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箱子走在大街上。
这里是他和母亲轮流照看父亲之后小小休息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了。
冬天的风阴冷得好像要穿过衣服直刺人的骨髓。街头的人们也都是匆匆而过，没有人会扭头多看他一眼。
简凌然的家什其实并没多少，一个大行李箱就装下了。
从出生的那一天起，他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落魄的一天。
“不能！就冲你这耍赖的表现，我没去告你都不错了！”老头实在是不想再见到这个没精打采的年轻人了，一点精气神都没有，房租？指望他交估计下辈子了。
简凌然走到商场里，这里很暖和。他坐在廊柱边上的休息椅上，把行李箱放在一边。
“大叔，你看，能不能宽限几天？”简凌然苦苦哀求，瘦瘦的肩膀在寒风里显得更加单薄。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呢？
“我告诉你，这以前你欠的房租我就当喂狗了，你现在，就立马给我搬出去！”老头气急，眼看着这人是房租肯定交不上了，只能尽量止损。
真的是像母亲说的，因为一时的任性，毁了这个家，毁了所有吗？
“大叔，我现在正到处找工作，找着了就还您。”简凌然感觉脸要燃烧起来了，这几天找工作并不顺利，同一圈子里他没脸去，别的工作他又没经验，而且要求不能加班还要双休，一圈下来，结果可想而知。
也许是的，如果自己当初跟顾昀定了婚，家里的产业也不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迅速倒下，所有的人见到自己也不会像那位大叔一样任意呵斥；自己呆的还是那个圈子，纸醉金迷，灯红酒绿，除了所谓的爱情，什么都有。
“我说姓简的小子，你这是耍赖是吧？”老头的火气全冲着简凌然来了：“别的我也不说了，你倒是说说，这房租什么时候给我？！”
爱情？
“好吧。”开锁匠拿了钱不满地离开了。
可是现在自己也没得到什么爱情不是吗？
“我哪里知道有没有人，敲门敲了一个月也没人开。”老头也气不顺：“得嘞，我给你10块钱跑腿费。”
“凌然？！”一声惊叫。
“咦，这不是有人吗？大叔你忽悠我来走一趟干嘛？”开锁匠吓了一跳，埋怨老头。
简凌然抬头，是顾昀。她站在离自己三五米的地方，捂着嘴巴。
简凌然无法可想，从里面轻轻把门打开。
是了，她也没见过自己这副样子吧？呵呵，简凌然自嘲地笑笑，现在的自己，恐怕连农民工都不如，至少人家有神采奕奕的表情。
接着是一阵呼啦啦拿工具的声音。
“凌然，真的是你啊。”顾昀跑过来，怯生生地想拉他的手，又小心地缩了回去。
另一个声音瓮声瓮气地答应：“好嘞。”
“是我。”简凌然对顾昀还是有那么一点愧疚的。虽然看她嫌弃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太舒服，不过，现在也找不到不嫌弃自己的人了吧？
“把门给我打开！”房东老头气呼呼地声音。
“凌然，你——”顾昀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你怎么——”
刚穿好鞋，准备开门，就听门外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没什么，穷了呗。这也算我的报应吧。”简凌然并不想跟她多说：“顾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了。”
简凌然松了一口气，打算起身赶快出门去医院照顾父亲，安抚母亲——她把一切罪责都归结在了儿子不肯与顾昀订婚的错误上，每天念念叨叨。
“凌然，你别走。”顾昀急急地拽住简凌然的衣袖：“咱们聊聊。”
外面的老头喊了半天，见没人答应，气呼呼地走了。
顾昀选择了附近一家普通的咖啡厅。
可人不到难处，无法体会。若放到以前，他就是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住在这种房子里，会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听说伯父住院了？”
简凌然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是可耻。
“嗯，不过没什么大事，就是养着。”简凌然尽量说得轻松，仿佛这样的话，他确实能感到肩上的担子轻了一些。
“我告诉你，姓简的小子，不管你是不是在里面，等会儿我就找开锁的把锁开了，房租再交不出来你就赶紧给我滚蛋！”
“你——现在住在哪里？”顾昀看着简凌然的行李箱：“是要去外地吗？”
房东拿不准他是否在屋里，靠着这个办法，他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追租。
“不是。”简凌然对着顾昀时忽然觉得放松起来，也许，是自己这些日子以来都没听到过类似的关心的话了吧——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我呢，刚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出来了。”
简凌然没有出声。
顾昀没有说话，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溅到杯子里，激起一颗颗跳起的水珠，直扑到她的脸上。
他像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蜷缩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即使这样的蜷缩，也只能是偶尔，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奔波。
简凌然吓了一大跳，忙拿了餐巾纸手忙脚乱地帮顾昀擦脸——咖啡可是滚烫的。
“快开门！怎么回事，房租都拖了一个多月了！”果不其然，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响起，房东老大爷中气十足的骂声又要响起来了。
顾昀一把抓住简凌然为她擦水珠的手，捂在自己脸上放声大哭起来。周围的人也都循声望过来。
他明显睡眠不足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种时候，除了房东，还有谁会来找他呢？
“别，别哭了。”简凌然任顾昀抓着自己的手，也不敢挪开，生怕她哭得更厉害。幸好顾昀很快小声抽泣起来，虽然还有人偷偷地张望，但已经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有人敲门。
“怎么了顾昀？”
咚咚咚——
“我，我没想到，没想到，你会过得这么苦！”顾昀抽抽噎噎：“凌然，假如，假如，再来一次，你，你还会不会选择逃开？”
离关采薇新租住的房子不远的地方，一个瘦削的男人正蜷在一间狭小的出租屋的床上，望着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天花板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