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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二人江湖(2)

“哇,”我赞叹了一声,“是不是那种事业有成、风度翩翩、独身未婚、需要感情慰籍他干涸心灵的成功中年?”

“这次是三十三岁的大哥哦,”谢童顿了一下说,“不,大叔!”

“华顺的老总。”

“相亲好啊,男大当婚女的当嫁,省得你老是勾引纯情大男孩,”我喝了口大麦茶。

“哦,”我摸了摸喉咙,“不想呛死我的话,下次不要在我喝茶的时候说这种豪富中年的名字。”

“我妈又找人要和我相亲了,”谢童拿《笑傲江湖》撑着下巴,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华顺说起来还是我们的大股东之一,连老道见了华顺老总也要低头哈腰,我开始想我要是生为女人也不错,连谢童这种反复无常的丫头都能把华顺老总勾上门来,以我的功力,一定叫他永远拜倒在我石榴裙下不得翻身了。

“不高兴啊?”我发现谢童今天难得的老实。

“哼,”谢童做了个鬼脸,“我还以为我们杀手富贵不能淫呢。”

谢童吃得很少,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她藏在书包里的《笑傲江湖》,又去拨弄那束菖蒲。

“错,”我摇头,“我是富贵能淫贫贱能移,就是威武不能屈。”

餐厅的环境总算还不错,灯光柔和,装饰简单,白陶罐子里插着一束菖蒲。我摸摸肚子,还算饱,没有在自己付帐的晚餐上挨饿,算是我的一贯准则。

“哦?为什么不能屈?”

“我天生贫血,”我正了正脸色对服务生说。

“其实我也想屈,不过实在害怕影响我自己在女孩们心中的光辉形象。”

我的脸色不苍白就见鬼了,东山剑庐那点工资是应付不了这个谢大小姐的消费水准的,她这轻轻松松的四个小菜,我一个月的房租就没有了。

“切!”我和谢童一起说。我就知道她会说这个字。

谢童竖起指头点我的鼻子:“看看这位先生的脸色是不是很苍白啊?”

“不过华顺老总身家少说五百万,还不说他老爹的钱,你别美,人家还未必看得上你呢,”我说。

“请问要不要降龙十八掌了,”服务生殷勤的推荐,“很经典的新菜。”

“哼哼哼,”谢童晃着脑袋,“谁看不上我?上个周末我们溜了一次冰,他还约我去他们家看瓷器。据说有元瓷,算个国宝。”

“唉,给骗死了,”谢童翻了翻白眼,“那不要别的了,来一个银雪鱼的锅仔,一个小醉鱼,一个葱香野鸭,一个三文鱼,一个东坡肉。”

“你傻啊?”我拿指尖弹了弹谢童的脑袋。

“玉兰片就是笋片啦,和笛子是一个材料,我们的玉兰片是上海梅林的罐头,所以梅字也算有的,”服务生抓抓脑袋,“吃个热闹嘛。”

“唔,”谢童一捂脑袋,“别以为我不反抗啊,我是在大庭广众下要保持淑女风度。”

“这个跟玉笛谁家听落梅有什么关系?”

“哪里是去看瓷器,这么看他是要带你给他家里人看,”我摆足诸葛山人的风度,慢悠悠挑了一筷子肥的东坡肉,“要是那样,他就是真的想娶你了,五百万啊,卖了吧卖了吧。”

“玉兰片烧肉,”服务生点头,“我们的特色菜。”

“啊?”谢童呆呆的看着我。

“玉笛谁家听落梅呢?”

我几口把东坡肉吞下去,搭了搭嘴巴:“你想啊,他也三十三了,也快到结婚的时候了。他那么有钱,又一直没结婚,肯定是工作特别忙,自己要求又高。你这种小丫头片子,他要不是真的有了兴趣,哪有多余的时间陪你看什么瓷器?而且去哪里不好,非要去他家里?肯定是准备把你亮给他爹妈看看,然后三媒六聘纳币纳雁,西里哗啦把你娶了,改年生个大胖小子。你要是不嫌弃贫僧的法力小,我还可以做他的教父,我学过《圣经》的。”

“青菜茭白汤啊。”

“不会吧?”谢童好像被吓傻了。

“那宝剑斩青龙汤是个什么东西?”

“会的会的,”我小声说:“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有的有的,”服务生彬彬有礼的回答,“九只鸡爪,九只鸭掌……”

“什么?”谢童瞪大眼睛凑近我。

“哼,那不就是腌笃鲜么?”谢童扁了扁嘴,“而且你们也没有十八掌啊,就鸡脚鸭脚。”

“为了防止那小子忽然反悔,五百万做了飞走的烤鸭,我们一定要设下圈套,不如你勾引他去宾馆房间看碟我和色狼包子埋伏在外,等待时机成熟你在里面一声尖叫,我们呼啦一声冲进去,色狼现场开画,包子记录口供,我先没收他的裤子然后抓住他的领带勒索五十万,然后逼他写下婚书,以后他就不得不娶你了,”我微微点头,“然后王子和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侠盗江北、色狼和包子远走海外。”

“就是鸡爪和鸭掌,都是腌货,然后炖锅仔,加豆腐、千张卷、笋片和高汤。”

“去死!”谢童的提包打在我脑袋上。

“喂,”谢童挥手把服务生招了过来,“你们那个降龙十八掌到底是什么啊?”

“先生帮小姐买枝花吧,”一枝红颜色的玫瑰在我鼻头上挠啊挠的。

“点吧点吧,反正是你一刀斩下,不如来个痛快,”我们找到位置坐下,我把菜单扔给谢童。

“我和这位小姐是革命友谊,”我很认真的对卖花女孩说。

谢童拉我去的是新开的一家“侠客居”,她对武侠好像有天生的偏执狂。

“革命友谊她为什么打你的头?”小女孩大大的狡猾。

“改天送我一本签名本吧,”谢童说着就签约加入了公司。不过我手里已经没有那本书了,后来我只得请她吃了一碗大排面顶帐。

“因为,”我看着谢童抱着那本《笑傲江湖》在一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这位姐姐是个侠女,而我一直的目标就是当个恶少,侠女遇见恶少,她自然要打。”

“如今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了,”做出版那个朋友临溃退前跟我吃饭,发了一个很周润发的感慨。

卖花女孩伸直胳膊把花递到我面前:“恶少不想讨好侠女姐姐么?”

我那时很诧异居然还有人记得这本武侠书,那是我写过的唯一一本长篇武侠,出版上惨遭失败。帮我做出版的同学亏本无数,于是洗手退出书商的圈子,现在改为批发盗版VCD,据说已经成为一方富豪。我也扔掉了打打杀杀的武侠梦想,去“东山剑庐”那个游戏公司应聘,改行写能卖钱的游戏剧本。

谢童忽然笑了起来:“买嘛买嘛。”

我说我是。她说《光明皇帝》是不是你写的。我说是啊。谢童说我喜欢。

我来得及发表意见之前,谢童已经把花接过去了:“大哥哥最豪爽了,他肯定买你的花。”

当时她抱着一本课本在我面前跳了一下说:“你是江北吧?”

我苦笑了一下,豪爽实在是要基础的,谢童去相亲的华顺老总可以豪爽,我这个游戏公司的文案策划豪爽一次就得困窘很长时间了。

其实我自己作弄那个男生倒并不觉得那么好玩,不过谢童分明很喜欢。我本来以为女孩都有母性心理,喜欢弱势的一方,也许谢童是个例外。谢童不看言情小说,天天翻着武侠,公司要做《江湖时代》那个网络游戏的时候在北大招形象代表,谢童就这么脱颖而出。公司开的薪水不高,但是头奖的奖金不少,来报名的女孩还不少,不过谢童是我唯一记得的一个。

“算是为我们弟兄们预祝你攻克五百万,”我说。

“嘿嘿,有低年级男生看我,我老怀大慰嘛。”谢童蹦蹦跳跳的。

“你能不能不要老跟我提那五百万?你真是个拜金主义者,”谢童摇头,“早知道他想我去见他爹妈,我就说最近感冒了。”

“那么高兴啊?”我说。

“拜金,非常拜金,”我点头,“而且感冒也不成的,他肯定自己约私人诊所的,正好是他献殷勤的时候,你逃不掉的啦。而且你家里还不跟公子通风报信,五百万啊。”

“呵呵呵呵,”谢童背着她的大书包跟着我,她好像已经傻笑了一路。

“烦死啦烦死啦烦死啦!”谢童呆了一会儿,忽然嘟着嘴抓脑袋,过了一会愁眉苦脸的对我说,“真的烦死啦,不要老跟我说这个。”

色狼自己供认说谢童比较象他老娘年轻时候,说他自己有恋母情结。不过谢童自己去过他家吃了一次饭以后打死也不承认。谢童说你妈原来是那个模样啊,色狼只好很诚恳的说儿不嫌母丑。

我看着她噘嘴翻眼睛的样子,过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

谢童二十三了,她在我们公司是兼职策划加形象代表,如果不是辅修了经济需要多呆一年,她去年就该大学毕业。而那个大男生看起来最多二十。不过世界就是有这种小妖精一般的女孩,谢童二十三岁的时候,完全可以冒充大一的女生,她不暴露出圣姑那凶狠一面的时候,眯眯眼睛笑,眼睛象两弯弯月,对这种大男生还是很有媚惑力的。不过为什么色狼那种闯荡花丛的资深情圣也会中招,我就不太明白了。

“笑什么笑什么?”谢童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相亲很好笑么?”

看着大男生一脸惊诧外加羞涩的神情,我咧咧嘴,发现我还是蛮邪恶的。

“你头发现在好像鸡窝哦,”我说。

“兄弟,”走过那个大男生身边的时候我忽然想笑,于是压低了声音,“别看了,这个姐姐看起来年幼无知,其实已经是根老草了。”

“啊!”谢童忽然站起来摸头发,然后抓起提包头也不回的往洗手间跑去了。

谢童抱着她的笔记本跟在我后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她的书包接了过来。那个一直盯着谢童看的大男生很失望的瞟了我一眼。

我点上一根烟,开始算我多少年可以赚足五百万。

谢童手脚麻利的收拾起她的笔记本,我往四周看了看,学生们都以一种看异类的眼光看我。我的目光扫过,他们马上就扭过头去。我忽然觉得时间过得真快,三年前我也是在这样的教室里看书的,现在被人看着,有种灰溜溜的感觉,好像是个不怀好意的家伙来大学里勾引女孩一样。

夜已经很深了,路上静悄悄的。

“呸!”

“喂,明天正式开始测试了,”谢童跟我一起溜达到那个过街天桥上,那是我们每次吃完饭分手的地方。谢童家在三环里买了一大套房子,我租的房子在六郎庄,我往右拐再漫步一站路可以坐车,谢童左拐后颠颠的跑上十分钟就可以回家。

“你有多饿,点菜就有多疯狂。帐单是唯一能让我觉得想哭的文字类东西。”

“嗯,谁跟你测试啊?”我问。谢童主要的工作是测试游戏,公司里大部分人现在还在忙下一个游戏,《江湖时代》的首期测试主要靠她做了。

“哟?”谢童歪歪脑袋,“你那么有良心啊?”

“你啊你啊,”谢童说。

“你有多饥饿,我心里就有多悲伤。”

“我?”我摇头,“老道说我还得新写一个剧本,最好中西结合特色外加科幻色彩,我正在想是写《超时空张飞列传》还是《貂禅与织田信长》。”

“你不是想赖帐吧?”谢童瞪了我一眼,“我等你三个小时了。”

“呸,骗谁啊?就是你了,”谢童哼哼的说,“你欠我的降龙十八掌还没请呢。”

“我发现伊拉克兄弟真的扛住了,那瞬间才是被惨痛的现实秒杀了,”我说。

“什么?是你自己不要点的!”

“才一个?不是你吧?”梳头的女孩扁了扁嘴。

“反正你欠我的是降龙十八掌,”谢童跑远了回头跟我吐舌头,“谁叫你傻乎乎点那么多菜。”

秒杀算个游戏专业词汇了,如果某人实力强悍到对面一秒就能把敌人杀掉,那么就可以称为秒杀。至于魅力秒杀,比如任盈盈在水池边梳头,令狐冲顿时神魂颠倒,这就是一个标准例子。而香香公主骑马出场,转眸一盼中秒杀了三万清兵,纯粹是神话级的高手了。

我看着她晃悠那只经常作为凶器打我和色狼的黑皮包,一跳一跳的在路灯下面跑远了。

“我发现你圣姑的外号真的名不虚传,”我走过去胳膊一撑坐在她旁边的桌子上,小声说,“你已经秒杀一个了。”

“测试?大侠?”我对着磨光的不锈钢垃圾桶,自己做了个鬼脸。

背后那个抱一本《高等物理》的大男孩看来是被这番香艳的场面所感染,眼光直直的从课本上飞过去落在女孩的一头长发上。窗口那个拉着男朋友吹风的女孩也不断的把目光飘过来,他可怜的男朋友倒是不敢回头,脖子比较僵硬。

(未完)

据说一个中世纪贵妇需要一个小时去化妆和梳理长发,而能够看见她梳妆的男人除了丈夫就只有情人。洛克克艺术的代表布歇等人就好画《维纳斯的梳妆》之类的作品讨好贵族皇室,想来是颇有点香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