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觉得,熊妹妹跟熊弟弟比起来果然要可爱一些……个屁!
这颗明珠的确珍贵,可跟昭帝私库中其他更加珍贵的无价之宝相比,这颗明珠便只是一般般了,因此昭帝并不心疼,玲珑也很满意。
晚上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想法纯属放屁!
“那当然,一进去琳琅满目的差点给我眼睛晃瞎了,不过我仔细看过了,它最亮。”
熊家伙不管男女都熊的不行!
不久后玲珑开开心心地回来了,手上捧着一颗硕大无比哪怕是在白天用红布蒙住都散发着光芒的明珠。昭帝一看,顿时轻笑:“你倒是好眼光。”
玲珑以怕被人发现为由,非要跟昭帝睡一起,还振振有词说万一被心思灵敏的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不好了,因为她月事向来不准,不确定什么时候会来,而且只有跟皇兄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颜琛领命而去。
昭帝眯着眼睛看她:“你想上朕的龙床?”
毕竟谁也不能得知最终登上皇位的是昭帝而不是其他人,更何况昭帝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昏君,不是太过火他通常都会选择宽容,并不因自己悲惨的过去而怨恨天下人。
玲珑叹了口气,很伤心的样子:“既然皇兄不愿意,那臣弟就打地铺吧。反正在这个世界上臣弟是不被爱的,没有人真心对臣弟,那些女人也好,母妃也好,她们都对臣弟有所图,如今连皇兄也这样……唉,也许这就是人生吧,活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臣弟有时候不禁要想,死乞白赖的活到现在干嘛呢?原以为皇兄会是臣弟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没想到就连这么一点点的小事皇兄都不乐意。那龙床多大啊,分一小块都不行,什么人啊……”
无论是颜琛还是昭帝,都万分确定安王他不是装模作样,他是真的蠢真的无能。
昭帝被她小嘴叭叭的额头青筋直跳,“你还记得你的真实身份?男女七岁不同席你都不懂?”
一个母亲,还是一个聪慧过人的母亲,怎么舍得将自己的儿子养废?
“那怎么了嘛!除了皇兄谁知道啊!”玲珑跺脚生气,“而且我都没被当成女人养,我哪里知道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下面会流血还有什么不同吗?睡一张床怎么了,你是我哥又不是别人!”
心比天高,满肚子稻草,毫无才能却迷之自信,皇位应该是他的,他不比昭帝差……这些奇葩的想法都是谁灌输给他的?
“啊我明白了!”她突然一拍大腿,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可安王是个什么人?
昭帝突觉不妙,正要叫她住口,她已经开始了。
扈太妃未嫁时,可是出了名的才女,她生下安王后,先帝给晋了位份,又能亲自抚养安王,直到先帝驾崩昭帝继位,安王才从宫中迁出,在此之前一直都跟扈太妃生活在一起。
“怪不得和尚说要皇兄你保持童男之身到而立呢,合着他是暗示你不要找女人而是——”
是了,这还真是很奇怪。
在昭帝的死亡凝视下,玲珑乖巧闭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昭帝没看懂,但不妨碍他知道她的意思是不敢再说了。
“谁知道呢。”昭帝缓缓地说,“朕那爱作死的熊弟弟,长成今天这副模样,可真是对不起他那位素有贤惠才名的母亲。”
他冷冷地掀开被子:“滚上来。”
还在怀疑人生中的颜琛提到了正事便不再乱想,只是对于昭帝的命令他有些不解:“圣上,扈太妃与安王谋反一事有关?”
玲珑立刻踢掉鞋子爬上去,昭帝的被窝暖洋洋的,她喜滋滋地进去,占了好大一块地方。昭帝沉默了几秒,问:“这就是你说的只要分一小块?”
“颜琛,去查查扈太妃,要事无巨细,一丝消息都不能漏过。”
她很快把手脚缩回去:“失误失误。”
向来看不顺眼的皇家兄弟俩突然哥俩好了,安王不想造反了圣上不想砍安王头了,圣上还大方地打开自己私库让安王进去挑个宝贝……
失误……个屁!
安王如同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只给无辜的颜大都督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他扭头看着安王背影消失,扭回来就瞧见圣上嘴角噙着一抹笑,此时此刻颜大都督已经彻底无法言语,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以自己贫瘠的语言该如何形容眼前这一场称得上奇迹的闹剧。
半夜昭帝第不知多少次醒来,他也不想醒,明天还要早起上朝,还有许多折子要看政务要批会议要开,但谁能在被死死勒着脖子的情况下还能睡得香呢?
玲珑顿时喜滋滋地起身,准备去昭帝私库挑一样最闪亮的宝贝出来带回荒海,她可是知道的,皇帝的小宝库里都是天下的奇珍异宝,她喜欢!
从前不觉得,如今睡在一张床上,他才发觉这熊妹妹是真的格外娇小。就那么小小软软的一团,看着很乖,睡相却奇差,明明是两个被窝,她一会儿就能窜过来,把他当枕头搂得死紧,扒开了塞回去,一会又过来了。
老子立下汗马功劳也没见圣上这样大方过!
昭帝有过很多兄弟姐妹,但都被他杀得差不多了,仅剩的几个也都安分守己夹着尾巴做人,惟独安王,生平最爱作死,像个蚂蚱一样天天蹦跶,眼看昭帝就要砍了他,他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妹妹,整个人焕然一新,活力十足,明明很倒霉,却又无忧无虑的。
颜琛:……
昭帝其实有点说不出的羡慕。
昭帝彻底服了安王的厚颜无耻,比这个他还真比不过。“成成成,朕便允许你进去挑一样。”
第476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六)
玲珑转而捧起自己白嫩嫩的小脸蛋儿:“可是臣弟可爱鸭!看一眼身心舒畅吸一吸延年益寿,再加上臣弟这一腔为了皇兄赴汤蹈火的真心,哪里是私库里那些没生命的活物能比拟的呢?皇兄你说是不是?”
“皇兄早安。”
昭帝还真跟玲珑掰扯起来:“朕养你这么些年,你闯了多少祸,祸害了多少姑娘家,朕说过你什么吗?你不感恩便算,还想要朕的私库?朕怎么不知道安王还是个脸皮如此厚的家伙?”
昭帝呵了一声,转身走了,徒留刚刚睡醒头顶还冒出一撮呆毛的玲珑眨着眼睛迷惑不已,干嘛,盖棉被纯睡觉也能拉仇恨?不至于吧?
颜大都督感到万分沮丧,甚至开始怀疑人生。
接下来几天昭帝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直到玲珑来月事。
玲珑摆摆手道:“那是她给我的,我只是还给她而已。皇兄你坐拥天下什么没有,还要跟我这个穷弟弟要礼物,你也太抠搜了,你怎么不说把私库打开一下,让你可怜无助又弱小可爱的弟弟进去看看呢?”
当时她正在御书房,昭帝在那看折子,他的肩伤好的差不多了,已经可以自行批阅,但玲珑在宫里没什么好玩的,就会跟着他到御书房,昭帝处理政务时她就乖乖待在一边看话本子,内侍伺候了几天也明白了,安王殿下只要有零嘴儿跟讨趣的玩意儿就成,很好照料。
昭帝见她兴冲冲的小脸儿就想笑,他已很久没有这种轻松的感觉了,因此她虽然熊,他觉得可以忍受。“朕听说你给扈太妃送了个特别的礼物,怎么,有没有给朕也准备一个?”
昭帝心里也奇怪这坏丫头今天安分的过头,于是百忙之中抽出工夫去看她几眼,发觉先前还美滋滋一边吃一边看话本的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案几上不动了。
颜琛不敢相信这个安王竟如此大胆,上去就抱住圣上的胳膊!这人、这人也脑壳出问题了?这对互相看不顺眼势如水火的兄弟怎么一下变得如此和谐?!
他想了想,叫她:“小十九。”
“皇兄我回来了!”
先帝好美色,后宫美人无数,也特别能生,去掉夭折的长不大的,安王排在十九。
骂归骂,厌恶归厌恶,人明面上还是个王爷,礼不可废,否则谁知道安王会不会就他没有行礼当成他的小辫子跟圣上闹?
玲珑呜咽了一声:“皇兄……”
“臣见过安王殿下。”
声线绵软可怜,她扭过头看他,人还维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可怜巴巴的:“我、我不敢起来了……”
颜琛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不是安王又是谁?他仍旧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冰块脸,假装不知道安王这句话是说谁的,反正他是在心里骂的,天底下骂安王的人还少么?这要是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安王早都凉透了,哪里还能在这里蹦跶!
昭帝一开始没明白,见她那双眼睛里透出求助与不安,鼻息间又隐约有血腥气,饶他还是个初精未泄的元阳之身,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当下脸一沉,命人将自己的披风取来,把玲珑包了一圈,她起身的时候忸怩不已,生怕被人看出个好歹,昭帝干脆把她打横抱起来——这不抱不知道,抱起来才发现她非常之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我仿佛听到有人在骂我。”
上了御辇她就跟小老鼠一样缩在角落捂着肚子,平日里粉润的小脸蛋泛着白,“弄脏了……怎么办啊?”
这样的形容词也能用在安王身上?那就一惹祸精、自大狂、草包。
她是说披风。
乖?可爱?
“朕会处理,不必担心。”他没忍住,摸了摸玲珑的小脑袋瓜,“……你是女子一事,旁人不知,扈太妃总该知晓,为何你不敢去寻她?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
前些日子因为安王各种作死已经忍无可忍的难道不是您?不说前段时间了,就几天前!安王派人行刺,人证物证俱在的情况下,您不是属意要把安王给处理了?
扈太妃是安王生母,总不至于连自己生下的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颜琛:……我信你个鬼!
玲珑嘀咕道:“她才不会帮我,那天我给她送礼物,她不感恩就算了,还想杀我呢。”
“朕好得很,朕只是觉得……安王还是挺乖挺可爱的,虽然是熊了点作了点,但还在朕的忍耐范围内。”
不过最后反过来被她给狠揍了一顿,估摸着一时半会得躺床上爬不起来。对外的说法是染了风寒需要卧床休息,玲珑揍她的时候专门朝脸,听说太医诊脉的时候都是隔着床幔的,压根没瞧见扈太妃的脸。
于情于理,都不是揭露安王女儿身的时候,因此当玲珑耍赖说月事要来请求在宫中住几天,昭帝才没拒绝。
昭帝听见她的嘀咕,越发觉得这对母女处处透着怪异。
后面半句话颜琛没说出来,但昭帝知道,他是拐着弯问他是不是脑壳坏掉了。说实在的,要不是昭帝亲眼所见,他自己也会觉得自己是脑壳出了毛病。不过现在还不是把熊妹妹身份公布于众的时候,而且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从熊妹妹的言词中昭帝得到一个讯息,那就是自己是全天下第二个知道他是女儿身的人,幕后黑手并不知道。
不过眼下也没有思考时间,到了寝宫,他像是之前那样把玲珑包起来抱进去,看得内侍们眼珠子都要掉了!素来水火不容的圣上跟安王何时这般要好了?圣上留安王在宫中同吃同住也就罢了,竟然还把安王抱、抱进来了!
“做不做得到另说,圣上,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说……”
“圣上,安王殿下瞧着很不舒服,可要奴才去宣召太医?”
昭帝很愉悦地欣赏这位能臣良将素来冰冷的面容逐渐有了裂缝,问道,“怎么,做不到?”
昭帝抬手示意不用,玲珑也拼命摇头,兄妹俩很自然地统一战线。
颜琛:???
然后昭帝就后悔了。
“啊对了。”昭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安王要在宫里住几日,前朝若是有人看不惯,你兜着点。”
这家伙,根本就是存心想整他的吧!
“圣上你——”
怎么就能这么欠捋呢?
这是他认识的那位圣上吗?是那位已经被安王烦到想把那厮给砍了的圣上吗??怎么才过去几天,就完全变了个人?
她要换衣服,换下的衣服要处理,最可气的是她还要求用月事带——请问昭帝要到哪里给她寻这个东西?不仅如此,她还要求要喝红枣莲子羹跟红糖甜糕,美曰其名吃这个对身体好,那要求是一个接一个,要不是那张小脸确实苍白的过分,昭帝真想把她提溜起来给丢出殿外去!
颜琛:……
好不容易她折腾够了,躺在床上睡着了,昭帝顿觉腰酸背痛,伺候熊妹妹可比处理一整天的政务都要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太监便进来禀报说颜大都督求见。
“无妨。”昭帝打断他的话,“随他去吧。”
颜琛之前被昭帝派去调查扈太妃,也差不多是复命的时候。
眼见昭帝眼露笑意,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万年冰山脸的颜琛颜大都督简直不敢置信:“圣上,安王这又是在搞什么鬼,您——”
只是,无论昭帝还是颜琛,都没有想过调查出来的真相会是这样。
第475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五)
先帝还活着的时候,扈太妃受宠过一段时间,不过很快就失宠了,先帝从每个月在她这里歇个十天八天,变成几个月来一趟,后来宫里进了更美的女人,她就更加无宠。最新得宠的那位妃子又极其善妒,偏偏美貌倾城,她受宠那近十年,后宫就没几个孩子出生,生下来的也没几个活下去的。
一口安王精心挑选的,巨大无比的,黑锅。
扈太妃的确聪慧又有手段,甚至还有人脉,她从入宫那年开始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这么久的时间里,她从不甘心当一个默默无闻被抛之脑后的妃子,风光的时候无比风光,等失了宠,人人都能把她往泥里踩。
被派去帮安王搬礼物的内侍神情恭敬卑微:“回圣上,是一口锅。”
昭帝蹙眉听着颜琛禀报。
而那边,昭帝忍俊不禁:“你说安王给扈太妃送了什么?”
按理说安王是扈太妃的亲生骨肉,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对他太绝情,但不查不知道,一查下去令人心惊,她根本就是刻意把安王养废的!昭帝能容忍安王到如今,就是因为少年时得过他一顿饭,那时候的安王还很小,却很是天真可爱,并没有后来的戾气自负。
她的宫中都是跟了自己许多年的心腹,即便安王暴毙于她宫中,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这个爱子如命的母亲身上去。
是扈太妃一步一步把他变成这个样子的。
玲珑来看亲娘,为表真心都是一个人进来的,送礼物的人把礼物呈上后就退了下去,这会儿礼物扈太妃还没看呢!
安王渴望母爱,扈太妃却对他若即若离,再加上安王身边得到扈太妃授意的扈管家,他们成功向安王灌输了一个思想:想要母亲爱你,就不能让她丢脸,你不是皇帝,所以人家才瞧不起你,母亲才不疼你。
扈太妃当机立断,朝心腹宫女使了个眼色。
可安王从小就没怎么学过东西,扈太妃说他贵为皇子,不需要学,是以长大了也是个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的草包,就这还想谋反当皇帝,简直可笑!
如果他知道了,如果安王知道了……那他就必须死!
安王身边伺候的人都来自扈太妃与扈管家的操纵,看似安王各种作死,其实他不过是个提线木偶,在扈太妃的预期与操控下,自以为是自己的意志。
闻言,扈太妃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看,想从玲珑的表情审视她言语的真假。奈何少年但笑不语,高深莫测的样子还真能唬人,至少扈太妃是信了,因为没有什么比安王得知一切才性情大变更好的解释了。
昭帝快速翻阅完了颜琛呈上来的东西,眼看连冰山脸的颜琛都觉得安王可悲又可怜,他想起那个捂着肚子疼得小脸发白还不敢出声的少女,抿了抿唇:“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嘘。”玲珑竖起食指抵在唇瓣上,故意吓唬扈太妃,“我什么都知道哦。”
于是坐在床上欢快地喝红枣莲子羹、啃着红糖甜糕欣赏十八禁小话本的玲珑突然打了个寒颤,一扭头发现是昭帝注视着自己,眼神十分之复杂。她眨眨眼:“皇兄干嘛这样看着人家,人家都要害羞了,您要吃吗?”
扈太妃心下一惊:“你——”
举起手里啃了一半的红糖甜糕。
说完怕扈太妃听不懂,笑得更灿烂:“不管是不是亲的。”
昭帝走过来,在床沿坐下:“……你之前说过,相信朕,愿意一生听朕的话,是不是?”
吃了几颗花生,玲珑拍拍手上的花生衣,站起身再拍拍这一身大红锦袍,越发显得小少年唇红齿白,只是笑起来没有往日的肤浅好色,而是像个恶魔。明明是同一张脸,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以后我就是我皇兄罩的人了,你少对我指指点点,我反正无所谓当个不孝子,我皇兄能杀他爹杀他兄弟,我也能杀我娘。”
她嗯嗯。
她逗她玩呢,还当真了,小嘴叭叭说个没完,听得龙女大人耳朵都要长茧子,只想一拳把她揍飞。
“那你告诉朕,过去那么听信扈太妃话语的你,为何突然之间不听了?当年你出生时在场的宫人口供,说扈太妃的确产下一子,为何你却是个姑娘?是那群宫人在撒谎,还是你有事情瞒着朕?”
玲珑满是恶意地看着扈太妃脸上丰富多变的表情,从桌上捏了颗花生挤开,花生豆往上一抛,准确无误地落入口中,嚼的满口生香:“行了,大戏我看够了,少在我面前装一心为我好的母亲,很恶心耶。”
她小嘴微张,糖糕还没咽下去,眨着眼睛:“您、您都查到啦?”
“是啊。”
“查的还不够清楚,毕竟你幼时那几年,朕还是个被困于囚笼的不祥之人,当年的事情,很多都查的不清楚了。”
说得口沫横飞的扈太妃一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觉得应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直到那容貌俊秀的少年慵懒地斜倚着椅子,冲她一笑,又说了一遍。
玲珑嚼了两下把嘴里的糖糕咽下肚:“我过去听她的话,是以为她是我亲娘,我想得到她的认可与喜爱,所以扈管家暗示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完全不过脑子。可后来我知道了,我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
“是啊。”
昭帝眼一沉。“那么真正的安王在何处?”
“你实在是太让母妃失望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人了?!”对于玲珑的回应扈太妃感到痛心疾首,“今日你能眼都不眨打死照顾你起居长大的扈管家,来日是不是也能把我这个母妃——”
“死了吧。”玲珑无所谓地说,“皇兄不好奇为何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作死这么久,怎么最后一次突然这么大胆,不仅敢逼宫还敢派人刺杀您?”
玲珑态度嚣张,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扈太妃越发生气,扈管家是她的人,她通过扈管家可以把安王管的死死的,从而掌握的事无巨细,可现在这么好用的一个奴才,说死就死了!她到哪儿再培养一个扈管家出来?!
昭帝没说话,以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一个狗奴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总是阳奉阴违,死了也是活该。”
她觉得这个姿势有点酸,就往前拱了拱,下巴搭在昭帝手臂上:“她的儿子死了,我这个冒牌货却享受了这么久的荣华富贵,你说你要是她,你气不气?你想不想冒牌货去死?”
扈太妃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母妃不是生气你打死他,扈管家是我的人,我把他给你,就是希望他能照顾你引导你,你却把他打死了,你不把母妃的话放心上了么?怎么说扈管家都是从小照看你到大的,你直接把人打死,其他人会不会对你寒了心?你要知道,成大事者须得仁德……”
“而且我也必须快点死,那天我去送锅,她可是想把我在她宫中绞杀的,这样即便安王暴毙,但是死在她宫中,也不会有人多想。”
“……我只是打死个奴才,那么条贱命算得上什么?”玲珑漫不经心道,“母妃别动怒,生气容易衰老,坐吧。”
昭帝眉头蹙的更紧。
扈太妃气得脸都绿了:“你怎么能把他打死?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谁给你的胆子?!”
“皇兄还记得我府中那些个美人么?”
玲珑眨眨眼:“母妃干嘛这么激动,一个奴才而已,死就死了。”
他颔首。
“什么!?”
“我可没有碰过她们,有心无力啊。”玲珑还有点遗憾,“扈太妃不知我是女儿身,从很久以前便通过扈管家之手让我服用了不能做男人的药,我现在月事不规律每次疼得要死便是因此而来,在她心中,我就是个太监,可她儿子不是。所以她要我赶紧死,这样我死后,她自然会帮忙洗清我谋反的罪名,那么皇兄势必要为我平反还我王位,但我已经死了,得有人继承香火吧?可不巧了么,我府中刚进了个貌美人妻。我死后,一平反,她就会被检查有孕,如此扈太妃便能请旨出宫照料孙儿,岂不美哉?”
玲珑嘴角轻勾,“对了母妃,那个扈管家,太烦人了,我实在是受不了,昨天就把他给打死了,您身边还有好用的人吗?给我一个吧。”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将亲生子调换?”
扈太妃微微低下头,眼底精光一闪而过。
“还是要换的,听说那时候有位受宠的妃子,相当善妒,扈太妃当时失宠,可怀孕的消息却走漏了,她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冒险拿我替换也是理所当然。唯一一点她没料到的,就是当初去办差事的乳母抱回了个女孩,怕事情暴露为自己家人惹来祸端,便把我照顾的无微不至。等乳母死了,我也大了,知道自己跟旁人不同。”
可她当年下手太狠,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最糟糕的事就在这里,再等下去可瞒不住了啊……以安王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定然是要闹个满城风雨,到时候她的一切想法都不能实现了。
“不过十七年我的确过得挺享受。”玲珑摊摊手,“虽然被下药被骗被算计还被动作死,但现在不是有皇兄罩我嘛!”
绝对不行!
说着小嘴一咧,笑得可甜可甜。
那可不行!
昭帝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要不是容貌相同,她简直要怀疑安王被人掉包了!说起来的确很奇怪,今日的安王瞧着没有往日的虚浮轻佻傲慢自大,反倒很是精神蓬勃,难道真是幡然悔悟了?!
第477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七)
扈太妃已经彻底不认识眼前这人是谁了!
“对的吧皇兄?你会罩我的吧?”
“治不好咯。”玲珑叹气,“何必强求呢。”
不曾想昭帝沉吟片刻,道:“既然你我不是亲兄妹,今天晚上朕去偏殿睡。”
“你可不能妄自菲薄,在母妃心里,你是最好的。”扈太妃连忙安抚,她被玲珑这连珠炮似的话给搅得脑子一团乱,她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个什么德性,无能且自负,根本不是昭帝的对手,她也没想着他真能谋逆成功。“再说了,母妃不是给你张罗着么,早晚咱们能把你的病给治好。”
玲珑:……
“母妃你说什么呢!”玲珑大惊小怪地看她,“我身上又没什么皇兄想要的东西,是我想要皇兄照顾我,哪能不真心呢?我要是不真心,拿什么换皇兄的真心?我现在想想,我干嘛看皇兄不顺眼呢?他那么英俊,厉害,又有气质,最重要的是我就算把皇兄拉下马,我也……唉,我的病是治不好了。”
她反问:“我同您说了这么多,您最终就提取出来这么个中心思想?”
扈太妃……扈太妃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几天前她这儿子进宫的时候还对着她一顿臭骂昭帝,然后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突然间就对昭帝言听计从还满眼崇拜?昭帝是给他吃了什么迷魂药?!“皇儿,圣上当然是对你好的,只是你们之前不合,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交心,总得留个心眼儿……”
昭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玲珑一拍小手,开始对着扈太妃吹昭帝:“母妃你知道吗?原来皇兄心里一直都很感激我很喜欢我!我以前还觉得他是瞧不起我呢!现在想想维持现状也挺好的,皇兄是个厉害的皇帝,我只要安安分分当我的闲散王爷就行了,多好啊!哎,不过母妃之前叮嘱我的我也记着呢,多跟皇兄接触,感情深了,他肯定对我更好啊母妃你说是不是?”
当天晚上昭帝真的去睡偏殿,把偌大的龙床留给了玲珑一人。玲珑有点不高兴,于是第二天她早起吃完饭穿好衣服,就朝扈太妃宫里去了。
扈太妃惊讶的红唇微张,半天没合拢。过了许久,她才干干一笑:“那、那感情好,那是再好不过了。”
今天的她也依然是一身大红锦袍,头戴金冠与抹额,越发显得青春年少,朝气蓬勃,与躺在床上不肯见人的扈太妃形成鲜明对比。
但玲珑点点头:“母妃说得对,皇兄对我确实是好,我以后再也不作妖了,母妃我跟你说,皇兄还留我在宫里住几天呢,他人可真好,我以前怎么就不听母妃的话,总想跟皇兄作对呢?嗨呀,我过去可真不懂事,不过母妃放心,从今天起,我就是皇兄的忠实小跟班,保证听他的话!”
只不过这一回,扈太妃宫里没人敢再拦玲珑了。
要是原本的安王听到亲娘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早跳起来反驳顺便对昭帝一顿痛骂了,因为在他看来,他没有什么地方比昭帝差,凭什么皇帝他就不能当?
扈太妃当然不想见这便宜“儿子”,事实上她都快要把玲珑给恨毒了!她最是爱惜自己的容貌,虽然韶华易逝,可哪个女子会心甘情愿变老?尤其玲珑揍她的时候专门朝露在外面的地方揍,其中脸部是重灾区,扈太妃为了自己这张脸费了多少心血,花了多少工夫?玲珑一拳就给她解决的明明白白。
她很快莞尔,用看熊孩子的目光看了玲珑一眼:“你这孩子,又在说什么胡话,母妃不是跟你说了,圣上政务繁忙,你不要总是惹他生气,只要你安分守己,圣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就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脸上的青紫还没消,扈太妃还顶着俩熊猫眼呢!也因此她的心情非常之差,宫人战战兢兢不敢犯错,生怕惹了太妃恼怒被拉出去打嘴巴子。从前太妃惩治他们是打板子,这回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改为打嘴巴子。
扈太妃:……
玲珑一进来就发现好些个如花似玉的宫女小姐姐都是个猪头脸,瞧着她都心疼了。
玲珑也冲扈太妃笑:“没什么事,就是皇兄想我了,所以叫我过去叙叙旧,增强一下兄弟感情。”
她想来就来,扈太妃凭什么不想见就不见?惯的她!
见爱子来了,扈太妃面露笑容:“皇儿来了?之前你皇兄那么急叫你过去,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手一挥扯开床幔:“母妃我来看你了,你想我没想?”
谁能想到呢?最终继承皇位的会是昭帝。而当昭帝出现在世人面前,他丝毫没有世人想象中的阴暗冰冷,反倒性格沉稳内敛,聪慧无比,俨然是一位优秀的帝王。
扈太妃:!!!
说起来,扈太妃与安王能有今日的安稳也是造化,安王比昭帝小了许多岁,他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曾无意中帮过昭帝一回,给了快饿死的昭帝一顿饭吃。正是这一顿饭,换来了扈太妃不去太庙,换来了安王百般作死昭帝也能忍耐。
谁会想你!!!
反正他别的不多,就儿子多。
玲珑摸着下巴,对床上怒目而视的女人露出笑容:“看母妃这么活蹦乱跳的模样,也不像是外面说的染了风寒卧病在床啊?怎么,难道是思念儿臣所以爬不起来了?”
先帝怕死得很,立刻就把刚出生的嫡子丢到无人问津的破落宫殿,派了人手严加看管,也不问死活。
被揍过一顿的扈太妃总算明白这是个混不吝的家伙,对着她装模作样摆姿态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一言不合就动手,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可她到底也是太妃,又是安王名义上的生母,安王对她素来是恭敬有加的,突然变脸,扈太妃一时还真难以接受。
昭帝不受先帝喜爱,他出生时生母陈皇后难产而亡,太后与先帝不约而同染上重疾,宫廷里的花草树木一夜枯败,先帝大骇,亲自请了得道高僧批命,说昭帝是煞星转世,克父母克妻儿克六畜克一切活物,要破此命,须得将人仔细看管,不见外人,并且三十岁之前初阳不得泄。
她心中这是个卑贱的人,若不是她要保护自己的儿子,也不会让安王讨了便宜。如今她的儿子死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属于她儿子的富贵拿回来!
仔细想想,先帝那么多妃子,生了那么多皇子公主,除却活下来的几个公主外,皇子们都叫登基后的昭帝给砍了个差不多,至于那些妃嫔,更是早早被赶去太庙,那里清苦孤寂,连点荤腥都沾不得还要日日夜夜诵经祈福——扈太妃却能成功留下来,还过得不错,她的儿子安王虽然作死不断却保持完好,这要真是个温柔的没主见的女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可要她对着安王和颜悦色,又着实做不到。
扈太妃今年也就三十来岁,因为保养得好瞧着跟二十出头的姑娘家一般,不过先帝已逝,她不好穿红挂绿,是以衣衫素净蛾眉淡扫,瞧着很是温婉柔和,只有一双眼睛隐隐泛着精光。
玲珑欣赏着扈太妃五颜六色的表情,冲她粲然一笑:“母妃不说话,难道是真的爬不起来了?”
玲珑成功在昭帝面前卖乖讨好,又成功忽悠了昭帝顺利留在宫里。既然要在宫里住几天了,不去见她的亲娘不大好,去见亲娘空手也不大好,于是她精心为扈太妃准备了一份礼物。
她伸出手,扈太妃吓得尖叫一声,发觉玲珑并不是要揍她,才结结巴巴地问:“你、你想做什么?!你来做什么!”
第474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四)
“母妃上回要杀我我还没忘记呢,我这不是休整了几天,想跟母妃叙叙旧嘛。”玲珑掀起衣袍在扈太妃床沿坐下,直把扈太妃吓得寒毛直竖——
就见那张失落的小脸蛋瞬间亮起,欢快地应了一声:“哎!”
那天她存了要安王死的心思,可万万没想到,几十个宫人都摁不住一个文不成武不救的安王!别说是弄死他,反倒是被安王狠狠地揍了一顿!有那么一瞬间,扈太妃简直以为安王是要把自己给杀死的。
不知为何,昭帝总觉得她此时情绪很是低落,便温声道:“那便不说,朕觉着肩膀有些酸痛,你给朕捏捏。”
但他没有,非但没有,随后的几天也一直没有动静。本来扈太妃以为安王说的跟昭帝关系好是谎言,不曾想这毫无血缘的兄弟俩居然真的和好了!昭帝居然还留安王在他宫中过夜,兄弟俩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了!
玲珑委屈地对手指:“我现在……还不能说,皇兄不是派人去查我被冤枉谋反的事了吗?皇兄这么厉害,肯定能查清楚的,到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太不可思议,太匪夷所思,扈太妃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个厌恶安王的昭帝,居然能对他容忍度这么高!
可眼下听她所言,又似有隐情。
她原本想故态复萌,再派人假借安王的名义去刺杀昭帝,可上回她为了一击必杀,将手头厉害的人都派了出去,全叫颜琛给抓了,一时间没有心腹可以用。
再加上扈太妃也很安分,其实只要安王不异想天开,昭帝是愿意让他把扈太妃接去王府住的。
准确点来说,这对塑料母子早已撕破脸,因此玲珑所说的来找她“叙旧”,扈太妃一个字都不信。
众所周知,安王对生母扈太妃十分孝顺,扈太妃面前的安王,那绝对称得上是个大孝子,但扈太妃却并不溺爱“儿子”,反而一视同仁,因此世人虽然觉得安王作死又无能,可对扈太妃,却甚少有人说她一句不好。
“本宫没什么好跟你说的!本宫只后悔当初生出你这么个孽子!若是本宫早知道你会变成这副模样,当初还不如把你直接溺死!”
闻言,昭帝愈发不解。
扈太妃恶狠狠地说。
这话一问,就见熊妹妹瞬间拉下了脸,显得特别低落,就在昭帝开始想自己是不是问错了的时候,玲珑低着头:“我才不去找她,我讨厌她。”
她对真正的安王很了解,那是个拼命想要得到她肯定的孩子,对她充满孺慕之情,她越是否定他,他就越是想证明自己。
那是她的生母,必然是知道她的真实性别的,按理说这些年也该派些人在她身边护着才是。
玲珑面无表情,这话对安王兴许有用,但对她来说都是放屁。
“朕?”昭帝怔了下,“你为何不去寻太妃?”
不过她也没有要揍扈太妃的意思,光是动拳头,哪有希望破灭来得万念俱灰呢?“母妃啊,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不久前我抢进王府的一个美人儿怀孕了,我可能要当爹了,你说有趣不?您知道的,儿臣呢,从很小的时候就‘不行’了,因此性情越发乖戾嚣张,扈管家又在您的指示下明里暗里讽刺儿臣不是个男人……你说说看,这种情况下,美人怎么会怀孕呢?她肚子里那块肉,哪来的?”
她说着,讨好地拱起两只小嫩爪:“求求皇兄了,您可是我在世上最亲近最信任也最重要的人了。”
随着玲珑的话,扈太妃的熊猫眼里逐渐充满不安,她伸出手一把抓过来,玲珑抬手,她扑了个空,然后玲珑微微一笑:“母妃,您觉得儿臣应该怎么对待这个欺骗了儿臣的女人呢?”
“哎皇兄,这几天臣弟差不多又要来潮了,您帮帮忙呗,找几个人伺候臣弟,臣弟就先在宫里住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行!你不能那么做!”
昭帝:……
玲珑抠了抠指甲:“我偏要那么做。”
“跟皇兄说这些干嘛呢?皇兄又不能感同身受。”
扈太妃这会儿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人也不在床上躺着了,跟发疯一样朝玲珑扑过来,玲珑起身利落躲开,她就狼狈地从床上栽到地上,全没了雍容华贵。
昭帝觉得她这个眼神很不友好,“你叹什么气?”
就这,玲珑还嫌刺激的不够,“母妃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宝贝。”
“唉。”玲珑看了昭帝一眼,深深叹了口气。
扈太妃瞪大了眼,除了那个没出生的孩子她什么都不关心,然而让她惊讶的是安王居然当着她的面解开了腰带,俨然一副要脱光的架势!
昭帝庆幸自己在熊妹妹放飞之前摆手让奴才们退下了,否则叫人听见她这一番抱怨,不知得闹出什么乱子来。
这是在做什么?!
“才不是胡闹呢!”她气嘟嘟地说,仿佛女儿身一暴露就没什么可隐藏的,在昭帝面前彻底展现出真实的自己,还抱怨呢。“皇兄不知道有多难!臣弟几年前就开始发育了,疼得要死还得拿布缠着,就怕人看出来,一开始走路都不敢抬头,差点儿就养成了驼背的坏习惯!还有啊,去年天癸初至,每个月臣弟都得跟做贼一样!臣弟好歹是个王爷呢,得自己缝月事带自己洗亵裤偷偷的晒偷偷的处理……皇兄您到底知不知道这有多痛苦啊!”
……不,这不可能!
昭帝脸又一黑,“真是胡闹。”
这绝不可能!!!!
玲珑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敢偷听,才悄悄凑近昭帝耳畔,温热香甜的气息与他交融,暧昧又亲近:“要是不那样,人家会以为臣弟‘不行’。”
扈太妃要发疯了!
就像是发霉斑驳的树根,突然变成了蓬勃向上的太阳花,前者令人反感窒息,后者却十分讨喜。
这比儿子死了的消息还更让她绝望!
昭帝看着她白嫩无暇的小脸蛋,这么一张脸,着实是比臣子们好看得多,也生动有趣得多。修长的食指好奇地抚上玲珑的眼睛,在眼下摩挲:“平时瞧着你眼下黑青,人也透着股虚气,擦去了显得精神。”
安王、安王怎么可能是个女人?!她怎么可能是个女人?!
“看啊!”玲珑理直气壮地回答,“赏心悦目啊!总比每天对着前朝那群老脸舒服!而且美人们还温柔体贴会讨好人!”
“啊,看一眼就算了啊,看多了我得收费了。”慢悠悠地把衣服再穿好,双手托托胸,“扈管家下的药有点厉害,都耽误我发育了,不过能看得出来吧,儿臣胸前还是有二两肉的。皇兄还说以后会找个擅妇科的太医给儿臣好好调养呢,说实在的,儿臣觉得大胸比较好看,母妃,您说呢?”
脸一黑:“你要那么多美人有什么用?”
当然那句昭帝说给她找太医调养的话纯属放屁。
她一说这个,昭帝才想起安王府里那成堆的美人。
但架不住扈太妃相信啊!
玲珑飞快放下朱笔,从软垫上爬起来,盘腿坐得太久都有点麻了。她朝昭帝扑过来,两只小手一伸,在他肩头殷勤地捶起来:“臣弟可以陪皇兄吃饭喝茶侃大山,按摩捶背大保健,但是皇兄您别叫臣弟坐在那儿不动给您念书批折子,太难受了。臣弟府中有数名擅唱戏的美人,皇兄可有兴趣?”
用八个字来形容扈太妃此时此刻的表情,那就是:生无可恋,万念俱灰。
“你说愿意为朕分忧,怎么,就让你念个折子写两个批语你都不乐意?让朕如何信你是真心的?”
安王要是个女人,那她的一切筹谋就都成了空!而且,皇帝也知道了?
昭帝眼角一抽,这熊妹妹,书念得不怎样,字写得更是丑,乌龟倒是画得活灵活现。
扈太妃刚才从床上栽下来,再加上感情受到重创,情绪崩溃,配上肿胀的面颊跟熊猫眼,岂是一个惨字了得。要是她还有力气,可能早就操起大刀要把玲珑给碎尸万段。
玲珑拿着朱笔在奏折上悄悄画了只小乌龟:“哦。”
“别不相信啊。”玲珑摸着下巴。“我看皇兄相貌英俊又能力出众,反正我也不是他亲弟弟,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假以时日,说不准能捞个皇后当当,那可是滔天的富贵,母妃,感谢您,要是没有您,我哪有这样的好日子啊!”
按说往日里安王也不是个多么讲礼数的人,那会儿昭帝只觉得他无药可救,可现如今弟弟变成妹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女儿家这么个姿势坐着,未免太过豪放,叫人看见如何是好?
扈太妃眼都恨红了!
声音软趴趴的,甜如蜜糖,昭帝恍然想起她是个姑娘家来着,沉声道:“坐好了,多大的人了,连个坐相都没有。”跟没骨头似的。
此时此刻她完全想不起来从安王很小的时候她便授意下人给他下毒,活生生将他弄成了个太监;也想不起来自己故意将他养废,却又引诱他去恨昭帝去谋反;更想不起来自己毁了安王的一辈子。
玲珑趴在桌子上:“人家就是写不好嘛!”
她只知道,自己的富贵,自己儿子的富贵,都叫安王给抢走了!这个无耻的畜生,居然还在她面前得意洋洋,说些梦话!
怎么说都是皇家子弟,要去国子监进学的,怎么就写出这么一手鳖爬般的字来?
“啊啊啊啊——”
她念得有气无力,提起朱笔写的字更是鬼画符一般,看得昭帝忍不住皱眉:“……你的书本都读到哪里去了?”
扈太妃恨极,张牙舞爪地朝玲珑扑过来,玲珑顺势吓得咿呀一声,“不小心”踹到扑过来的扈太妃,然后拍拍自己心口,“好吓人啊母妃,你干嘛,就算儿臣日后前程似锦,您也不必要这样激动啊!”
嗯,玲珑还得把折子念给他听,他说出决策她给他写下来!
扈太妃直接白眼一翻,被气晕了。
边上的内侍尽责尽力地磨着墨,昭帝则缓缓翻开一本书,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字:“念。”
玲珑:……
玲珑扁着嘴,从鼻孔里喷出两股气,昭帝还特意让人给她弄了个案几过来,就搭在他的书桌边,他坐在龙椅上,这个角度不仅可以把她这边的情况尽收眼底,还比她高好多!
有那么夸张么?这人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怎么,你不愿意为朕分忧了?”
成功气晕扈太妃,回到昭帝身边的玲珑又是一条乖巧好汉。
半刻钟后,坐在案前,面前一本摊开的折子,左右两边各有小山堆起来的折子的玲珑顿时生无可恋。她盘腿坐着,扭过头看龙椅上的昭帝:“皇兄……”
昭帝早从宫人口中得知她的去向,见她回来,难得调侃:“又去哪里潇洒了?”
本来玲珑只是客气客气意思意思,哪里知道昭帝居然真的颔首:“既然你这么说,朕就不客气了。”
“去看我母妃。”她很难过地叹了口气,“唉,到底是年纪大了啊,跟她说了几句话,就激动地晕过去了。”
昭帝沉吟了下,他的右肩为利器所伤,若说重,那倒也不重,只是得好些时日没法提笔,因此折子都是他来口述,再交由内侍书写完成。这熊妹妹突然这么好心,昭帝倒没怀疑她,瞧她小脸白嫩喜洋洋美滋滋的,成日吃喝玩乐招猫逗狗不干正事,他牙根有点发酸。
昭帝:“……说了什么?”
大眼睛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满是真诚,好像去掉了那层虚伪的外衣,整个人都放飞了。
玲珑嫣然一笑,昭帝忽地发觉她较之往日更好看了,当然先前她擦去脸上伪装的脂粉时就已很是美丽,可绝没有如今这样艳光四射。“你的脸……”
“臣弟昨天回去之后辗转难眠,实在是担心皇兄您的伤势,这不,一早就赶来了,皇兄可好些了?若是有用得到臣弟的地方,皇兄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一定要开口。”
“干嘛。”她立刻凶回来一句,“不许人家长开吗?!”
昭帝也没想到这作死弟——作死妹妹会主动进宫给自己请安,不过她既然是女儿身,他待她的态度也就和颜悦色许多:“怎着,今日又有何事要找朕?”
昭帝都没说什么呢就被她堵回来,轻笑:“许。”
龙女觉得亮晶晶的真好看。
她很容易生气,也很容易高兴,这就不恼了,开开心心地凑上来:“我跟母妃说,我不仅不会被降罪,皇兄您还特喜欢我,想娶我当老婆,以后我就要享尽她跟她儿子都没有的荣华富贵呢!”
在家里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玲珑特意提前进宫去给昭帝请安,顺便关怀一下这位便宜皇兄的伤势如何。她延续了安王的奢侈画风,穿着大红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美玉,锦袍上还用金线绣着祥云花纹,阳光折射其上都晃眼。
昭帝:……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玲珑把王府所有人都召集到面前,从年纪身材长相气质等多方面考虑,选择了最好看的一个作为新管家。除此之外她把扈太妃的人给拔了个干净,那老妖婆想要她的命,门儿都没有!
是个狼灭。
看到王爷那惊人的一巴掌,下人们总算知道要听谁的话了,管家被堵住嘴拉了下去,他一开始还能挣扎,满脸厉色,后来看玲珑是真要杀他,终于知道害怕,涕泪横流,却根本不能打动她。
第478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八)
她真的不想用暴力解决问题,这些家伙能不能有点眼色?
“……朕怎么不记得,何时答应过要娶你当老婆?”昭帝慢悠悠地问,不知道这熊妹妹是哪里来的迷之自信,旁的不说,就说她还是“安王”时候那整天作妖的架势,怎么看都不像个能当老婆的料。
说完一脚踩在管家脑袋上,冷冰冰地问:“现在本王说的话,你们能听了么?”
而且,他的老婆,那是普通人的老婆么?她知道身为皇后所要承担的责任跟压力么?她能承受得住么?
可现在,管家捂着脸,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玲珑抠了抠手指甲又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灰,“她高不高兴,关本王屁事?”
“哈?”玲珑不敢置信地发出疑问声,用看负心汉的眼神给予昭帝谴责:“睡都睡过了,皇兄不想负责?您也太渣了吧?!”
但他们要的就是这样。安王不需要多么出色优秀,他越糟糕越好,越作死越好,等彻底挑战到了皇帝的底线,他们只要稍稍推一把,事情就会如他们所料那般往后走。
昭帝:“……明明是你非要与朕同眠,再说了,朕那会儿又不知道你与朕并非亲生兄妹……”
震惊覆盖住了其他情绪,安王是个什么德性,没人比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管家最清楚!心比天高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才能,一心只想造反当皇帝却不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终日沉溺于美酒声色,根本就是个废物!
“天哪!这么渣的话居然是从您嘴里说出来的,我听着简直不敢相信呢!”玲珑咋舌。“我一定要跟您睡您就答应,那我之前作死一定要当皇帝的时候您怎么不成全我了?您可是皇上的说,您不愿意的事儿,还有人敢强迫您去做?”
虽说只是管家,可养尊处优这么些年,王府里他说的话比安王的还要管用,又因为王府管家的身份,在扈太妃面前也说得上话,这么多年,管家尽心尽力笼络哄着安王,让对方对自己言听计从,谁敢对他有一点不敬?偏偏就是安王,众目睽睽之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登时让他嘴角破裂口吐鲜血,咳嗽的时候居然还吐了一口碎牙!
她很火大,噌的站起身,伸出右手,食指疯狂地戳昭帝的胸:“仔细想想我也太可怜了叭!亲娘不是亲娘亲哥不是亲哥的,一个人战战兢兢活了这么些年,想讨个安生地方养老都不行,被人睡过了人家还不负责——”
玲珑反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她越说越离谱,昭帝听得满脸黑线,眼看玲珑愈发激动,他握住戳的他肺管子疼的小爪:“你先等一下。”
下人们是走不敢走,留不敢留,管家忍着气,走到玲珑身边,声音压低:“王爷不要胡闹了,太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会不高兴。”
玲珑果断拒绝:“我不。”
管家脸一沉,并没有拿玲珑的话当回事,“都在这站着,没事情做是不是?”
“朕想说……”
“这是安王府吧?本王是安王吧?”玲珑不可思议地问,“本王的话你们都敢不听?不过是让你们打死个奴才,还愣在那儿干什么?!”
“除非你负责,否则你什么也不要说!”
第473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三)
昭帝总算是能体谅扈太妃的心情了,面对这么个熊货,被她气晕气吐血什么的真是太正常了,这家伙就根本没在听人说话的。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各个迟疑,不敢上前。
无奈之下,他只好改为捂住她的小嘴儿。
安王向来任意妄为,但管家是他的心腹,管家说的每一句话,安王都言听计从,眼下居然要打死管家?
玲珑唔唔两声,挣扎数下没有结果,只能用不满地、正在喷火的大眼睛瞪向昭帝,希望他能良心发现什么都依着她,否则她是不介意使用武力解决问题的。
“不敢?本王看你敢得很!来人,给我拖出去打死!”
“你想做朕的老婆?”
管家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请罪,“奴才不敢!”
“嗯啊。”
“干嘛学狗叫?”玲珑白他一眼,“本王不能回来?你对本王活着回来感到很惊讶?”
“朕刚出生时高僧曾经为朕批命,说朕要到而立之年才可成婚,然如今朕离而立尚有几载,你确定你能等的下去?”
安王喜奢靡好享受,安王府也延续了他一贯的审美,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王府管家还愣了一下:“王王王……王爷?!”
玲珑奋力扒拉嘴上的大掌,总算是重获自由。她先喷了口气,然后叉腰,得意道:“什么秃驴说的话你也信,那他还说你是煞星转世,克父母克妻儿克六畜呢,照这么说,你根本就不应该当皇帝啊。人家当皇帝的都是诸神庇佑祥气冲天,你不符合啊。”
上车,走人,打道回府一气呵成,顺便路上买点零嘴回去。
“朕还不够克么?”
唉,幸好事情没闹大,她是昨天入宫作死被当场抓获的,外头属于王爷的车驾还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呢!
昭帝淡淡地问,可见玲珑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没错,安王的确是谋反了,那些证据也都是真的。玲珑本来还打着瞌睡,听到臣子们义愤填膺地指责她才清醒,然后她想都没想——有什么比安王是女人更能洗白?你看这白的,昭帝都不问责于她了!
当然了,昭帝伤心,不是伤心那生了他就死了的母亲,也不是那被他杀死的先帝,而是伤心自那些自打他登基以来所养过的小宠物们。这么地说吧,他连乌龟都能给养死!事到如今,昭帝已经尝试过从小猫小狗到锦鲤乌龟等种种宠物,无一例外,在他手上,就属那只乌龟活得最久,整整七天呢!
哎呀,她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在那样紧急危险的关头,灵机一动,直接就把这么可怕的局面反转,现在她彻底自由了,至于谁来背黑锅……那跟她有什么关系哦!
第八天早上,当昭帝满怀希望地去看它的时候,小家伙已经飘在了水面上。
玲珑毫发无损、大摇大摆地出了宫门,看得被赶出来的重臣们目瞪口呆,她恶劣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地走人了。
迄今为止也没有太医能分析出这些宠物的死因,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诅咒着昭帝,这让他不禁又一次想起高僧的批命,兴许他真是煞星转世。
有个妹妹,可比有个弟弟让昭帝感到满意。
“那你养我试试嘛!”
昭帝黑眸深沉,并没有跟玲珑多说,因为他觉着这个熊妹妹有点缺心眼,她想过逍遥自在无法无天的生活,那就让她折腾去,横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昭帝不觉看向玲珑,她白嫩嫩的小脸蛋上满是笑容,甜的像是蜜糖,若是从前那个爱作死的安王,他倒是不介意把“他”给克死,可换成眼前这个漂亮又可爱的熊妹妹,虽然说性格是糟糕了点,但说实话,昭帝是舍不得她死的。
是谁为安王准备了这些恰到好处的证据?既不是为安王谋权篡位,那就只有一个可能——置安王于死地。
她活着,给他带来了许多快乐。哪怕只是看着她笑听着她闹,都让昭帝觉得开心。
虽然这些年安王的所作所为是荒唐了些,但也情有可原。不过既然如此,安王势必不会谋反,那么这些人证物证又是哪里来的?要知道,看了这些证据,不仅仅是昭帝信了,颜琛等重臣们也都深信不疑。
“养我养我啊!”玲珑抱住他的胳膊撒娇摇晃,“什么猫猫狗狗花鸟虫鱼,怎么比得上我?我生命力顽强,绝对不会被你养死。而且我跟你说,你养我照顾我对我好,就不会倒霉了!”
可她是女子,这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可是龙!
若是个男子,瞒了世人这么多年,戴了副假面具,昭帝兴许会觉得他心机深沉需多加防备。
昭帝底盘稳,不过是为了附和她才顺着她摇晃的姿态动了两下,看她小嘴儿笑得咧开,不觉莞尔:“这么想给朕养?”
玲珑歪歪脑袋,昭帝莫名觉得她这个动作有几分可爱,主要是她把小脸擦干净之后,跟平时的那个安王基本上是两个人,眼神表情说话态度都不一样,昭帝很难把他们当作同一个人来看。
玲珑用力点了两下头:“你可是皇上啊!”
?
有钱!有权!长得还好看!灵魂又干净!最重要的是,他是皇上,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吃喝玩乐就好啦!而他平时忙,也管不着她,这种生活到哪里找呢?
“行了,朕知道了,你去吧。”
她就是喜欢站在顶点的人类!
“重要得很!”
昭帝想了想,捏了下她的小脸蛋:“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若要朕娶你,日后总有你与朝臣见面之时,这张脸,你怎么解释?”
昭帝没忍住,薄唇微微一勾:“朕在你心里原来这么重要。”
玲珑啪的拍开他的手:“开什么玩笑,我这不是还没长开吗?而且,皇兄,我有个大胆的想法,要跟你说一说。”
“当然有!”玲珑用力点头,“决定臣弟以后是吃牢饭还是继续耀武扬威狐假虎威招猫逗狗,都看您信不信了!”
“嗯?”
“朕信不信,有那么重要?”
“安王,我们还是按照扈太妃的意愿,让他‘死’吧?”
不是,玲珑露出懵逼的表情,这要么是要么不是,“唔”是几个意思?“皇兄,您说我说的对不对啊?您信不信我?”
昭帝何等聪明绝顶之人,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思及扈太妃,他也十分反感,“此计可用。”
不知为何,看着那张很期待很紧张的小脸,他起了逗她的心思,唔了一声,没说话。
“那就全权交给皇兄啦,我就哪里都不去了。啊对了,别忘记安王府那个怀孕的美人,也要一并处理掉。”
若是往日那个安王敢这样抱他大腿说这么恶心的话还摸他的手,昭帝绝对不可能忍他这么多年。
昭帝琢磨着她这话里的意思,是要当个甩手掌柜啥也不干啊!
就是变了个性别而已,昭帝发觉自己接受能力挺强的,连带着容忍度都升高了。
本来安王谋反一事,便只有几位近臣得知,包括颜琛在内的大人们,都认为安王不能再留。只是那天不知发生何事,圣上居然变了态度,不仅没有治安王的罪,还和颜悦色地把人给放走了!
嗯,这倒霉妹妹可比倒霉弟弟看着可爱多了。
那现在又要他们把安王抓起来问罪,是个什么操作?
昭帝低头看她那双白嫩嫩的小手,许是用帕子擦过的缘故,两只手捧着他一只都有些吃力,手背上还有圆溜溜的小肉窝。
太迷了!
没了人她就没了正行,迅速凑到昭帝身边,再度讨好地捧住他一只大掌,继续吹不要钱的彩虹屁:“……自打皇兄继位以来,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裕丰盛,敌国不敢来扰,再无外敌内忧,人人都说皇兄您是千古一帝,英明睿智有决断,您看臣弟是这块料吗?退一万步说我真把您干掉了,老百姓也不服我啊,以后史书上我还不遗臭万年啊?您说是不是?”
玲珑已经躲在昭帝的寝宫,换了女装哪里都不去,外面抓的“安王”,不过是个体型相似之人,反正被抓的时候衣衫凌乱头发遮面,也瞧不清楚到底是谁。昭帝借着这股东风,在上朝之际宣告了安王的数项罪名,判处他立刻问斩。
“是啊!”玲珑打蛇随棍上,“皇兄您看,我一个姑娘家,造反干嘛呢?就算造反成功了,前朝那群老顽固能服我吗?能让我当皇帝吗?那些老家伙都是榆木脑袋,成天之乎者也的讲些臭道理,我可受不了。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服不服我无所谓,百姓们也不服我啊!”
至此,先帝的所有儿子,除了昭帝自己外,都死光了。
“你说,你是冤枉的。”
而以昭帝如今的年纪,民间男子早就当了爹,他却因为那个批命迄今未立后,身边连个侍奉的女子都没有。这时候,那名高僧又神不住鬼不觉地出现,说是发现了能与圣上生辰八字相和的女子,只要能得此女为妻,不仅能化解圣上的煞气,还能将这克父母克妻儿的凶煞之命变成真龙之命!
然而昭帝并不喜欢旁人质疑他的命令,于是很快,殿中便只剩下他们二人。安王是女儿身一事决不能泄露出去,否则皇家将颜面无存。
高僧瞧着仙风道骨,言谈有物举止不俗,实在是让人很有好感。他又如此伟大光明,为了朝廷社稷黎民百姓,居然再度出山。
大臣们一惊,安王心怀不轨,他们退下了,难道要圣上跟安王独处?万万不可!
当今圣上除了命硬以外没有缺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明君,朝臣们顿时沸腾了!
昭帝眯着眼睛:“你们先退下。”
娶!必须娶!
“谢谢皇兄,皇兄辛苦了。”玲珑露出甜甜的笑,很狗腿地把擦过脸的帕子又接过来丢进水盆,双手拱起好似小狗,“那皇兄相信我了不?”
作为当事人的昭帝,自然也很为天下苍生考量,在高僧与朝臣们的劝慰恳求下,他终于亲自前往高僧掐指算出的凤女之地,要将人迎回来立后。
昭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是奇怪,颜琛注意到了。
……玲珑觉得这真是个狗主意!偏偏看起来深邃沉稳的昭帝还演的乐在其中!敬业极了!
许多人都笑话安王,说他就知道往女人堆里钻,身上有股洗不掉的脂粉气,现在昭帝明白了,这厮不是混在脂粉堆中,她本身就是个小姑娘!
戏精一个。
这张脸是货真价实的当然擦不出什么来,也没有昭帝想象中的神奇易容术出现,不过帕子上还是沾了些有颜色的东西,他细细看过,略有香气,似是女子用的脂粉。再瞧安王,这平日眼下青黑一瞧就是肾虚的家伙,擦得干干净净的小脸蛋白嫩的仿佛被剥了壳的鸡蛋,饱满圆润,衬的一双大眼越发灵活有神。
看他那满脸严肃的,她都要以为他说的都是真的了。
在大臣们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他还真慢条斯理地拿起湿帕子给她擦脸了。
于是她在山间住了没几天,就又被迎回宫中,前来接她的人除了昭帝,还有几位近臣,不知为啥,大人们发觉这位凤女,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娘娘,怎么说呢,瞧着……总觉得……似乎好像……有几分熟悉啊……
昭帝本想让颜琛过来擦,可颜琛是个男子,他隐忍地看着面前的熊妹妹,自打安王突然男变女之后,昭帝发现自己对她的忍耐又上升了一个度。
玲珑冲他们嫣然一笑,大人们纷纷被凤女娘娘的美貌煞到,上了年纪的跟正值壮年的都红了脸。昭帝在边上瞧见了,咳嗽两声暗示某人收敛。
龙女向来是你给我一点颜色我就开染坊你想教训我我就弄死你的性格,她接过帕子又塞到昭帝手中:“皇兄给我擦吧,臣弟刚才被污蔑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痛,浑身酸软手足无力,只好请皇兄效劳了。”
她有多恶趣味,没人比他更清楚。
帕子沾湿丢给玲珑:“擦脸。”
“皇兄!”
听说有一种叫做易容的奇术,可以将一个人脸换成另外一个人样子,昭帝不曾见过,却听说过,沉吟片刻,便让宫人盛水来。
昭帝一进马车就被扑了个满怀,他摸了摸少女毛茸茸的脑袋:“还叫皇兄,你也不怕穿帮。”
昭帝说了一个字,玲珑就嗯嗯点头,他顿时语塞,因为实在想不到安王是这么个反应,总觉得跟往日的安王判若两人,若不是一样的脸,他几乎要以为安王被人冒充了。
“……哥哥!”
“你……”
昭帝沉吟数秒,勉强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他问她:“外面好玩儿么?”
昭帝没出声,慢慢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高深莫测的表情看得玲珑完全不虚,甚至睁大眼睛让他来看,小脸蛋上从眼神到表情都真诚的不得了。
“好玩的呀。”
大臣们瞪大了眼,宫女,那就是圣上的女人!这安王居然敢调戏?!真是胆大妄为!必须砍头!必须示众!决不能轻饶!
很明显这不是昭帝想要的答案,他捏着她的小耳朵,很暧昧地搓了搓,道:“你若是真要嫁给朕,日后就甚少有这样的自由了。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稍有不慎便会遭到弹劾,这样你也愿意?”
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对平日里安王各种调戏宫女的行径如何点评了,你要说他孟浪吧,他又不是个男人,可你要说他没错吧,好像也不行。
“弹劾?谁敢?”
昭帝:……
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看得昭帝眼角微抽。“朕是跟你说认真的。”
他是看不惯这个安王的,正想进谏请圣上不要被迷惑,却听那安王嘴一张,一连串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朝外冒:“皇兄你不知道,臣弟心中对皇兄敬仰已久,皇兄如此杀伐决断英俊高大,是行走的斩女机下凡的美神仙,天哪难道皇兄是魅力铸成的吗?看这耀眼的几乎让臣弟我昏过去的光芒!臣弟就是胆子再大也顶多调戏个小宫女摸摸她们的小手手,造反谋逆这样的事哪里敢干?诸位大人未免也太看得起臣弟了!臣弟心中只有美色美食与美景,决无二心!皇兄一定要相信臣弟啊!你看臣弟真诚的眼睛!”
“我也是呀!”玲珑举起拳头,“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太不礼貌了,不过哥哥放心,不管遇到什么麻烦,我都有办法解决,只要您愿意听我的就行。”
至于那圈白布……颜琛看了过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谁家上吊拿这种一看就是极好的布料来?又轻又柔,哪里撑得住一个人的重量,怕不是安王的苦肉计。
眼珠子骨碌碌转,一看就知道没想什么好事儿,昭帝轻咳一声:“那也好。”
他神情沉沉,看不出在想什么,但抱着他大腿的那只安王,往日因纵欲过度总显得眼下青黑的一张肾虚脸,居然顺眼许多。要颜琛说,这安王也是能屈能伸的一把好手,平日里不服圣上,那脸上就差没刻上俩大字——篡位。今儿死到临头,竟也会抱大腿求饶了。
玲珑敏锐地发现他有点脸红,便上手戳了戳,“您脸红什么?害羞啦?以前睡在一张床上也不见您害羞啊?怎么突然这么矜持了?”
但是……颜琛抿着唇,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前方龙椅上的昭帝。
昭帝拂开她的小手,鉴于她不老实,握在掌心不让动弹:“这如何能相提并论。那时朕当你是妹妹,与现状自然不同。”
只是安王本人没什么才能,即便蹦跶的厉害也折腾不出什么水花,这次居然敢派人行刺圣上,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也正是因为安王的野心越来越大,眼看膨胀的没边儿了,昭帝才起了杀心。
别说娶妻,他都没跟女子接触过太多,会脸红不是很正常的么?本来昭帝就没想过日后娶妻会是什么样子,他也很怀疑,天生煞星的自己究竟能不能娶到妻子——毕竟谁愿意被他克死?
颜琛只奇怪方才自己怎会抓不住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安王,还真叫他把圣上的大腿给抱着了。只是他面无表情惯了,便看过去,安王还抱着昭帝大腿不松开,这安王有多作死世人皆知,总之就不是个玩意儿,成日里不做好事还性好奢靡,尤其好色,只要是长得好看的他都不挑,不仅如此还心比天高,明明没什么能耐却一心想要干掉圣上自己当皇帝,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第479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九)
第472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二)
游戏人间的龙女大人不是很清楚如昭帝这般的大龄纯情处男心中都在想什么,她扑在他怀里,仰起小脸嘟起小嘴:“要亲亲。”
昭帝:……
昭帝耳根子都红了!他又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蜻蜓点水地在她粉嘟嘟的小嘴儿上亲了一下,快的玲珑都来不及回味,目瞪口呆:“你干嘛呢?”
玲珑抹了把小脸,指着地上的白布说:“今日臣弟本已准备好白绫,若是皇兄不信我,我就吊死在这大殿内!永远瞪着眼睛看你们!”
昭帝皱眉道:“不是你要朕亲你?”
有眼尖地看到地上突然多了一圈白布,哪来的?
玲珑突然有种给他塞一个T视频让他好好学习的冲动。
众大臣:……
看出玲珑眼里的鄙视,昭帝脸黑了:“你又在想什么?”
颜琛:……
“我在想……安王府里那个美人你怎么处置的?”
昭帝:……
一提到正事昭帝便正经起来,他本身也是个正经人,都是叫玲珑给带不正经的。“无论如何,那女子与她腹中孩子是无辜的,朕虽然不喜扈太妃,却也不会滥杀无辜,便让人将她放在一个庄子上,待她生下孩子再说。”
一声悲惨至极的呼喊,玲珑直接朝昭帝扑过去,颜琛立刻转身,可奇怪的是他明明该捉住安王,却叫他从身边窜了过去,直接抱住了昭帝的龙大腿:“臣弟只想要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活下去就可以了啊!可这残忍至极的幕后黑手竟连这点机会都不给!苍天啊大地啊臣弟是造了什么孽啊!臣弟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朋友啊!这幕后黑手想害臣弟也就算了,居然还想动摇臣弟跟皇兄两人坚不可摧的兄弟情!是可忍孰不可忍!皇兄!你一定要严查!”
说完就瞧见玲珑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饶是昭帝也有些招架不住:“……怎地?”
“冤枉啊皇兄!”
“哥哥可真是个好人。”玲珑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态度亲昵。“你好香啊~”
可纵观这些年,昭帝怎么也看不出这安王哪里像个女人了!
从出生起便被放弃,在偏僻荒芜的宫殿中被关了十几年,从任人欺凌的废子到一代帝王,个中艰辛自不必多说。受尽欺辱虐待,却没有丝毫厌世之心,不愤世嫉俗,不阴郁难测,反倒沉稳宽厚,实在是难得的品质。
他并不想相信,往日里安王作死作的花样百出,结果一朝澄清这倒霉家伙居然是个女人?就安王往日里作死程度来看,说安王谋反,昭帝肯定相信,但如果安王是个女人……这谋反罪名如何成立?
至于先帝跟那些个皇子,玲珑就很双标了,活该死。他们要是老老实实的,昭帝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瞧安王那么喜欢作死,昭帝不也是直到忍无可忍才动手?
昭帝英俊的面容扭曲了一下下,“你的意思是,你是被冤枉的?”
玲珑心情愉悦,道:“哥哥接吻实在是太烂了,让我来好好教教你吧?”
所以搞出这一切问题的不是作死弟弟,是妹妹?!
说着就亲了下来,昭帝清心寡欲二十多年,头一回被个小姑娘亲得没有还价之力,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听使唤,向来清明理智的大脑也不受控制,满心想的都是她的身子多软唇瓣多甜,甚至无师自通地想要汲取更多。处理国事时杀伐决断的昭帝陛下,这会就是个纯情小男生。
此时此刻在昭帝脑海中来来回回的都是,安王调戏良家妇女,安王强抢民女入府,安王在宫中轻薄小宫女,安王逛青楼喝花酒,安王在赌坊一掷千金,安王因为个风尘女子与人大打出手……
他过去对娶妻没有想法,后来熊妹妹要嫁他,他觉得未尝不可。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不能当一辈子男人,但从岁数上来讲确实也不小了,十七岁,民间女子这般早就已为人母。再加上她性格有趣可爱,昭帝觉得娶她是个很好的主意。
玲珑把腰带扣好,真情实感地说:“您看啊皇兄,我这小身板是能造反的人吗?皇兄英明神武帅得冒泡,难道分不清我是真干坏事了还是被冤枉的?”
虽然平时她热爱闹腾经常闯祸,但跟作死的“安王”完全不同,她玩什么都是有分寸的,再者,对昭帝而言,有这么个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在身边,他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哦。”她应了声,乖乖把弄得乱糟糟的衣服又穿上,不过裹胸的布已经乱了再缠很浪费时间,干脆拆开丢地上,真空套外衫。昭帝看得眼角微抽,作死弟弟突然变成作死妹妹,饶他经历多少大风大浪,也没法在一瞬间接受现实。
要说男女之情……还真没有。
昭帝咬着牙:“你这样成何体统!快些整理好!”
但现在,兴许是有了。
他气得拍了桌子,玲珑顿时关心地道:“皇兄,你右肩不是受伤了嘛,不要用右手拍,用左手啊!”
她越来越美,他都要想不起来曾经的“安王”是怎样一张可憎的面容,心中只剩下这个有一双灵动大眼的姑娘。
平日里穿着衣服看不出来,再加上安王的确个头小,跟同龄男子比起来仿佛不长个了,衣服一脱,昭帝顿觉不对。男人再瘦弱也不可能有这样小巧的骨架,随着玲珑豪放地拆开胸前白布露出一对颤巍巍的绵软兔子——昭帝厉声道:“住手!”
简而言之,不解风情的圣上,他终于开窍了。
安王受伤了?!
奈何面对的是人称荒海归墟老司机的龙女大人,情情爱爱于她而言只能锦上添花,并无多大用处,她是很喜欢昭帝,可她也很喜欢亮晶晶的宝石跟黄金,喜欢人类世界的食物与美人呀!
玲珑动作不快不慢,先是把腰带解开,昭帝开始是倚着椅背,随着她衣衫半褪,人慢慢坐了起来,沉静的黑眸里也涌上狂风暴雨——褪了层层衣衫,作死弟弟胸膛居然绑着白布!
因此面对开窍后逐渐开始黏人的昭帝,玲珑觉得:……你好烦呀!
结果他那作死弟弟接下来的动作让昭帝愕然,这是做什么?!大庭广众的,解腰带?
之前还是要她给他念折子写批语的无情帝王呢,如今就每天黏黏糊糊的离不开,玲珑到哪儿他都要知道,而且还不许走得太远。
他的语气有些意兴阑珊,很明显对于玲珑所说的究极无敌大秘密没有什么兴趣,还能坐在这里听她忽悠,不过是觉着时日无聊,希望她能作死作的更猛烈些,这样他就有理由直接把人拖出去碎尸万段,不需要任何废话。
钦天监算了良辰吉日,让帝后完婚,大婚当日,玲珑总算是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高僧。果然一如传说中有气质,慈眉善目仙气飘飘,眼看脚下给朵云就能飞起来的那种。手里还捻着佛珠,看起来相当淡泊名利高深莫测,冲着昭帝跟玲珑,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一大堆富有禅理的话,大致意就是帝后二人乃是天作之合,从此之后再也不必担心帝王的煞气,只要夫妻琴瑟和鸣,便会国运昌隆。
昭帝道:“可以了。”
玲珑心想算得还挺准,有她在身边,昭帝确实不会再克着谁了。
于是众人愤愤不平地转过身闭上眼,谁也不敢偷开,圣上不喜欢旁人对他的命令有所质疑。因此众人都老老实实闭着眼睛背过身,颜琛耳朵微动,确保只要安王有不轨的举动便能在第一时间将其制服,绝不会让圣上受到伤害。
……直到她在寝宫等昭帝等得不耐烦,丢掉凤冠盖头从窗户溜出去找他,他本应在前朝摆宴与众臣饮酒,结果人却在御书房,前朝都交给颜琛把场了。
昭帝改为转动左手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他沉吟了几秒:“可。”
玲珑把耳朵贴在窗户上。
颜琛看向昭帝。
里头高僧匍匐在地态度卑微:“……小人已经按照圣上说的去做了,求圣上饶命、圣上饶命啊!”
“你放心,我又不会武功,还有颜都督在这里,我若是有不轨之心,他立刻就能宰了我。”
身着龙袍的昭帝眉目沉沉:“这是大师掐指算出来的天机,与朕何干?”
闻言,玲珑深深地叹了口气,众人甚至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心思叹气,紧接着她又提出一个很无礼的要求:“那让他们都转过身去可以吗?只有皇兄你一个人看我,我是说在场所有人都把眼睛闭上背过身。”
高僧秒懂:“是是是,是奴才算出来的!谢圣上指点!谢圣上指点!”
见她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青年帝王淡淡道:“要朕单独听,决无可能,在场众卿都是朕的股肱之臣,没必要瞒着他们。你想说什么,就在这说。”
昭帝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高僧又磕了三个头,毕恭毕敬地走人。
“皇兄,我接下来说的都是真的,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玲珑目瞪口呆——不管活了多久,都不妨碍她认为人类都是大猪蹄子!
昭帝以指节轻叩桌面,熟知他的人都知晓,他这是有些不耐了,这样一场无聊的闹剧,他并不是很想浪费太多时间在安王身上。
“在外面做什么呢,不在寝宫等着朕,今儿是什么日子,你还到处乱跑?”
这天底下还有人谋反,罪证确凿了这么嚣张的?!
窗户突然被打开,玲珑仰起脸:“那个人,他???”
???
“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也就先帝没长脑子会信。”
玲珑瞪他们:“关你们屁事,我跟你们说话了吗?”
也就是说,那人为了荣华富贵骗先帝说刚出生的嫡子是煞星转世,轻飘飘几句话,换得昭帝幽禁十余载——玲珑用崇拜的眼神看他:“哥哥真是圣人!”
“圣上不可轻信安王!”
换她,那秃驴得魂飞魄散。
“此事万万不可答应!圣上!”
昭帝摸摸她小脸,牵住她的手朝寝宫的方向走:“圣人不至于,朕登基后便派人追查他的下落,想教训教训他,但是你出现了,此人因为先帝名声大作,世人很是推崇,如今朕得了你,也算他戴罪立功,便留他一命。”
“不能答应他圣上!安王诡计多端,包藏祸心,圣上明鉴!”
只是日后不得出京城,须得在他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没等昭帝拒绝,大臣们就看不下去了。
玲珑笑着抱住他胳膊:“回去还要好远哦,哥哥背我。”
昭帝手一顿,向来冷淡的面容上出现了类似讥嘲的神色,他这个弟弟,还真把他当傻子?只说给他一人的秘密?怕不是又想了什么可笑无能的手段想要谋害他。
昭帝对她越发纵容,并不觉得背她有什么不好,因为没有坐御辇,便选了近路走,途中听闻有女人发疯惨叫的声音,玲珑竖起耳朵,“扈太妃?”
“可这是个究极无敌大秘密,我只信得过皇兄,其他人不能听。”
“疯了。”昭帝答道。“不必理会,任她自生自灭便是。”
昭帝目光沉静,“朕许你说。”
玲珑哦了一声,搂住他脖子,笑嘻嘻蹭了蹭:“你可真好。”
安王还是每天招猫逗狗不着调,背地里却小动作不断,还狗胆包天地想要刺杀圣上,他不死谁死啊!
昭帝轻笑,加快了步伐。
也正因如此,其他皇子们都被砍的一个不剩,惟独安王留了下来。昭帝赐的封号叫“安”,就是希望他能安分守己,就目前来看,此封号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激动啊!维持了快三十年的童男之身今天终于得以交出,他用尽全力才让面部表情维持一贯的沉稳从容。
难道是事已至此,已经不要脸面准备讨饶苟活了?都是圣上近臣,对圣上的脾性颇为了解,这位幼年时过得并不好,多有孤苦,虽是皇子之尊却并不受先帝看重,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沉稳可靠,是个能明谏的明君,却也是深不可测的帝王。说起来安王能跟个蚂蚱样蹦跶这么多年,跟他小时候帮过圣上一把脱不开关系。
玲珑发出清脆的笑声,被他背着往前跑。
从开始到现在安王跪下来就没说过话,众臣都认为她是羞愧恐惧不敢开口,结果人家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蹦蹦跳还举手摇摆有话说——看那小矮个儿,都十七了还没他们英明神武的圣上肩头高,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心要谋逆啊?!
这人活着可真是太好了。
他黑沉沉的眼掠过玲珑时仿佛在看一个死人,薄唇微张,处置的话还没出口,玲珑就高高举起双手:“我我我~!我有话说!”
也不枉安王死后悔不当初,若是真叫扈太妃得手,暗害昭帝扶持幼崽登基垂帘听政,不到百年便将江山葬送精光,这样的爱,她可就得不到了呀~
昭帝的耐心也几乎被磨光了。
帝后成婚三年,皇后无所出,前朝有人蠢蠢欲动,想给昭帝塞女人,美曰其名选秀,谁知朝堂上圣上并未拒绝,只是也未同意,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笑。
用昭帝近臣的话说,那就是赶紧弄死吧看了碍眼天天搞事情很烦!
此人心中微动,难道圣上也有此意,只是碍于批命所以不好提出?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昭帝就只伤到了右肩而已,失血过多,还是抢救的过来的,安王自己则被当场拿下——他的人背地里都干了啥活动了啥,昭帝那是一清二楚,早就想搞他了,结果人家自己就送了过来,于是今天当着几名机密重臣的面,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就是天王老子来也没法洗白了。
紧接着,圣上以格外和蔼的神色留他在宫中住了数日,此人越发激动兴奋,认定自己是说中了圣上的心事,就是说嘛!男人哪有不好色贪欢的!圣上的煞气早就被中和的差不多了!没看圣上去年养的小乌龟今年还在喘气吗?!
然而就是昨天,这位光长年纪不长个子也不长脑子的安王殿下,觉得一切胜券在握,居然傻逼到要趁着进宫见生母扈太妃的机会,让手下先去刺杀昭帝!
三天后,此人哭喊着乞求圣上放他回府。
但也正是因为他蠢,他没脑子,他草包一个,昭帝才能容忍他蹦跶这么久,毕竟他杀了许多有异心的兄弟们,并不是很想把这最后一个也给杀了。
邪门!
说起来也不冤,毕竟他是真谋逆了,也是真心想当皇帝,虽然他完全不是这块料,嚣张跋扈但又是个大草包,只靠着手下一堆能人天天搞事,而且耐心尤其差,根本撑不了多久就得意洋洋在昭帝面前人五人六的,简而言之,是看起来就让人手痒很欠扁的那种小混球。
邪门啊!
然后她左看看右看看,所有大臣都在疯狂diss她,好像她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应该立刻拖出去千刀万剐五马分尸,她就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时候了,是安王谋逆被发现,罪证一应俱全赖都赖不掉被砍了脑袋那会儿!
圣上的煞气根本就没散去!反而更强劲更可怕了!他只是在宫中住了三日,就头疼脚疼屁股疼浑身疼疯狂脱发!早上起身时还从床上倒栽下来崴了脚!
玲珑接触到青年帝王的视线,两人都是一怔。昭帝是觉得这窝囊废弟弟倒也算有些胆色,死到临头还面色不改,玲珑则是惊艳了一下下,觉得昭帝长得好看。
圣上宅心仁厚,放该大臣回府,此人回府后大病一场,重返朝堂时再也不敢提选秀之事。
始终没有说话的青年帝王用冷淡平静的眼神看着那个从地上爬起来的弟弟,右肩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他犯了个怎样的错。不过,这样一场闹剧,也合该在今日落下帷幕,他厌烦了继续为这个混不吝的弟弟收拾烂摊子,也厌烦了对方可笑又不知死活的野心。
此后,但凡有人提选秀、充盈后宫、皇后无所出,昭帝便和颜悦色地请这位大臣留宿宫中。从此被留宿成了文武百官的噩梦,小则风寒高烧,大则断腿断手去掉半条命——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这样的话题还是永不要提起了!!!
……
可皇后无所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啊,圣上的兄弟们都被他砍的差不多了,也没留个一儿半女什么的……这可咋办啊!
“放肆!圣上尚未开口,你身为罪臣焉敢起身!”
大臣们愁的头都秃了。
“大胆!还不跪下!”
然后突然有一天,昭帝拎了个小豆丁来,丢在他们面前,抛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就撒手不管了!
——而众臣见到那胆敢谋反刺杀圣上的安王居然自作主张站起来,更是愤怒:“圣上!安王胆大妄为,决不可姑息!”
仔细一瞧,这小豆丁跟圣上生得有几分相似啊!难道说……这是圣上的沧海遗珠?!
玲珑一脑袋砸在地上,恰好脑门碰的地面,疼得她立马清醒不瞌睡了,结果还没来得及回神就听见旁边群情激愤说个没完。她先是皱了下眉,发现自己是跪着的,于是很自然地双手撑在地上站起来。
提出这个可能性的大臣当天晚上就被不知名人士罩麻袋狠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没能下来。
……
迄今还是个单身狗的颜大都督维持着日常面无表情的冰山脸,呵,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这个大都督根本没有上战场的机会,唯一动拳头,就是在圣上授意下给说了不该说的话的大臣套麻袋了。
“请圣上诛杀安王!”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罪证确凿,圣上难道还要因为幼时的情谊网开一面?”
不仅如此,他还很善良地提醒在场诸位:“圣上既然这样说了,诸位大人还是慎言得好,上一位大人还在床上躺着,不知何时才能回归呢。”
“……圣上,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安王殿下谋逆一事决无再反转之可能,臣明了圣上宅心仁厚,可似安王这等乱臣贼子,若是不伏法受诛,焉能堵天下人悠悠之口?还请圣上明鉴!”
随即,目光又看向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的小豆丁,他的母亲贪婪又有野心,横竖也是皇室血脉,为了防止孩子被养废,还是交给大臣们来带比较合适。
第471章 第三十九片龙鳞(一)
小豆丁试图把脑袋藏起来,嘤嘤嘤,他还是个孩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