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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内情

傅笙笑了笑:“顺子叔,一则他们未必能占得了岛去,二则就算如此又如何?难道不是活着的人更重要吗?”

顺子张了张嘴,他是一根筋的,只听丁十和王当家的话,那丁十的儿子说的话他自然也要听,不过便有些颓然,问道:“若是吴平占了岛,对骨灰……”

顺子被傅笙拉着手臂,被傅笙温润劝解的目光看着,被傅笙一声声“顺子叔”唤着,那情与十叔说不出的相像,顺子愚鲁直愣的性子不知怎的一子便软了,他想,十哥的儿子这么说,那便应该听他的。过了几息,顺子便了头:“好罢,你是十哥的儿子,当然你说了算。”

傅笙温声说道:“人同此,同此理,先人祖辈们埋骨于此,那便让他们在此安息吧。顺子叔,人收留咱们是道义,我们必当以道义还之。咱们做人,不能得寸进尺。”

说服了顺子,一场风波便消弭于无形。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沉默来,竟无言可答:谁会愿意?容纳活人也就罢了,还有死人?这不仅仅是忌讳吧?

龙靖忽然间就被完完全全地冷落了,竟没有人来理会他,之的事也仿佛都被人忘了。他看着身边的傅笙,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想问大家一件事,若是如今有人来投奔王家岛,送来一大群弱妇孺,还有可能引来仇寇,我们因为与人为善或者利益相关接收了,那么,如果对方还要送来一船的骨灰,我们是不是还是会甘情愿地接收?”

他原本是个细的人,要不然也做不了当家,可是他对傅笙自来不存好感,意识地便觉得他不怀好意。尤当他的目光望向傅笙时看到了他和江陵紧紧相握的手,一股郁气简直无法排解。

他走到龙靖身旁,把顺子拉到自己面,诚挚说道:“关于骨灰之事,之龙少说过,顺子叔也说过,有名有份便可做主,我既为我爹的儿子,便直说了。”

可是他是来替他解围的。他说服了顺子。

傅笙见众人热情,叙话几瞬后立即当机立断道:“请诸位听我一言。”

这真的是……龙靖忍不住自嘲,却不禁又微微一转头,向江陵看去,却只见江陵的目光专注而担地看着傅笙。

众人反应过来,和丁十叔有旧情的小小都不知哪里冒了出来,围着傅笙嘘寒问暖,便连王虎也被惊动了,说要过来看丁十的儿子。

龙靖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丁十叔,那是于王家有大恩的人。

顺子倒无所谓,他性子愚鲁,只要知道十哥有了儿子便已经高兴得不得了,姓什么不姓什么又有什么干系?反是十哥的儿子跑不了。

这也是龙靖不能动顺子的原因之一。

“爹”指的自然是丁十叔,“阿爹阿娘”自然指的便是养育他的父母了,这话说得温和有理,且这世上生恩养恩都是一样重,两人虽然微有遗憾,却也说不得什么。

众人仍未退去,听说了消息赶来的人倒是越来越多,除了在训练的人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聚在了这里。

傅笙笑了笑,温和地说道:“我阿娘为了生我已经死了,为感念阿娘生育之恩和我阿爹阿娘抚育之恩,我觉得我爹也会同意我继续姓傅的。”

只不过没过多久,王虎、谢炜和齐明经便连袂来,把傅笙请去了王家聚贤厅。

另一个也道:“你以后要改姓丁吗?”

王家在王家岛经营近百年,在岛中央靠山建的宅子便十分气派,那气派不在于高大,而是阔大结实,石砌的墙沉积木厚厚做的门,进门便是练武场,然后是几十间屋子整整齐齐列作三排,此时树木生,屋屋后都是绿意逼人,虽不似陆地上的楼院,看上去也极是体面了。

中一个立刻说道:“你姓丁!”

丁十叔,名丁青,不知来历,只知道他识文断字,身手极好,谢炜与他年纪相近却有时称之为半师。初遇时年方十七,王当家的弟弟与王虎行海商时在吕宋因事被困,丁青为之解围,后随之到了王家岛,此定居了来。

傅笙看着面三人,又看了看周围许多人围着自己好奇的脸,闭了闭,说道:“三位叔伯,我叫傅笙。”

他与龙靖的小舅王俊年相交甚笃,王俊年送妻子朱珠去京城时他不放,跟着一起护送,于常州城外遇伏,竭力护卫挚友,不支被杀。

两人一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事龙靖自然知道,此时傅笙、江陵、龙靖、顺子等与一众王家岛首领坐在一起,听王虎与谢炜细细说来。

一个脸上带了慈祥的笑意:“真的是十哥的儿子,这模样儿说不是也不可能,这鼻子,这笑容,为甚么之咱们都瞎了没看出来?你……”

傅笙认真地听着,王虎说到此,叹了口气说道:“阿青实与王家有恩,他本与谢先生一起是小弟的左右手,小弟几次去岸上都是和阿青做伴,后来……”王虎的脸上露出怅然和悲意,转瞬便又收了回去,毕竟事隔多年,他温声道:“阿青在岛上当年是最受姑娘喜爱的男子,或明或暗总有人要与他说亲,他本说过到了二十五岁便会成亲,因此好些姑娘都愿等他。忽有一年他和小弟一起岸上回来,便说他已有了要成亲的人,却始终不曾说起那人是谁。想来便是你的娘亲了。”

人群中很快挤出两个年近四十的汉子,一人一个拉着傅笙的肩膀和胳膊,上上地打量,中俱都含泪,一个哽咽道:“你是十哥的儿子,十哥之曾经说过他在岸上已经有了要成亲的人,要好好惜命的,没想到竟然已经成了亲有了儿子!当真是天可怜见啊。”

这事龙靖却不曾听过,他不禁看向傅笙,却见傅笙情没有预料中的动容,微微一怔。

事情生得很是突然,人群议论嗡嗡,俱都好奇惊叹,这是什么样的奇遇,父亲早就死了十几年,儿子来不曾见过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是谁,竟然会在一个孤悬海外的海盗岛上相遇,一死一生。这是什么来着?这真的是父子血缘相系,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要把他们牵在一起啊。

谢炜和齐明经一是谋士一是财务大总管,自是细,也看到了傅笙的情,谢炜便道:“后来便是海上连年大战,不仅是海商与海盗、海盗与海盗之间,还有便是朝廷抗倭、封锁海面,南直隶与浙江福建沿海血雨腥风,阿青无法登岸……”

她看着傅笙垂在衣外的两个挂饰,头柔软,那颗黄玉,是她幼时不知事送给他的生辰礼,头次挑宝石送小伙伴,她挑了颗极品黄玉,为此傅家极是过意不去,这颗黄玉便成了傅笙最爱的小件。没想到他竟一直带在身上。

江陵垂头,傅笙和她出生的那几年,汪直、许氏兄弟聚集海上,而傅笙出生一年,海商结党夜袭余姚谢宅灭门之案,令朝廷全权任命朱纨镇剿倭寇,朱纨于双屿岛大捷后便自此整饬海防严禁一切私人通商,许多海商转而投向倭寇和海盗,令战事愈加激烈。

傅笙能冒认为傅平的儿子而没有任何人怀疑,是因为傅笙长得像他阿娘,像傅家人,外甥肖舅,他与傅平亦是相像得很。

“……几年后阿青又去过几次岸上,却只字不提去了何处,只不提嫁娶一事,直至他去世,顺子说他有十嫂。”谢炜有些抱歉地看着傅笙:“你爹与俊年感情最好,若是俊年还在,定然清楚。可是……”

江陵看着画像上的女子活泼健康的样子,本来以为这个十哥另有伴侣,可是立刻就否决了,因为她和傅笙很像。

傅笙面色平静,头道:“多谢各位告知内情。”

因为倭寇海盗之名在浙江臭名昭著,官府明令与倭寇海盗勾连者轻者入大狱、重者处死,所以,所以,傅静不敢对任何一个人吐露半个字,就算对家人父母也不敢。她父母宠溺她,答应无论是什么人都允她嫁,决不阻挠,可是,她怎么能说?若是风声走漏,她和她的孩子、她的父母亲人都是大罪、死罪。

实他不关。江陵替他补充了没有说出来的话,若不是他也窥知了顺子一事的内情,迫于无奈的话,就算认出来了,傅笙实也是不想说破的吧。

傅笙口说话之后,一直显得平静自制,只有江陵知道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当顺子一声“十哥”唤出口时,她里实已经有了猜测,她只有握紧了傅笙的手,静静地伴在他身旁。

江陵看向傅笙,傅笙刚好也看过来,澄澈,情却微微带着些歉意,江陵微微一笑,傅笙的歉意便消失了。

之所有的闹剧两人都看在里,是傅笙的一半注意力一直在屋里的画像上,人群往屋子外面来回移动,他带着江陵却几乎走到了屋子门里。

龙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傅笙与江陵身上,两人的互动在他里看得清楚不过,他硬生生地转过了头,看向顺子。

江陵被顺子挤了去,离了傅笙身旁。

他要说话,却见傅笙也转向顺子,轻声问道:“顺子叔,你怎么会想到要把骨灰一起带走的?是谁指你的啊?他与我爹可相熟?这般好,我想去谢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