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但太子都亲自来了,要是再灰溜溜的走那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轻咳,道:“许久不见,孤有些挂念你,你近些时日过得可好?”
玲珑笑而不语,眼神嘲讽,意思是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
玲珑差点儿笑出来,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他堂堂一国太子,从东宫摸到楚家她的卧室,进来就为问问她过得好不好?她知道这家伙是放不下架子,心里明明都跪地求饶了,面上也要保证他的“尊严”,但玲珑可不惯着他,惯着他一次就有第二次,她必须得让他知道,想和好,就必须低头。
当然他是爱面子的,不能承认,便板着脸说:“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从哪里弄来的稀奇古怪的面具吓唬人?”
而太子一旦在她面前低了头,就再也别想端架子了。在人前他想怎么装逼都无所谓,可到了玲珑这儿,他就是得乖乖听话。
太子本来是想吓唬她的,最好把她吓哭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抱美人入怀,再说点软话两人也就雨过天晴的和好了,过去的口角都轻轻揭过,谁知道不仅没吓到玲珑,反而是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于是玲珑反问:“好怎么,不好又怎么样。”
玲珑淡定地取掉面具,随手抛到一边嘲笑说:“人不做做鬼。”
接着轻笑:“跟你有什么关系?”
戴一张做工粗糙的破面具也想吓她?她见了恶鬼都揉揉吞噬掉连个渣都不剩,区区一个人类倒是胆子不小。于是在对方出神的一瞬间,她摸出一张做工更精细、模样更吓人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双手张开做爪状,还从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脖子也左右扭动,太子爷哪里会想到有这么一出,倒抽了口气往后蹬蹬蹬退了几大步撞在了桌子上,疼得他龇牙咧嘴,脸上的面具也戴不住了。
太子无异于被万箭穿心,他顿时说不出话,按照他的脾性这会儿该是气得想走了,可这么走他又不甘心,想了半天,干脆破罐子破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孤想到哪儿你管得着么?!”
她龙女大人怕过谁?
说着理直气壮走到床边把玲珑朝里面推,自己飞快褪掉鞋袜上床,洋洋得意:“孤想睡哪儿就睡哪儿,你能拿孤怎么办?”
开玩笑。
没想到多日不见,他别的没什么长进,脸皮的厚度倒是一等一。玲珑便笑起来:“我自然是管不着的,您是太子爷,想睡哪儿就睡哪儿,想睡谁就睡谁,何况我只是个平民百姓的妻子,哪怕我是太子爷的亲娘,太子爷想睡也睡得呀,毕竟这天下是您的天下,您说一句话,我哪敢说一个不字呀。”
怕?
……太子懂了,耍无赖这招不好使。
但这一切都在玲珑睁眼的瞬间被毁掉了。
可要他低头,他又非常犹豫,眼看玲珑真要起床离开,他赶紧伸手把人按住,嘀咕道:“不就是孤错了么,孤认,孤认成不成?”
跟以前一样,他轻轻松松摸进了楚家,玲珑住的院子这几日楚旬还不在,太子爷更是如鱼得水,直接进了内室都没被下人发现。他还戴上了一个自己精挑细选后觉得还可以的面具,当然也不能太吓人,万一真的把人吓出什么毛病来,后悔的还是他自个儿。
玲珑掏掏耳朵:“太子爷说什么?这段时间我耳朵不大好,很多话都听不清楚,需要人大声多说几遍。”
太子爷是这样想的。他决定给玲珑一点惩罚,但是不能太过分,比如说为了罚她故意去抬举那个外室让她吃苦什么的是肯定不能干的,那他又不能动手揍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吓她。
太子脸都黑了:“孤错了,请你原谅孤。”
任谁正睡得香的时候,被人惊醒还只看见一张戴着面具的大脸都会害怕的?
玲珑这才微微一笑:“真的知道错了?那你说说,错哪儿了?”
第310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九)
“孤——”
他不好受,她也别想置身事外!
太子仔细想了想,是啊,他错哪儿了?但错都认了,总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错哪儿了,干脆一咬牙,“孤哪里都错了。”
每天都有人给他回报玲珑的一举一动,好么,人家是该吃吃该喝喝日子过得别提多美了,完全不知道他一个人多么烧心!
看着玲珑面上带了笑,他才悄悄松了口气,趁着玲珑不注意勾住她纤细的腰肢朝自己怀里带,好久好久没抱她了,都不知道这段日子怎么过来的。都说他脾性大,叫太子说,那些人都是没见过玲珑,真要说起来,这小女子的脾性可比他大多了,而且还一点理都不讲的,偏偏他喜欢她,就只能受着。
他快气死了!
想想又后悔,早晚都要认错和好,为何不早一些?如今白白叫那废物楚旬占了她丈夫的名分。
可这一切都比不上他生气啊!
“知道错就好。”玲珑点点头,就着微弱的光线打量了他一番:“怎么看起来憔悴了许多,都不俊俏了。”
他这比皇帝后宫那些妃子使的心眼都多。
听了这个太子爷脸色更黑了,是啊,他想她想的茶饭不思,有时候办正事也会出神,她可倒好,看不出丝毫变化,容光焕发一如初见,可见在她心里,他要是不来找她,那可真是正中她的下怀。“你多多陪陪孤,孤就俊俏回来了。”
但他其实更气自己,人家都把嫌弃的话说的那么清楚了,他还死皮赖脸的贴上去,还暗中观察人家的一举一动,阻挠人家的圆房,甚至在那外室身边安插了个厉害的婆子,蛊惑那外室勾住楚旬,太子爷真是不敢相信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事。
玲珑说:“那可不行,我现在是别人家的妻子,要伺候的也是我自己的夫君,跟你有什么关系。”
楚旬去“做生意”,听说还要去好几天,玲珑一点都不关心,照样能吃能喝过自己的日子,可太子爷那边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他恼恨地摔开手里的朱笔,一个字都不想说,怎么就这么气人呢?对着奏折都能想起那张没表情的气人的脸?
太子急了:“怎么没关系?孤马上就带你走!”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玲珑拍开他的手,冷淡地说:“我不走。”
昨天晚上她刚小产,他连夜里都没有陪伴在她身边,而是回去找他的妻子,那么谁能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被抛弃?
太子瞪大眼:“你不走,你难道是看上了楚旬?他有什么好?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他哪里比得上孤?他养了外室,根本就配不上你!”
她为那孩子伤心不假,可更难过的是自己失去了一个强而有力的靠山,没了孩子她就没了一切,只能依附楚旬,做个乖巧听话的外室,可琼娘怎么甘心当没名没分的外室?等到自己年老色衰,谁能保证楚旬口中的爱能维持多久?更何况照她来看,如今楚旬的爱就不再是那么坚定了!
“那又如何,至少我是正室,不必对人卑躬屈膝。”玲珑无所谓地说,“再说了,以我的手段,那外室进来了也没好果子吃,这一点就不需要太子爷为我操心了。说人家楚旬有外室,他也不过养了一个,太子爷可不一样,到时候三宫六院,怕是手指头脚趾头加在一起都数不清,你凭什么跟楚旬比?”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留住楚旬呢?如今孩子没了,肚子疼这一招不好使了,琼娘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太子气急了:“难道你不知道孤到现在就只有你一个?!”
因此这个哑巴亏她只能自己吃了,可孩子没了,短时间内她没法伺候楚旬,若是这个时候让楚旬跟他的妻子圆房——谁能保证他的妻子不会怀上个儿子?那不行,楚旬的长子必须得由她来生!
“那日后呢?”
楚旬喜欢乖巧的女人,琼娘在他面前也一直都是这样的形象。
太子顿时语塞,他看着玲珑,总算是知道她在懊恼什么,一开始是有点气她贪心,哪个皇帝不是美人众多?他日后也是皇帝,这不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吗?就算他会有其他女人,也是不会碰她们的,装个门面而已。“孤除了你不会再碰其他女人,你应该知道的,孤……孤对女人有点反感。”
琼娘也醒了,失魂落魄的,她万万不敢告诉楚旬这孩子是怎么没的,只说是自己今日不小心。本来她是想告状的,可身边的婆子对她晓以利害,她若是说叫玲珑害的,那楚旬势必要问她如何见到的玲珑,当时寺庙里那么多人,楚旬只要派人去查就能一清二楚,琼娘答应过他,不到时机成熟决不出现在玲珑及楚家人面前,他要是知道她阳奉阴违,一定会生气。
他幼年丧母,皇帝一直未立新后,便将他交给当时宠冠后宫的陈贵妃抚养,一开始还好,后来太子越长越大,那陈贵妃却对他起了不轨之心,把太子恶心的几乎是见了女人都想吐,后来才慢慢好转。他一直想要克服自己这个弱点,这才有,幕僚四处为他寻找美人的事儿,只不过寻来的人都不和他心意,唯一一个玲珑,终于让他体验到了做男人的快乐,可转头再一看别的女人,他又想吐了。
楚旬的确是没睡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睡意,但也没睡多久,鼻息间总是围绕着那股子血腥气,他心里挂念琼娘,于是睁开眼,就说是要去外地谈生意,跟玲珑告了别,又去见了祖母,姿态做的足足的,绝不给人怀疑的可能,这才再次去了琼娘那儿。
把玲珑抱进怀里,认真地跟她说:“孤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孤确实是只对你有感觉,其他女人在孤眼里跟野草没什么区别。”
最后楚旬还是走了,他一步三回头,留恋不舍,玲珑始终维持着职业假笑,等他一走,白眼一翻被子一掀光速躺下继续睡觉,至于楚旬今晚能不能睡着,不好意思,跟她有什么关系?他直接咽气了才好呢。
玲珑撇撇嘴,当然只对她有感觉了,她又不是“女人”,根本不能用人类的性别来概括她,她只是呈现出一个女人的模样而已。“成啊,我理解你,那你又何必生气呢?我也只是嫁给了楚旬而已,只不过我不讨厌男人,楚旬长得也不错,等过段时间他对我言听计从了,我就跟他圆房,你可别想我为你守身如玉。”
对此玲珑表示:不伺候,告辞。
太子成功再次被她气个半死,最后他瞪着玲珑看了半天,确认她是真的不会回心转意,只好认输:“孤都听你的,都听你的还不行吗!”
楚旬自然记得,可他今晚的确是想留下来,他迫切需要一个人的体温来温暖自己,让他忘记今夜发生的所有悲伤与不快乐。
原以为玲珑这就满意了,结果远远不够,她拿脚踢他:“你听我的,我还得考虑考虑,快回去,别打扰我思考。”
玲珑朱唇轻启:“夫君难道是忘了先前同我说过什么?”
……太子万万不敢相信,他都让步至此,她还不肯让他亲亲抱抱,可他又不敢发脾气,发脾气一时爽,玲珑翻脸不认人可就完了。最后他只得咬牙,捞过她恶狠狠地亲了一通,才跟来时一样又摸了出去。
不知为何,他今天晚上特别需要她来温暖,不想离开她,尤其烛光下看美人,越发妩媚出尘,楚旬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当玲珑对他露出笑容,他甚至愿意把这颗心挖出来送给她。
堂堂一国太子,净干些宵小勾当。
楚旬便试探着问道:“玲珑,今晚……我,我可以留下来么?”
玲珑没在他身上花太多时间,太子一滚她就继续睡觉了。
玲珑将他推开,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被吃了豆腐,她可是要收钱的:“好了,都这么晚了,不管什么伤心事儿,饭总要吃,觉总要睡,夫君还是快些回去休息。”
说好的让她多想想,结果第二天晚上,天刚黑没多久,玲珑才上床,他就又摸了来,气势汹汹地问:“思考完了吗!”
楚旬:……
玲珑:“你怎么又来了?”
楚旬期待地看她,就见那漂亮柔软的红唇慢悠悠道:“说不准还有下一件呢。”
听听这个语气,看看这个表情,太子心里不舒服,阴阳怪气地说:“孤要是不来,指不定你就跟那楚旬圆房了,想给孤头上戴绿帽子,你想都别想。”
玲珑轻笑,抚摸他狗头:“人生在世,难免伤心,看开就好了,这件伤心事过了……”
玲珑说:“我拜托你客观一点,现在的情况明明是你睡了人家的老婆,给楚旬戴了绿帽子。”
怎么能说出实话呢?便略带干涩道:“只是、只是遇到一件伤心事。”
“孤不管!”太子又开始撒泼,“你给孤说清楚,跟不跟孤走?”
他伤心欲绝,琼娘更是直接晕了过去,房内一片温热的血腥气,楚旬在那待不住,匆匆回来了,不知为何,他特别想念自己的妻子,不顾她还在睡觉就冲了进来,可当她询问自己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已经放下身段至此,玲珑要是还拒绝他,他估计是能把她直接打晕扛走了,可玲珑怎么会走?
楚旬哪里敢说自己是为那个无缘的孩子伤心,他是真心实意期待那个孩子的出生,从琼娘怀孕,肚子从平坦到一点点鼓起来变大,他贴在琼娘肚子上时都能感受到胎动,可就在这个时候,孩子没了,化为一滩血肉离开了琼娘的身子,也带走了楚旬的心。
她还没玩够呢!
结果大半夜的楚旬回来了,还不顾玲珑已经睡着把她吵醒,直接抱住她,脑袋埋进她香软的怀抱。玲珑翻了个白眼,示意水仙下去,声音极力温柔:“夫君这是怎么了?”
第311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
玲珑一边笑一边吃,这楚旬可真是比太子爷都忙,太子爷以往每隔一两日都要来见她,楚旬可好,就这么一点家业,愣是让他给忙出了富可敌国的感觉,不知道的还以为楚家多牛逼多有钱呢,其实就是稍微富裕一点人脉稍微好一点的商户罢了。就凭这个,楚旬没中榜真的不亏,连这么个小家都管不好,这样的人要是当了官那才叫真的可怕。
“你先听我说。”
水仙很快就跑了回来,给的答案还是跟以往差不多,有急事要处理,今晚不陪少夫人用膳,让少夫人早些休息。
在太子的记忆里,玲珑从没用过这样温柔可亲的语气跟谆谆善诱的态度和他讲话,他警觉道:“除了你愿意跟孤走,孤什么都不想听。”
这天晚上楚旬破天荒的没来跟玲珑一起用晚膳,她为了维持好妻子形象还等了会儿,半柱香没见人来玲珑就不乐意继续等了,差使水仙去问问怎么回事,然后自己一个人先吃。
给脸还不要脸了。
琼娘被玲珑气得肚肠子疼,她这段时日本来养的就不好,心力交瘁不说,孩子也吸取了大部分养分,再加上为了讨好楚旬玩了不少花样,已经见了好几次红,今天本是想来给玲珑个下马威,谁知道自己还没出手就被人损了一顿,再一想到自己心爱之人已经娶了他人为妻,自己无名无分还怀了孩子,甚至心爱之人又要变心的倾向,悲恸之下无法自控,走了没两步就吭哧摔到了地上,这一摔可不得了,地上立刻就见了血。
玲珑脸一沉,太子立刻怂了,结结巴巴道:“你、你说,孤,孤就听听看也没,没什么大不了。”
那边玲珑早上了回去的马车,这可怨不得她,她什么都没做,是琼娘自己非要今日来找事的,还以为她是好欺负好拿捏的原配?
玲珑就又笑了,她一笑,便没了那满满的威胁感,太子一边在心里哀叹夫纲不振,一边又认真竖起耳朵听起来,等玲珑说完了,他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就为了这么点小事,你、你就要孤继续等?孤在你心里难道还没有一个楚旬重要?你、你是不是要气死孤?!你想整他,孤帮你就是了,哪里需要你亲自动手!”
琼娘在身后已经彻底愣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衣服上还兜着水仙扔过来的一锭银子,气得浑身发抖,旁边的婆子立刻扶住她:“诶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美人不耐烦地把他的脸推开:“你懂什么,有些事就得自己来才刺激,若是事事都要你,那我做什么来的?再说了,本就是他骗婚在先,我给他戴个绿帽怎么了?他不是也跟别人珠胎暗结?”
水仙这才反应过来,那位大肚子的孕妇似乎真的还梳着姑娘家的发髻,顿时吐吐舌头:“小姐……少夫人放心,奴婢肯定不会的,奴婢听您的话。”
太子眼睛一亮,很会抓重点:“你的意思是想给孤生个孩子?”
“夫人?”玲珑轻蔑一笑,“你见过哪家怀孕的夫人还梳着未出阁姑娘的发髻?那女子想来不是与人私相授受,便是外室,低贱得很,你虽是下人,却也比她高贵,可别为她说话,否则小心我罚你。”
那也不是不可以。
水仙应了一声,掏出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琼娘怀里一扔,扔完就小跑着追上了自家小姐的步伐,还有点不懂小姐怎么突然脾气这么大了。“小姐……啊不,少夫人,您怎么了啊,方才那位夫人……”
她长得这样美,性子又温柔可人……算了,太子都没脸说出这个四个字,性子又聪明,若是她能给他生个孩子,一定比父皇生得那堆除了自己之外的歪瓜裂枣好得多,他也会得到一个优秀的继承人,想到这里太子都有点等不及了,简直立刻想要去做生继承人的事呢!
说完想了想,又道,“算了,见你可怜,便赏你点儿也无妨。水仙,给她点银子,打发她走,别在我附近招来晦气。”
可他还没亲到她的唇就被玲珑啪在嘴上推开,美人态度冷冰冰:“忘了跟你说了,我是不能生孩子的。”
没给琼娘反应过来的机会,玲珑便撇了撇嘴,表情真是太瞧不起人了,可偏偏她又有这瞧不起人的资本:“这么丑就别出来吓人了,路也不好好走,朝我身上蹭,是想陷害我呀,还是想碰瓷?”
太子一愣。
她没想一口吃成个胖子,就想着慢慢来,一点一点摧毁这个女人,从而上位成功,可这一见之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倒是先找上茬了?!
“我喝的那些汤药你没忘?”玲珑抬眼看他,怕他老眼昏花就给忘得一干二净,“喝得多了就不能生了,你要是想跟我在一起,就只能从皇室过继一个孩子,否则一切免谈。”
楚旬在她面前不知说了玲珑多少好话,琼娘就从中提取到了对自己最有用的信息:温柔、安静、贤惠、内向。这样的女人应该是很好拿捏的,事事以丈夫为尊,就算受到了委屈,只要自己能忍住,就决不会说出来让丈夫烦心,那这样的话,琼娘就算找了她的麻烦,她也不会跟楚旬诉苦,这就达到了琼娘的目的。
太子顿时说不出话,他第一时间没有为她说的话愤怒,而是担心地看向她的肚子,温热的手掌覆了上去:“那些药还有别的副作用么?待会儿孤带你出去,让太医给你好好看看。”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
这回反倒是换玲珑惊讶了:“你怎么回事,我说得明明白白,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不能有孩子的。”
琼娘瞪大眼。
太子不耐烦地瞪她:“孤又没聋,当然听到了。”
语气高贵冷艳,态度更是傲慢,只差没拿鼻孔看琼娘了。
然后他就凶巴巴地说:“那又怎么样?孤死了,两脚一蹬眼睛一闭就进皇陵了,这龙椅谁来坐跟孤有什么关系?而且你不是说了孤可以过继一个,父皇生得皇子没有百来个也有几十个,其中傻的不少,过继个孩子又不是大事,倒是你,你怎么没早点跟孤说?孤去找太医给你看看,说不准就还能怀上呢……若是你能怀上,自然比过继要好……”
玲珑走着,便蹭到了琼娘身上。没等琼娘说话,她就先皱起眉,用冷冰冰的声音说:“哪里来的无知村妇,走路连眼睛都不长。”
他在这儿碎碎念,玲珑反倒有点惊讶他这想法了,没想到听话之后整个人的思想境界都升华了。正想跟他说几句话,就突然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水仙在内室屏风外禀报说姑爷回来了,刚进了院子,听说玲珑睡了,却非要来看看,还说给她带了礼物。
这边琼娘还在想招呢,那边玲珑就率着身边的丫鬟婆子走过来了,她今日出来带的都是从苏家就跟着伺候的下人,自然不会有人敢泄密。
太子的脸顿时就变了,玲珑当机立断把他一脚踢下床朝床底塞,“快进去快进去!”
第309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八)
太子不敢置信,他堂堂一国太子,未来的皇帝,她居然敢叫他钻床底?!
水仙跟在自家小姐身边,敏锐地感觉到小姐的气场变了,在府里小姐总是温温柔柔的,可现在的小姐……怎么说,水仙没说话都有点害怕,只能老老实实跟着,不时偷觑一眼,心想小姐这是怎么了?
就带着一脸的震惊,太子被塞进了床底下,好在玲珑爱干净,打扫卫生的婢女也不敢偷懒,床底下也都扫的干干净净,就是难免有点浮灰,而且床比较矮,太子躺在那儿也就勉强能翻个身,再做点别的就难了。
可现在,琼娘又有什么资格来跟玲珑示威呢?
他气得要死,用力捶了床板一下,坐在床上的玲珑就嘘了他一声:“乖一点不要吵,不然我就让楚旬留宿。”
曾经琼娘也是这样找上了原配,原配身子骨不太好,被她气得动了胎气,第一个孩子便这样没了,此后的几个孩子都没能平安生下来,直到最后彻底坏了身子,连怀都怀不上。
成功威胁到了太子,楚旬也就进来了,见想了数日的妻子巧笑倩兮地坐在床畔,他一颗心都变得火热,在琼娘那里身心俱疲,回到了玲珑身边,他觉得自己就又活了过来,面上也露出由衷的笑容:“玲珑。”
她上完香,早对那双充满嫉妒的眼睛有所觉,旁人看她,无论男女,除了惊艳爱慕与艳羡,基本上不会有人初次见面就用这种恨之入骨的眼神看她,而且那边那个肚子大的跟揣了颗篮球一样的孕妇,除了琼娘又还有谁?
为了维持自己的君子形象,楚旬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玲珑只穿着薄薄的寝衣,虽然一寸肌肤也没有露出来,可灯火下却勾勒出了窈窕的身段,她轻轻一笑:“夫君回来了,生意上的事儿处理的如何了?可还有麻烦,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更何况那个楚旬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总是要回来陪她一起用晚膳,用完晚膳也不知道滚,就在她房间磨蹭,玲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想留宿,想得美,才不给他这个机会。
楚旬听着都觉得欣慰和感动,便道:“这些都是小事,无需你操心的,倒是你,这几日我不在,可有照顾好自己?”
哪有大美人是个大胃王的。
两人有来有往,倒真像是一对恩爱夫妻,听得床底下的太子爷酸倒了牙,恶心不恶心,还都是小事,都是小事你亲自出马干什么,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你倒是去照顾一个妓子出身的外室了。这里太子爷觉得楚旬比他父皇还要虚伪,他父皇好色那是光明正大的,喜新厌旧也从来不找理由,可没像这楚旬,明明做了恶心事,骗婚不说,外头的女人孩子都有了,他还能一脸深情地哄骗一无所知的无辜妻子。
唉,有点难受,本来人类的食物就不能让她满足,现在为了维持温婉贤淑的形象,她都没法随便吃了。
等一下……
玲珑也没戴面纱,见了她容貌的人都止不住惊艳,有些男客走不动路,甚至庙里定力稍浅的小和尚都忘了眨眼。她安安静静地拜佛上香,今日出门用的是祈福,其实她心里啥也没想,别看她跪在蒲团上一脸虔诚,心里却在思考晚上要吃什么。
说起来,玲珑能跟楚旬互飙演技,可见她也不是个简单角色。想到这里太子都有点想哭,那又怎么样,他这个太子爷不也是被吃的死死的,区区一个楚旬,还真跟玲珑说得那样,根本用不着太子爷出马,这样的战五渣,她一个能打十个还不费力。
自古外室见原配,都是貌美如花对上黄脸婆,可今儿个要不是琼娘自己心里有数,她都要觉得自己才是那个黄脸婆了!
楚旬取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这是我在外头瞧见的,觉得一定很适合你。”
到了寺庙,见了从马车上下来的玲珑,那更是说不出话,之前所有的打算到这里全都废了,人家那白里透红容光焕发的模样,她拿什么上去跟人比啊!
玲珑看了下桌上的锦盒,笑着接过,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根缀满了宝石的钗子,瞧着挺好看的,而且绝对不便宜,心想这楚旬做戏倒是知道做全套,自己“出门做生意”,回来便为妻子带个礼物,不仅能成功打消妻子心里的疑虑,还能让她感动,从而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真是厉害啊。
只可惜到了怀孕后期,肚子圆滚滚仿佛装了一颗球,小腿和脸部都有些浮肿,哪怕用了上好的胭脂也遮掩不住,镜子里映照出一个略显憔悴的孕妇,琼娘这段时间休养的不太好,因为她把大部分心神都放在了楚旬身上,怕他厌了自己,怕他喜欢上他的妻子,心情不好,自然气色也不好。
她笑纳了,不要白不要。
听说楚家少夫人明日要去寺庙祈福,琼娘就也起了个大早,让婢女伺候着好好梳洗打扮,俗话说得好,输人不输阵,她自是不能在玲珑面前认输的。
楚旬有点眼巴巴的,因为他在等玲珑开口邀请她住下来,可是那怎么可能!本来玲珑对于睡不睡是无所谓的,有需求的话楚旬也不是不可以,但楚旬既然自己为了当君子说要等她心甘情愿,那她怎么好不成全他?怎么好先开口留他?当然是要他等到地老天荒啊!
琼娘虽然保留了清白之身,可在窑子里,该学的不该学的都会了,她就是露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才叫看守她的人掉以轻心,否则那种地方,寻常姑娘性情刚烈,哪里能有逃出来的机会!
太子爷在床底下待的不耐烦了。尤其是在他听到楚旬假模假样实则却在暗示玲珑留他的时候,他气得又捶了一下床板,这一声还挺大的,楚旬顿时警觉:“什么声音?!”
琼娘很慌张,幸好她身边有个经验丰富有阅历的婆子,给她支了不少招。楚爷不是不让她抛头露面,就怕她跟玲珑对上么,那她总可以制造一些“巧合”?到时候碰了面,她惯常装个可怜,想要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玲珑面色不变,处之泰然:“应是老鼠,白日里屋子进了老鼠,叫婢女们捉了许久也没捉到,不知道又在哪儿闹腾呢,等到明日再叫人来捉。”
他的心明显就不在自己这儿了,若是放手,怕不是人财两空!
楚旬信了,实在是玲珑给他的印象太好,完全想不到她这样的女子也会说谎。而且家里的确是有老鼠,他的书房曾经也进去过一只,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捉到。“那好,那明日我来帮你。”
之前有一次她借口肚子疼,楚旬果然很快就来了,但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人来说家里的少夫人身体不适晕倒了,楚旬就跟她说了几句安抚的话便立刻走了!看着楚旬的背影,琼娘更是加强了不让他跟玲珑接触的决心!
“好啊。”
她是偷偷看过玲珑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危机感,哪怕楚旬总是说心中挚爱是她,琼娘也觉得男人不可能不好色,那样的美人在眼前,又是名正言顺的妻子,楚旬真能忍住不碰?不见得?
两人约定好了,楚旬再三赖着,见玲珑仍然没有留自己的意思,只得起身离开。他们现在没有圆房,楚老太太是不知道的,因此楚旬还在院子里住着,只是住在玲珑隔壁的房间,再加上知道他们夫妻俩分开睡的也就水仙等几个心腹,所以也不怕被楚老太太知道。
而琼娘身边出主意的这个婆子,把她哄的是一愣一愣的,让她下定决心不给楚旬任何跟玲珑亲密接触的机会,楚旬一来,琼娘都恨不得拿绳子把楚旬给捆起来留在身边,再也不许他去见玲珑!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首先玲珑不是原配,比起原配寡淡清秀的面容,她美若天仙,其次原配性格内向文静,她却高不可攀,最重要的是,有人让琼娘心里升起了危机感,因着玲珑的美貌,她甚至不敢让楚旬跟玲珑圆房,想方设法地将楚旬朝自己身边拉,这久而久之,楚旬求而不得,自然越发的想要得到。
楚旬一走,太子爷就利索地从床底爬了出来,恶狠狠地瞪着玲珑:“老鼠?捉不到?”
但这一次,有几点不同。
玲珑淡定地回复:“现在捉到了。”
这一进门可不得了,那真是分分钟发功,没用几年就让原配年纪轻轻的死了,她生的儿子又挺争气,顺理成章,日子一长,楚老太太一死,楚旬彻底掌管家业,再也没人能管得住他,这琼娘自然也就从妾扶正成了妻。楚旬再给她改了个新身份,过去谁还能认得出她?
这哪还有不懂的,是说他跟老鼠样呢,太子就很想揍她,最后只能亲她,却被玲珑果断拒绝:“你好脏,离我远点。”
再加上那个时候苏老太太病故,原配父母双亡只是寄人篱下的孤女,怀了几次孩子又都保不住,最后干脆不能生了,楚家人就松了口,让琼娘进了门。
太子爷长到二十岁,头一回有人嫌弃他脏,她怎么不想想他是怎么脏的?还不是她逼着他钻床底?!“你这个女子,还有没有良心?”
越是有阻力,就越是有动力,楚家人越是逼着楚旬,楚旬就越是要跟他们对着干。
“良心是什么,多少钱一斤?有没有点心好吃?”
要是玲珑知道琼娘是怎么想的,也许会给她鼓鼓掌,因为她想的还真没什么错,曾经她就是这么对待楚旬的原配的,把楚旬牢牢抓在手上,断了原配生孩子的能力,那么为了不让楚旬的长子成为私生子,楚家人也只能咽下这个亏,谁叫楚旬喜欢呢,谁叫楚旬对琼娘爱的死去活来呢?
望着那双无辜潋滟的美眸,太子顿时丧气,说不出话:“孤走了,孤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再来。”
所以就得从楚旬身上下手,楚家一脉单传,琼娘不信,如果楚旬以死相逼楚家人真能不拿她当回事,到时候只要大家都不说不就成了?
“别来了。”玲珑对天翻白眼,“我夫君就在隔壁你还敢来?怕不是要被拖出去打再浸猪笼。”
那自然是不成的。
“他敢!”太子横眉怒目,压低了声音喝斥,“那孤就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让他看不到也听不到!你在这儿等着,孤很快就回来!”
她想进楚家的门,就势必得有个由头,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好,可楚家人都是识得她的,便是换个名姓也不成。琼娘可不甘心自己只能一辈子当个外室,楚老太太看着精神头还好,怕是还有好些年头可活,难不成她要一直熬到楚老太太咽气?
然后走之前威胁:“不许叫他夫君,叫他名字!”
想到另外一个女人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琼娘便辗转反侧想要哭泣。但她很快就不哭了,因为她知道,想要的东西必须自己亲手拿到才行,否则都是要输给别人的。她现在肚子里有楚旬的孩子,以后的事谁能说准呢?未来是要靠自己去搏一搏的,她若是干坐着等,那只有人走茶凉。
玲珑才不理他呢,冲他做了个鬼脸:“快滚你。”
想到这里,琼娘心中颇为酸楚,他们有过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可这一切都在她被卖掉后戛然而止,哪怕她想方设法保留了清白之身,又把这清白之身给了楚旬,也是再没有光明正大嫁给他的机会了。
太子火急火燎地出去,真的洗了澡换了衣服回来,就发现玲珑房间的窗户从里头被别上了——她是故意的!他现在要是想弄开肯定会发出比较大的声音,那隔壁的楚旬不就听到了?!虽然这样做也不是不行,但太子可以保证,他要是真这么做了,玲珑第一时间跟他翻脸。
他能想谁呢?还不是他那刚过门的妻子。
于是他气闷地瞪着窗户,一直挨,挨到了夜深,等其他人都睡得差不多了,才叫侍卫把窗户捣鼓开,自己又顺着窗户钻了进去,美人早睡熟了,太子爷就是有千般万般的旖旎想法也不能实现,只好气呼呼地跟着上床——他不管,他明天不走了!
琼娘看着楚旬这模样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虽然他来自己这儿的次数很频繁,她只要一肚子疼他就会过来,可琼娘总觉得楚旬心不在焉,似乎在她身边的时候还总想着别的人。
第312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一)
好在琼娘如今虽然怀孕,却也过了危险期,可以相对的发泄一下无法纾解的。但并不是每个女人怀孕都能维持美貌,怀孕会让女人的皮肤变得粗糙憔悴,甚至会生长出难看的纹路,琼娘衣服脱了,楚旬才瞧见,顿时十分的就只剩下三分,差点就萎了,好不容易发泄了,也就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玲珑一早起来,人被抱得紧紧的,太子爷跟没见过女人似的把她死死箍在怀里,她试探着动了动手脚,他就还闭着眼睛轻声哼哼,安抚了她两声,其实自己根本没醒。玲珑盯着他端详了一会儿,觉得他比楚旬顺眼也不是没原因的,抛却一切外在条件不说,光是太子爷这张脸,楚旬拍马都赶不上。
所以楚旬讨好她她全盘接收,可要是想再进一步,不好意思,那不可能。
皇室的皇帝们都喜欢美女,后宫的妃子虽然因为家世问题多有容貌普通的,但生出来的皇子公主颜值普遍不低,太子明显是达到了一个顶峰,楚旬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在太子爷面前也就配提个鞋。
楚旬生得是不错,高大俊秀,可跟太子爷比起来就差远了,无论是容貌还是手段出身,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用玲珑的话来讲就是,吃过饭了,没必要再逼着自己去吃屎。
玲珑还没打算起来呢,就听见水仙在外头说姑爷来了,说是要陪玲珑一起用早膳。
怕,不,是,在,做,梦。
玲珑看了眼占据自己柔软床铺的太子爷,顿时感到几分苦恼——要怎么藏才能让这个人不被发现呢?好在她的床是当初楚家给他们两人准备的新床,足够大,被子也厚实,要是太子爷愿意蜷缩成个虾米状蹲在里头,倒也不是瞒不过去。楚旬总不能上来揭她的被子,看看里头有没有藏野男人吧?
当然玲珑每次也都当做自己是真的相信了——她温柔又贴心,从不怀疑他,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给予全部的支持与信任,又生得貌美如花,简直挑不出毛病来,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样的妻子可真是太完美了!楚旬越发想要跟她圆房,只可惜新婚之夜为了展现自己的君子风范说了大话,如今也不好直接说我想跟你圆房,只能对玲珑更加深情款款,等待她感动愿意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他。
太子就被这么无情地摇醒了,他眨眨眼,刚睡醒的时候完全不似平日里那样贵气逼人,眼神有几分茫然,看着还挺可爱的。玲珑竖起一根指头点住他的唇,说:“楚旬就在外面,你不想被他发现吧?”
于是玲珑就发现,每当楚旬在她身边待的时间稍微久一些,就会出现迫切需要他去解决的“急事”。说真的,太子爷都没楚旬忙,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楚旬手上有多大的一份家业呢,他倒是也好意思,每次就当玲珑是个傻子,拿家业上的事儿来糊弄她。
太子立刻醒了,谁说他不想被发现?他简直是太想被发现了!而且就算楚旬发现又能如何?太子还在苦恼怎么样让玲珑跟他走呢,楚旬一发现这不就顺理成章把她带走了?
好在他早就安排好了人,玲珑想嫁人?他跟她生气,不管她,可她要是想夫妻和睦恩恩爱爱,那真是不如做梦,他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
结果却被玲珑摁住,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你给我安分点,要是坏了我的事,我要你好看。”
想到这里,头就疼起来,怎么也睡不着,想着他曾拥过的身子要便宜那楚旬,太子爷心里就更不爽了。
太子顿时委屈,他怎么就坏她的事了?“你真的是答应跟孤和好的么?为何不肯让孤跟那楚旬说清楚?若是担心名声,这点你大可放心,孤定然会保护好你的。”
太子爷最近是做什么都不对劲儿,浑身上下都难受,尤其是大晚上一个人躺着,就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但他出身高贵,又是未来的帝王,从未受过什么打击,也没遇过什么挫折,玲珑是唯一的意外,现在这个意外跳脱在他的世界之外,让他生平头一次有了命运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
玲珑才不关心名声不名声的,全天下都歌颂她的美德如何,全天下都批判她的叛逆又如何?她只是不想现在就跟楚旬撕破脸,因为当初楚旬也不是一开始就跟原配撕破脸的呀!他装作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哄得原配对他情根深种,然后又无情地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假的,其实他另有所爱,并且希望原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善待他的琼娘——玲珑也不要他条胳膊砍他条腿儿,反正她就是想把这一切再演回去。
第308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七)
先让楚旬喜欢上她,等到他决定跟她好好过日子了,那会儿才是太子出场的时候。
唯一让他遗憾的就是,为了在玲珑面前的君子形象,他提出暂时不圆房的想法,其实琼娘怀孕这么久,他也素了很久,男人一尝过那味儿就忍不住要想,身边有着如花似玉的新婚妻子却又不能碰,楚旬对玲珑便越发体贴了,想着让她早些动心,自己也能早日得偿所愿。
不过现在楚旬就在外面,没有时间跟太子爷废话,玲珑二话不说,掀起被子把太子爷摁了进去,一路踹到床尾,这才让水仙放人进来。
楚旬如今新婚,春风得意,心爱之人又为自己怀了孩子,这样一想,似乎落榜的失落也能掩盖过去了。
楚旬何曾见过刚起床的玲珑?那真是美得令人窒息,宛如清晨林间的无辜小鹿,又仙又纯,胜过他见过的任何一个美人。
接着她起身梳洗,又一起去见了楚家长辈,楚老太太对玲珑好一番叮咛,无非是要她做个贤内助扶持丈夫上进云云,玲珑都应了,心想,上进?等着,上吊还差不多。
他几乎都要看痴了。
楚旬轻笑,将床上雪白崭新的元帕取来,找了小刀割开自己的手指滴了血上去,玲珑看得很满意,反正疼的不是她。
玲珑就坐在床上,寻常人要是藏着情夫,那是生怕被丈夫发现,必定战战兢兢,她可不一样,她态度无比坦然,就跟被子里完全没有另外一个男人一样。
但面上还是做出感动的样子来:“谢谢夫君,我会努力快些喜欢上夫君的。”
“烦请夫君到外面等我会儿吧,我梳洗好了就出去,咱们再一同用早膳。”
玲珑抬眼看他,心想他从前可不是这么跟他发妻说的啊,新婚之夜就直接掀被子躺下来睡了还秒射,搞得发妻到死都以为男人一次不超过一分钟。
楚旬轻笑:“我想留下来陪着你。”
他稳了稳心神,把已经想好的说辞讲出来:“我知道,我们相处的时间还太短,我不想你对我没什么了解便委身于我,所以我们约定,等到你愿意把自己的一生交给我的时候,我们再圆房,你说可好?”
玲珑明显感觉到被子里那个被她强迫摁住的人不高兴了,因为他捉住了她白嫩的小脚,还放在嘴边啃了一口。她面不改色:“好。”
“玲珑。”楚旬真诚地握住玲珑的手,掌心的小手又嫩又滑柔若无骨,他从不知道原来女子的肌肤能好到这般程度,琼娘已是比常人白皙,却不曾想他的小妻子才是真正的天生丽质。
她居然敢答应???
后面那句有点调戏的意思,玲珑配合地红了脸,讷讷道:“昨天晚上……”
太子爷更气了,顺着过去把每一颗白嫩可爱的脚趾头都咬了一遍,当然是不用力的那种,甚至还非常温柔,滚烫的舌尖一点点舔舐过去,玲珑身子都软了,如玉面庞露出几分娇媚嫣红,看得楚旬越发情生意动,只觉得她面对自己时这样的小女儿娇态,定然是对自己有了情意,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两人都能圆房了呢。
楚旬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实在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否则我也不会将你抛下,让你独守空闺。”
他便到了梳妆台前坐好,玲珑在被子里踹了太子爷一脚,自己掀开被子下床,小心地没让太子爷露出来。她一下床,被子就铺到了床面,阻断了太子爷呼吸的通道。他在里面匍匐着也不敢动,倒不是怕楚旬,主要是怕玲珑,她要是再跟他耍脾气,他可不知道要如何去哄她了。
玲珑一觉睡醒就瞧见楚旬满脸柔情地凝视着自己,说真的,她是及时反应过来才没一脚把这人给踹飞,面上习惯性带了面具开始装贤惠:“夫君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睡得太熟了都没有注意,还请夫君不要怪罪。”
只能悄悄往前,一点一点的摸,挑开被子一角,就看见楚旬手上拿着螺子黛在给玲珑画眉,太子爷顿时咬牙切齿,这厮还真把自己当做玲珑的夫婿了!他有什么资格跟她共享这闺房之乐?太子爷都没这待遇!
进去也不吵醒玲珑,就坐在床边看她睡觉,她生得可真美,哪怕心中已有真爱,楚旬也无法否认自己的这个小妻子美得令人心动。他会好好待她的,也相信以玲珑的温柔婉约,定然能与琼娘友好相处。
要不是怕玲珑生气,他早冲出去把楚旬丢的远远的。
楚旬也自知理亏,但他势必是要想个好理由的,在玲珑面前,他要求自己一定要事事完美。
但残忍的事情接连发生,不止于此。太子爷就在被子里,看着那两人打情骂俏,又看着他们眉来眼去,最后还要看着他们一起用膳,期间楚旬深情款款地给玲珑夹菜,她也低头浅笑夹回去,太子爷的心肝脾肺肾都在疼,他觉得不能忍,绝对不能忍!
这、这还有什么新婚夜可言?!
好在玲珑见好就收,知道是不能再继续刺激下去了,免得太子爷爆发。跟楚旬用完了早膳,她就委婉地下了逐客令。
后来还是姑爷身边的小厮把她推醒的,一睁眼水仙就要说话,被楚旬嘘了一声,安静不敢言语,再一看,我的个乖乖,天都蒙蒙亮了啊!
楚旬依依不舍地走了,每次留在玲珑身边,他都觉得无比轻松,感觉生活都变得美好起来。可转念一想,又要去看望琼娘,这颗心就又如同在冰天雪地深埋,满满的都是不情愿。
水仙也没办法啊,只好自己睁大了眼守夜,等姑爷一回来就把小姐叫醒,结果她都等睡着了,姑爷也一直没回来。
若琼娘还是初见时那朵解语花,楚旬自然是喜欢的,若琼娘还能维持少女时的美貌,那楚旬自然也不会轻易放下,但这实在是太难了!玲珑跟原配不一样,她出色的容颜让琼娘感受到了危机,从而更想直接抓住楚旬,也正因为紧张与恐慌,使得楚旬每次面对她都觉得呼吸困难。
水仙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家呢,也就比玲珑大上个两三岁,哪里好意思说为什么不能睡,直把一张脸憋的通红,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玲珑一看自己赢了,轻哼一声,转身就睡,只留个背影给水仙。
再加上这次小产,不仅孩子没保住,自己的身体也受到了巨大的创伤,下面恶露不止,好一阵子才调养的好了些,这段时日都是没法伺候楚旬的,楚旬能忍住?他在琼娘这里得不到满足,回到家再看到如花似玉的妻子,便不由自主地将两人放在一起比,然后便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为何看上琼娘的呢?
玲珑躺在床上,单手托腮:“我洗干净了也换了衣服妆容也卸了,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就睡?”
琼娘如何能与玲珑相提并论呀!
水仙在一边着急,“小姐……不是,少夫人,您不能这样就睡啊!”
他谎称出去做生意,结果却是陪着琼娘,这几日可真是压抑,琼娘因着没了孩子,身子又不舒服,非常没有安全感,拽着楚旬便不停地要他给自己保证,楚旬一开始还有几分真心,后来就不耐烦起来。他是楚家的少爷,虽然出身并不算达官显贵,但也是被家里人宠大的,到哪儿都有下人伺候,谁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玲珑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什么急事能让楚旬连新婚妻子都顾不上?还不是为了那个琼娘。不过她装作一副知道了的样子,然后就洗漱上床休息了。
结果遇着了琼娘,她出身卑微,却生得美丽,楚旬便存了怜惜之意,戏本子里不都是这样么?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怜香惜玉,成就一段佳话,也正因如此,琼娘被家里人卖掉,一联系上楚旬,楚旬便马不停蹄地为她奔走,还将她秘密养在自己的一栋别院。
留恋地看了新房一眼,他就让人先去跟少夫人说一声,自己很快就回去。
可现在不一样了呀。
好不容易应酬完了,正要回新房,贴身的小厮就跑来了,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楚旬一听,顿时蹙眉,琼娘肚子不舒服,他很担心。
现在的琼娘跟之前的琼娘简直判若两人!她知道自己在容貌上比不过楚旬的妻子,又绝望于失去了这个本该成为她最好武器的孩子,那么除了情分,她还能拿什么来抓住楚旬?
楚家是商户,来往的人不少,今日少东家成亲,自然热闹非凡,玲珑就在新房里等楚旬回来,楚旬在前面招呼客人,一颗心想到正等待自己的娇妻,顿时火热。
楚旬也正是因此,觉得跟琼娘在一起呼吸都困难。有时候他是真的忙,结果只要两天不去看她,琼娘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又去了妻子那里,要他保证决不会爱上那个女人。
很快楚家人就来迎亲了,玲珑蒙着红盖头什么也看不见,表情终于也不用维持平日里的温婉,而是很不雅地翻了好些白眼。这么折腾了许久,终于到了楚家,跨了火盆拜了天地,她就正式成了楚家的媳妇了,以后楚旬就是她的夫君。
跟琼娘在一起,楚旬体验到的是反抗楚老太太的快乐,尝到的是自己当家做主的喜悦,而现在,琼娘再也不能给他这样的感觉了。
这会儿苏大太太完全不想想,人家玲珑的嫁妆都是苏老太太给的,半点没动他们苏家的中馈。
他更喜欢跟自己的妻子在一起。玲珑安静温婉,从不对他索求什么,只是温温柔柔地看着他,楚旬就觉得满心欢喜,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对琼娘的感情,也许现在他成家了,有了妻子有了责任,过去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正确。
怎么说苏家也养了她这么多年,又给了这么一份丰厚的嫁妆,玲珑怎么也不能恩将仇报?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越发的不想去琼娘那儿,也越来越频繁地朝玲珑这儿来。
苏大太太可不是关心玲珑,她只是怕到时候楚家忍不住这份窝囊气,把事情一闹开,大家面子上不好看。而且贵人那边不知道能不能说得过去,她才不管玲珑死活呢,这丫头生了张祸水脸,简直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能为他们苏家带来荣耀最好,就怕再招来灾祸,那就得不偿失了。
玲珑越是不留他,他就越是喜欢她。
这就纯属苏大太太想多了,玲珑自己都不担心,哪里需要她操这份闲心?
用太子爷的话说,那就是贱的!
而且玲珑必定不是处子身了,万一被楚家发现又要如何是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玲珑没反驳,而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意味可明显了,太子爷想装自己看不懂都不行。他摸摸鼻子:“孤跟他可不一样,孤说喜欢你,就不会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伤你的心。”
苏家大太太今日也是要跟着招呼的,她陪着苏老太太抹眼泪,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打鼓,大爷说玲珑挺讨贵人喜欢的,可如今玲珑要嫁人,贵人……该不会生气?
自打两人和好,太子爷似乎点亮了说情话的天赋,干什么都能张嘴来一句,尤其喜欢疯狂遍地楚旬抬高自己,试图让玲珑擦亮眼睛早点决定跟他一起回宫。
她想起十几年前自己嫁女儿,也是这般,女儿出嫁没几年便红颜薄命,她便将小小一团的外孙女接回来自己抚养,好不容易养到这般亭亭玉立,又要将她嫁给旁人,只希望楚家真的能善待她的乖孙孙,这样日后她九泉之下也有颜面去见早逝的女儿了。
他都想好了,年后登基,顺势就把她封为皇后,新的身份他都给她准备好了。
可苏老太太如何能不哭呢?
至于知道内情的人——谁敢多说一个字,怕是脑袋不想要了。
苏老太太擦着眼泪,边上伺候的婆子说可不能哭,今儿个是小姐大喜的日子,老太太应该笑眯眯的才是。
反正他是这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他就是抢了别人的老婆又能如何?就楚旬那窝囊废的样子,敢跟他争吗?
第二日一早院子里就想起了鞭炮声,天还没亮呢,玲珑就要起来梳妆打扮了。她本就生得是绝色的美貌,给她上妆的丫鬟婆子手里拿着胭脂,却不知要怎样妆点才能让她看起来更美丽。苏老太太跟苏家的女眷们在边上看着抹眼泪,至于除了苏老太太之外有几个真心,那就见仁见智了。
要是敢,太子还能高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水仙也就不多说话,安静地闭上眼睛试图睡觉。
玲珑轻笑,手上把玩着太子送给她的九连环,一边玩一边慢悠悠地说:“听说过几日要下大雪,天冷得很,你就别来找我了。”
所有人都觉得小姐性子柔软温和,水仙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的,可后来伺候的久了她才知道,自家小姐有主意着呢,寻常人根本左右不了,小姐聪明,应该知道她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313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二)
她也不敢问,老老实实回到外间也躺了下去。
“什么意思?!”
太子一走,水仙也就安全了,她连滚带爬的冲进来,看到自家小姐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又见那漂亮的嫁衣掉在地上,赶紧心疼地捡起来,这可是小姐明日要穿的,怎么能弄脏呢?完了后见小姐打了个呵欠,没事儿人一样又躺下去睡了,若非自己身上还疼,水仙当真要以为那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梦,其实根本就什么都没发生。
太子爷立刻警觉起来:“你想把孤怎么样?”
她这话说得实在是刻薄又无情,压根不给太子转圜的余地,直接将他气了个半死,是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狠狠地瞪了她几眼,转身就走。
玲珑觉得他真是敏感,她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啊,“下这么大雪,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么?大晚上地朝我这儿跑也不怕把小命给弄没了。1
“不然呢?”玲珑露出不解的神情,她太清楚自己这个表情有多气人了,“难不成要誓死反抗?我今年也不过十五岁,好死不如赖活着,太子爷想要,我便演,这不是很正常么?倒是太子爷,若是当了真,那就可笑了。”
太子爷一听,顿时露出喜悦的表情,凑了上来抱住她猛亲:“玲珑,你是在担心孤吗?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肯定是吧!”
“你心中竟是如此想孤的?!”太子不敢置信,他想方设法寻来宝贝送给她,漂亮的衣服珍贵的熏香甚至女人家的胭脂水粉,他都着人去搜罗,送给她想讨她欢心,床笫间她也逐渐开始回应他,就在他以为两人两情相悦的时候,她不仅要嫁人,还说他是侵犯她奸淫她的恶人?!
玲珑说:“你觉得是就是吧。”
玲珑反问:“太子爷会喜欢一个强迫你屡次侵犯奸淫你的恶人?”
他太高兴了,玲珑都有点不忍心戳破他的幻想,其实只是因为接下来几天都要下大雪,再加上又要过年,楚旬肯定不会到处乱走,玲珑决定跟他一起把夫妻间的“感情”升华一下。
太子攥紧了拳头:“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欢孤?”
既然太子以为她是关心他,那就是好了,反正也说得通。
结果玲珑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那可真是太好了,太子爷请,我就不送了。”
太子顿时美滋滋:“没事,孤安全得很,不要小看孤的侍卫。”
赶紧说两句好听的,说不嫁给楚旬那个废物,他立刻就带她进宫,给她无穷无尽的荣华富贵!
玲珑翻了个白眼,把解开的九连环丢到桌子上,“可是这么冷的天我不想跟你一起睡了,你不知道你每次从窗户进来身上都很冷吗?而且还抢我的被子。”
慌了!
太子感到很委屈:“那孤下次在火盆前烤热了再上床。”
怕了!
玲珑扶额,“随便你吧。”
太子简直不敢相信这种时候她还敢说这种狗屁话来气她,他也是有骄傲的人,不肯在她面前低头,尤其那地上鲜红的嫁衣刺的他眼睛疼,又恨又疼,便撂下狠话:“你若是执意嫁他,孤日后便再也不见你!”
虽然如此,太子爷仍然很高兴,因为玲珑关心他。他笑眯眯地把玲珑抱到大腿上,开始给她讲自己谋划好的以后的美好生活,没有什么楚旬琼娘,就只有他们两个,他不会让她有任何烦心事的。
玲珑觉得他脑壳可能坏了,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他:“我知道宫里的规矩,虽然太子爷没吩咐,但我是低贱之身,没那个福分为太子爷孕育子嗣,因而每次都想法子喝了汤药,太子爷不必担心。天真的晚了,你也该走了,我想睡了,否则明天早晨起来不够精神,妆也上的不好看。”
其实这段时间太子来找玲珑的频率明显变小,倒不是他厌烦了,事实上他恨不得每天十二个时辰都要跟玲珑在一起,而是他既然决定年后登基,让皇帝“禅位”,那就要做一些万无一失的准备工作。本来只有禅位的话问题不大,可他同时还想带走玲珑,那就需要一点时间来做铺垫了。
第307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六)
太子跟玲珑这边甜蜜蜜,楚旬则快被琼娘折磨的精神崩溃。他自诩是个情圣,对琼娘爱得深沉,可话说回来,爱的再深沉,也承受不住琼娘这样的折腾啊!他有时候留宿,琼娘大半夜的能把他推醒,披头散发地逼问他是不是最爱她,是不是一点都不喜欢他的妻子,又问他会不会娶她为妻——楚旬一开始还真情实感地安慰,后来就变得敷衍了,尤其是一个夜里琼娘能把他弄醒个七八次,她自己就不用睡觉吗?
他的眼神越发火热,盯着玲珑的肚子,仿佛她真怀了一般。
这样第二天楚旬的精神也不大好,他是再也不想留下来了,恰好下了大雪,就有了不来看琼娘的理由,干脆窝在家里不出门了!
太子便发狠,问:“孤幸了你这么多回,你腹中说不准早有了孤的骨肉,你胆敢怀着孤的孩子嫁给别的男人?”
楚旬一不来,琼娘的状态就更差,她其实也不是疯了,就是没有安全感,现在唯一能得到她信任的就是身边的朱婆子,朱婆子说什么琼娘都听,而且她觉得朱婆子说的很对,楚旬明显就是想把她给抛弃了,根本没有带她回楚家的意思!
回答的干脆利落。
“……夫人您现在还年轻貌美,可早晚有人老珠黄的时候,去了这段时日的浓情蜜意,您看楚爷对您还有几分真心?照老奴说,您就是要作要闹,看看他能不能包容,否则便是不够爱您,那咱们也不必跟他客气,直接上门去闹,毁了他的名声,看楚家接不接您过门!”朱婆子说得口沫横飞,琼娘听得认认真真,频频点头,她也觉得朱婆子说得是,楚旬若真不要她,那她肯定是不能让他好过的!
“没有。”
“您看这正是过年,等下回楚爷来,您就问他,什么时候带您回去,他要是再这样支支吾吾,咱们何必容忍他!”朱婆子轻叹,“这女人啊,可真是难,若是自己都不为自己打算,那还有谁能怜惜几分呢?”
她真是没有丝毫触动,面容仍旧是太子初见她那样冷若冰霜,明明这段时日相处,他觉得她有所软化,都会对他笑了,难不成那都是假的?“你跟了孤这么久,难道对孤没有丝毫……丝毫的……”
不得不说,朱婆子非常会说话,琼娘被她煽动的迫不及待,她再也不想一个人守着这么个院子等待楚旬来看她了!他如果不来,她就失去了主心骨,可他来了,却每次都很快要走,琼娘也觉得楚旬对自己不跟以前那么上心了,总是很敷衍,明明她身子都好了,可夜里想靠近他,他也总是将她推开。
“这就是我的问题了,不劳太子爷惦念,更深露重,太子爷没事儿的话就请回吧,日后也别来了。”
而且别以为她不知道他腰间那个荷包是哪里来的!上面绣了一颗骰子,玲珑骰子,影射的是他妻子的闺名,说楚旬没有变心?谁信啊!
“好好好。”太子被气得连说三个好。“那你倒是告诉孤,你的身子给了孤,新婚之夜又要如何交差?!”
下大雪的这几天,楚旬总算是过得舒坦了!
玲珑继续气他:“我喜欢他,我乐意委曲求全。”
白日里跟玲珑下棋对弈,琴棋书画诗酒茶她是样样精通,跟她说话都让他觉得身心舒畅,中午去陪着老太太用午膳,一家人和和美美,没有一点烦心事儿,他不用去想琼娘,心上的大石头就跟放下去了一样,接连几日的神仙日子让楚旬不由得生出一个想法:若是没有琼娘该多好啊!
太子真是被气得肝疼,“你可知道他在外面养了个妓子?那妓子都怀孕数月了!”
他不想承认,其实他已经在后悔当初跟琼娘有了夫妻之实了。他大可救了她,但是与她保持距离的,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卖呢?
“笨点没什么不好,至少不会哄我。”
如今他只希望玲珑永远不要知道这件事,他会好好安顿琼娘的。
“他有什么好嫁的?”太子觉得他的小情人脑子犯轴,给他做侧妃,日后他封她做贵妃,难道不比嫁给一个商户强?“一百五十名的举人名额他都没考上,你就看上这么个男人?”
太子爷那边得了朱婆子的消息很是满意,呵呵,楚旬那混蛋想过好这个年?不存在的,也不问问他容不容许?便传令给朱婆子继续蛊惑琼娘,最好让琼娘把楚家闹个天翻地覆人尽皆知,不过他得注意给他心爱的玲珑递个消息,让她记得离楚旬远一点,免得到时候闹开了殃及她,要是磕着碰着可不好。
“是又如何?”
玲珑听到侍卫转达的太子爷的话后一脸无语,她总算是明白那家伙到底有多着急了,有什么好急的啊,她不是都答应了?
可抬起来的脚还真就因为这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威胁僵在空中,最后尴尬地收回来,太子决定晓之以理:“你要嫁谁?该不会是那个没用的楚旬吧?!”
但玲珑心里也有了数,不过得先跟苏老太太说一声,给她老人家打个预防针,免得到时候闹起来苏老太太一个气不过晕过去,老人家身子本来就不好,玲珑可不想让她就这么两腿一蹬没了——那不是比原主在的时候活得还短吗?
开玩笑!
年前她作为外孙女,按照规矩是要去探望苏老太太的,楚旬是外孙女婿,自然也要跟着一起上门。玲珑到苏家的时候,正巧迎面遇上苏大太太,苏大太太对她还有点不满意,她家大爷到现在都没升过官,虽然很多事情大爷不跟她说,但苏大太太就觉得是不是玲珑伺候的不够好啊?
他还会怕她?
如今见了楚旬对玲珑百般体贴的模样,不由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鄙夷地瞥了一眼。
一字一句如针扎,听得太子越发怒不可遏,他是舍不得对玲珑动手的,抬脚就想去踩嫁衣,玲珑轻飘飘睨了一眼:“若是弄脏了,太子爷就给我洗干净再走。”
倒是没看出这小蹄子手段颇高,伺候贵人之后,这残花败柳的身子,居然还能把楚旬给哄住,楚家那老太婆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新婚夜新娘子没有落红能不闹?既然没闹,必然是楚旬吃了这个哑巴亏。
玲珑又拿看傻逼的眼神看他:“太子爷又不能娶我做正妻,便是娶了,太子爷也还会有很多女人,我为何不能嫁人?咱们之间本就是各取所需,严格说起来,这算是太子爷占了便宜,我可没拿什么好处,你就不要得寸进尺了,好像我伤到你了一样。”
苏大太太心情不爽,看到谁都想刺两句,就对着楚旬冷冷一笑,刻薄道:“看不出姑爷心胸这样宽广啊。”
他是信她才没派人盯着她,今晚他若是不来,日后再来,是不是就要面对一室的人走茶凉?“谁准你嫁人?”
楚旬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说谁呢?说什么呢?
太子听她这凉凉的语调,哪里有半分将他放在心上!亏他还以为两人一起处了这么段时日,她心里该有他了!他都已经想好,年前登基,年后就趁着好时候将她接入宫中,结果她竟敢背着他嫁人?!
玲珑微笑回道:“姑爷心胸宽不宽广难说,大舅母心胸必然是宽广的,听说大舅舅又纳了个十四岁的丫鬟,这岁数可是一个比一个小,大舅母也能忍住,实在是让玲珑佩服。”
玲珑淡淡地看着地上的嫁衣:“太子爷动作轻些,这可是我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弄脏了明日可就不好穿了。”
苏大太太脸色一沉:“你怎么说话的?还有没有家教了?!老太太就是这么教你的?!”
里头太子抓起那件嫁衣丢到玲珑面前,气得声音都在抖:“你给孤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玲珑害怕地朝楚旬身后躲,楚楚可怜的求助:“夫君——”
明日玲珑就要出嫁,今夜水仙守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男子带着怒气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做梦,等一睁眼,却发觉小姐房里有悉悉索索声,隐约听到男人说话,水仙立刻爬起来朝里冲,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背影,就被人捂住嘴拖了下去。
“大舅母慎言!”楚旬拉下脸,沉声,“如今玲珑是楚家妇,大舅母说她家教不好,可是在嘲讽楚家没有家教?”
太子怒极!“玲珑!你给孤起来!”
苏大太太是不想跟楚旬撕破脸的,苏家这个忠义伯就是个空壳子,又有一大家子要养,若论起家底,他们还真没有富裕的楚家厚实。她哼了一声,不跟玲珑废话,转身走了。
怒火顿起,没来得及出声,床上睡着的姑娘就醒了,掀开床幔,本有惊色,见是他,又无所谓地躺了回去,看起来倒像是要接着睡!
玲珑就用崇拜的星星眼看向楚旬:“夫君好厉害,一句话就让大舅母走了!”
太子爷教训了觊觎他小情人的楚旬,心情舒畅,接下来又忙得要死,等他闲下来,想玲珑,自己换了衣服像往常一日潜入她的闺房时,她已经睡下了,可太子爷一进去,就瞧见那件铺在桌面上鲜红鲜红带着金线的嫁衣,环顾左右,也贴着大红的喜字,桌上燃着的更是龙凤烛。
楚旬顿时十分自得。
她家小姐太任性了。
玲珑早就看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夸一句尾巴都能翘上天,而且你越夸他越崇拜他他就越喜欢你。玲珑平时很少夸,于是这偶尔一夸,就抵得上琼娘一天夸十次。
就这水仙还害怕呢,要是叫老太太知道她给小姐绣嫁衣,怕不是要挨板子,这哪有新嫁娘不自己绣嫁衣的呢。
苏老太太精神头还好,看到他们夫妻俩来也很高兴,拉着玲珑的手说话。楚旬是个男子不好多待,礼数到了就到外面去了,留下玲珑陪伴苏老太太。
玲珑并不姓苏,父母又早亡,并没有什么资本,苏老太太却倾尽所有为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楚家那边给的聘礼单子也是长长一张,尤其是在楚旬落榜后,自然是要花更多才能留住这个孙媳妇的。两家交换礼单,玲珑的嫁衣也绣的差不多了——当然这其实并不是她自己绣的,表面上她动了几针,背地里都是水仙的功劳。
苏老太太问玲珑可还好,玲珑在思考怎么说才能不刺激到这位老人家呢?不过有她在,消息虽然刺激了点,但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两家毕竟是定了婚期,很多事都是决定好的,楚旬名落孙山,苏老太太的确很失落,却也不能反口说不同意这门婚事,因此中秋一过,两家的婚事就开始办了。
于是她就添油加醋地把楚旬骗婚的事儿说了。
玲珑低头一笑,慢悠悠地看向那一池枯荷,她心想,楚旬的命运就跟这一池枯荷一样,最终的结果,要么是被拔掉扔的远远的,要么是化为腐烂的肥料,滋润花根,但那跟她都没什么关系,她也不打算提醒。
可怜苏老太太以为给外孙女寻了个良人,却不知是个狼心狗肺的骗子,一口气堵在喉头还没来得起吐出来,就又听到外孙女爆了一个重磅消息:“……所以我也给他戴了顶绿帽。”
楚旬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大家闺秀,是体面的,婚姻大事若是她自己做主,说愿意嫁他,未免太过孟浪,传出去也于她名声有损,立刻拱手致歉:“是我太过唐突,小姐恕罪。”
苏老太太白眼一翻,晕了。
玲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吊足了楚旬的胃口,等到他已经神色带了惶然,才轻声道:“但凭外祖母做主。”
玲珑伸手一掐老太太人中,老太太慢悠悠醒转,看到如花似玉的外孙女那一脸的认真,就知道这事儿多半是真的了,顿时就脸一垮,眼泪扑簌簌往下掉,到底怕吵到旁人被人听到,还不敢哭出声,可怜极了。
楚旬就听不出她这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安慰,一位风姿翩翩的绝代佳人用温柔的声音与款款的态度安慰你,说她相信你,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能激起男人的自信心呢?他飞快地看了玲珑一眼,觉得她虽然看似冷淡,内在却温柔体贴,若是能娶她为妻,他定会好好珍惜她的。便带着忐忑道:“我,我没考好,你还愿意嫁我么?”
她自己嫁人之后过得不好,女儿又早逝,现在得了个外孙女,宝贝般养着,又遇到这样的事儿,难不成她们注定都是苦命的?
梦里吧。
第314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三)
她微微一笑,出声安抚:“……楚公子不必难过,我相信楚公子总有一鸣惊人的时候。”
龙女大人看着老太太哭得跟个泪人样儿也觉得有点棘手,这种情况下她要说什么才能让老太太不哭呢?想了想,她自认为很贴心地拍了拍老太太的背:“外祖母不要担心,我这个姘头很厉害的。1
甚至玲珑觉得还不够呢。
老太太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玲珑可不同情他,他纵容妾侍磋磨死发妻的时候,也不见他对那可怜的女人有几分同情。
也是太子爷不在,否则听到她形容他就是个“姘头”,怕不是能活活被气死过去。
两个老太太在一起说话,便将这对未婚夫妻打发出来走走,楚旬往日里是玉树临风文质彬彬,今日瞧着倒像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怂眉搭眼的,瞧着没自信极了。玲珑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却没有给楚旬解释的意思,他素日里来往的那些人里,的确是他最出彩,又身家丰厚,因此受了不少追捧,此外他自己也的确是有些墨水,可那又如何?在皇权至上的世界,太子轻飘飘划了一道杠,楚旬的一生就被彻底改变。
又等了会儿,老太太实在是不敢再哭了,过年的大好日子,她再哭下去难免眼睛红肿,叫人看了又要受编排,便握着玲珑的小手,哀叹苦命,又劝玲珑赶紧同那人断了往来,日后好生跟楚旬一起过日子。
就连楚旬自己也深受打击,连心爱的琼娘那里都没去,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借酒浇愁,唉声叹气,睡了个囫囵觉,第二天脑子尚未清醒,就被楚老太太拎了起来,梳洗过后,又浩浩荡荡去了苏家。
玲珑认真地对她说:“我跟楚旬没法过日子了,他骗婚在先,并非是我不讲情面。”
楚老太太本来还指望着这个大孙子光耀门楣,谁知道却名落孙山,面子上也不好看,又想起自己此前信誓旦旦,待到孙子榜上有名,便来求娶玲珑,这下可好,她真是没脸上门了!
“他养外室是过分了些,可他毕竟是男子,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寻常,你与他起了龃龉,日后在楚家又要如何自处?外祖母岁数大了,没多久好活了,到时候谁来照顾你呢?”
楚旬落榜的消息传来,苏老太太是唉声叹气,玲珑却淡定以对,别看太子爷在她面前人模人样,可那人最是小心眼,现在楚旬只是跟她有婚约,他就看不顺眼了,等她嫁了楚旬,楚旬怕不是喝口凉水都得塞牙。
苏老太太越说越难过,她是真心疼爱外孙女,才想着给她寻个好归宿,高嫁了怕她被磋磨,低嫁了又怕她受委屈,好不容易寻了个外貌能力家世都好的楚旬,偏偏又是装出来的好,婚前便与人苟且珠胎暗结,楚家人都知道,却帮着一起瞒,骗走了她的外孙女。
于是楚旬的命运就在这里有了转折,本来他可是高中探花郎,又生得俊秀风流,骑马游街时不知多少人艳羡爱慕,此后风风光光迎娶了玲珑,又顺利进入翰林院,一路官运亨通,最终虽然没能达到手握重权的地步,却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人了。谁知这一回却与这青云直上的日子擦肩而过,再也没了福分。
苏老太太觉得自己这辈子过得够苦了,后娘难当,她嫁进来的时候原配的儿女都记事了,自然不会与她亲近。苏老爷子牵挂子女,对她这个继室也是不冷不热,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如珠如宝的养大,嫁了个好夫婿,却又出了意外,如今只剩下了这个外孙女,她仍然保不住。
太子爷朱笔一抬,一道横杠就划了下去,意思是这人的功名就这么给捋下去了,其他人在边上看着也不敢多言,这是太子爷的决定,谁敢置喙?这位可不是耳根子软的皇帝,有主意得很,不过一个默默无闻的举子,捋下去也无伤大雅。
怎么活着就这样难呢?
他算什么东西,外头不清不楚不干不净的,也敢骗婚。
一瞬间,苏老太太死的心都有了。她怕外孙女性子拧,跟楚家对着干,外嫁女与夫家闹了矛盾,又没有强大的娘家支撑,夫家有无数能教训她让她吃苦的法子,苏老太太愁啊,这可怎么办呢?
本来按照他的卷子,考官批了之后觉着不错,本是要点的,可按照规矩,这点了的卷子都还要送与皇帝过目,不过如今皇帝卧病在床,太子大权在握,卷子自然就换了个人看。太子爷一翻这卷子,一看这策论,再一瞧这答卷人的名字叫楚旬,隐约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好在有幕僚在边上提醒,顿时了然,这不是玲珑那个没来由的未婚夫么!
玲珑回握住老人家的手,她不知道苏老太太年轻时长得什么模样,但人一老,皮肤就会严重老龄化,此时此刻被玲珑握住的这双手宛若风干的橘子皮。苏老太太在苏家的地位其实很尴尬,苏家人自然不会真心孝顺她,她唯一的女儿又早逝,她在苏家也没什么说话的余地,因此给外孙女寻个归宿都提心吊胆。
然而,这一次,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哪里能想到楚家竟然敢瞒着琼娘的事儿来骗婚呢。
对他而言,玲珑就像是珍贵的宝物,也许这个宝物他不喜欢,但是其稀有的程度却足以让他想要得到,哪怕束之高阁,那也是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木已成舟,生米都煮了熟饭了,身为女子又还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着牙认了,等再过几年,生了儿子好好教养,熬过去也就是了。
待到科考结束,便是他迎娶玲珑进门之时,饶是心中挚爱是琼娘,能得玲珑这般绝色为妻,楚旬心中也难掩激动。
“照顾我的人可以有,但绝不是楚旬。”玲珑跟老太太讲道理,她歪着头想了想,“外祖母您且放心,我定然是能全身而退的。”
楚旬也是有些实力的,若不是因为意外没参加得了春闱,现下应也是有功名的人了,因此这一次秋闱,他是势在必得。以他的水平,说是一举夺魁可能有些难度要靠运气,但若说榜上有名,那是不难的。
苏老太太眼巴巴看着她,玲珑就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这回苏老太太猛地睁大了眼,也不哭了,或者说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306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五)
玲珑苦恼地看着老太太,心想太子爷的名号就这么吓人吗?
读过了书,就去琼娘那儿享受一番温香软玉,这日子过得,可真是给他当皇帝都不换。
此时此刻正在处理政务准备赶在年前封笔好好过年的太子爷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暗忖,不知道他心爱的玲珑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呢?
而随着夏季离去,秋日来临,玲珑跟楚旬的婚事也逐渐放上了台面,两家都开始准备了,楚旬马上就要迎娶美娇娘,心情舒畅走路都带风,越发的读书刻苦起来,想在即将到来的科考中得个好名次。不知为何,一想到玲珑会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他便觉得浑身有劲儿。
嗯……应该是在骂他。
就这样,两人开始私下来往,有时候是玲珑被接入东宫,第二天天亮前再回去,有时候是太子悄悄来找她,一来二去,隐瞒的极好,竟连玲珑的贴身婢女水仙都蒙在鼓中,更别提是苏老太太跟楚家人了。
想起侍卫回报的今日玲珑跟楚旬去苏家了,太子爷顿时勾起一抹冷笑,这有什么了不起,年后他亲自带着皇后去苏家看望老太太!
他自律了这么多年,偶尔放纵一下怎么了,又没人知道。
这边苏老太太终于又悠悠醒转,她今日可是把大半辈子的头都给晕了,一睁眼,思及晕倒前听到的那些,又是潸然泪下,恨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可她要是真死了,玲珑要怎么办呢?
且说现在,玲珑榨干了太子回到苏家,天还没亮,老太太疼她,不需要她请安,她便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在太子面前她是一副无力抵抗的娇花模样,其实她屁事没有,倒是太子今早起来代皇帝上早朝腿都是软的,他觉得昨夜定是自己太过放纵,身为储君,本不该有这般沉迷的时候,可转念一想更加柔弱不堪被自己折腾的求饶的美人,太子爷心里就舒坦了。
她本是要劝玲珑跟那人断开,再跟楚旬好好过日子的,如今得知那所谓的“姘头”居然是当朝太子爷,给苏老太太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叫玲珑跟对方断了——这是玲珑想断就能断的么!
这是后话。
那可是天家啊,哪怕苏老太太是个卧病在场的老妇人,也知道当今圣上是不行了,太子爷登基不过是早晚的事儿,可既然是天家,又能对玲珑有几分真心呢?
两人达成了愉快的共识,太子觉得她现在嘴硬,等他登基为帝,直接下诏书将人接入宫中封妃便是。玲珑没说,他下意识就以为她愿意跟他,那就是不履行那个劳什子的婚约了——就这样,太子爷得了个很深很深的误会,等到他发现的时候木已成舟,无法挽回。
老太太现在就怕玲珑自以为太子爷疼她,其实那不过是上位者对于美色的追求,难不成太子爷还能给她个名分不成?
可见跟玲珑比,太子还是有节操的,虽然是为妾为侧妃,但他第一时间是想给自己幸过的女子一个名分,玲珑就不一样了,她只想睡,不负责,也不管他死活。
可看着外孙女带着笑的小脸,老太太这样忧心的话又说不出口,只能一个人憋在心里,直到当天玲珑跟楚旬回去了都没能说出来。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打算,其实除了利用太子之外,就是拿他当泄欲的工具了,横竖她也不会为人类孕育子嗣,可以尽情放纵,只怕最后悔恨的是太子自己。
她身边也没个人能让她说,伺候的婆子跟了她几十年了,可此事事关重大,苏老太太也不敢让人知道。给玲珑惹麻烦不说,万一贵人发怒了又要如何是好?
这可真是不赔本的买卖,可太子不知道玲珑图什么。
老太太这一担忧,病就更好不起来了,甚至有越发严重的趋势。玲珑在楚家一听,觉得不行,老太太再这样下去感觉是真的要咽气了,她可不是为了气死老太太来的啊!
“但作为条件,你不能干涉我的任何选择,当然,你传召,我也随叫随到,只要不麻烦。”
就给太子爷递了信,刚结束政务才放假的太子爷顿时美滋滋,这几天忙得要死没工夫去看他心爱的小玲珑,原来她也是会想他的。让他猜猜这字条上会写些什么呢?日日思君不见君?我思君处君思我?宽衣解带为思君?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哎呀,真是想想都让太子爷浑身舒畅。
太子一愣。
等他正襟危坐,怀着虔诚的态度把字条一摊开,笑容瞬间从脸上消失,因为上头就只有一个冷冰冰的大字。
就听美人说:“我可以做你的情人。”
说是大字,是真的大,这么一张纸,就写了一个字,还特意写的那么大,生怕人看不着似的。
太子以为她还是要太子妃之位,正要晓以利害,却发觉美人一双小手主动勾住了他脖子,内心激动狂甩,面上却维持着高贵冷艳。
“来”。
玲珑毫不留情地打破他的妄想:“我不要。”
太子爷气得想把纸团搓搓扔了,手都伸出去了又舍不得,毕竟这可是玲珑头一回给他写书信。想了想,先叫人备马,然后把这字条小心翼翼地给藏起来,就跟自己的私章一起放,免得被人偷了。
然后梦就醒了,就啥也没了。
玲珑没想到太子来得这么快,她皱眉:“你怎么现在就来了?”
啊,开了荤的男人你不懂他经历了什么,从来对女人敬而远之的太子爷在*之后,连续数个夜晚弄湿了亵裤,第二天还要强装没事人,可越是如此,晚上越是做梦,梦里的美人也是这般冷若冰霜,然而身子粉红泛着暖意,任由他摆布。
太子脸一沉,瞪她:“不是你让孤来的吗?”
玲珑抬眼看他,面无表情,让他酝酿好的诉衷肠环节根本无法上演,最后太子爷崩了,他直接坐到床上不顾拒绝强硬地把玲珑抱进怀里,自以为宽容地说:“孤可以许你侧妃之位。”
“我又没让你现在来。”玲珑颇有些不耐烦,“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唉,人的骨子里可能真有犯贱的因子,那么多追着太子爷捧着太子爷的人他看不上,就好这冷言冷语不解风情的一口,太子说:“这段日子,孤一直在想你。”
“什么时辰,孤不是正好留宿吗?”
玲珑很不给面子:“盛夏之夜,哪来的寒意?若是真不想我受寒,别找我最好。”
太子理直气壮的,这会儿刚傍晚,他来的时间可巧了,不仅能陪她一起用晚膳,还能陪她一起洗香香睡觉觉。
接着太子爷就看到了穿着雪白寝衣只披了外衫的美人,他警告地瞪了幕僚一眼,意思是让他滚,等只剩下他们俩了,他才道:“更深露重,怎地不多穿点?”
玲珑说不出话,其实她是希望太子挑明天来的,跟她一起去苏家探望一下老太太,顺便让老太太见见。玲珑自己磨破了嘴皮子,老太太也不信太子对她很好,那就只能让老人家亲眼所见了。
幕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玲珑便披上外衣,“走吧。”
但人来了也不好赶走,于是太子爷成功留宿,玲珑吃饭的时候咬着筷子思考,“你不说我还给忘了,好像有几日没见着楚旬了,那厮干什么去了?”
这是先礼后兵,她不出声乖乖上轿子还好,要是出了声怕不是要被打晕带走。
太子哼哼两声:“你求孤,孤就告诉你。”
玲珑就面无表情地问:“你们能让我出声?”
玲珑立刻继续吃饭,太子就蔫儿了,“他那外室失踪了。”
幕僚是看出来了,怪不得太子爷喜欢呢,就这胆色,便是那些一点小事就晕过去的贵女们比不上的,他曾亲眼看见一位重臣的女儿因为一只蝉落在了发上便翻白眼昏倒的场景,对这些柔弱的千金小姐素来敬而远之,但玲珑的确胆色非凡,其他人是远远不及。
“失踪?你搞的鬼?”
玲珑撩开床幔,月色下她一张莹白小脸越发绝美,恍如天仙,就连经受过残酷训练的侍卫都不敢直视,他们在外头准备了一顶小轿子,谁也不敢跟美人有肢体接触——万一让太子爷知道了,砍他们的手可怎么办?
太子就冲她笑:“你可真了解孤,这可不是孤搞的鬼,是他那外室自己琢磨出来的法子,这个年楚家是别想好过了。”
于是玲珑刚躺床上没多久,房里就无声无息多了几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一看打扮就知道是宫里的,为首的那个对她拱手告罪:“爷念着姑娘,要见姑娘,属下得罪了,还请姑娘莫要出声。”
玲珑才不关心楚家人好不好过年,她只想让苏老太太再安安稳稳活几年。太子跟她说了,她也就不关心楚旬了,用完膳洗过澡上床,又被太子搂着占了番便宜,他现在把她当他的女人,就什么话都跟她说,玲珑也没想到这家伙被驯服之后这么乖,就强撑着眼皮忍着睡意听他碎碎念,说皇帝的身子是不怎么行了,他打算年后就登基,又说给她弄了个万无一失的新身份,让她乖乖等着当皇后云云……刚温存完,太子爷是越说越激动,仿佛面前一片美好前景,他连过继谁家的小孩都想好了!
但这回幕僚也学精了,苏大敢哄他,他就不走苏大那条路,美人被苏大献上,心里定然对苏大恨之入骨,看太子爷对美人的态度,说不定以后这就是位宠冠六宫的娘娘,他还要仰人鼻息过日子,何必得罪呢?
三皇子家的正妃有点丑,怕生出来孩子不好看,不能要。
出去一琢磨这话里头意思,啪叽给了自己脑袋一拳,他傻啊!简直就是傻!怎么直至今日才明白太子爷在生什么气!幕僚直跺脚,他号称最会察言观色,怎么能没猜出来太子爷的心思呢?太子爷是在气美人不在啊!若不是自己今天禀报的消息还有点用处,太子爷松了口让自己去带人,怕不是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上几天!
四皇子则是天生痴肥,万一孩子生出来随他怎么办?不能要。
他麻溜的滚了。
五皇子倒是生得不错,正妃也不错,但脾气又不大好,也不能要。
幕僚一愣,又被太子瞪了一眼:“还不滚,想孤踹你?”
六皇子还打光棍,不考虑。
“成了,你先退下吧,今天晚上,把人带过来。”
七皇子跟七皇子妃都还可以,但是七皇子妃的家族心太大,到时候说不准会有旁的心思,还是不能要。
幕僚跪在地上没敢吭声,太子爷这是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呀!那这事儿他办的是好还是不好呢,若说好,太子爷又总是生气,若说不好,太子爷分明又十分中意那玲珑姑娘……
思来想去,只有九皇子家的能考虑,因为九皇子母胎受损,身子一直不大好,不一定还能活多久,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在嗝屁之前让他的正妃怀孕了。
楚旬干的事儿能瞒得过自家人,可瞒不过太子的人,当下幕僚又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太子便露出讥讽的笑:“他倒是好算计,美人原来喜欢这个类型的?”
……
太子爷倒是若有所思,他又问:“那个姓楚的男子又如何?”
正说得兴起,觉得自己方方面面都考虑到的太子爷一低头——美人早睡了,不知道从他说哪一句开始睡的,但太子爷猜测她从一开始就没怎么听。
……查到苏家老太太多疼这个外孙女的幕僚觉得,老太太能把拐杖挥起来活活擂死他。
恨得他牙痒痒,忍不住低头去啃了一口玲珑软嫩的粉腮,但啃完了又觉得下口重了些,赶紧揉一揉亲一亲安抚,好在她是继续睡了,并没有醒来。
可眼下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派人去跟苏家老太太说,诶你外孙女给我们太子爷睡过了,别让她嫁给人当正妻了,送来东宫给太子爷当妾吧!
英明神武杀伐决断的太子爷小心翼翼地吐出一口气,说真的他这辈子,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怕过谁,照样守住了自己的地位,可到了玲珑跟前,怎么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呢?难不成她真是他的天敌,是以他见了就忍不住低头听话?
从来没做过任何有损形象的太子爷睡了人家清清白白的未婚妻!这要是传出去,怕不是要被老百姓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哦!
第315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四)
那美人不仅是个良家子,还是个有婚约的!
无论太子爷心中有多少遐想,到了第二日就都破碎成了泡沫。1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玲珑给他传信根本不是因为相思,纯粹是用到他了所以叫他来,看她那小样,从楚家去苏家,沿途叮嘱了他一路,无非就是要他在苏老太太面前不要端架子,不要耍威风,总而言之就是不要吓到老人家,给老人家吃个定心丸,让老人家好好养病云云。
笑得幕僚是浑身发凉头皮发麻屁股长毛,他用绝望的眼神看了自己的手指头一样,没等太子爷发话,就开始考虑这十根手指头里可以舍弃哪一根了,长痛不如短痛,这回的确是他办事不利,哪里知道那个苏大胆大包天,居然敢骗他!什么美人自愿来伺候太子……根本就是假的!
太子爷心有不忿,可是不敢表现出来,就学玲珑讲话。玲珑说一句他跟着超小声学一句,还说的摇头晃脑的,玲珑见他态度不端正,顿时拉下脸:“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不乐意是不是?”
这边两家人相谈甚欢,那边太子爷听着幕僚递来的消息呵呵一笑。
太子爷赶紧表忠心:“怎么会呢,孤再乐意不过了!你放心,到时候见着外祖母,孤指定不让她害怕,让她把心咽回去,稳稳的!”
楚老太太还真不是想磋磨玲珑,甚至她还很喜欢这个进退有度又懂事贴心的少女,可楚老太太觉得,做女人,就该会侍奉长辈伺候夫君,总是娇滴滴的养着怎么能成?若是金枝玉叶,那自然另当别论,可玲珑不过是个孤女!
玲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破天荒在他唇瓣上亲了一口:“这才乖。”
两位老太太见他们相谈甚欢都很高兴,楚老太太心里更是高兴,她本就不喜欢那个琼娘,孙子若是能迷途知返,那当然是好事,果然,玲珑虽然容貌过盛,可若是凭借这容貌将楚旬拉了回来,楚老太太觉得也不错。不过等他们婚后,这个孙媳妇还是要好生调教一番,叫她说,苏老太太还是过分宠孩子了,谁家十五岁的姑娘不学着掌家伺候长辈?不过也罢了,待到玲珑嫁过来,她会多费心的。
哎呀这个表里不一的凶婆娘!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深呼吸,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情,看得楚旬越发自得,也对她越发喜爱。
太子爷被亲的美滋滋,越发坚定了要好好表现的心,结果还在马车里,还没到苏家,还没等他把这份甜蜜给消化完,玲珑就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一件灰不拉几的衣服示意他穿上。
玲珑有一搭没一搭的回话,楚旬还以为是自己的才学让美人倾倒了,言谈间也带了些许亲昵,玲珑忍着打呵欠的冲动,告诉自己:忍住,忍住,你可是要嫁给他的,现在就把他推下池子淹死,那可就什么都做不成了。
太子爷俊脸扭曲,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那是楚家家丁的衣服!他堂堂太子,未来的皇帝,为什么要穿楚家家丁的衣服?他今天穿的这件明明就很衬他的身材跟气质!
楚旬做着左拥右抱的美梦,美妻他想要,爱妾他也想拥有,却不觉得自己贪心。
可他拗不过玲珑,最终还是被迫穿上了,穿上后还是一脸不爽,虽然知道她是怕他被发现,可他什么时候需要这样憋屈了?最终逼着玲珑给了好几个香吻并且答应他今天晚上也可以留下来才算完。
他自是会给她妻子的体面的,只是也希望她能够接受琼娘。琼娘温柔贤惠,体贴胆小,又吃了太多苦,玲珑看起来心善,想必是能容得下的。到时候他们迁出去住,便可瞒着家人将琼娘接进来。
玲珑瞥了他一眼没理他,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嘛,这个她最擅长了,看在最近太子爷都很乖的份上,也不是不能给他个好脸色。
若说楚旬之前对这桩婚事可有可无并不上心,娶妻只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照顾琼娘,那么在见了玲珑之后,他便有了别的念头。少年慕艾本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从未见过如玲珑这般美得惊人的女子,便是不爱她,也愿意娶回家好好欣赏。
苏老太太打上回玲珑来过之后就卧床不起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生病,因为有的时候病的迷迷糊糊的,她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叫有心人听去就不好了。她年纪大了,死了也就死了,她的玲珑还年轻着呢,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因此老太太也很努力地在喝药养病,奈何她在府中地位不高,想要好的补品是没有的,再加上她虽然知道这个理,可忧思过重,难得睡着了,就会做玲珑被发现的梦,这一惊,病就好的更慢了。
第305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四)
她又不是苏家大爷二爷的亲生母亲,两个儿媳自然也不会过来侍疾,老太太就这样病的越发昏沉,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点精神,就听说外孙女来了,立刻让婆子扶着自己坐起来,见玲珑挑开帘子进来,小脸仍旧是白里透红泛着光泽,看起来过得很好,老太太这才稍微宽心,可转念一想,又心情沉重。
他娶了她,自会尽到丈夫的责任的,也不算哄她。
玲珑挥手让下人出去,并让水仙守在外头不让任何人进来,自己坐到了床边,“外祖母这些天可好些了?”
连家人都不知道他将琼娘藏在何处,一个深闺女子又如何得知?
苏老太太颤巍巍地点头:“好多啦,你呢?楚旬待你可好?”
楚旬觉得她这话有些怪怪的,似是意有所指,但又见玲珑面色坦然,便疑是自己想太多。
玲珑声音更加柔和:“他哪里会待我不好,外祖母就不要为我操心了,还是养病要紧。”
玲珑看了他一眼,婉拒道:“不必了,开得正好,还是在水里好看,怜花人应当好好珍惜,又不是尚未开放的花骨朵儿,折了回去也能放入花瓶细细欣赏。”
身后穿着一身家丁衣服的太子爷浑身上下都不对劲儿,虽然楚家有钱,但是下人穿的衣服自然不会多么讲究,太子爷活了二十岁,还是头一回穿质地如此粗糙的衣服,感觉浑身都痒,忍不住想去挠。但他毕竟是一国储君,定力非凡,又是在玲珑的外祖母面前,便忍住了。
玲珑懒散地听着,其实根本没朝心里去,左耳听右耳冒,楚旬同她讲的趣事,还不如她低头看这池子里的锦鲤。如今荷花已是全开了,迎风招展,正是娇艳,楚旬见她盯着荷花出神,想起初见时她那样喜爱荷花苞,便问:“小姐可要我为你采一枝来?”
心里却止不住泛酸,还以为在马车上玲珑对他的态度就是温柔体贴了呢,原来对着苏老太太她是这个表情这个语气!也太差别对待了吧?这简直就是歧视!
这是玲珑第二次见楚旬,仍旧是人模人样,看着的确是芝兰玉树的好儿郎,挑不出任何毛病来,若非出身普通,怕是高门贵女也娶得。他说话很有学问,咬文嚼字,在这女儿家不必读书识字的年代,怕是听他拽几句诗文就要觉得他满腹经纶。
苏老太太本要跟玲珑说点贴心话,谁知玲珑身后那下人忒地不懂事,站在那儿跟个木头一般一动不动,老太太咳嗽了好几声,对方都没有眼力见,“玲珑,你看这人……”
苏老太太自打外孙女的亲事有了着落,心里那块大石就放了下来。寻常人家订婚,未婚男女怕是直到新婚之夜才能见到彼此,可苏老太太怕这对未婚夫妻婚后处的不好,便每隔一段时间与楚老太太见面,双方分别带着楚旬与玲珑,两个老太太话家常,两个未婚夫妻便四处走走。
原意是要玲珑叫人退下的,结果玲珑如梦初醒:“哎呀我给忘了!”
但嘴上是要答应的,心里不以为然。
太子爷一听差点没吐血,他这么大个人杵在这儿,她给来了句忘了?!
苏大太太告状不成反被敲打,不敢再跟丈夫多言,心里却不以为意,一个无父无母寄人篱下的孤女,便是入了贵人的眼,了不起也就是个妾,说白了都是玩物,他们堂堂忠义伯府,怎能纡尊降贵去讨好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外祖母,给您介绍一下。”说完对太子招手。
苏大老爷瞪了她一眼:“就你废话多!我可跟你说,玲珑可是入了贵人的眼了,你若是还想我能朝上走一走,就给我好生招呼着!”
唤狗呢?
等苏大老爷一回来,苏大太太就跟他告状了:“老爷,那小蹄子能留么,便是讨了贵人喜欢,又焉知她心中不曾记恨咱们?倒不如……”
太子一边在心底吐槽一边乖乖挪了过去,被玲珑拉着站在她身边。他不知该以何种面貌应对苏老太太,便维持了平日里的尊贵,淡淡点了下头。
玲珑又无声无息地回到了苏府,苏老太太甚至都不知道外孙女去了什么地方,又经历了什么,倒是玲珑回来时恰好遇到了大房的太太,苏大太太看着玲珑那张倾倒众生的脸就来气,可也值得眼下不是得罪对方的时候,偏偏平日里见着他们低眉顺眼的玲珑,今日竟敢冲着她冷笑了!
老太太这一瞧,哪家下人能有这样出众的气质啊?旁的不说,就这脸,生得俊美无俦,怎么看也不像是个下人。没等老人家琢磨过来呢,玲珑就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吓得老太太跟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一下,整个人弹起来就要跪下,玲珑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外祖母躺着。”
幕僚苦哈哈地退下了,还要被威胁一句办事不利就剁一根手指头,他心里又把苏家大爷给记恨上了,说好的送来的美人是心甘情愿的呢?太子爷倒是满意了,那美人怎么气性这么大!苏大也真是有种,居然把有婚约的女子送来!
老太太结结巴巴话都不会说了,这可是太子爷!她哪里敢躺下!
这会儿太子爷才开始后悔,他何必被美人激怒放她回去?他想要,硬留在身边也使得,这吃了一次没吃够,再也不让沾嘴了怎么行?但他后悔了能叫人看出来么?自然不能!那谁送来的人谁负责。
太子爷被玲珑踩了一脚,忍住才没有疼的龇牙咧嘴,斟酌了词句道:“外祖母不必起身,好好养病才是。”
不仅仅是女人对自己的第一个男人记忆深刻,男人也会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念念不忘,尤其是太子爷第一次开荤就遇到了这样的绝色,日后到哪里去找第二个能与她媲美的?怕不是吃了山珍海味,就再也不想吃糠咽菜了。
除了对玲珑低头,太子爷真没法对着苏老太太也做到春天般温暖,他本身就不是个孝顺的人,没看到皇帝被他软禁的都要哭了吗?
他还没琢磨完,就被太子手上的书册砸到了脑袋,匍匐在地上不敢乱动,脑子飞快运转,就听上头的太子爷语气冷冰冰说:“查清楚,玲珑的婚事是怎么回事。”
算了,勉强满意,玲珑对苏老太太说:“您看,我说了您不必担心我,太子爷对我很好,也会给我个名分,您就好好养病,到时候享福就是。太子爷说了,给您的诰命圣旨都写好了呢。”
这不对啊,方才太子爷面上还是春天般柔和,怎地才过去这么久就变得如冬天般寒冷?难道是那美人伺候的不好,叫太子爷不舒服了?
太子优雅沉着颔首:“玲珑说得是,孤会照顾她的,外祖母安心休养,其他的事交给孤就行。”
太子一而再再而三挽留没用,也来了脾气,直接拂袖而去,顺便命人将她安全送回,接下来的时间里是越想越气,直接叫人把幕僚叫了来,幕僚还以为是太子爷满意了要给自己赏赐,结果过来又是一脚,踹的他头晕眼花不知道怎么回事。
说完这句情真意切的话,就看到玲珑扭头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太子顿时昂首挺胸,觉得自己不得了。此后玲珑跟苏老太太说话,他就边上安静听着,不觉得烦也不急着走,看玲珑的眼神始终充满爱恋。老太太活这么久了,自认也能分得清一个人是否真心,瞧太子爷这样子,似乎是对她的玲珑很喜爱的,若是能得到未来帝王的照拂,老太太心想,这是极好的。
“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你可听过?”玲珑一根指头一根指头的把太子的手掰开,“更何况我已有婚约,不劳太子爷惦记。”
到底上了年纪,精神头不比以往,说了没多久,老人家就开始昏昏欲睡。恰好婆子禀报说药煎好了,玲珑便服侍老太太喝了药,又给老太太把被角掖好,这才离开。
他这时候语气透出了几分上位者才有的贵气与怒意,然而在玲珑这实在是不好使。她扭头看他,一头青丝只系了一条发带,却有种超脱世俗之美,与太子平日里见的珠光宝气恨不得满头堆满钗环珠翠的美人大相径庭。
回去路上,太子跟玲珑说:“孤派了两个人守着,你不必担心老人家的身体。”
玲珑站起身,懒得理他,直接朝外走,这目中无人的态度实在是令人火大,太子伸手便拽住她纤细的皓腕拉到身边,沉声道:“孤在同你说话。”
这就真的很合玲珑心意,她也不吝于用甜蜜的吻来奖励他,太子笑嘻嘻地揽住她的腰,将吻笑纳,早知道做这么点小事就能得到她主动投怀送抱,他早就做了。
“你真的知道孤是谁?你真的要回去?”因她着实是讨他喜欢,太子便准备再给她一个机会,顺便吓吓她。“你要知道,若是你不肯留在东宫,孤日后是不会管你的,你的身子给了孤,又还能嫁给谁?”
两人回了楚家,楚家还是一片祥和,但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楚旬虽然找不到琼娘,但琼娘的下落太子却一清二楚,今天已经是二十八,大年初一那天,楚旬就该伤脑筋了。
原本只觉得是个合心意的美人,收在后院就是,横竖他也快要登基,到时候后宫广纳嫔妃,她虽然出身普通,却也不至于容不下,可现在太子才发觉,这哪里是什么柔弱的小白花,简直是有主意到了极点!
新的一年,新的悲伤。
“既然不是,那便放我归家,我出来许久,外祖母要担心了。”玲珑淡淡地说,随手捡起发带将垂落的青丝绑起,这女性化柔美的动作与她面若寒冰的容颜既矛盾又和谐,给人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太子这样的,他这般地位,高高在上,可以说已经是隐形的皇帝,天底下再没什么难题解决不了,因此玲珑这做派,对普通人而言可能过分傲慢,对太子而言却是恰恰好的挑起了兴趣。
他因为封了笔,没有政务需要处理,便多出了时间陪着玲珑,楚旬正因为琼娘焦头烂额,也没工夫来烦她,但年二十九的宫宴太子是要主持的,皇帝现在形同废人,很多皇帝应该处理的事都成了他的责任。
太子几乎要以为这美人脑子不清楚了,她如何有资格做他的正妻!且不说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就是她婚前便已失贞,那便没了做太子妃的资格,丞相之女痴恋他多年他尚且冷眼以对,这少女是哪里来的野心?
早晨太子恋恋不舍地走了,在被窝里亲了玲珑许久,“晚上孤会来陪你,只是会晚一些,你不要等孤。”
“我留下来,是做正妻?”
玲珑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我什么时候等过你?
也就是这般美人,又气势非凡,不同于那些庸脂俗粉,太子才有闲情逸致与她多说两句话:“你已是孤的女人,安心留下来便是,至于苏家人,你若是生气,孤便帮你出气。”
坚强的太子爷佯装没看到,起身收拾又赶回宫去了,玲珑觉得他真是精力旺盛,从楚家到皇宫骑马也得半个时辰,他平时早朝就很早,因着她又要提前起身,尤其这冰天雪地的,策马真是寒风如刀,他也不嫌麻烦不嫌冷,看样子是真的很喜欢她。
说真的,太子爷只是看着好说话,其实心眼极小报复心极强,这点从他如何对皇帝就能看出来——那可是他的亲爹,可惹了他不照样得吃苦头?再退一步说,若非玲珑生得美若天仙,这会儿她早被太子叫人拖下去了。
没办法啊,玲珑想,顺便翻了个身。
“我又不姓苏,户籍亦不在苏家,苏家人将我送来,便犯了律法,太子不分黑白,便是昏庸,我哪里说错了?”
谁会不喜欢龙女大人呢?
太子生平头一回被人讽刺,顿时拧起眉头道:“你的家人将你献予孤,孤便幸了你,怎地到你口中便是偷香窃玉?”
就这样到了年三十,二十九的宫宴一过,三十晚上按照规矩是要有家宴的,可皇帝被软禁,皇后形同虚设,皇子公主们都对太子这位皇兄充满畏惧,主要是被他的手段吓着了,谁也不敢争抢,太子爷一句轻飘飘的没必要,这家宴就不复存在。
“我又没做错事,为何要怕?”玲珑站起身,原本太子只见过她玉体横陈的模样,拥过她白雪般软嫩的身子,尝过那*的滋味儿,如今见她站起身,明明身量比不得他这个男子,却莫名给人一种强大的气势。“倒是太子爷,我外祖母曾与我说太子爷天资聪颖宅心仁厚是个君子,却不曾想君子也爱做这宵小偷香窃玉。”
他便顺理成章来陪玲珑了。
太子了然,又道:“那你为何不怕?”
可惜的是来得太早,玲珑正跟楚家人一起吃饭呢,楚旬也在,他看起来消瘦许多,玲珑嫁给他也半年了,楚老太太对玲珑迄今没有怀孕表示很不满,一顿饭话里话外都在敲打玲珑,玲珑对此一语不发安静吃饭,楚旬听得越发愧疚,若非为了他,玲珑何必受这样的委屈?
玲珑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过来:“天底下能自称孤的有几个?”
可他也没想过跟楚老太太解释,毕竟解释了他们还没圆房,难免就要暴露他跟琼娘的事。不过他会好好补偿玲珑的,不会让她白白受委屈。
仍旧是冷言冷语没什么好脸色,太子爷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他见这美人冷若冰霜,反倒露出笑来:“你就不想知道孤是何人?”
楚老太太的意思是趁着逢年过节,给楚旬抬几个妾,并问玲珑有没有意见。
“那是我的事。”
听着是问话,其实老太太早做了决定,根本没给玲珑拒绝的余地。玲珑也不跟她一般见识,毕竟今天晚上就是楚老太太过的最后一个安稳的晚上了,明儿一早琼娘来闹事,楚老太太就等着伤脑筋吧。
太子虽是第一次幸女子,却也知道寻常女子失了身不该是这么个反应,不过她的确与寻常女子不同,倘若她渺然众人,他又怎会觉得她顺眼?便道:“还要归家,不怕再被卖了?”
楚旬听了,有点着急,他还没跟玲珑培养好感情,就抬几个妾叫什么事儿?可他也不敢反驳祖母,只想着抬便抬吧,总之他是不会碰的。
玲珑抬起眼看他,眉目清冷,完全没有丝毫女子失贞的恐慌、惊吓或是怨恨,她的眉眼生得极美,冷冷淡淡地看着人,仿佛天山上的皑皑冰雪,遮掩着内里不屑众生的灵魂。“我何时可以归家?”
第316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五)
“孤听说你叫玲珑。”
楚老太太暗示玲珑身子不好不能生要给楚旬抬妾的时候,玲珑朝楚旬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筷子,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却是面色如常,也没有说转移话题给玲珑解围,只是安静不说话,玲珑便微微撇了下嘴角,也低下头自己继续吃饭了。
不过是从东宫的床,换做另一张床罢了。
楚老太太说了个酣畅淋漓,总算是痛快了,又开始叮嘱楚旬要如何如何。楚旬对这个祖母是非常敬重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怕,他父亲为了生意常年在外地奔波,母亲又是个懦弱的性子,整个楚家那就是楚老太太的一言堂,楚老太太说一不二,哪怕是面对唯一的孙子楚旬,她也十分严厉苛刻。
他先前出去处理了点加急的政务,心里还惦念着东宫的美人,于是政务一处理完就立刻回来了,见美人坐在床畔宛若一幅意境悠远的画,不免感到赏心悦目。此前他已经从幕僚口中得知了美人的身份,想来能被送来的都是家里有个狠心人,太子可没有强迫无辜民女的癖好。他这儿不少人都送过美人,只他眼光高,总是看不上,而这头回看上的,即便他不收,她被送回去也没什么好下场。
大到读书继承家业,小到言行举止,总之就没有楚老太太不管的,楚旬其实很厌烦这种管教,偏偏他又不敢反抗,一个孝字砸下来,他就什么都不能做了。
玲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宫女伺候着梳洗过,衣裳换了干净的宫装,头发披散在身后,刚刚洗过,散发出动人的花香。她坐在床上没说话,等了大概半刻钟的样子,太子回来了。
楚老太太不许他跟琼娘来往,他便越是要偷偷往来,楚老太太要他娶玲珑,他娶了,可就是不善待她——他用这种无能又可笑的方式来宣告自己对祖母的反感与愤怒,但严格说起来,原配又做错了什么了呢?一心想要琼娘过好日子的苏老太太又做错了什么?
第304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三)
他纵容琼娘害死原配,气死苏老太太,自己则青云直上平步高升,娇妻在怀儿女双全,真是幸福又美满。楚旬的原配性格和苏老太太很像,温婉又内向,嫁给楚旬后一心想着相夫教子,接连几胎都没保住也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错,满心愧疚之下,又哪里知道,根本是楚旬琼娘这两人不想让她生子。
得,幕僚麻溜的滚了。
她自己稀里糊涂的死了,说怨是有的,可最疼爱她的祖母也因为她撒手人寰,这怎么能行?
太子爷咂了咂嘴,回味无穷,只是这话他是不会跟这家伙讲的,遂瞪了一眼:“滚!”
她宁愿抛弃了自己的灵魂不要,也希望祖母能够颐享天年。
幕僚谄媚地笑:“这不是为了爷嘛,属下也是很辛苦才找到的这么个美人儿,爷觉得如何?”
来荒海的每一个灵魂都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到这里来的话,灵魂便不属于他们自己了。可那条即将吞噬他们的龙,却并不一定会为他们讨个公道,这是个赌注,可有希望总比一无所有强。
幕僚在外面等,等了将近两个时辰,太子爷才命人叫水,他又等了半柱香,吃饱喝足的太子爷出来了,第一件事就是踹了他一脚,蹬的他在地上滚了个圈儿,说:“这回眼光倒是不错。”
晚膳后楚旬跟玲珑并肩回院子,他带着几分愧疚试图牵起玲珑的手,“方才祖母……”
幕僚在外头跪的心惊肉跳,然而只一会儿他就咧嘴笑了,他就知道!失败了那么多次,这回肯定要成功了!看太子爷到现在都没出来就知道,这位美人太子爷定然是极满意的,看在美人取悦了太子爷的份上,苏家那破事儿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反正水至清则无鱼,苏大也就蹦跶蹦跶,掀不起什么风浪,留着倒也无妨。
“没事。”玲珑冲他柔柔一笑,真是做足了委曲求全的姿态。“祖母是长辈,说我什么都是应该的。说起来这也不全是夫君的错,夫君有君子之风,是我自己不愿意。”
太子扯开自己的衣衫,覆了上去,床幔迅速垂下,又掩盖了一室春光。
她这么说就对了,恰好戳中楚旬心里的点。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祖母刚开口时他本来也想为玲珑说两句,可转念一想,这难道是他的错么?他都说了要等她的心甘情愿,如今成婚半年,她还不愿同他圆房,究竟是心里没他,还是吊他的胃口?是以楚旬便什么都没说,他希望借由这件事,玲珑能够主动示好,两人顺理成章的圆了房,她自然就能为他孕育子嗣了。
少女大抵是被喂了点催情的东西,这会儿虽然闭着眼睛,身子却微微颤抖,雪白的肌肤也泛着动人的粉红。对太子来说,这是幕僚献上来的美人,他并非没有,只是很难被挑起,如今被挑起,那么不得到满足就不会结束。
思及此,楚旬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不过算了,勉强也算是一种情趣。
玲珑只是低眉浅笑,并不应他,也没有如楚旬想的那样,水到渠成地邀请他今天晚上留宿。
只是这少女为何还闭着眼睛,难道不知道她即将要伺候的人是谁?送她来的人连这个也没教她?
他明显是有点不高兴,玲珑权当看不出来,还好好过日子呢,你把这个年好好过了再说。
他几乎是立刻就感觉到了愉悦,看样子,他幕僚的手指头是保住了,不用剁了。
她回到房里,太子爷都等得不耐烦了,如狼似虎的索取过后拥着她睡,跟她说:“明天你要出去,至少得演的憔悴一点伤心欲绝一点,那你今天晚上就不要睡了,这样看起来会比较真实。”
这是哪里来的妖精!
听着挺有道理,玲珑给了他一脚,太子爷就哼哼着不动了,被子扯过来给她盖上,还趁着玲珑不注意偷亲了一口。
修长的手指轻佻一挑,红纱离开露出真容,哪怕是见惯了绝色的太子爷也忍不住倒抽了口气。
他现在心情美着呢,过完这个年他就要登基,等过了元宵她就能进宫来陪他,太子爷当然美滋滋。
哪里来的这么多花样。
相比较太子爷的美滋滋,楚旬的好梦也就到此为止了。他还在梦里拥着玲珑戴上乌纱享受众人跪拜的快乐呢,就被一阵捶门声惊醒,还没做够就醒了,导致楚旬起床气极大,开了门就把小厮踹了个趔趄,“一大早的闹什么!”
床幔被放了下来,太子只隐约看到一个躺在床上的女人,身姿窈窕,除此之外看不大清楚。他心想,这会儿该起来伺候了,便咳嗽了两声,结果那美人却不动如山,太子皱眉,撩起床幔,又见那女子面上覆着一层红纱,将容颜遮掩的看不清楚。
“少爷不好了!少爷不好了!”
那颗脑袋有用处得先留着,手指头倒是可以剁下来几根长长记性。
楚旬只觉得不吉利极了,“什么少爷不好了,我好着呢!”
太子边朝内殿走边想这人越来越不着调,若不是还有点小聪明有些用处,他早就不留他了,以往是把寻来的女人放偏殿,今日可好,竟敢直接送上他的床!待会叫人重新打扫,又要少了一会休息时间。
“不是!不是!老太太让小的过来叫您,外头来了个女子带了一帮子人在闹呢,说是被您抛弃的外室,要您给个名分!”
幕僚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跑,跪在外面不敢动。
楚旬瞬间清醒,脸也来不及洗,匆匆换了衣服就跑了出去。楚老太太在门口气得浑身颤抖,他们楚家只是有钱,又没什么背景,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对着指指点点,大门口一个女子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不是琼娘又是谁?
幕僚吓得缩脖子,但一想到今日寻来的那美人的风姿,顿时又理直气壮起来,结果跟在太子身后走了两步,太子突然停了,幕僚还没懂,有点纳闷,就听太子意味深长地说:“孤来看美人,你也跟着来,怎么,想跟孤一起享用?”
楚老太太带大了楚旬,导致楚旬继承了她最大的特点:好面子。
这个毒誓发的太子瞬间满意,他戏谑地看了一眼幕僚的脑袋:“那成,孤就等着多一颗新球,来人,准备好刀。”
就是那种里头哪怕烂了,也不能在外面给人知道。这下琼娘一闹,楚老太太就气得快要晕过去,好在她还理智,叫了楚旬出来让他处理。
幕僚更狗腿了:“爷您先看一眼,就看一眼,您要是不满意,属下这颗头就剁下来给您当球踢!”
这种时候当然是不能认的,楚旬看着琼娘,她坐在地上,身材走形面容苍老,哪里还是那朵娇柔可人的解语花?他也聪明,便好声要琼娘进去说。换做往日琼娘肯定听他的,可现在有朱婆子给她出谋划策,今日必须闹的人尽皆知,她才有进楚家门的可能,反正离了楚旬她也没盼头,倒不如破釜沉舟,闹个鱼死网破。
太子伸手放入太监端来的水盆中,让人伺候着净手,轻哼:“你的大礼?算了吧,别又弄些稀奇古怪的女人给孤。”
干脆把两人曾经来往的书信,定情的信物还有楚旬遗留在她那儿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一桩桩一件件摆在面前,这围观的不少碎嘴的妇人,琼娘敢保证,用不了多久,楚家这桩丑事就能街头巷尾传的人尽皆知!
这日他处理完政事回到东宫,还没叫人伺候熟悉,他的得力幕僚就凑了上来:“爷,今儿个属下给您准备了一份大礼,您看了指定喜欢!”
这边闹得是天崩地裂,玲珑还在被窝里被太子搂着。主要是他不让她起,现在没什么人见过她,她生得这般好看,一旦出去了,被外人见到怎么行?
如今皇帝身子不好了,常日卧病在场,朝政大事几乎都由太子把持,他明面上还是太子爷,其实跟皇帝差不了多少,传国玉玺都已经到了他手中,传位的圣旨更是早早准备好,只不过太子觉得时候还不到,他还没打算让皇帝这么快就死了。
而楚老太太跟楚旬也真的都没想到派人来叫玲珑,实在是太丢人也太气人了,就算玲珑去了又有什么用?怕不是琼娘还要胡搅蛮缠。
其实他们还真误会太子爷了,太子爷是因为陈贵妃的事对女人有了阴影,但也不到谈女色变的地步,更不可能喜欢男人,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手脚麻利的,东宫也有不少宫女,只可惜外人看不见,看见了也不信,觉得他是故意糊弄人的。
琼娘心里得意,朱婆子果然聪明!怕楚家人强硬抓她进去,还给她支招,让她雇佣一些无赖保护自己,楚家人要是不答应她的条件,她就一直在外面闹,然后再去楚家的那些铺子里闹,非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可!
没错,从一开始苏家大爷就是把外甥女当玩物送去的,他就没想过太子能把玲珑收了,无非是见她颜色好留在身边把玩一段时日,但只要自己能全身而退,玲珑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呢?那的确是个美人,却是个自己不能碰的美人,自然是要榨干她身上的最后一点价值,毕竟苏家养了她十几年不是,她也理应为他们报恩。
最终,楚老太太妥协了,她风光了一辈子,实在是不想临老如此丢人。楚旬倒是不想妥协,可人前他从来都拗不过楚老太太。
苏家大爷心里忐忑啊,谁不知道太子爷因为陈贵妃的事厌恶极了女人,身边伺候的都是男人与没根的,他贸然送了女人上去,一开始是喜悦期待的,现在就只剩下了恐慌与不安,万一太子爷……真跟传说中那样其实是有龙阳之好呢?不过应该不至于吧,听说皇上有意为太子与丞相之女赐婚,太子就算不喜欢女人应该也会装一下吧?
这事儿势必是不能给玲珑参与权的,楚老太太就这么跟楚旬说了,玲珑是嫁入他们楚家的媳妇,按理说男人三妻四妾是理所当然,虽然琼娘的事儿闹得大,但一旦给了玲珑脸,说不准她就要拿乔,到时候制不住了可怎么办?楚旬犹豫了片刻,觉得祖母说得对,他现在面对玲珑总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他实在是不想再面对一个祖母这般的女子。
苏家大夫人还有点失神,同为女人,她方才看着那一身冰肌玉骨都觉得*,更何况是男人?她对丈夫说:“可以放心了,太子爷就是再不近女色,再喜怒无常,也不能不心软。”
不过眼下他又开始想念玲珑的体贴温柔,对曾经是他心爱之人的琼娘厌恶到了极点!
他派人在玲珑房里吹了迷烟,弄晕了婢女后将人裹了出来,又让妻子给玲珑换了身欲遮还露的薄纱,再用毯子包的严严实实,藏进了马车驶入东宫。
琼娘才不管楚旬对她什么态度,朱婆子说了,只要她能进楚家门,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等着享用,她现在进了,也要到了名分,明天简直不要太美好!
若是玲珑讨了太子爷的欢心,那自然是好,他们忠义伯府就要水涨船高了,若是没有,那玲珑回来不还是要嫁人?此事便应秘而不宣,到时候想法子糊弄过楚家人也就是了,不过苏家大爷觉得后面那种可能性比较小,有男人能见了玲珑这样的美人不心动?哪怕不心动下面也肯定要硬!
于是等玲珑被叫来,得到的就是楚老太太说给楚旬添了个妾侍的消息。
至于老太太?他把人都送上去了,老太太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还敢跟自己闹起来?她要是想玲珑过得好,那就得忍着!
原话倒是说的不错,说这叫琼娘的女子与楚旬曾是青梅竹马,两人本是有婚约的,只是琼娘命不好,如今既然找上了门,自然不能弃之不顾。
苏家大爷才是这忠义伯府的主人,他将个中利害跟其他人说了,众人一致认为将玲珑献上去才是最安全的做法,他们忠义伯府只是看着风光,其实手头拮据,这些年苏家大爷为了升迁没少打点,银子都花的差不多了,也寻不出什么宝贝能是太子爷看得上的,除了这么个国色天香的侄女。
说的玲珑差点儿为老太太鼓掌叫好,就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功夫,太子爷真该过来看看再学学,让他知道这世界上厚脸皮的人老了也一样厚脸皮。这话一说,玲珑不知道内情,还以为楚旬有多么重情重义信守承诺。
自古美人难寻。
她笑了笑:“这事儿怎么不在我们成亲前说清楚啊?若是知道夫君有个未婚妻,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破坏他的承诺的。”
但这关键还是在玲珑身上,他买通了太子的幕僚,准备借由对方之手将玲珑献上去,太子爷也是男人,男人哪有不好美人的!说实在的,若玲珑不是自己的外甥女,苏家大爷自己都想先享用一遍再送出去!
楚老太太拿不准玲珑是真情实感的感叹还是在讽刺。
皇上上了岁数,如今代理朝政的是已经弱冠之年的太子,太子眼里容不得沙子,在这个时候动手脚被发现,怕不是小命都保不住。苏家大爷现在是不敢奢求升迁有实权了,能保住爵位他就谢天谢地了!
就见玲珑打量了番琼娘,轻笑:“祖母说的我是信的。”
不过养大这小妮子倒也不全是坏处,苏家大爷为了升迁做了点腌臜事,如今火烧眉毛,眼看事发,他迫切需要一样贵重的物品进献给贵人好赦免自己的罪。贵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荣华富贵没享过,惟独这美人,苏家大爷觉得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
琼娘又不是傻子,这女人分明是在讽刺她丑,因此楚旬纳她定然是为了承诺,登时就瞪向了玲珑,玲珑还真有点好笑,从太子嘴里知道朱婆子的本事,却不曾想朱婆子洗脑能力这样强,看眼前这琼娘,横冲直撞的跟没带脑子似的。
苏家大爷听说苏老太太给玲珑订了婚,冷笑一声,压根不在意。老太太真以为自己能耐多大了,现在忠义伯府谁说话管事,老太太心里没点数?若不是看在她是老太爷的继室,又伺候了老太爷那么多年,他哪里容得下她带回来个外人抚养!
真以为进了楚家就有荣华富贵?楚家可是楚老太太跟楚旬说了算,他们到时候想折腾她,她能怎么躲?外面雇来的无赖总不能进来保护她?
如果楚寻坚持不肯说实话,仍然要娶她做幌子,仍然要骗婚,那玲珑就没招儿了,毕竟是他不仁不义在先,关旁人什么事呢?
这事儿就这样落下帷幕了,琼娘从此住进了楚家,但外头对于外室闹楚家这事儿也传的到处都是,个个说的有鼻子有眼,仿佛都亲眼所见。
所以她一点都不慌,而且她还真的要嫁给楚寻,不仅如此,她还要为楚寻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楚老太太再怎么压也压不住,楚旬在外头做生意,来往的人虽然都不说什么,可那眼神就让人很气恼,搞得每次回家心底都窝着一团火,偏偏琼娘又不知足,吵着要这个要那个,楚老太太越发厌恶这个女人,出身卑微,还进过窑子,怎么就能进他们楚家的大门了!
玲珑一直坚信,闻起来不够香甜美味的灵魂,他们所谓的“爱”与“坚持”,都是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撼动的,就好比楚寻。
第317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十六)
就连第一次见面的楚寻,不都殷勤地为她折了一枝荷花?
连着数日被闹的头疼,楚旬在外头就多饮了几杯酒,回家的时候脑子有些迷糊,脚步不由自主转了弯儿朝玲珑房间走。1说真的,他许久没碰过女人了,又被琼娘闹得心力交瘁,恰逢喝了酒,心头升上几分邪火,就想趁着这花好月圆跟玲珑成了这桩好事。
原主容貌只是清秀,算得上是个小美人,可玲珑不是啊!她不容许自己好看的太一般,她若是美,必然要比任何人都美,于是她来了之后,容貌便一日胜过一日的娇艳出众,用苏老太太的话来说,姑娘是长开了。可美有美的好处,也有坏处,比如说从来拿玲珑当空气的苏家大爷,总是忍不住用算计的目光盯着她,那几个看到她吐口水翻白眼的表哥,也不由自主地总是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
已经登基为帝的太子爷正哄着玲珑再来一回,她懒得要死,自己满足了从来不管他死活,他现在可是皇帝、皇帝啊!怎么在她面前就一点龙威都莫得呢?
这一段佳话令人津津乐道,简直感人。
虽然心里感慨自己怂,但嘴巴上甜言蜜语那是不要命的说,反正就是要哄玲珑再来一回。
倒是楚寻对发妻情深义重,还为了承诺娶了已故的友人之妻,为友人照料他的妻儿,此后一生不纳一妾,亦将友人之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
水仙已经知道了自家小姐跟太子爷那档子事,还知道自家小姐元宵节后就要做皇后了,皇上给她安排了新的身份,到时候她这个小婢女的身价也能水涨船高呢!想想真是令人开心,她就知道,不考虑那个姓王的花匠是对的!听说宫里有很多性情好人品好还有本事的侍卫,到时候……嘿嘿嘿。
原主唯一的靠山就是苏老太太,但苏老太太身体越来越差,眼看就要不行了。她爱重外祖母,自然不会让她担忧,等到苏老太太一走,她就是孤家寡人,谁能给她撑腰?于是之后自己“病重”撒手而去,孩子也“夭折”的理所当然——别人听来只觉得惋惜,真是红颜薄命啊,跟她亲娘一个样子。
没等她偷笑完,就闻到了一阵酒气,赶紧拦住要朝里面走的楚旬:“少爷怎么来了?小姐已经睡了,少爷有事的话还是明日再来吧!”
第303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二)
自打亲眼见过皇帝后,水仙就聪明地改了口,再也不叫什么少夫人了,一口一个小姐,太子爷对这个机灵的小婢女非常满意,决定等玲珑入了宫,就给小婢女挑一排英俊威武的侍卫,随便她选,看她喜欢哪个就嫁哪个。
楚旬娶她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等到了时机,自然是要说开的。
楚旬今天晚上心情不好,被水仙拉着,不知怎地就维持不住平日的君子风范,一耳光甩了过去:“我回卧房,还需要你许可不成!”
算盘打得是真好啊,玲珑想,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骗婚么,只可惜被骗了之后也没办法,只能咬牙认了。但你认了,别人还不一定能放过你。
那是他的妻子!他进去有什么不对?!
只要不说,谁知道那女子曾在青楼待过?
水仙吓死了!皇上可在里头呢!楚旬闯进去是死是活另说,她这个励志要嫁给英俊威武的侍卫的小婢女还想活命啊!坏了皇上的好事,那不是连脑袋都保不住的吗?!因此虽然这耳光很重,她还是死死拉住了楚旬,奈何楚旬越是被阻止,心情就越差,狠狠一脚蹬在水仙心口,又一脚踹开了玲珑卧房的门!
然而楚老太太在一日,楚旬还有顾忌,楚老太太一死,还有谁能管着他?楚家已经是他做主,后来他秋闱又高中榜眼,正是春风得意,再纳个女子又如何?
一进去他就感觉不对劲!
所以除了忍,没有别的办法。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常的香味,其中夹杂了男女做那事才会有的味道,楚旬跟琼娘情意正浓的时候没少胡天胡地,他对这种气氛可太熟悉了!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嫁已经嫁了,外祖母身子不好,她总不能告诉老人家真相,老人家还以为她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呢。儿子也生了,她若是转身走,楚家能让她把孩子带走么?自然是不能的。
脑子里第一时间出现的就是玲珑偷人!
那证明,他们还没有成亲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怀孕了!
怪不得她迟迟不肯跟他圆房!
你能想象到当她嫁入楚家,为楚旬生下长子后,楚旬却告诉她他另有所爱的感觉吗?甚至外面那个女子生下的孩子比她的儿子要大整整一岁!那证明什么?
大脑充血的楚旬只想打死这个贱人,打死那个奸夫!可没上去两步就被人摁住了,嘴巴也被捂住,他被迫咣唧一声跪在地面上,膝盖疼的不行。大概又过了一炷香左右,床幔才被拉开。走出一个只披了寝衣的青年男子。楚旬低着头看不清,只瞧见那的确是个男人,他恨极了,咬着牙辱骂诅咒,只是被堵住嘴说不出清楚的话,支吾不清。
只是楚家上上下下都隐瞒了楚旬跟那邻居家姑娘的事儿,他们逼着楚旬跟人断了,楚旬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却跟对方偷偷来往,要是玲珑没记错,那姑娘恰好是有孕了。
皇帝皱着眉,回头说:“你外祖母的眼光可真差。”
可他们觉得楚旬只是一时误入歧途,等到成了家就好了!于是逼着楚旬成亲,恰好这时候苏老太太也要寻个靠谱的外孙女婿,两家那简直是一拍即合!
这还是他第一回如此近距离的见到楚旬,只觉得苏老太太真是老了,脑子不好使了,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玲珑?
自然是知道的!
玲珑也掀开床幔自己坐到床边,两条腿在床沿晃呀晃的:“不许你说老太太坏话。”
楚家人能不知道?
“这怎么能是坏话呢?这是合理的批评。”
楚旬那个人,人品是不错,重誓言守承诺,认定了就不改变,只可惜对方不是玲珑,而是他那青梅竹马的邻居家姑娘。邻居家姑娘有个好赌的爹,为了银子把女儿给卖了,幸好那姑娘机灵,在窑子里想方法给楚旬递了消息,楚旬便将她藏了起来,就在两家定亲之前,他跟那姑娘肌肤之亲都有了!
听着这对狗男女打情骂俏,楚旬拼了命的挣扎,总算是抬起了头——他何曾见过这样娇媚入骨宛如妖精的玲珑!她的表情跟眼神都与平时判若两人,这才是真正的她吗?一个淫妇,一个欺骗了他们楚家的贱人!
怕不是催命符!
玲珑看楚旬那眼神就知道他在骂人:“你看着我做什么,你娶我之前就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我都没怪你,你反倒来怪我?凭什么?”
后半生有依靠?
楚旬又开始说什么,玲珑一个字也没听懂,但他的眼神无非是在说:男人这样正常,女人怎么可以这样?!
婢女真情实感地为自己伺候的小姐感到开心,玲珑却笑而不语。
玲珑摆摆手:“把他嘴巴放开。”
又陪苏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玲珑回到自己院子,伺候的婢女水仙就说:“奴婢瞧未来姑爷好得很呢,说话也和气,小姐后半生有依靠了。”
侍卫们立刻松手,楚旬嘴巴一自由,第一时间就是骂,结果一个贱字刚出口就被狠狠甩了一耳光,侍卫们久经训练,这一巴掌可比他打水仙重多了,登时就吐出了几颗牙,脸肿成了猪头,哪里还有平日的风度翩翩,哪里还是什么俊秀儿郎?
只能她再仔细些盯着了。
“放肆!竟敢辱骂皇上!”
苏老太太今日见了楚旬,对他的谈吐气质外貌都很满意,便是高门大户也不一定找得到这么好的儿郎,只是夜长梦多,她还是怕苏家大爷会打玲珑的主意,不过这个担心是不会跟玲珑说的,她怕玲珑知道了会慌会怕。
皇上?
玲珑说:“外祖母不会害我,我都听您的。”
楚旬傻眼了,什么皇上?谁是皇上?皇上怎么会在这儿?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冲击,一时间看起来人有点傻,玲珑摇摇头,可怜他道:“这还不清楚么?给你戴绿帽子的人是皇上呀,你要是生气,快快起来打他,再多骂几句奸夫,说不准还能讨个痛快。”
苏老太太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高门是有荣华富贵,可高嫁有高嫁的苦,龙儿若是受了委屈,外祖母是无法为你讨公道的。楚家虽然只是普通人家,楚老太爷当初却是弃文从商,他抬高了所有商人的地位,楚老太太亦是书香门第出身,这样人家教导出来的孩子,定然不会差。他们家又没甚亲族,人口简单,龙儿嫁了进去,不会有什么烦恼。”
楚旬哪里敢!
玲珑摇摇头:“外祖母选的,我都听。”
人到了生死关头才会知道,什么大道理什么大志向都是虚的,平安活下来才最重要。他张了张嘴,得了自由也不敢骂了,甚至连抬头看皇帝一眼都不敢。只知道年后新帝登基,却不知道新帝生得什么模样,可楚旬在外头做生意,听过许多关于当今皇帝过去的太子爷的事迹,城府极深手段高超,谁都斗不过,楚旬哪里还敢多言!
接下来玲珑再没问他一句话,两人回去,两家的老太太相谈甚欢,对这桩婚事都很满意。等送走了楚老太太,苏老太太就把作为信物的玉佩挂在了玲珑腰间,将小孙女揽入怀中,安抚她说:“龙儿是否觉得外祖母给你选的这门亲事不大好?”
太丢人了,丢的玲珑都不忍心看了。
玲珑便又笑了笑,没说话,她用纤细如玉的手指一层一层剥开尚未开放的花苞,楚旬的视线便凝结在她漂亮的手上,不知为何,看着她慢慢将花瓣剥开,露出里头稚嫩脆弱不敢见人的芯子,恍惚中,楚旬竟有种自己被剥光了看穿的感觉。
皇帝就跟看蝼蚁般俯视楚旬:“今日之事,朕不想他人得知,你可做得到?”
楚旬颔首:“这是自然。”
楚旬疯狂点头。
玲珑又问:“既然满意,楚公子日后自会待我好,是不是?”
皇帝便摆摆手,“把他扔出去,朕不想有任何潜在的风险。”
楚旬道:“自是满意的。”
这是要废了楚旬的意思了。
玲珑对他笑了一笑,她生得是极美,楚旬被这艳光四射的容貌几乎看花眼,幸好他很快镇定下来,折了一支荷花给她。玲珑手里拿着荷花,低着头问:“楚公子对这桩婚事可还满意?”
玲珑全程倚着床头似笑非笑,反正给他求情是不存在的,原配活活疼死的时候,也没见楚旬给原配请个大夫说两句好话呀,这还只是割个舌头挑个手筋,又不是要他的命。
玲珑伸手想够一支荷花,可惜离了太远,楚旬便替她够了来,问:“小姐可是想要?”
楚旬要别人命的时候,可比现在这模样潇洒多了。
两个未婚夫妻被赶去在府内四处逛逛,如今面前正是这一池新荷,迎风招展,美不胜收。
等打发了楚旬,皇帝走过来,有几分委屈:“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肯跟朕走?难不成真要误了吉时?”
他身材高大面目俊秀,身着蓝色衣袍,看起来温文尔雅,目光又很温和坚定,寻常人第一面见了定然对他极有好感。
玲珑摸摸他的脸,大发善心道:“现在就走吧。”
说是秋闱后成亲,但如今都盛夏了,婚事一定,玲珑就该给自己绣嫁衣了,今日是交换庚帖,无论如何都要让这未来的未婚夫妻见上一面,因此今日也是玲珑头一回见到楚旬。
软磨硬泡了好些天都没得个回复的皇帝呆了,反应过来之后二话不说抱起玲珑就是一个百米冲刺,也不用侍卫护送,直接抱着就跑,一点不夸张!他是再也不想在这楚家跟她相会了!真不枉他命令侍卫不要拦楚旬!
楚老太太也见过玲珑,觉得她知书达礼温婉贤惠,除了容貌过盛,实在是找不出别的缺点,能娶到这个的孙媳妇也是他们楚家的荣幸,于是双方都很愉快。
就是玲珑挺喜欢的那个小婢女挨了耳光,为了补偿,皇帝决定给小婢女挑选的英俊威武侍卫再加一排,若是小婢女愿意,多挑几个也不是不可以。
其实苏老太太还想多留外孙女一段时间,可她实在是怕这个继子趁着她不注意就把玲珑送了出去,她年纪大了,管是管不住的,只能无时无刻不叮嘱玲珑跟在自己身边,不要去别的地方。
此时此刻对着镜子哀叹自己变成猪头的水仙接连打了三个喷嚏。
再加上楚老太太性格也好,给外孙女挑孙女婿,不仅要看男方的人品,还要看男方家里的情况,苏老太太觉得楚家是最适合的了,她跟楚老太太一商量,双方都有意,便约定今日交换庚帖,这婚事就算定下来了,只等秋闱过后,无论楚旬能否榜上有名,婚事都会如期进行。
玲珑就这样突然在楚家消失了。
楚旬今年正好十八,早就该成亲了,而且他天资聪颖,十二岁的时候就中了童生,十六中了举人,只是之后的春闱生了一场病没能赶上,如今正是要等秋闱,苏老太太见过这孩子,觉得温润如玉进退有礼,楚家又是普通富户,并无复杂的人际关系,玲珑若是嫁进去也好生活。
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发现被扔在凉亭里已经没了舌头断了双手的楚旬,他被冻的几乎去了半条命,楚老太太受惊之下晕了过去,醒来半边身子就不能动了,又听说玲珑失踪,越发受了刺激,一时间这府里能当家做主的居然就只剩下了个琼娘!楚旬的母亲性格懦弱,儿子出事她什么办法都没有只会一味的哭,被琼娘逼去了家里最小的院子也不敢反抗。
就是看出了这个便宜长子的心思,苏老太太才急着给玲珑说亲,她相看了好多人家,最终才决定是楚家的楚旬。
在外的楚父赶回来的时候,楚老太太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楚旬的身子也是彻底废了,养不好了,他没办法,只能及时止损,幸好他在外头这些年还有不少女人,儿子也有几个,没了楚旬也能再养别的。但是妻子毕竟是结发,不能丢弃,便带了妻子走,至于琼娘,被他好生收拾了一番丢了出去自生自灭。
于是他便将心思搁在了刚刚及笄美若天仙的外甥女身上,同父异母的妹妹生得女儿,吃了苏家这么多年饭,怎么都得回报一二吧?旁的不说,就玲珑这容貌,随便送给哪位贵人,他都能往上升好大一级。
京城是不能待了,太过丢人,楚父便想着举家迁走,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差越做越差,到了最后连养活自己都难,楚老太太没挨过这个冬天,楚旬则是彻底颓废,活着跟死了似的,楚老太太死了不久,他也脚下打滑摔进湖里,发不出求救声,竟这样活生生淹死了!
苏老太太便将她抱了回来,养到如今,自然是爱之如宝,这是她在世上仅剩的血脉,如今苏家已经败落,什么忠义伯的称号不过是明面上叫着看的,苏家大老爷虽然承袭了爵位,却毫无实权,他简直钻进了权势之中,想方设法要升迁,可他一没有本事二人品也不如何,别说升迁了,还能继续坐这个忠义伯的位子都已是他的造化。
被发现的时候人都泡烂了。
苏老太太的女儿嫁的倒是好,虽然只嫁了个书生,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可惜女婿在一次出门会客中遇了意外英年早逝,女儿忧思成疾不久也撒手人寰,只留下个话都还说不大清楚的小丫头。
至于那个失踪的儿媳,楚父一点也不在意,他现在养活自己都难,还管别人!最好别回来,回来也没饭给她吃!
其实苏老太太很想问问早就死去的苏老太爷,你既然爱她,又何必娶我?既然娶我,又为何不善待我?睡也睡了,孩子也生了,可最终呢?最终却因为相思之苦早早地就死了,留下个空壳子伯府,把担子全丢给苏老太太。
他辛辛苦苦的养家糊口,很快就累的不成人形,老的不像话。一次给人家搬货,搬到一半街道被清干净,他便扛着重担小心翼翼躲在一边,听旁边的人说,是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出来玩,不许人靠近。
苏老太太这一生,没过过几天快活日子。她在十五六岁花朵一样年纪的时候,自然也同大部分闺中少女一般期盼着能嫁个良人——然而她最终嫁给了苏老太爷,一个娶过妻子,甚至对妻子至死不渝的男子。
楚父没心思去看,他也不敢看,万一惹了贵人那真是要倒大霉的,你看他们那亲家,现在都成破落户了,惟独一个苏老太太因为是继室躲过一劫,还因为曾经对皇后娘娘有恩,被皇帝封了诰命,楚父恨不得夹尾巴做人,就怕被人想起他们家跟苏家曾经有过姻亲——到时候有人想讨好皇后皇帝来搞他们怎么办?
她可不想让玲珑嫁给苏家人,苏家人最是凉薄,她的小玲珑不该如她这般,嫁个不知心的人,过不知心的一辈子。
赶紧离开,一点都不想多待。
苏老太太是继室,她嫁进苏家就只生了个女儿,女儿又早死,只留给她这么个外孙女。苏老爷的原配倒是生了两个儿子,苏老太太嫁进来之后不说多么亲近他们,却也不曾磋磨,彼此关系都淡淡的。后来苏老太太的独女死了,她便力排众议将外孙女带回来养,可随着年纪增长,这姑娘是越长越美得惊人,苏老太太心里有点慌,尤其是两个继子的儿子,玲珑要叫一声表哥的,几个小伙子看着她都眼热。
往前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曾经的楚家多么富有,现在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了呢?说起来还是楚旬的错,那赶紧离开,一点都不想多待。
苏家老太太有个养在膝下的外孙女,她的独女早逝,这唯一的一个外孙女就成了她的心头肉,如今也十五了,该说亲了,只是这亲事,苏老太太是怎么也不能下决定。总觉得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够好,叫她看来,她的小玲珑足以般配世上最好的男子。不过她年纪大了,比不得家里的长子利欲熏心,净想着将有倾世姿容的玲珑送给贵人来换自己的康庄大道。
往前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曾经的楚家多么富有,现在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了呢?说起来还是楚旬的错,那赶紧离开,一点都不想多待。
盛夏河畔,一池新荷绽的正艳,花骨朵儿吐露着点点粉红芳华,只待树上的知了叫的再大声些,空气中凝结的热气再蒸腾些便要开放了。而苏府内,苏家的老太太正跟来提亲的楚家老太太相谈甚欢。
往前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去想曾经的楚家多么富有,现在怎么就过成这个样子了呢?说起来还是楚旬的错,那孩子
第302章 第二十八片龙鳞(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