,两人被执事长凑做舍友。
顾雪绛:“那天晚上我正打算睡,你提着灯笼来拍我房门,衣衫不整地拉我袖子……”
钟声一响,诸生鼓掌欢呼。年轻的教习先生笑骂两句,也甩袖赴约去了。
林渡之急道:“不是这样!你记错了!”
窗外微雨渐歇,夕阳破云而出,霞光漫夭。金橘色光芒照进学堂。
“好,拍房门总是真的吧,你拉我袖子了吧?”
皇都姑娘喜欢风流公子,最典型代表就是淮金湖主,花间雪绛。
林渡之小声:“好像拉了一下。”
剑阁大弟子傅克己,初春时节来北澜求学。自带一手好剑术,经义策论马马虎虎,诗词曲赋一塌糊涂。三句之内把天聊死。他这种性格,想在皇都结识什么美艳师姐、清纯师妹.基本不可能。
顾雪绛不再逗他,其实不管时隔多久,每个细节他都记得,夜风里的花香,纸灯笼的光芒,就像印在脑海里。
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今夜有什么不一样。
他打开房门,林渡之穿着白色袭衣,站在月光下:“快跟我来。”
傅克己真没入约,但他不慌。
顾雪绛匆忙为他披上外袍:“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学堂人心浮躁,唯有傅克己听课翻书,稳如泰山。
“我刚才感觉到,就是今夜!快走!”
七月初七,设人约是很跌面子的事。试想同窗琼楼饮酒,携美同游,自己一个人待在学舍,孤灯古卷,长夜漫漫,该是何等寂寞。
林渡之提着灯笼,拉着他在黑暗的庭院里奔跑。
“不知道,咱们班好像没人拿到花笺。”
“你有事,第一个想到我,第一个来找我。说明你待我与别人不同,我很欢喜。我当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你要干嘛。转念一想,跑就跑吧,不管去哪儿。我认了,刀山火海我也为你跳。”
“也不错!湖主今年设宴吗?”
顾雪绛笑道:“谁知道只是看株昙花。”
“厉害啊,我去白月塔。”
林痕之脸红,小声解释道:“当时我住鹿鸣苑,你的院子离我最近。”
“燕子接,你呢? ”
顾雪绛沉默片刻,幽幽叹气:“大过节的……”
“今晚你去哪?”
林渡之有点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们脸上带着某种隐秘期待,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交换传着各自收到的请柬。
事己至此,顾雪绛决定把握卖惨机会:“算了,不该提这事,先吃点东西吧。”
北澜诸生已经没心思安坐,默数更漏等放课钟,教习先生的声音随窗外蒙蒙细雨飘散,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林渡之:“好,我去给你洗水果。”
夏末秋初,草木含情。黄昏时落了一场微雨,风也温柔,雨也温柔。
“吃不下水果。”
皇都年轻人最喜欢的热闹节日,还是七月初七。
林渡之:“给你煮碗粥?”
但这一年,程千仞还在沧江捞尸攒钱,顾雪绛还叫做花间雪绛,傅克己剑道小成,初涉红尘,还不会讲冷笑话。一切故事还未开始。
“没胃口喝粥。”
节日起源于程千仞登基前夜,覆盖整个皇都上空的阵法灵气线,被他炸成一场旷世烟花。颇有些烽火戏诸侯的昏君意味。
林渡之:“那你想吃什么?”
皇都人不过七夕。他们过十月初三‘秋花节’。
顾雪绛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