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淼抿了抿嘴:“那你记得你爹娘叫什么吗?姐姐也能帮你找到。”
小孩儿一边吃着糖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家住哪儿。”
小孩儿响起这个就又哭了起来:“娘……娘带我出来玩儿,有个叔叔拉着我走,然后我就没见到娘了……”
她将糖放在小孩儿跟前问:“那你得告诉姐姐你家住那儿?姐姐送你回去。”
沈淼听见这话,脑中嗡得一响,她摇了摇头,给小孩子擦了擦脸,这才看向小孩儿的衣服,破烂成一团,似乎有几天没洗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倒不像是本城中走丢的。
沈淼从身后动了动手指,凭空捏了个花生糖出来,包裹在黄油纸里,好几块叠放好,带着甜丝丝的香气。
她一开始看见对方的时候的确瞧见了一个男人,那男人似乎把他安置在这里后去做别的事,而后他就一直哭,沈淼这才出来哄的。
那小孩儿听见这话,止住了哭声,朝沈淼一伸手便道:“都要。”
她拍了拍小孩儿身上的灰尘:“刚才那个让你站在河边的叔叔,你以前见过吗?”
沈淼一边给小孩儿擦脸一边哄他:“哭什么?不哭了啊,小脸都哭花了,姐姐这里有糖的,花生糖、桂花糖都有,你要吃哪个?”
小孩儿摇头。
沈淼一身浅蓝长裙,与扮成沈夫人的模样不同,去掉那些雍容华贵的东西,倒是个十足的十六七岁少女,她头上还簪着霍寅给她的发簪,许是忘了摘下,又或者是觉得挺好看,总之霍寅瞧见了很开心。
沈淼又问:“那个叔叔对你好吗?有没有说要带你去哪儿?”
霍寅下了马,没走过去,就这么看着。
小孩儿继续摇头。
还没走到河边呢,霍寅远远地就看见沈淼蹲在河岸上,对面站着个小男孩儿,男孩儿大约五岁左右,正在哭。
沈淼啧了一声,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回头瞧去,霍寅牵着一匹马就站在她身后,神色凝重,道:“是被拐的。”
霍寅并不在鼎丰客栈,距离沈淼回河里已经有三日了,剿匪的事宜安排的也差不多,今日李守财还特地入客栈拜访,说晚间要请他吃饭,故而霍寅这才骑着马一人来到城郊的小河边,准备喊沈淼回去。
沈淼眨了眨眼睛,问:“你怎么突然在这儿?”
贾老板得了任务,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给霍寅写信,信件写好了后,让府上的家丁带到鼎丰客栈去。
霍寅呵笑了声:“夫人回娘家数日未归,为夫心里想念得紧,亲自来接了。”
“新上任的知府是霍家少爷,霍家难对付的很,恐怕这回剿匪,我不但捞不到,反而要倒贴进去了。”陈县令摇了摇头,探口气,对着贾老板说:“你之前给姓沈的发过请帖,这回再发一次,就说我也会到,看他给不给我一个面子。”
沈淼:“……”
贾老板道:“那就让上头多批些银子下来嘛!”
小孩儿睁圆了眼睛瞧这两人,手上的糖沾满了口水,霍寅瞥了一眼皱眉:“真脏,丢河里给他洗洗干净。”
“他恐怕是有些门道得知此番来剿匪的兵力,猜到这一步的。”季老板叹了口气:“贾老板你手下几个空着的宅子都便宜卖给那人了,这剿匪并非一日之功,也不知要投多少银两下去。”
沈淼:“我把你丢河里给你洗洗干净!”
贾老板问:“莫不成他未卜先知?”
霍寅哼了一声:“哟?看见可爱的孩子你想抱回家养是不是?”
季老板一听这事儿,当时便拍桌子啧啧直摇头道:“我可算是知道那姓沈的买空宅子作何用的了!”
沈淼白了他一眼:“胡说什么?方才那很可能是拐卖他的人,我得把他送回去,爹娘丢了孩子该有多着急啊。”
于是便转身走了,陈县令跟在后面一路说到那人出府,然而决定了的事无法更改,陈县令捶了捶手,心里想着将季老板与贾老板约来一起商谈。
霍寅朝前方不远处的树林看了一眼,牵着马匹缰绳的手松开,对沈淼道:“你先带着孩子离开,有人来了。”
“陈大人,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如若剿匪大获全胜,知府大人上报朝廷的时候,功劳簿里也有陈大人的名字啊。”传话的人说完,拱了拱手道:“告辞!”
沈淼连忙将孩子抱起来,看了一眼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马,突然有些为难:“我不会骑马,你带孩子离开,我回河里。”
陈县令啧了啧嘴:“可有些事情不是钱就能解决的。”
霍寅刚要接住小孩儿,那小孩儿便哇哇直哭,看上去已经害怕所有陌生男人了。
来传话的人道:“如何安排是陈大人的事,此城距离舟山最近,若要剿匪,从此城出发为最为妥当,知府大人也知道陈县令为难,朝廷拨下来剿匪的银子两日后会送到府上,作为兵队的衣食住行开销。”
霍寅皱眉,先将小孩儿放在马前面,然后扶着沈淼的腰,直接把她抱上了马,伸手摸了摸马的鼻梁,耳语了几句,随后道:“人来了,你不好回河里,被发现身份就不好了,你快回城里,我先应付着。”
以往也没来过这么多人剿匪啊!
沈淼扯着缰绳,霍寅道:“千万别松手。”
陈县令当时有些结巴:“这这……这下官如何安排啊?”
沈淼点头:“那你自己小心……”
知府说,朝廷派来有两千多人,入了吴州之后还会有吴州的兵力,吴州的兵原有住的地方,但是朝廷派来剿匪的两千余人并无住所,住处一事,还要陈县令安排。
话还未说完,霍寅便在马臀上拍了一巴掌,骏马跑得倒是不快,钻入丛林中的小路,便一路往城中而去。
一早知府便派人到陈县令的府上吩咐事宜,陈县令接到任务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
刚从林子出来的大汉看了一眼霍寅,又看向马背上的人,撸起袖子便喊:“敢坏老子的生意!找死吧你!”
知府查办了徐县令,很快朝廷派来兵力也就要到吴州了,据说还有几日便可入吴州境内。
霍寅看了一眼那大汉,身上带刀疤,一看就不好惹,自己儿时虽然经常欺负人,但那多半都是因为身后有家丁护着,他从小学文,考的也是文官,说实话,面对有武器的流氓,他打不过。
霍寅叹了口气,她恐怕是想念河里的鱼虾蟹了,不过也是,这些日子的确没她什么事,他安排的事宜还得等几天才能实行下来,便让她轻松自在些。
见沈淼已经走得没影儿了,霍寅这才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往身后扔石子儿,如此狼狈,还好没被看见!
护卫丁扭扭捏捏,继续道:“夫人说反正这几日没她什么事,让大人若有事就去老地方找她。”
那男人扛着大刀,嘴里骂咧咧的,不过是进树林方便一下,出来养了好几日的孩子就没了,肯定要拿人磨磨刀!
霍寅刚端起茶杯喝口茶,还没咽下去就喷了出来,舔了舔嘴唇,他百分百的确定沈淼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霍寅顺着路一直跑出了这处,那人也在后头跟着。
护卫丁有些为难,搓了搓手,这才走到房内,看着霍寅的背影道:“大人,夫人她说她要回一趟娘家。”
霍寅毕竟是少爷身子,娇生惯养的,出门都骑马坐轿子,刚跑出这小林子便有些跑不动了,身后那人怎么看也像是经常跑江湖的,故而很快追了上来。
霍寅将事宜吩咐给护卫甲后,这便挥手让他快去安排,护卫甲刚出门就碰见了护卫丁。
霍寅立刻对他一抬手:“别追!无非是钱,那小孩儿我买了!”
霍寅呼出一口气,脸上带着笑意,一本书在手上拍了拍道:“好啊,姓季的继续查,李守财那边,咱们该有些动作了。”
男人果然不追了,双手叉腰,拿着大刀:“老子已经追上你了,你根本没得选!”
“李守财上了舟山。”护卫甲道:“可能不是冲着鹿蜂寨去的,但那方向是鹿蜂寨为虎作伥最多的地方没错。”
霍寅从腰间解下了荷包,丢到男人跟前道:“里面有十两碎银和二百两银票,够买十个这样的娃娃了,你拐来无非是卖,也别和我过不去,省得引得官府来。”
“他这几天挺安静,又如何了?”
男人打开荷包看了一眼,果然如他所说,这才将大刀放回了刀鞘了,指着霍寅道:“算你识相。”
“大约二十多年前,也是同一年,上一任县令辞官,陈县令才到此任职。”护卫甲说完,见霍寅点头,便继续道:“还有第二件事,属下在查探此消息回来的路上,好像看见李守财了。”
这便转身离开。
“没有从天而降的银子。”霍寅合上了书:“可知是什么时候发财的?”
做钱财买卖的都不想多生是非,惹上人命官司就麻烦了,更何况方才带走孩子的女子还见了他的长相,小孩儿与他生活了几天,想出画像并不难。
护卫甲拱手禀告:“两件事,第一,大人吩咐属下去查的季家起源属下查到了,据认识季老板的人都说,在陈县令上任之前,他是上一任县令手下的衙役,是个混子,并不办什么实事儿,也不知为何突然发了横财,做起生意来了。”
霍寅见对方走了,这才双手扶着膝盖松了口气,太长时间没跑过此番已经拼命地咳嗽起来了。
护卫甲走进来的时候霍寅没察觉,等到人影已经投在了他身上,他才回神,打了个哈欠问道:“如何了?”
他看了一眼被扯坏的荷包,有些心疼地啧啧嘴,这荷包金线绣花,顶级工艺,上等绢布,穗子都是缠金丝的,买回来四百多两,比里面的东西值钱多了,就这么废了。
正是下午,太阳还未落山,霍寅靠在窗边的凉椅上高架着脚,手上翻着书看,眼睛半睁着,没什么精神似的。
“拿小爷的钱,让你出不了吴州!”霍寅双手叉腰,抿了抿嘴,准备打道回府抓人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