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里聊得十分融洽,那边太子怀揣满腹心事回到东宫,盛装打扮的樊妍真面上带笑过来迎接,看得太子心里咯噔:这贤惠又温柔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樊玲珑!他的真儿活泼纯真,最是讨厌这些繁文缛节,虽然才貌双全,却总是透出一股不同的灵气,怎么会做出这样的表情?
玲珑琢磨道:“我记得还有一沓子来往信件都收在卧室的隔间里,等回去了你就把每一封都看一看,学习一下。”
他哪里知道,樊妍真陪同皇后说话,皇后因着皇帝的关系,特别反感那些天真纯洁却会哄男人的女子,在她心中,萧贵妃就是这样把皇帝给迷得神魂颠倒的!甚至于现在皇帝仍然好这一口!因此皇后才要求太子妃要端庄娴静,要能成为太子的贤内助。她足足教育了樊妍真一个多时辰,樊妍真被训得头晕眼花,她又不像是她的姐姐那样好脾气,只好先装出这种样子。
他?写情书给太子???
结果见了太子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在皇后宫中,而是在东宫,立刻露出笑容。
宁梧:???
太子更警惕了!
“说得也是。”玲珑点头,“我的确懒得动脑筋去跟他写那些缠绵悱恻的情书,这样吧,以后你来帮我写,也就不会吃醋了是不是?”
果然是冒牌货!想到自己是假装的才开始笑!
但是恶毒的直白,且太子对她的确不好,宁梧自己也很讨厌太子,就忍不住还觉得……挺、挺解气的。就是……“那也不用你与他有所往来吧?”
“殿下回来了,我都等殿下许久了。”
宁梧:太恶毒了!
太子僵硬地让樊妍真挽着自己胳膊,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他状似无意地试探:“真儿,你可还记得两年前,父皇刚为孤跟老二赐婚的时候,你给孤写的信上,附了什么信物么?”
“那当然!”玲珑理直气壮,“之前我在东宫的日子可算不上好,他既然处心积虑想要樊妍真,我如此大方地成全了他,怎么也得收点利息回来,闹得他们日夜不得安宁才行。”
樊妍真一愣:“我确实是给殿下写信了,可并没有什么信物啊。”
宁梧道:“我自然不会吃醋。”顿了下又问,“为何要与他有所往来?难道你还要打算一直骗下去?”
太子立刻确定这果然是假的樊妍真!是樊玲珑想讨得自己宠爱装出来的!他深深地看了樊妍真一眼,甩开她的胳膊,拂袖而去,留下樊妍真原地懵逼——不是,她确实没附带什么信物啊!殿下这样问是什么意思?眼看太子走远,她提起裙摆就想追上去,却被太子身边的人拦住。
她又戳了戳宁梧的胸口:“日后我少不得要私下作为‘樊妍真’跟太子有所往来,你可不要吃醋。”
太子越走越快,他去了东宫书房,打开密室,从暗格中取下一个精致的小箱子,里头都是樊妍真跟他来往的书信以及一些作为信物的小玩意儿,其中最下面那一封里头,夹了一片桃花。
“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太子是那样的。”
当时樊妍真洋洋洒洒给他写了好几页的信,太子看了之后十分感动,他印象很深那片桃花,樊妍真在信中说府里的桃花开了,可惜不能与殿下同赏云云,太子见那片桃花瓣生得小巧粉润,很是喜爱,便夹在了书信中。这当然不算什么信物,可如果“樊妍真”都不知道这片花瓣,是不是证明她就是假货?
她摇头晃脑一副小哲学家的模样,看得宁梧颇为好笑,他说:“你说得那是一部分人,也有些人不是那样的。”
第566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六)
这种很正常的转变,却会被生性多疑的太子当做冒充的“证据”,玲珑感叹道:“要不怎么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呢,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一旦轻易到手,人类就很自然地不会珍惜。”
樊妍真要是知道就凭借这片桃花太子就把自己给定为冒牌货,肯定气得吐血,谁能记得两年前写信的时候会有一片花瓣飘进去?当时她是在窗边的书桌上写的,写完了命人取火漆封口,有那么一瞬间没注意桌上的信,恰巧窗外有风,吹落一片桃花,有一瓣正好落入信纸中。
跟太子私通的樊妍真,与光明正大成为太子妃的樊妍真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她又怎么知道太子会对这片花瓣印象如此深刻,甚至以为是她给的信物?
所以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拆穿。
也就是这片花瓣,使得太子在日后与樊妍真的书信来往中,总是喜欢放点小东西。久而久之,两人就形成了书信赠物的习惯,樊妍真是跟着太子开始回礼的,可她还真不知道这互送信物的契机居然是两年前那封信里无意飘落的桃花瓣!
玲珑便又得意道:“可做一名合格的太子妃,外向活泼青春肆意是不够的,皇帝不喜欢。而皇帝不喜欢,谁敢不改呢?樊妍真如愿以偿成为了太子妃,正是她耍威风的好时候,可不是与过去不同了么?太子小心眼得很,他心中记得的是美好的樊妍真,所以只要樊妍真有一点点不美好,他就会相信我,并且会主动理由相信我。”
太子心中认定了樊妍真是假的,心中气恼自己上当,又恨“樊妍真”骗自己宠幸了她,对她越发冷淡。但太子又是个爱面子的人,他不会直接跟“樊妍真”说,喂,孤知道你是假的了你别装了。那样太丢人了,被骗又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更何况是太子这样习惯要强之人,他有个座右铭,天底下所有人都错了也轮不到孤犯错,孤永远不会错,如果孤错了,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你继续、你继续。”
樊妍真也很快意识到太子在冷落自己,她心中泛冷,不懂为何两人如愿厮守后,这甜蜜的日子还没过多久就已经分崩离析。为这她没少找太子见面,可太子要么是不见,要么是无视她。
玲珑白他一眼:“这是太子心中的我。”
因为樊妍真屡次找上门,太子觉得她还真是厚颜无耻,为了刺激她,这次樊妍真找过来的时候,太子随意拉了个姿容秀丽身段妩媚的宫女到怀里,在得知自己的童子身被“樊妍真”骗走后,太子破罐子破摔了,以前他不懂为什么父皇有了母后,却还对萧贵妃那么好,明明对萧贵妃那么好,可后宫还是源源不断的进人。
宁梧努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才没有更加无礼。“刻板木讷这四个字,用在你身上,我觉得十分不妥。”
现在他明白了,美人哪有嫌多的呢?就他怀里这个,生了一双极美的手,光是看着就赏心悦目,伺候人的时候更是舒坦。
“我跟樊妍真虽是孪生姐妹,可除了容貌相同外,却是性格迥异。樊妍真外向活泼青春肆意,我却刻板木讷——你这是什么表情?”
樊妍真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她一心想要呵护的完美爱情,结果就是这样?!
宁梧表示不知。
太子却不满她发飙,因他心中早已认定她是假的樊妍真,又不愿跟她开诚布公的聊,只单方面的刺激她、贬低她——他知道,无论是真假樊妍真,对自己都是情根深种,他太擅长去伤害爱自己的人了,他也不会感到愧疚或是不安。
“我怎么会是在撒谎呢?”玲珑歪歪头,“你知道太子为何不喜欢我吗?”
东宫的动向,宁梧向来清楚,手下的人禀报后他还有点不敢相信玲珑说的都成了真,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做到将太子的言行预料的一分不差的?是不是因为太过喜欢太子,才总是注意他?
她说得头头是道,宁梧也认为很有道理,他肯定道:“所以你根本不怕太子识破你在撒谎?”
这样的想法搁在宁梧心里,可把他给憋死了,他又不肯问出口,总觉得先问了自己就输了。然而看着玲珑那没心没肺一天天只想着吃喝玩乐的样子,他又觉得她应该是真的不喜欢太子……
“樊妍真这么轻易就成了太子妃,她的冰雪聪明都没地方用了,只要彰显她的优雅高贵,以及身为太子妃的高高在上就行了,可太子爱的,可不是自恃身份的樊妍真啊。”
“快快快宁梧!”玲珑风风火火闯进来,“快来帮我回信给我笔友!”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不成为他们的阻拦,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不牢固?”
是的,她称呼太子为笔友,而宁梧就是她的代笔。
“本来呢,这两人两情相悦,中间又有你跟我做隔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珍贵,越是艰难险阻越是甜美,可突然一下,横亘在这份爱情之间的两座大山不见了。他们可以长相厮守了,预料中的困难没有发生,本该有的偷情的刺激也消失无踪,你倒是说说看,是经过长年累月的地下私通日后摆上明面来得爽呢,还是现在轻轻松松就走在一起快乐?”
宁梧天资聪颖,看了樊妍真往日手稿后就将其字迹模仿的出神入化,太子每次写信来,玲珑都逼着他回,这次也不例外。不仅如此,玲珑已经懒到连来信都不自己看了。
那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哪个女人不想要无上尊荣?
宁梧忍着满心酸意给她念,光是开口就觉得辣眼睛辣耳朵:“……真儿吾爱,展信如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玲珑嘴角抽搐了一下:“兴许吧,爱不爱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想做太子妃很久了,毕竟太子妃可比二皇子妃说出去好听多了。做你的妻子,以后顶多是个王妃,可若是成了太子妃……”
他念着念着,有些话真的是肉麻,不知道太子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偏偏玲珑还听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觉得恶心。宁梧气呼呼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是表面镇定其实心里美滋滋,说不定就是故意要跟太子书信往来呢?!
宁梧试探着迸出一个字:“……爱?”
玲珑听完了太子来信,摸着下巴说:“看起来他并不想告诉我他身边有个假的‘樊妍真’的事情啊,说好的开诚布公互不隐瞒呢?这也太不诚信了吧!”
玲珑见他一脸茫然,很是失望地叹了口气,宛如严师谆谆教诲:“你觉得樊妍真更想要去到太子身边是因为什么?”
宁梧瞥她:“你也好意思说诚信?你把人耍的团团转!”
他也没心情去了解。
“那又怎样呢,还不是他笨。”玲珑满不在乎,“你快准备写回信,我也想好了。我来口述,你来写。”
所以是的,宁梧对樊妍真,真的不怎么了解。
宁梧忍气吞声提笔蘸墨,听到玲珑第一句“亲亲殿下”就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等又听到玲珑说“星星在天上,而殿下在我心里”,“殿下这几日可有感到双腿如灌铅般沉重?那是因为殿下在我脑海中走来走去整天不停”……之类的恶心人的话的时候,二皇子殿下他愤而起身,甩笔表示罢工!
而宁梧也威胁樊妍真要配合,只是樊妍真一颗心都在太子那里,自然向的是皇后不是萧贵妃。
不写了!这鬼话谁爱写谁写去!他不写!
宁梧气得要死又不能把她怎么样,萧贵妃心肠柔软,从来不把人朝坏处想,哪怕是处处针对她的皇后,她都能体谅对方。见儿子儿媳关系似乎并不好,萧贵妃就没摆过婆婆的谱儿,反而对樊妍真比对宁梧还好,就是希望小两口能好好过日子。
玲珑冲过来抱住他的腰不让他走,用哄小孩的语气说:“不要生气嘛,就是帮我写封信,快坐下来,不要走。”
谁知道新婚之夜,他尚未为这桩婚事感到幸福,就得到了妻子冷冰冰的话语。宁梧也是天之骄子,怎么可能给樊妍真好脸色,若非母妃担心,他早就不跟樊妍真过了!平时在王府见了樊妍真,宁梧也是爱答不理,两人之间关系就跟冰块一样。不过宁梧心里还是好奇的,他派人去查探,才知道早在父皇赐婚之前,太子跟樊妍真就私下往来,怪不得樊妍真一副为情郎守身求他不要逼她的样子,合着是寻思给他戴绿帽呢!
宁梧怒道:“这是一封两封的事儿吗?打你哄了太子过后,迄今你们都写过几十封了!如今你倒是想起来口述叫我写了,曾经为何让我自己去想?!我倒是不知道,原来叫你自己想,却是这样恶心!”
他无意争抢,太子却不信,再加上早就视他们母子为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后,宁梧觉得自己一味地退让是没有意义的,只会让他们得寸进尺。
玲珑也生气:“什么叫恶心?这叫土味情话,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他刚成亲的时候也是满心喜悦,因为萧贵妃盼他成家已有许久,宁梧都想好了,娶了妻子后就好好待她,一定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待到日后,父皇若是先驾崩,他就还能将母妃从宫中接出来赡养,再养几个孩子承欢膝下……他对皇位没有太大的渴望,只是太子对他敌意极深,为了自保,宁梧也不能任人鱼肉。
宁梧不知道什么是土味情话,但最前面那个土字他只感受到了“吐”,便咬牙道:“也不见你跟我说说这些话,全朝太子说了,难道你心里还有他?还想回到东宫?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绝无可能!这辈子你们都别想再换回来!”
……宁梧还真不了解。
吼完了心里舒坦了,然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真心话,立刻开始后悔——他就是不想说这些让玲珑得意啊!
“他为何会怀疑?”龙女用她不知活了多久的记忆保证,太子短时间内绝对不会意识到谁真谁假。“你都跟樊妍真成亲这么久了,就算没有睡一张床,平时也经常见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了解?”
跟玲珑过了这么久的日子,宁梧也逐渐了解了她的性格,总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宁梧觉得自己对她动心,那是他自己的事情,是决不会让她知道的,否则她还不骄傲地把尾巴给翘到天上去?!
宁梧无法理解太子认不出自己心爱之人是什么原因,叫他看来,即便长得一模一样,但那种感觉是无法替代的。他认为太子即便暂时相信了玲珑的话,可见了樊妍真后,用不了多久就会清醒,反而会记恨玲珑。
结果被这恶心人的亲亲殿下还有什么星星在天上殿下在我心里给刺激的,全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出来了。
“你骗了太子一时,难道他真的就不会怀疑?”
宁梧恨!
……宁梧觉得她说得还挺对的。同样的一张脸,他面对樊妍真时只有厌恶与不耐烦,根本无法欣赏这张被称为绝色的面容,可对着玲珑,他又觉得不愧是人人追捧的美人。
玲珑却没有嘲笑他,反而露出笑容来:“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算你有眼光。”玲珑很满意地拍了拍宁梧的俊脸,得意道,“我比她美多了。”
宁梧就见不得她这副把人心算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样子,“你又知道了。”
第565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五)
“那当然。”玲珑仍旧抱住他的腰,美眸微眯,“谁会不喜欢我呢?”
就算是演的,樊妍真也没有她的眼睛漂亮。即便是一模一样的面容,宁梧甚至说不出这两姐妹到底有哪里长得不一样,可他就是觉得玲珑的眼睛比樊妍真的干净、漂亮。他不是心神不定的太子,连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都分辨不出。
宁梧又想,她总是有这样的自信,才不把他的喜欢放在心上。
宁梧颔首:“我确定。”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酸涩,最开始他是没想过要跟她变成今天这样关系的,可人的感情如果能够用理智控制的话就好了,他就不会患得患失,不会总把目光缠绕在她身上,不会总想着要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很多时候宁梧都没有安全感,他总觉得,今天她在他身边,也许明天厌倦了,就很快撒手离去。
“哦?你这么确定?”
她曾经那么喜欢太子,不也是说收回就收回?
宁梧吓一跳,片刻后摇头:“你不是。”
她甚至都没说过喜欢他呢!
玲珑眼尾一挑,妖妖娆娆地靠近他,在他耳边吐出一口气:“万一,我就是樊妍真呢?”
宁梧想想就觉得很不爽,要说他跟太子不愧是亲兄弟,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比如说爱面子。玲珑不说喜欢,他也犟着不说,反正是她主动跟樊妍真换身份的,想换回来,他不允许!
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是怎么做到那么像樊妍真的?”
玲珑松开手,往上勾住宁梧的脖子,笑盈盈地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呀,我也喜欢你。”
太!恶!毒!了!
刚才还在心里发誓玲珑不说喜欢自己也不说的宁梧瞬间就变了立场,还有些不敢置信,“你、你是说真的?没有骗我?你真的喜欢我?!”
古人诚不欺我。
“真的呀!”玲珑蹭蹭他的脸,又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巧笑倩兮,“不然我为什么没有离开呢?都一起过了这么久了,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吗?别人对我不好,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他的。”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这就是说,她没喜欢过太子?
宁梧:……
她身上有太多谜团,跟宁梧曾经得到的消息都不一样。他本来想问,可现在又不想问了,如果她身上有秘密,那就等她想说的时候再说,他不想去追问,不想有任何可能动摇到他们之间关系的危险可能性。
太子被她哄得晕头转向,等太子一走,玲珑就走到宁梧的藏身之处,一把将他揪了出来:“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他抱着玲珑亲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稍稍平复,玲珑立刻戳他:“好了,感动完了,赶紧帮我写回信,把我刚才那句星星在天上殿下在心里给我写上去,一个字也不准落!”
玲珑立刻露出笑容:“我相信殿下,殿下说什么我都听,我也相信,我们终有长相厮守的一天。”
宁梧:……
太子尤其心虚,没人比他清楚这半个月他都对“樊妍真”说了多少甜言蜜语,倘若眼前才是真儿,那个被自己宠爱的是冒牌货……他勉强维持着严肃的表情:“真儿,今日宴会短暂,你我只有此刻相会的时间,但是请你相信,孤心中永远只有你一人。”
最终他还是饱含屈辱的写了,玲珑在边上单手撑着下巴说:“你也不要嫉妒,要是实在不高兴,你就当是你给太子写的,反正也是你执笔,这样心里是不是舒服点了?”
她问到后面那句,十分难过和委屈,眼泪都盈于眶中。
不,完全没有,反而更恶心了。
玲珑恰到好处地关怀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见着我不高兴?难道殿下已经移情别恋了?”
玲珑用尽了最肉麻的语句写了一封回信,交由玉洁送出去,辗转到了太子手中,直把太子给看得脸红心跳心口发烫——这样火辣辣又真情肆意的告白,绝不是那个假的樊妍真能写出来的!
太子完全没有感动,他只觉得阵阵齿冷,不肯接受自己被骗的事实。
他把这封回信看了又看,再提笔给玲珑写信时,特意夸了她的字,说她的字越发有风骨,秀丽而不失英气云云。
他为了给樊妍真只有彼此的承诺,根本就没有碰过她!想来那天早晨她满身的痕迹也是她自己弄出来的!甚至还、还自己破了身子!真是蛇蝎般的心肠!
宁梧念着信,脸黑了一片。
太子越问越急促,问到后来几乎都绝望了,她什么都知道,岂不是说明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樊妍真?那这段时间,他都是被樊玲珑给骗了?!那个女人!
去他大爷的秀丽不失英气!
只要她想知道,她就能知道。
第567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七)
然而这世间有什么能够瞒过龙的耳目呢?
因着太子夸赞了自己的字的缘故,宁梧使性子足足有半个月不肯再帮玲珑写回信,他去模仿樊妍真的字迹已经足够丢人了,被太子称赞就更丢人!
太子又接连问了几个问题,玲珑都对答如流,其中那些比较私密的,玲珑也全都知道——恐怕真正的樊妍真也不一定能记得这样清楚。
玲珑也不勉强他,而且长时间书信来往过于密集,她也是很累的,毕竟每次都要想一堆诸如星星在天上殿下在我心里之类的鬼话。据玲珑观察,太子很吃这一套。
玲珑羞涩一笑:“自然记得,殿下与我父亲说话,我拉了姐姐去看,姐姐胆小不肯,我便一个人偷偷摸进了父亲的书房,殿下那日穿了一身蓝色锦袍,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本就是个好大喜功的人,喜欢面子上的工夫过于内在,金光闪闪的盒子与黯淡无光的明珠,太子必然会选择前者,这也是为何他不喜欢端庄守礼的原配,而爱恋骄傲美丽的樊妍真的原因。
仔细想想,除了她说她是樊妍真之外,也没有什么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不是吗?太子不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便问:“你我二人第一次见面,你可还记得?”
给他写信,不需要多么真情实感,辞藻华丽些,歌功颂德些,以小女子的角度表现出对他的依赖与爱慕些,太子就无比受用。他每天都要把玲珑给他写的信翻来覆去地看上好几遍,心里实在是忍不住想见她的念头,于是越发觉得“樊妍真”碍眼,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眼睛出了问题,否则怎么会察觉不出谁才是真儿呢?
但现在……太子身边的樊妍真,是没有的。
竟是被樊玲珑那样拙劣的演技给骗了过去。
玲珑刻意又露出了自己腰间的玉佩,那是太子跟樊妍真的定情信物,上好的翠玉,太子亲自寻来的,上面隐晦地刻着两人的姓名,樊妍真十分喜欢,到哪儿都要带着。
太子有意要“樊妍真”吃苦头,他不需要下命令,有的是人根据他的态度捧高踩低。过去太子妃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如今樊妍真过得就是什么样的,最可气的是太子根本不见她,她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女人为爱疯狂的时候什么事做不出来?
樊妍真这才知道,二皇子是个多么厚道的人,至少她在皇子府仍然是女主人,仍然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两人虽然相敬如冰,二皇子却从来没有在日常生活中为难过她。曾经樊妍真不知感恩,如今被苛待了,她才晓得,作为妻子,丈夫想要折磨自己是多么的简单。
樊玲珑有多喜欢他他是知道的,甚至于太子一直觉得樊玲珑为了自己能做出任何事,如果……她为了自己的宠爱,假扮成樊妍真呢?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不可能,不是吗?
出了东宫,她仍然是人人羡慕的太子妃,可在东宫里面,她过得连内侍都不如!一日三餐没有热乎的,洗澡水更是想都别想,甚至于那些婢女都敢在背后说风凉话!
陪在身边的樊妍真在太子看来,是鲜活动人的,而眼前的“樊妍真”也与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理智上他认为自己跟老二的妻子是交换了,但眼睛与耳朵都会欺骗人,太子明显有点慌。
樊妍真怎么想也想不通太子对自己的态度为何大变,明明之前两人才如胶似漆地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日子,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呢?难道太子跟自己说的爱,都是假的?
倘若是这样……
樊妍真拒绝相信这个可能性。
难不成,这姐妹俩,不仅容貌相同,连身体特征也完全一样?
她认为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否则太子不可能这样对她,说起来她和姐姐的互换身份也很诡异,仿佛背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推动事情发展。本来她在太子的书信中就隐晦地提到过日后光明正大的事,可那得等到太子登基为帝才有机会,樊妍真是不介意打着姐姐的名号过一辈子的。
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任由太子去猜测,谁叫她们姐妹俩生得一模一样,亲生父母都分不清呢?玲珑又故意歪了歪头,让太子瞧见自己肩头一颗小小的红痣——太子又惊了,他不曾跟太子妃圆房,自然不知道太子妃身上有什么特征,可樊妍真身上是确确实实有一颗红痣,也在这个位置!
然而这一出交换,把所有的计划打乱,被提前的交换还能那么顺利吗?
玲珑掩口娇笑:“殿下又在逗弄我,我是不是真儿,殿下还不清楚?”
不能的吧,否则太子也不会冷落自己了。
“你、你的意思是,你是真儿?”
樊妍真想得再多也没用,首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她连东宫都出不去,太子派了人在殿外看守,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里头,成天瞎想屁用没有,要是太子不主动来见她,她永远都没有机会跟他说清楚。
太子终于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了,明明眼前站的应该是樊玲珑,可怎么、怎么他觉得是他心爱的真儿?!
解除误会什么的,也得太子愿意才行。
“殿下说什么呢?”玲珑轻轻蹙眉,十分惹人怜爱,她将樊妍真那种见了太子后娇羞的模样模仿的出神入化,怕是真正的樊妍真也不过如此,于是愈发的迷惑了太子,她又道,“那日我醒得早,醒来时殿下还在睡,我怕吵到殿下,便悄悄起身离开了,殿下忘了吗?”
樊妍真对太子是真爱,可她还是不够了解他,只从飞鸿传信中察觉到了他的体贴与爱意,他对她也的确是比对旁人不同,尤其是在有姐姐对比的情况下,樊妍真晕晕乎乎地认为自己幸福的不得了,她甚至忘记那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满心想着的都是怎样将太子从姐姐手里抢过来——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丝毫愧疚,也没有丝毫心虚,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那么浑然天成。
太子面色古怪,问道:“你说半月不曾想见,你不怕孤?”
甚至于她心中对姐姐还存着几分怨恨,认为如果不是姐姐的存在,自己跟太子便不会如此坎坷。
“殿下?”玲珑奇怪地叫他,往前走了一步,“你还好吧?怎地脸色这般难看?可是身子不适?”
她倒是忘了,这桩婚事是皇帝赐下来的,即便不是姐姐,也会是别人。
太子却愣了,什么叫……那日宫中一别,已是半月不曾相见?他们明明朝夕相对啊!
所以如今让她也尝尝姐姐过的日子,玲珑觉得没什么不好,最好是再艰苦点儿——她把这事儿拜托给了宁梧,别看这家伙一副清心寡欲对皇位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但对他自己的小命爱惜得很,太子对他虎视眈眈,他早就想好了后路,在东宫安插了眼线,在太子不知道的时候对樊妍真做点什么,再简单不过。
她边说边抬头,露出一双盈盈秋水瞳,这双美眸像是会说话,欲语还休,无数的绵绵情话蕴藏其中,只待有情人去挖掘。
只是宁梧觉得,樊妍真的确德行有亏,可真要说起来,一切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太子吗?
“自那日……宫中一别。”似是想起什么害羞的事,玲珑微微侧首,粉面酡红,含羞带怯,活脱脱一副怀春少女看到心爱之人的模样。这表情跟神态,太子都十分熟悉,樊妍真每次见到他便是如此!“已是半月不曾相见了,太子可还好?”
他既然爱慕樊家的二姑娘,为何不跟父皇说清楚?偏偏为了讨父皇欢心默认了这场婚事,默认了后又无视樊妍真已经是二皇子妃的身份与其私通,苛待自己的发妻,可以想见,若是这样的人做了皇帝,朝廷该是怎样一番乌烟瘴气!
太子:???
玲珑听了他的话,很奇怪地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放过太子?”
玲珑听到声音,立刻转过头,对太子露出甜蜜的笑容:“殿下,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宁梧说话酸溜溜的:“你对你亲妹妹都毫不心软,可你是怎么对太子的?天天给他写情书?”
这一进来,就瞧见临花照水的少女背影,披着披风,却仍叫人觉得姿容出众。
玲珑纠正道:“准确点来说,那情书是你写的。”
太子心里觉得奇怪,他留了个心眼儿,带着人过去的,同时没让人通知正陪在皇后身边说话的樊妍真。
宁梧脸都黑了:“你果然心里还念着他!”
这是他们二人的约定,见了信物,便会想方法在宫中私会,此前便是如此解除相思之苦的。
他这纯属无理取闹,因为玲珑就喜不喜欢太子一事已说过好几次,她皱皱鼻子,“我觉得当太子知道那些缠绵悱恻的情书并不是出自我手,而是他亲爱的好弟弟写的时候,受到的打击一定不小。”
姐妹俩互换一事,太子没跟任何人说起过,因此内侍也不知道这信物不用再递交,因为正主儿早就到了太子身边。而这半个月太子跟樊妍真过得如胶似漆,也没想着去断了过去的手段,太子见到信物时很是不敢相信,真儿已经在他身边,是他的太子妃了,如何又会有人送来信物?
宁梧:……
玲珑是叫玉洁去找人的,玉洁这丫头天生少根筋,脑子不大灵光,指哪儿打哪儿,主子换了个人都察觉不出来,乐颠颠地去跑腿,跟以往一样,拿着姑娘给的信物去见一个内侍,那内侍见了信物后立刻禀报太子——太子都惊了!
“不要这么凶巴巴的嘛,你都要把我吓到了。”
玲珑用力攥了下他的手指表示了解,宁梧便撒手让她玩儿去了。该说她闯祸不嫌事儿大还是真有本事呢,反正叫她给寻了空子,真把太子给叫过来私会了,期间宁梧不放心,就藏在边上,想着玲珑若是失手了,他可以救场。
玲珑深谙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的道理,笑盈盈地凑过来,搂住宁梧的脖子,坐到他大腿上,一根手指顶着自己的半边脸:“我在东宫过得日子可不算好,虽然樊妍真现在也在吃苦头,可对我最不好的还是太子。你知不知道,太子最看重什么?”
宁梧勾了勾她柔嫩的小手心:“记得别给人留下把柄。”
这个宁梧当然知道,非但他知道,玲珑也知道。
玲珑也小小声回答他:“我要整他。”
太子最看重的,自然是他“太子”的身份,只要保持这个身份,等到皇帝百年,登基为帝的必然是他,到那时候他还不为所欲为,哪里需要再看他人脸色?
你不招惹她,大家互不干涉互不搭理,可你要是去惹她,别管惹大惹小,最后都至少被扒层皮下来。
宁梧似是听出玲珑话里的意思:“你……”
他倒不是担心她还对太子情根深种,说真的,这半个月玲珑的所作所为,宁梧是打死都不信她能对太子有什么感情的,不把太子整死都是太子的造化!
“我跟你的目的一样,都是把他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玲珑笑嘻嘻的,云淡风轻,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他既然想要,那我必不可能给。且我现在同你在一起,你若是想要好生过下半辈子,也不能让他当皇帝,否则他当了皇帝,第一个搞的人就是你。”
他私下拽了拽玲珑的衣袖,低声道:“你干什么?”
太子跟宁梧势同水火,即便宁梧并没有争权夺势之心,太子也容不下他,就像是皇后处心积虑想要干掉萧贵妃一样,其中到底是多少出自嫉妒已经不确定了,这份仇恨与敌视已经深入骨髓,成为了一种执念,除非对方死绝断气,否则不会停止。
二皇子发现有件事情很不妙,因为他的媳妇,他刚认下来的自己人,居然在宫宴上偷偷给太子抛媚眼!
“那你想怎么做?”
别闹了,太子变成怨妇玲珑都不会是怨妇。
“我能怎么做啊。”玲珑软绵绵地依偎在宁梧肩头,把玩他乌黑的头发,“我只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姑娘,胆子小,又怕生,只能跟在厉害的二爷背后装腔作势狐假虎威这样子,还是得看二爷的,我不过小打小闹罢了。”
不过在跟玲珑过了半个月日子后,宁梧相当怀疑眼线递回来的消息——就玲珑这样儿的,能是个任由内侍欺负不敢还手,哭哭啼啼悲春伤秋等待太子宠幸的春闺怨妇???
宁梧差点儿被她夸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他不是被人夸就忘形的太子,立刻又缓过神,正色道:“倘若我做不到你想象中的那样呢?”
玲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随二皇子宁梧一起入宫的,经过半个月的相处,他们两人在各个方面都完美达成共识,无论日常还是床上事事和谐,宁梧也逐渐将玲珑当作了自己人,毕竟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太子对玲珑着实算不上好,玲珑若是还因此对太子情深不悔,那也只能说明她是个傻子。
玲珑说:“我是无所谓的,我到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可你,要是失败了无非就面对两种情况,要么是在太子登基前死,要么是在他登基后死,时间早晚的区别而已。”
但谁叫人家是皇帝呢,就是再老眼昏花,再不着四六,他的儿子们也得老老实实进宫来尽孝。
太子心中认为她才是真正的樊妍真,那她到时候大不了再作为樊妍真入宫,难道还能比现在过得差了?
比如说年轻时候怎么都看不顺眼的皇后,到老了皇帝也心软了,想着这是自己的发妻,即便是不喜欢,也到底是一起走过了大半辈子。否则皇后母子拿什么来跟萧贵妃母子争?他们娘儿俩完全把萧贵妃与宁梧当作自己的假想敌,打萧贵妃入宫那天皇后就开始敌视她,直到现在,皇帝越发心软,皇后就越发步步紧逼。
饶是宁梧觉得玲珑是在逗他,也还是忍不住感到生气,他又不是想要太子的命,他只想要太子当不成皇帝,这样日后才有他跟母妃的活路,而他自己也不想当皇帝,他无法感受父皇的快乐,自然就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两个互相给对方戴了绿帽子的兄弟直到半个月后才再见面,听说是皇帝做了个噩梦,梦醒后便十分思念自己放出宫的儿子们,便设了宫宴。叫玲珑说,大部分人类都是这样无趣,甭管年轻时多么凶神恶煞,都是越老越感情充沛,各个方面都是。
太子梦寐以求的皇位,对宁梧来说毫无价值。
第564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四)
他也一直在做准备,如今缺的只是个机会。
可不是嘛,这对向来互看不顺眼的兄弟,在换老婆这件事上难得达成了一致。
父皇年纪大了,更愿意看到儿孙满堂其乐融融的景象,于是他的儿子们也都按照他的想法来表现给他看,其实这里头有多少个兄弟是真的相处融洽的呢?就好比平时,太子在皇帝面前跟宁梧兄友弟恭,那背地里白眼不知翻了多少个,皇帝能看不出来吗?
太子万万没想到,他最讨厌的老二非但没有藏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反而咧着嘴笑得不知多开心。
他是老了,不是傻了。
现在老二在干什么?该不会是藏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吧?
皇子之间的风起云涌,皇帝都看在眼里,可他不想提,至少在他还有力气再活个十来年的时候,他不想提,他年轻时为了皇位也杀过自己的兄弟,可作为父亲,他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
等到他带着樊妍真到皇帝皇后面前走了一圈,得到了帝后的夸赞,说太子妃今日气色极好,且落落大方,不愧是樊家的女儿后,太子就更高兴了,樊玲珑在的时候母后可没这么夸过她!果然!珍珠和鱼目的区别是如此巨大!
同时他又防备着这些年轻力壮的儿子们,他们越长大越大,越来越有力气,越来越有本事,也越来越让他忌惮。
不像那樊玲珑,瘦巴巴的小身板儿,气势也不足,根本撑不起来。虽说是容貌相同的姐妹俩,性子却是天差地别,面对樊妍真时才有的爱意与欲望,在面对樊玲珑时根本兴致缺缺。想到日后就能与自己心爱之人长相厮守,老二想借此攻击他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带回去个木头美人,却把冰雪聪明的真儿送给了他,太子就忍不住想仰天大笑。
儿子太优秀,皇帝提防着,儿子不够优秀,皇帝又犯愁,大概这就是身为帝王的通病吧。
“孤果然没有看错,你才是最适合这身衣服的人。”
贪心。
樊妍真也是强忍心头喜悦,伸出颤抖的双手拿起搭在床头的太子妃朝服,上面绣着的金线是那样精致而高贵,彰显着太子妃高高在上的身份,而这一切终于要属于她了……樊妍真几乎是以虔诚的心态在穿这身朝服,待她穿好,太子赞赏的目光更是让她感到了骄傲与兴奋。
有了世间至尊的地位,他们又开始向往人间烟火,潇洒快活了一辈子,他们又逐渐害怕死亡,皇帝宠信道士,前不久刚在宫中建了一座通天观,招来许多道士,要炼制什么长生不老丹。
太子越想越美,差点笑出声。
第568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八)
就连樊大人与樊夫人都分辨不出这孪生姐妹,难不成老二能分辨得出?最重要的是,太子知道,樊玲珑那个女人对自己情根深种,老二若是想利用樊玲珑来陷害他,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皇帝总喜欢世人叫自己做“万岁”,活个百岁还不够,还奢求千岁万岁,宁梧认为十分可笑。就比如说他父皇,你要说他没良心吧,他不曾抛弃糟糠之妻,皇后年老色衰,他也按时初一十五往皇后那儿去。你要说他有良心吧,他又一个接一个的美人朝后宫塞。
太子嘴上说不算,还亲自动手拿了衣服过来要给樊妍真穿,一边穿一边沉声道:“既然太子妃已被老二那家伙带走,无论他在打什么主意,孤都不会让他称心如意!他既然敢换了你们姐妹二人身份,那孤就将计就计,将错就错!本来就只有你才是孤的心头挚爱!”
你说他最爱萧贵妃吧,这些年鲜嫩的小美人他没少碰;你说他对萧贵妃不是真爱吧,他又能在萧贵妃患病时不顾太医与皇后的劝阻亲自照料,有什么好的都第一时间想到她,对一名帝王来说,这已经是极致的宠爱了。
“穿上!”
可你看看,现在他又讲究什么长生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梦寐以求的幸福终于到来了吗?
上次入宫宁梧就被迫听皇帝讲了一大堆炼丹求道之事,平日里商议完国事批完折子,皇帝还会亲自换上道袍去通天观烧香,那些道人溜须拍马的本事无人能及,把皇帝哄得眉开眼笑,甚至给自己取了个道号叫伏天道人,这道号一听就霸气得很,看样子是想升天后也继续做皇帝呢!
樊妍真一愣:“殿下?”
要不是宁梧跑得快,皇帝差点就要跟他分享自己刚得的丹药了。
太子眼神深沉:“真儿!将这衣服穿上!日后你就是太子妃!”
这些丹药都是道士们炼出来的,皇帝愿意吃,却也防着里头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炼出来的丹药都要经过太医院好几批次手续检查,才会送到皇帝身边。
可他又投鼠忌器,倘若二皇子真的知道了他跟樊妍真的关系,那么会不会以此为把柄来拿捏他?如果父皇知道了……不行!
他吃了几粒,不知是丹药真有效果还是心理作用,总觉得体力好了许多,白头发也少了,眼角的皱纹甚至也有了消退,皇帝龙心大悦,一挥手,把剩下的丹药按人头分给了自己的女人跟儿女们。
他心中已经默认自己是未来的皇帝,性格也是典型的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我睡你老婆可以你睡我老婆就是找死,即便那是他不喜欢,未来会抛弃的老婆也不行!
后妃中仅有皇后萧贵妃及几个受宠的妃子有此殊荣,此外皇子们每人一枚,太子妃由于身份特殊也得了一枚,皇子妃们则是没有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太子冷了脸。
送药来的太监还笑眯眯地站在边上,俨然要亲眼看着皇子们把丹药服下才能回去交差。
难道、难道说老二知道他给他戴了顶绿帽子,为了报复他,就把太子妃给带走了???
这么一副拳拳慈父心感动了宁梧,他额角青筋跳了跳,跟服毒一样用水把丹药灌了进去,宫里的人一走他就命人去取催吐的药物,玲珑在边上幸灾乐祸:“你看看你,你爹好心好意让你跟他一起长生不老,你竟不领情,还要吐出来!”
可惜再多的疑问也抵不过现实,当太子得知一大早二皇子就带着“二皇子妃”去跟萧贵妃请安并且已经出宫回府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
宁梧神色古怪,这丹药有股说不出的怪味,其他人兴许不知道,但他在宫中有眼线,皇帝刚建通天观的时候,宁梧就隐约觉得会是个机会,道士们炼丹,总不能洒扫之类的事也亲力亲为,里头就有几个宁梧的人,把这些道士的一举一动都如实递了出来。
如今就像是有一把大刀悬在头顶,而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谁在背地里神不知鬼不觉做了这一切?那幕后之人又有何目的?真正的太子妃此刻身在何处?
皇帝虽然在皇后跟太子以及萧贵妃和二皇子之间摇摆不定,总想着两边都讨好,但毕竟是宁梧的父亲,且对他一直很好,他是不容许那些道士生出别的心思的,尤其是炼丹这一块,这东西要入口,必须得小心仔细。
倘若这计策是太子跟樊妍真自己想出来的,那他们必然是高兴的,终于能厮守在一起,碍眼的人都不见了,他们会笑眯眯地拥抱,然后共同嘲笑被蒙在鼓里的人。可现在情况完全反了过来,他们的确是想过要交换玲珑跟樊妍真的身份,但前提条件是,这个决定是太子做出来的!
可宁梧万万没想到他父皇这么大方,还乐意跟他们一起分享,看着玲珑在边上笑个没完,他只想赶快把这东西给吐出来,然后三天不吃饭清清肠子。
是谁在背地里盯着他们?
玲珑笑够了,宁梧已经吐得脸色发青,她果断地离远了一些,捏着鼻子问:“你为什么要把这么好的东西吐出来?当心我向皇上告你个欺君之罪!皇上亲自赐下的长生不老丹,你不知珍惜就算了,还吐了!”
那她去哪里了?又是谁把樊妍真的衣服给换了?!
宁梧自己也吐得快不行了,他拿起茶杯,用茶水漱口,又叫人收拾了周围,待到只剩下他跟玲珑,他才告诉她:“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吃这玩意儿么?”
樊妍真丢的不仅是衣服,还有能证明她身份的东西,太子叫了心腹过来一问,果然,太子妃已经不在东宫!
“……因为你想吃吐出来的。”
这边两人相处和谐,东宫里相拥而眠的太子跟樊妍真就没那么舒坦了!樊妍真的衣服没了,却留下一套太子妃朝服,无论是樊妍真还是太子,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难道二人私会之事被人撞破了?若是如此……
宁梧:“……”
宁梧怀揣一种奇异的轻松感,也收拾好了坐下来用膳,他默默地看了玲珑一会儿,再度在心中确定她果然不是那个一餐饭只吃几口就为了保持身材的樊妍真……十个樊妍真都没有她一半能吃!
他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要走,玲珑赶紧把他拽住:“开玩笑呢,你说说,你为什么不想吃这好东西?听说其他人收到了都感恩戴德跪在地上叩谢圣恩十分不舍地吃的呢。”
两人达成共识后,玲珑第一件事就是叫人传膳,除了在宫里陪萧贵妃用了早膳外,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美色虽然惑人,但和食物比起来,玲珑总是会选择后者的。
宁梧:“……要是我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的话。”
无论是她对待萧贵妃的态度,还是两人已成夫妻的事实,都比留樊妍真那样的女人在身边好得多。
“里面能有什么,太医们不是早就检查过好些遍了,都是些药材,跟保健品似的,吃了治不了什么大病,但也不会出事。像是皇上那种对长生不老追求不已的人,心理作用强,会出现白发变少精神变好的状况也不奇怪吧。”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了,从看到她时就有的怪异感到现在终于有了解释,不是樊妍真变了,而是她根本就不是樊妍真!而真正的樊妍真现在还在东宫呢!宁梧只用了十几秒就做了决定,比如樊妍真,他当然更愿意接受玲珑。
宁梧呵地冷笑一声:“是啊,可是除了药材之外,里头还有一味,你猜是什么?”
……这准备工作做得可真好啊,宁梧想。
玲珑歪歪脑袋表示不解。
她不知从哪儿掏出自己顺来的令牌,在宁梧面前得意地晃了晃:“看到没有?”
宁梧面色平静地告知正确答案:“他们从身上搓出来的泥。”
“对我来说是的。”玲珑点点头,“对宫里那两人就不一定了,不过我也不在乎他们到底怎么想,反正闹出来事,最丢脸的又不是我。你大可放心,他们绝对会将错就错,毕竟我跟樊妍真长得一模一样,就连亲生父母都分辨不出,更何况是那些只见过几次的人?再说了,哪次出门不是浓妆艳抹的,脂粉一涂,谁认得出谁是谁啊。”
龙女瞬间远离宁梧!
宁梧觉得她好天真:“你当真以为能够相安无事?”
她露出嫌恶的表情:“你知道你怎么不跟皇上说?”
玲珑拍了拍他的俊脸:“好了,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以后咱们就友好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我说了能有用吗?”宁梧问,“他那么相信那群道士,我就是说破天他也不会信,反而会觉得我居心叵测,反正吃下去也不会出事,我多这嘴干嘛呢?再说了,太子不也吃了?我看他吃得还挺开心,觉得父皇很看重他。”
宁梧:……
玲珑提醒:“你跟萧贵妃也吃了。”
“他头上是有啊,不然怎么说你们俩是亲兄弟呢?”
宁梧看她一眼,低头又开始干呕,他算是服了父皇,赐药还不算,还得让内侍看着他们服下去才肯回宫复命,早知道会这样他就早准备一颗假的掉包了,结果害得自己吃了这么恶心的东西,媳妇那挑剔任性的劲儿,保不准未来有段时间不许他靠近。
他都叫她给带偏了!
这一点宁梧的确猜对了,玲珑觉得很恶心,不许他靠近自己。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还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不成?
宁梧有气没处发,仔细想想都是那群臭道士的错,你说他们做点人事不行么,朝药材里头加污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非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才行。而且也得命人去准备几枚假的随身携带,天知道什么时候父皇心血来潮又给他赐一颗,宫里母妃那儿就算了,母妃定然是要跟父皇同甘共苦的,他说了徒惹她恶心。
宁梧被一刀直戳心脏,半晌,咬牙道:“太子头上也有。”
于是皇宫内通天观在半夜突然走水了,里头睡得正香的道士没命地朝外跑,光着屁股连裤子都忘了穿,简直贻笑大方。皇帝听说后脸都黑了,对道士们也有了初步怀疑,这群道长自称能腾云驾雾掐指算未来,怎么连通天观会走水这种小事都算不出?那北方干旱一事,叫他们求雨能有效果吗?
“我叫玲珑,日后你大可这般叫我。”玲珑凑过来,小脸蛋搁在宁梧肩膀上,“仔细想想吧,难道还会出现比这更可怕的状况吗?你说,是现在我跟樊妍真交换好呢,还是日后你头上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啊对不起,我给忘了,你这帽子怕是早就戴上了。”
这么一想,那颗仙丹吃下去,好像除了不便秘之外也没什么特殊效果了。
再怎么说,太子妃也比樊妍真看着讨喜许多。
瞧出皇帝有些不高兴,为首的道士连忙将刚刚炼出的仙丹献上想讨皇帝欢心,奈何皇帝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说:“诸位道长为朕炼丹,着实是辛苦,不如诸位道长也都吃一颗吧。”
若是两人没有发生关系,那么按照现在的情况,宁梧一识破玲珑就会将她送回宫中,悄无声息地将这场错误给修正。然而如今生米已煮成熟饭,宁梧觉得,就这样换过来也挺好的,因为他一点也不喜欢自己那位妻子。
知道丹药里加了什么东西的道士并不多,为首的道士眼睁睁看着其他道士吞了,他跟协助自己炼丹的几个师兄弟对视一眼,咬牙闭眼,伸手拿起丹药,往里一扔,连水都不喝,干咽。
“那是。”
皇帝问:“诸位道长感觉如何?”
宁梧听她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嘴角一抽:“你倒是想得开。”
吃了自己身上搓出来的污泥,还能如何?自然是恶心,恶心的不得了!
“当然。”玲珑理直气壮地回答,“他们俩可是抓紧了机会也要亲热一番,这么一对被可恶的封建势力分开的有情人,但凡有良心的人都要帮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能去破坏呢?我可告诉你,爱情没有先来后到,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错的。”
这仙丹有没有用,道士们自己最清楚,他们也不敢胡乱弄,加进去的都是些对人体有益的药材,所以玲珑才说吃不死人,可要想有效果却很艰难,顶多就能起个心理作用。
宁梧:“……你就这么有信心?”
皇帝突然就舒坦了,道士们献丹时都说长生不老丹尚未完成,但如今这些丹药,吃了虽不能长生不老,却也能延年益寿。皇帝突然智商上来,怎么能证明这些丹药吃了能延年益寿呢?
玲珑调戏完他就撒手不管,闲闲坐在床边,两条细白的小腿儿晃呀晃的,白生生的,看得宁梧眼热,他忍不住又想起先前在床上,二人颠鸾倒凤,自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耳畔又听玲珑说:“你也不用担心,横竖这事儿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成全了一对有情人,这可是做了大善事,种善因得善果,你会好人有好报的。”
不如让这些道士自产自销,他观察看看他们是不是真能返老还童,再决定自己要不要吃。
现在他只觉得头疼。
宁梧得知皇帝做出的最新决定时相当满意,虽然他不打算告知真相给萧贵妃,但并不代表他真愿意自己亲娘吃这种鬼玩意儿,他早就想好派人将这丹药掉包,不能自己碰都不碰却让亲娘受罪不是?万一吃下去拉肚子呢?
不,宁梧完全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感到“欢喜”了。
也就是在这时,太子向玲珑发出了见面的邀请。
“你应该不是这么娇滴滴的人吧?”玲珑勾起他的下巴,在他唇角轻轻落了一吻,眼神意味深长,“樊妍真爱慕太子,太子也爱慕樊妍真,你我作为他们二人的丈夫跟妻子,总不好棒打鸳鸯,做那隔离牛郎织女的银河,因此我便做主与樊妍真换了个身份,你看,皆大欢喜不是?”
他实在是想她想得不得了了!
男女之事,宁梧不觉得自己吃了亏,他有点搞不懂玲珑在想什么,尤其是她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这若是传出去……
东宫那个冒牌货,他连看一眼都懒,只想早些见到真正的真儿好一解相思之苦。
可照眼前这情景看,天底下谁无能,也轮不到她无能。
他在信里说,每个夜晚都将她的回信贴着胸口放好,如此躺在床上方能睡着。梦里与她百般恩爱,醒来却是孑然一身满室冷清,心中对她的思念愈发深重,实在是忍不住想见她,便约在两日后的下午,京城最著名的一家茶楼。
宁梧复杂地看着她,他与太子妃只见过寥寥几面,并不知道她是个什么性格,但他对太子的动向却是了解的,东宫的风吹草动他皆有耳闻,一个外表风光内里却连普通内侍都能欺负的太子妃,能有多厉害?大抵是懦弱无能的。
玲珑快要笑死了,太子的口吻缠绵又深情,还把情书贴着心口放,她笑得太过分,边上的宁梧却根本笑不出来,他冷冷地盯着她:“差不多行了。”
玲珑道:“你怕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
“那怎么能行呢!你快给我写封回信,就说我会准时到的,说我也很期待跟他见面。”
见宁梧一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刚沐浴过浑身散发着迷人幽香的玲珑狡黠一笑,单腿跪在床上,猛地靠近他,直把这二爷吓得往后一缩,盯着玲珑瞧的眼神活似她是什么放浪的采花大盗。
宁梧不可思议:“你居然打算去见他?!”
第563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三)
“当然。”玲珑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感情是需要维系的,十天半个月的不见还没什么,可三五年过去,再好的关系都会崩塌!也该让太子看看他心心念念的樊妍真了不是吗?你不要饱汉不知饿汉饥。”
一时间,宁梧不知该作何语言,他对这位太子妃并不熟悉,满打满算也就见过几次,甚至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太子居然没有碰过她!最重要的是,她为何会变成“樊妍真”?樊妍真又在什么地方?
宁梧:“……不行,你不可以去。”
“你……”
他疯了才会答应让曾经是夫妻的两个人共处一室!谁知道太子会说些什么,会做些什么?万一玲珑被说动了呢?再说了,太子有什么好看的?她不是说过,他比太子要好看,要更符合她的审美?
他的确是不满太子,可也没想过要在这种地方跟太子扯平!
鉴于宁梧不肯她去的态度太过坚持,玲珑只好退一步选择妥协:“既然你不给我去,那你去吧。”
宁梧嘴角抽搐,他早该知道的……樊妍真怎么可能还是处子身?只恨当时他被她迷得丧失了心智,只能跟着她的节奏走,直到叫了水,她去沐浴了才意识过来。
说完还补充一句:“反正写情书的是你。”
“不要这样惊讶,没什么的,反正太子也睡了你老婆,你们一比一平了。”
第569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九)
“是我呀!”她欢快地跳到床上,与他靠得很近,那张与樊妍真一模一样的娇容,神态却完全不同,宁梧心中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他居然睡了太子妃!
太子得了心上人的回信,十分高兴,次日起得特早,打扮的人模人样,还特意戴上了最喜欢的一块玉佩,怀揣激动又期待的心情,出宫赴会。
宁梧注意到她说的是二皇子妃,而不是“樊妍真”,他心中突然有个大胆且诡异的想法:“你……你该不会是……”
他跟玲珑约的是京城很出名的一家茶楼,这家茶楼最妙的一点就是隐私性极强,达官贵人来了都有包厢,决不会暴露身份,特别适合阴谋暗杀还有偷情。
玲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便歪头笑道:“我是二皇子妃呀。”
听小厮说贵客已经先来了,太子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就知道真儿的心中一直都有自己,否则也不会还没到约定的时间她就先一步到了,甚至还在里面等他。
宁梧问:“你是谁?”
他早该知道的,只有面对真儿的时候,他的心才会这样沸腾与热烈,这怎么能是东宫那个冒牌货能比的?
玲珑洗过澡出来,就看见宁梧坐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上下打量自己一番:“怎么,我有哪里不对吗?”
太子深吸一口气,摒退左右,轻轻伸出手,推开房门,为了待会儿能与心爱的真儿好好说上话,他甚至反手将门带上,他有无数情衷想要诉说,只是想象着她的面容,他就已经开始激动了。
这、这是圆房成功了啊!
他想起信中她那些顽皮有趣的言语,热情大胆的表白,一颗心火辣辣的,仿佛在沸水中升腾,这段时间不见,他对她却丝毫没有生疏,因为信上活泼生趣的文字都变成了真实的画面呈现在他眼前,他想象得出她是多么的讨人喜欢,于是心里对她愈发想念。
宁梧压倒玲珑全凭一腔孤勇,活儿差得要命,两人闹了许久,闹得外头下人们都慌了,开始迟疑要不要派人进宫去请示皇上跟贵妃娘娘,里头总算停了下来开始叫水。
“真……怎么是你?!”
毕竟宁梧的长相身材,比起太子更符合她的喜好。
一句缠绵悱恻的真儿还没叫出口,绕过前头的屏风就发现里头坐着的不是他想象中美好的真儿,而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忌惮也最厌恶的人——二皇子宁梧。太子立刻就换了个表情,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你在这里做什么?!”
玲珑也不反抗,倒在床上吃吃的笑,主动搂住了宁梧的脖子,方才看到他脱去衣衫后精壮的胸膛与八块腹肌后,她就改变了主意,愿意同他春风一度了。
宁梧心底呵呵,面无表情,他冷冰冰道:“皇兄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言语间已脱去外衫与中衣,房内温暖,穿着单薄也不会冷,他直接上前来将玲珑摁倒在床上,不得章法地要脱她罗裳,折腾了半天,干脆野蛮地全部撕了了事!
太子喝斥:“胡闹!孤是来品茶的,难道你也是?”
宁梧冷笑道:“你很快就知道是谁惹我生气了。”
宁梧没想到这人如此不要脸,面对自己竟然一点不心虚,便愈发表情冷漠:“那还真是巧了,皇兄今日来是跟谁喝茶的,我就是跟谁喝茶。”
玲珑就笑眯眯地看他:“二爷动这么大气作甚,跟我说说,是谁惹二爷生气了?”
太子心里顿觉不妙,心想不会是老二知道自己跟真儿的关系了吧?他有些担心樊妍真,正想说些什么,又听宁梧讽刺道:“父皇向来教导我们兄弟说要兄友弟恭,可照现在这情形看,大哥还真没把我当兄弟,要么怎么一点愧疚之色都不见,甚至还想先发制人说我的不是呢?”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她是弱女子,他气急了甩她,力道也控制的很好,并没有很疼。
太子咬牙嘴硬:“孤又不曾有任何事对不起你,为何要愧疚?孤告诉你,老二,你要是想胡编乱造个什么罪名到父皇面前嚼舌头,孤绝不护轻易饶了你!”
饶是他脾气再好,也被樊妍真这一套贼喊捉贼的说法给惹火了,告别了萧贵妃,夫妻二人上了轿子,一路回到皇子府,宁梧二话没说,拽着玲珑的手腕,直奔她的房间,挥退众人,将她往床上一甩!
宁梧气乐了,这人还带恶人先告状的?他现在总算是明白玲珑为何要耍着太子玩了,面对这样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人,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好话也不用说,硬刚就完事儿了。
日!你大爷的樊妍真!!!
于是他露出一个笑容。
宁梧:……
不知为何,太子总觉得这个笑容怪怪的,没等他想明白,宁梧就说话了:“皇兄这话说得可真是伤人,怎么就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儿了?我一封一封的给皇兄写书信,难不成咱们兄弟俩之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萧贵妃惊道:“你们居然不睡一个屋子???”
想恶心人,就必须先恶心自己,等到自己免疫了,就能眼都不眨地去恶心别人了。就好比此刻的宁梧,玲珑取笑他的时候他还会生气,然而一瞧太子那懵逼的表情,他又觉得浑身舒爽,无非是帮自己媳妇写几封回信,能看到太子这样自作多情的模样真是太值了。
二爷他用尽了毕生的修养才没有骂出来,他毕恭毕敬地说:“是,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一时鬼迷心窍冷落了她,儿子跟您保证,以后每天晚上都跟樊妍真睡一个屋子,不出半年就让您抱上孙子。”
太子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宁梧深呼吸,好,好,好一个樊妍真!居然把锅都推到他身上来,摆明了是知道他不会在母妃面前拆穿她!
“我说,好歹咱们兄弟之间飞鸿传信了这么久,皇兄难道一点都没感觉到?”
萧贵妃恨铁不成钢道:“母妃是怎么教你的,成了亲就要对自己的妻子好,你看看你,这都快两年了,你不跟妍真圆房是什么意思?幸好我没有催妍真快些怀孕,否则岂不是笑死个人!这都是我儿子的错,我却要去怪罪我的儿媳妇!”
太子:???
他是不是幻听了???不然怎么听到母妃指责他不肯跟樊妍真圆房????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宁梧直到见到亲娘,还在琢磨玲珑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等到萧贵妃指责的话一出来,他瞬间愣住了:“母妃,您、您刚才说了什么???”
“不过让我大开眼界的是,皇兄对着自己的弟妹都能如此深情,却又为何对太子妃视而不见呢?”宁梧好整以暇地问,欣赏着太子青白交加的脸色,“不好意思,这些来往书信,还有信物,我都给皇兄收起来了,免得弄丢,皇兄觉得我是不是个好弟弟?”
玲珑若是想与人交好,那真是再简单不过,她轻而易举就得到了萧贵妃的全力支持,甚至在宁梧被叫进去说话,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给了他一个挑衅又兴味的眼神。
好个屁!
萧贵妃养了雪球也快两年了,总算是过了撸猫的瘾,也因此对玲珑更是喜欢,还赶了宁梧出去要跟玲珑说悄悄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要是这些书信捅到父皇面前,他绝对不会有好日子过!
它、它还是想要讨好龙女大人!
明明是如此危险的事,可此时此刻,太子心中想的,居然是……“真儿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玲珑把它从地上抱起来放到了萧贵妃腿上,萧贵妃惊喜又不敢置信,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雪球的毛。雪球凶巴巴看她一眼,片刻后,软了下去,任由萧贵妃撸来撸去。
宁梧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太子不想办法封自己的口,而是先问玲珑的下落,虽然理智上他知道太子问的是“樊妍真”,可这段时间跟太子书信来往的却是玲珑,情感上宁梧很是不爽。他冷笑道:“我的妻子,我想怎样就怎样,难道还要告知于你?”
它是尚未开智的猫,并不能理解眼前这位是谁,只知道强大的让它本能性感到畏惧,也本能地想要讨好跟谄媚,得到一点点关注就喜不自胜,连喵叫什么都忘了。
一想到宁梧很可能碰了真儿,太子心里就有把火在烧,恨不得废了宁梧,他怒拍桌子:“宁梧你不要欺人太甚!孤不是好惹的!”
玲珑低头看看脚边的胖猫,不是很想搭理它,但雪球叫得越发嗲越发软了,仿佛一滩软肉仰躺在地上,玲珑便弯下腰在它肚皮上摸了摸,雪球顿时就喵嗷喵嗷地叫起来,爽的不行,两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抱住玲珑的手腕,不肯让她离去。
被睡了老婆还要被指责欺人太甚的,全天下怕是也只有宁梧一个了。
没出息!
他不愿将自己跟玲珑之间的事拿出来说,但不妨碍他要刺激太子,便慢悠悠道:“皇兄以为今日为何是我来,她却没来?”
到现在也没被允许撸毛的二皇子殿下如是想着。
眼看着太子表情变换,宁梧轻笑:“自然是因为她把我当丈夫,早已认识了过去的不对,想要与我认真开始一段感情,从前种种,都要抛弃了。”
那么傲慢不理会人类的纯种猫,突然变得跟狗一样……真的有点不忍直视。
太子眼都红了,怒的:“孤不信!你把她叫出来,孤要见她!”
宁梧也感到不可思议,他诧异地朝玲珑看了一眼,不懂她身上有什么变化吸引到了雪球,否则见她一次哈一次的雪球怎么会这样狗腿?
“容我提醒一句,那是我的皇子妃,是皇兄的弟妹,皇兄要以什么理由去见她呢?”宁梧起身,“不仅如此,以后她也不会再与你互通消息,你们之间就此为止。”
萧贵妃心碎了。
太子还要再说些什么,宁梧却已经打开了包厢的门,门一开太子就不敢说话了,毕竟他还要脸,要是叫人知道他睡了弟妹,非闹得满城风雨不可,严重点他这个太子都别想当了!
伸开双手等雪球入怀,满心以为能撸毛了,结果胖猫儿却无视了她,径直走到玲珑脚边,欢快又谄媚地蹭了蹭,喵的一声倒在地上,四脚朝天露出雪白柔软的肚皮示好!
不过宁梧的话他是半信半疑,他不信前几天还在信中跟自己你侬我侬的真儿会移情别恋,想来是宁梧的阴谋,他决不会叫他得逞!
萧贵妃还以为是找自己的,惊喜道:“雪球儿!”
然而回了东宫后,太子想尽了法子想朝二皇子府递消息,最终却都石沉大海。
眼下它一反往日高傲,居然叫得又嗲又软,仿佛小婴儿撒娇,喵喵喵的走近了。
他不知道真儿是没收到,还是收到了却不想回复,倘若是前者,他一定会早日解决掉老二那个碍眼的家伙,倘若是后者……太子绝不愿意相信会有这个可能性。
猫儿叫雪球,因有一身又白又长油光水滑的毛儿,平时萧贵妃精心喂养,养出了一身肥肉,胖乎乎的憨态可掬,可不正像是一颗胖雪球么!
想到自己孤身一人的时候,真儿可能正与宁梧情浓,太子便辗转反侧气恼不已,内侍禀报说太子妃重病,他也无心理会,不耐烦地挥挥手,“那就宣太医!孤又不是大夫,去看她又有什么用!平白过了一身病气!”
以往樊妍真来,兴许是知道樊妍真心中对萧贵妃不满,这护着铲屎官的猫儿每次都哈樊妍真,对她敌意颇深,这还是宁梧第一次看到雪球主动靠近樊妍真。
越想越生气,如若不是这个冒牌货欺骗了自己那么久,他怎么会认不出谁才是自己喜欢的人?
萧贵妃养得猫儿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来,这猫儿是番邦进贡来的,生了一双异色眼瞳,性格高傲,萧贵妃喜欢得紧,梳毛洗澡喂食样样都亲自来,就这,这猫儿也就在心情好的时候能许她撸两把,平时骄傲的不行,总喜欢趴在高处俯瞰人类,连皇帝想摸摸它都不给机会!
那冒牌货还是苦头吃得少了!
宁梧在边上面无表情,心中却在怀疑玲珑的目的,她向来不喜他,也不喜母妃,如今这般热情又是为了什么?难道是有什么阴谋?
太子脸一沉,就决定要再给太子妃点颜色看看。既然她重病卧床,那就继续病下去好了,与其要一个居心叵测的太子妃,他更愿意要一个身患重病卧床不起的太子妃,那样的话,他还能做一个人人称道的好丈夫。
萧贵妃很快就被哄得不知今夕是何年,恨不得把玲珑留下不给走了!
樊妍真做梦都想不到,玲珑这只小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她的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以为跟姐姐交换了身份,做了太子妃就能如愿以偿,谁知道过得却愈发艰难,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生得病,总之就是躺在床上没力气,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还总是做噩梦。
玲珑是十六岁嫁的人,如今满打满算也才十八,虽梳着妇人发髻,可眼眸清澈天真,看了就叫人喜欢。
梦里她没有这么早就入东宫,而是一直做着自己的二皇子妃,直到太子登基,她才从二皇子府被接进宫。
萧贵妃没有女儿,她自生了宁梧便落了病根,再难有孕,看到宫里那些软软的小公主,心里别提多喜欢了,只可惜她身居高位,小公主们也好,公主们的生母也好,都防她防得不行,生怕她对她们下毒手,是以萧贵妃只好养了只猫儿解闷,她心中十分喜欢撒娇可爱的小姑娘。
她顶替了姐姐的身份,那么世间就不能存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樊妍真亲眼看着内侍将姐姐活活溺死在水盆中,那时候她心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有对未来的憧憬与野心。
“母妃,许久不来看您,您可别见怪,昨儿晚上您吃得可好?早上怎么起这么早啊?二爷实在是太不体贴了,居然都不知道派个人过来送个口信,让您不用等我们一起用早膳。”
皇上爱她,她也爱皇上,他们携手并肩,总算是占据了这天下。
他正想用眼神警告玲珑不要乱来,谁知玲珑看都不看他,上去就挽住了萧贵妃的胳膊,亲昵地宛如母女,自然地仿佛她才是从萧贵妃肚子里出来的,完全把宁梧给抛到一边了!
而二皇子妃暴病而亡,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了。
别说萧贵妃,就宁梧也是头一回见!
新帝想要二皇子跟萧贵妃的命,可二皇子早早就做好了准备,新帝尚未来得及下手,他已经带着萧贵妃消失无踪。
儿媳妇每次见她,礼数是不缺的,只是难以亲近,像是这般笑容,萧贵妃还是头一回见。
最后一个威胁也解除了,新帝派人暗中追查,并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樊妍真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认出来,哪怕自己以后都要用另外一个人的名字也无所谓。
她这儿媳妇,出自世家,自幼便是金尊玉贵的嫡女,比起帝姬也不差,儿子能娶到这样的妻子,萧贵妃是非常开心的。她倒不盼着宁梧日后有什么大出息,只希望他能有个温馨的家,再生几个孩子,便是她心中最渴望的美好了。
可就是这样的幸福中,她总是看见姐姐那张青色的绝望的面孔,流着血泪,湿哒哒的头发,满身血水,带着潮湿的阴气包裹住她。梦里樊妍真不知溺死了多少次,她不敢睡觉,越来越不敢睡,可人怎么能不睡觉?
萧贵妃简直受宠若惊!
一睡觉,就是铺天盖地的水腥气,樊妍真精神越来越不好,慢慢地就生了病。宫中内侍捧高踩低,她得不到妥善照料,更是病重。
萧贵妃生得极美,即便不再是少女年华,她的气质也是旁人比不上的,再加上她心地善良为人宽和,玲珑一进去就闻到了她灵魂的味道,便毫不吝啬地朝萧贵妃露出甜甜的笑容。
直到病得迷迷糊糊了,才有内侍怕她真出事,去禀报了太子。
也因此宁梧不想她总是操心,在这宫中过日子,对着皇后那帮子人,已经足够母妃难过了。
可太子也只是让人宣太医,没有亲自来看她。
自皇子们出宫开府后,皇帝便开始放权了,以此来观察他的儿子们的人品与才能,因为有差事办,又是成年皇子,萧贵妃一年到头也就能见到儿子那么几次,她心里挂念,便希望他过得好,若是宁梧有哪里不称心如意,她便是吃不下睡不好。
樊妍真无数次地重复着姐姐的死亡,她恐惧地不敢睡去——她永远都不知道她的姐姐对她有多么失望。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太子妃爱慕太子而不得,太子对她不好,她也会失落难过,可这一切都不及妹妹亲眼看她死去来得绝望!
见二皇子没了动静,玲珑觉得很没趣,但仍然要贴着他,一定要惹他,偏偏宁梧如同老僧入定,在到素心宫之前是一句话也不说。
她怨恨太子,可更怨恨妹妹。
母妃若是见他没有同樊妍真同行,定然又要担心,他最不想的就是让她担心。
明明血脉相连,为何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
宁梧忍了。
第570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十)
第562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二)
东宫那边传出的消息说太子妃怕是要不行了,作为她的“妹妹”,玲珑自然不能不去瞧她。姐妹俩感情究竟如何,在外人看来都是一对人人称羡的姐妹花,享誉京城的樊家双姝。
玲珑点起一根手指:“我喜欢坐哪儿就坐哪儿,你若是不开心,大可以下去走着去素心宫。”
玲珑见到她的时候,樊妍真已经瘦的脱了相,颧骨凸出双目无神,完全瞧不出当年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她能在嫁人后背着自己的丈夫与太子私通,也能亲手斩断姐姐的活路,心中似乎没有丝毫姐妹之情,因此玲珑也没表现的多么伤心,甚至连坐都没有坐下来:“许久不见,你丑了好多。”
二皇子眉头跳了跳:“……这么大的地方,不够你坐的么?”
尽说些扎心窝子的话。
玲珑就很不满意,她是个你越是不想怎么样我就越要让你怎么样,最爱给人找不痛快的任性家伙,毫不客气地就坐了过去,跟二皇子贴在一起。
樊妍真没什么力气,说话也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玲珑根本不想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蔻丹,嘴角一勾:“不过你放心的去吧,要不了多久,太子就会去陪你的,怎么说你也是我的亲妹妹,姐妹一场,我怎么能不成全你们这对苦命恋人呢?”
东三所距离萧贵妃所住的素心宫很远,还要坐轿子,二皇子不理会玲珑,自己先一步上去坐好便开始闭目养神,玲珑上去后,发现他坐在边缘,俨然当她是洪水猛兽,中间留了好大一块空。
讽刺意味浓厚,听得樊妍真瞬间瞪大了眼。
因此连看二皇子一眼都没有,径直朝外走了。
“现在,你就好好的去死吧。”
很不妙,现在她正处于任性的状态。
只是片刻,玲珑便大哭出声,樊妍真反应不及,双手狂乱挥舞,外头的宫女听到声音闯进来,震惊当场,眼睁睁看着“太子妃”便这样死去了!
龙女喜怒无常,她开心的时候会按照人类本身的性格走一走,任性起来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怎么高兴怎么来。
玲珑含着泪怒视她们:“你们给我好好解释,为何我姐姐会变成这副模样?给我说清楚!”
玲珑不怕二皇子会戳穿自己,说真的,她认为二皇子除了知道他的皇子妃叫樊妍真之外,对自己的妻子是一无所知,就连皇子府的主人都不了解她,她还怕自己崩什么人设?
“二皇子妃饶命!二皇子妃饶命呀!”
只可惜樊妍真觉得萧贵妃是个狐狸精,若不是萧贵妃的存在,皇帝如此宠爱她,太子也就不会拥有二皇子这么个劲敌。这些年来二皇子对太子与皇后步步紧逼,樊妍真能喜欢萧贵妃才怪呢!
宫人们跪了一地,玲珑顺势出去找到樊妍真姐妹俩的父母,因着“长女”病重,他们都进宫来了,正在东宫外头等着,见小女儿泪流满面地冲出来,夫妻俩心头咯噔一下,觉着是不好了。等听到太监拉长了嗓子尖声叫太子妃薨逝,樊夫人受不住这个打击,当场就昏死过去。她身边的宫女连忙将她扶住,玲珑眼角还有泪,却不肯善罢甘休,抓住了樊大人的手:“父亲!姐姐之死大有文章!”
樊妍真因为跟太子的关系,自然是站在太子跟皇后那边的,每次见到萧贵妃都不是很热络,也就做个面子工夫,但萧贵妃对她却很好。二皇子不想让母亲担心,也没有跟萧贵妃说过迄今为止他们夫妻尚未圆房之事。比起阴阳怪气成天讽刺太子妃的皇后,萧贵妃真可以说得上是很好的婆母了。
樊家人世代有清名,樊大人身为当朝御史大夫,更是为人正直,公正不阿,也正是如此,皇帝才将他的一双爱女许给自己最疼爱的两个儿子,一听小女说长女之死有文章,樊大人立刻收敛了悲痛,眼中透出坚毅:“此话怎讲?”
二皇子早已在外间等着,见了玲珑,态度不冷不热:“待会儿见到母妃,请你注意自己的态度。”
玲珑便将自己看到的细细说来。
她才不要在东宫受苦呢,她要去二皇子府作威作福!
曾经的太子妃也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她自然不用关注樊妍真就知道。冷茶冷饭都是寻常,看似温暖轻薄的被子里头却满是霉斑,经久不换,也不给樊妍真自己换,樊妍真身上生了许多烂疮,一看便是被苛待所致,再加上太子先前命人再好好教训教训她,可想而知,对于一个重病在床之人,那些想要讨好太子的内侍会怎么做。
她揉了揉眼睛,洗了把脸,昏黄的铜镜看不清楚,但这张脸勉强还是符合玲珑的标准的,虽然比起她本来的美貌要差上许多,孪生姐妹嘛,总不好突然一个长开了,把另一个甩下一大截不是?
樊大人愿意给皇帝面子,却更要为自己的女儿讨回公道!他想都没想就请求皇帝答应仵作验尸,皇帝吓了一跳,这年头可没有多少人家愿意自家逝去的亲人被开膛剖腹,樊大人却主动要求,皇帝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他心想,太子虽然性子稍左,却也不至于虐待发妻,每次见到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俩都是琴瑟和鸣,外头还传言说太子心系太子妃,因此太子妃数年不孕,东宫也不进新人呢!
倒也是误打误撞,因为玲珑根本不在乎会不会被戳穿。
可验尸结果一出来,却颠覆了所有人的刻板印象。
她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使唤玉洁使唤的无比自然,这也得感谢樊妍真,她可能早就跟太子互通款曲的时候商量过未来的打算,因此身边并没有什么信任的人,除了从娘家带到二皇子府的玉洁,樊妍真基本不让其他人近身,为的就是不让多余的人得知自己的喜好与身体上的特征,否则狸猫换太子后,难免会有麻烦。
太子妃她不是病死的,她是被活活毒死的!
玲珑打了个呵欠:“知道了,伺候我梳洗吧。”
而且在生前她久未进食,身上到处是因为所处环境潮湿发霉所造成的溃烂的疮疤,头发也焦黄分叉,可以说太子妃在东宫,过得连个内侍也不如!
是二皇子的生母。
皇帝大怒!
玲珑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萧贵妃是谁。
他再疼爱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寒了忠臣的心,立刻令人严加查办,内侍们经受不住拷打,就全招了。
一夜好眠,第二日一早玲珑是被玉洁推醒的,看到玲珑不高兴地眯起眼,玉洁战战兢兢道:“姑、姑娘!二爷在外头等着呢!说是要在出宫前去与萧贵妃拜别!”
皇帝这才知道自己儿子在东宫做了什么好事。
但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嘴,姑娘说过,带她在身边就是因为她老实,只要姑娘说什么她做什么就行,玉洁一直把姑娘的话牢牢记在脑子里。
他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人家好端端的姑娘,才貌双全,送到宫里给他当儿媳妇,结果就这么短短两年就没了,皇帝能说什么?
玉洁老老实实点头,唯唯诺诺出去,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家姑娘有点奇怪。
可再怎么样,那也是他的长子啊!
等到床铺重新铺了,屋子里的熏香也换成了甜甜的橘子味,玲珑这才心满意足地脱下鞋子掀开被子躺下,不忘命令玉洁:“明儿一早记得喊我起床。”
再加上皇后哭泣示弱哀求不已,皇帝不得不为太子着想,对外只说是太子妃病重后内侍欺主,绝口不提太子示意。
玉洁虽然心里奇怪姑娘今日怎么不喜欢她最爱的熏香了,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干活,她家姑娘可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她要是动作慢了怕是要挨罚呢!
即便知道那是太子,樊大人也不由得失望透顶。
玲珑说:“把被子床单枕头都给我重新换一套,屋里的熏香也换了,我困得不行,要睡觉。”
就在这个时候,二皇子却站了出来,同时站出来的还有玲珑与萧贵妃,不知他们做了什么,太子苛待发妻致使太子妃薨逝的事一瞬间传得满城风雨,就连那茶楼里说书的先生都把这事儿改编成了故事,教育有女儿的人家,再嫁女前千万要看清楚对方的人品,万万不能将女儿推入火坑。
樊妍真心里恋慕太子,特别不喜欢旁人叫她二皇子妃,如玉洁这样跟随她多年的婢女,私下里就都叫她姑娘。
又说什么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为何到了太子身上就不好使了?太子妃可是出身樊家的贵女啊!这样高贵的姑娘死了,皇家仍然要息事宁人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那么倘若是平民百姓死了呢?
婢女是她从二皇子府带来的,以前也是在樊家就跟着的,很是忠心,本来已在被褥里睡得喷香,突然被惊醒,看到玲珑立刻爬下来跪在地上:“姑娘恕罪!姑娘恕罪!”
太子连自己的发妻都能下这样的狠手,他若是登基为帝,还有他们这些老百姓的活路吗?
她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包,心知那是樊妍真的手笔,就上去掀开了被子。
百姓们不敢大声言语,私底下的讨论却止不住,流言窜得飞快,就连宫中的皇帝也有所耳闻,尤其是二皇子妃,哭得我见犹怜,求皇帝给她姐姐一个公道。
玲珑悄咪咪地进入了二皇子的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樊妍真为了出去跟太子私会,特意选了跟二皇子卧房最远的房间,玲珑推门进去的时候,外头打盹的守夜宫女都没有察觉!
皇帝就是再想护着太子也不行了,他往常很骄傲自己有一群铁骨铮铮的臣子,如今却头疼不已,盖因这些大臣都逼着他治太子的罪,否则告老的告老撞柱的撞柱辞官的辞官,其中不乏在民间声望极高的股肱之臣,个个忠心耿耿刚正不阿,皇帝实在是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他这辈子的英名也要没了!
皇帝把儿子们留下来也是因为有地儿住。
日后史册里怕是要记载他包庇太子的昏庸事迹!
她知道二皇子住在哪里,皇帝的儿子有很多,除了东宫太子外,所有人都出宫开府过日子去了,但往昔他们都是住在东三所的,这里是皇子们的居所,每个人有专门的院落,虽然住在一起,可这院落却和高门贵族的宅邸差不多,占地面积极大。虽然皇子们已开府,但他们的住所仍然保留着,等到下一任帝王登基,下一代皇子们才会入住。
皇后再怎么苦苦哀求泪流不止也没有用,皇帝这回决心已定,迅速下了圣旨,废了太子,并将他贬为庶民。
玲珑去得如同来时悄无声息,整个东宫都没有人发现。
如此总算是封了天下悠悠之口,对太子而言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看她多善良啊,不当那阻隔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反正连亲爹亲娘都认不出来姐妹俩的长相,就算换过来也无所谓了呗。
他的弟弟们早早就出宫开府,惟独他,身为太子,却仍然要住在皇宫中,东宫虽好,却不自由。他日复一日地做一个孝顺体贴的儿子,去讨好去揣测父皇的心意,为的是什么?难道为的是最后把自己变成个平民?!
把自己的衣服脱下,然后换上樊妍真的衣服,床上那两人激情投入,樊妍真的玉佩、手帕以及皇子府的令牌都在桌子上,玲珑想都没想就全揣走了。
他可是太子啊!
姐妹俩容貌相似,只是体态略有不同,樊妍真更丰腴,玲珑略纤细,但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多也看不出什么来。
那个位子,应该是他的!
玲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捂着鼻子不想闻空气中的怪味儿,她只用两根手指头捏住椅子上干净完整的衣服,樊妍真天不亮还得赶回二皇子所住的地方,所幸他们夫妻不曾同房,她又让自己的婢女藏入被中假装是自己,也不怕被人瞧见,但衣服得保存完整才行。而且为了彰显身份,她还穿了一身新的,哪怕明儿一早被撞见,也可以说是自己睡不着早起出来走走。
更让太子不明白的是,为何真儿会与老二站在一边,难道她真的移情别恋了?
两人干了个爽,相拥而眠,因着宫宴已晚,皇帝便将儿子儿媳们都留了下来,待到明日一早再各自返回皇子府。
说是贬为庶民,可他到底还是皇帝的儿子,更何况还有个放心不下他的皇后,除了不是太子,不住在东宫以外,太子——不,应该是大皇子,他的日子和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是山珍海味锦衣玉食,仍然是有数不清的下人服侍。
宫女们以为她睡了,根本不知道她从寝殿偷跑了出来,而太子跟自己的弟媳翻云覆雨,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瞧见,免得人多嘴杂,虽说二皇子妃与太子妃生得一模一样,可难保有人多心发现此事。
他既然不再是皇室中人,自然是没有资格入宫的,不过玲珑是个厚道龙,她觉得自己做了这么多,大皇子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没意思了,于是这回她亲自写了一封信,还差玉洁送去,玉洁这傻丫头送完信回来还大着胆子讨赏,反正她是觉得自家姑娘比从前好说话也温柔多了,总是分自己好吃的。
本来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太子回心转意,但是怎么说呢,太子不大符合龙女大人的审美,她连自己的手指头都不想让太子碰一下,因此她想了很美妙,且美妙到皆大欢喜的方法。
大皇子是什么反应玲珑不知道,只知道他看了信之后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整个人成日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嘴里有时候叫真儿有时候叫玲珑,有时笑有时哭,时而高兴时而愤怒,情绪崩溃到了极点。
人前太子妃风风光光,人后却是受尽了冷落,这东宫中都是太子的人,谁都知道她是个不受宠的太子妃,怕太子妃出去多嘴,就连贴身伺候的宫女都是太子安排的。玲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倘若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帝,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玲珑迎樊妍真为后!
而萧贵妃没多久又怀了一胎,这算是皇帝的老来子了,他十分看重,小皇子出生后更是亲自照看,因着太子的事,他与皇后再度撕破脸皮,明面上的和平也不复存在,再加上本身年纪大了,几乎除了萧贵妃宫中哪儿也不去,成年的儿子们让他忌惮,可刚刚出生小手小脚都没有力气的小儿子,却让他满心父爱都有地方倾泻。
可怜她每次都被皇后阴阳怪气地嘲讽,说她善妒,又说她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就连皇帝也对此颇有微词,只是太子屡屡表现的对太子妃情根深种,仿佛没了她就不行——天知道处女要怎么样生孩子啊!
大皇子疯了,伺候的人就不那么上心了,皇后失势,就是再疼大皇子也不能全天看着他,待到寒冬之时,大皇子不知为何一头扎进结冰的河面被水活活溺死,她也活不下去了,一尺白绫,悬梁自尽。
至于二皇子那边玲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她听樊妍真跟太子亲热时的密语,说是自己也为太子守身,两人随后就抱在一起亲了个痛快,成亲都要两年了,可笑太子妃还不知道自己的夫君心有所属呢!
没人觉得大皇子可怜,百姓们只觉得这暴戾的废太子死了也好,只可惜了太子妃,要知道那樊家姑娘,简直是世人心中的神女,美若天仙又才华出众,那样的妙人儿,就叫废太子给折腾死了,这些年废太子虽然疯疯癫癫,可衣食住行那都是最好的,如今死了,他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给太子妃偿命了。
可惜的是,太子心悦的是妹妹,却娶了姐姐;妹妹爱慕的是太子,却嫁了二皇子,两对小夫妻都是同床异梦,为了表示自己对爱人的忠贞,她太子妃到现在还是处子身呢!
又过十数年,皇帝终于老得不能动了,他将皇位传给了一手带大的小儿子,然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萧贵妃痛哭一场后,也握着皇帝的手一同去了。
至于跟太子颠鸾倒凤的另外一位也不是别人,而是玲珑——啊,是太子妃的孪生妹妹,两人一母同胞,容貌生得几乎一模一样,就连亲生父母有时都分不清。奈何当初皇帝赐婚时,赐的是太子与二皇子两兄弟,姐姐嫁给了太子,妹妹则嫁给了二皇子——樊家是清贵人家,也因此,皇帝才将素有樊家双姝之称的姐妹俩赐给自己最看重的两个儿子。
她这一辈子,在宫中都不争不抢,只想守着他过日子,后半辈子,她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只是看了一眼那白花花的两具肉体就嫌恶地别开了视线,太子虽然面貌俊俏,但身材着实管理的不怎么样,又白又嫩,一点肌肉都没有,因为常年久坐,肚子上还有一圈油,若不是天生的瘦,绝对是个大胖子。不过本朝男子便以文弱秀丽为美,太子这样的,出去那可是万千少女追捧的偶像。
若是有来生,她还是愿意做他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
玲珑双手环胸倚在殿外,她身着太子妃朝服,只是里头那正跟太子缠绵的女子却不是她,或者说,不是这个身体本来应具备的身份。
远在他国游玩的二皇子与皇子妃回来奔丧,夫妻两个多年来不问世事,只游山玩水寻欢作乐,瞧着跟新帝岁数也差不了多少,年轻依旧。
而东宫,太子居所内,却是春意正浓。
新帝抹了把眼泪,虽然没了父皇与母妃,可还有哥哥嫂子,就像是母妃临终前说的一样。
华灯初上夜未央,元宵节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白日的时候宴了百官群臣,到了晚上,便是皇家家宴,出宫开府的皇子们携着彼此的皇子妃双双回到宫中,与帝后同乐。
心中有珍重的人,便不孤独。
第561章 第四十八片龙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