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清醒已经又是一天的清晨了。
顾云采就这样又进了医院。
这一天一夜，她好像活在梦境里。一会儿是妈妈的笑容，安慰她不要难过；一会儿是养父母的笑容，告诉她不要自责。
季勋阳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看到躺着的人是自己最近的人，却再也冷静不了。立即让周向打了电话叫医院派车来。
可车祸这件事就是她最大的心魔，心结难解，谁也没有办法。
“医生说，没有大碍。过两天就会好的。”像这种没有特殊原因的发烧，一般两三天就会降下来。婷姐以前，连看医生都不用，直接喝两暖瓶的热水捂上一身汗也就好了。
阳光洒进来时，顾云采慢慢睁开了眼。
“怎么不送医院？”季勋阳脸色阴沉。
窗前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挺拔，健硕。
顾云采的烧退了一点，仍然在39度到3度5之间徘徊。却是整天没有清醒过，都是婷姐喂她吃药。
“小阳哥哥。”顾云采低声叫着。
当天晚上，季勋阳就赶回了家。
每当“小阳哥哥”这个称呼出现时，不是顾云采在撒娇，就是她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变相地讨好、认错。
婷姐四十多岁，从小地方来，不免有些迷信的意思。听到顾云采的话，心里七上八下的。思来想去，给季勋阳打了电话。
季勋阳回过头来，顾云采吃了一惊。
顾云采这时正在迷迷糊糊地做梦，嘴里喃喃着“妈妈”“妈妈快来接我”。
他脸上已经冒出了胡茬，头发也凌乱地往各自的方向伸长，眼里全是红血丝。
婷姐吃了一惊，忙叫了医生。医生给开了药，婷姐扶着顾云采吃了药，又拿了毛巾覆在她额头上降温。
听到那声“小阳哥哥”，他的笑容多了几分欣喜。
婷姐感觉不对，上去敲门，没人回应。她推开门进去，只见床上躺着的顾云采满脸绯红，一摸额头烫得吓人。
“醒了？”季勋阳快步走到顾云采床边：“要不要喝水或者吃点东西？”
她的生物钟一向十分准时，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最晚8点半一定会下楼喝果汁的。
顾云采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我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第二天早上9点，顾云采还没出现。
季勋阳有些嗔怪地捏捏她的脸蛋：“麻烦什么？我是你什么人？”
夜已深，她自己倒了热水喝了，又捂上被子，想着普通的感冒捂捂就好，实在不行天亮了再请婷姐叫医生来一趟。
病房外。
到了半夜，她觉得身上冷得很，盖了厚厚的被子还只打哆嗦。很明显是发烧了。
陈岩和年念正等着“接见”。顾云采自从跟季勋阳结婚后，就成了他的势力范围，别人要想接触，需要他的批准和“通传”——尤其在阿采生病的时候。
顾云采躺在床上，那被子捂了头，又回想起过去的事情，想一会儿哭一会儿。
两人此时也顾不上斗嘴，大眼瞪小眼地坐了半小时。
婷姐感觉奇怪，问了司机，司机也不太清楚。
最后年念忍不住了，嘟嘟囔囔地说：“阿采怎么嫁人以后这么七灾八病的？难道这就是嫁豪门的代价？怪不得古代贵族小姐们都是时常要病一病的。”
回到家，顾云采连饭也没吃，话也不多说，径直回了卧室。
陈岩闻言看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顾苏在大门口看着顾云采上了车，等车开远才缓缓转身，回到客厅。
季勋阳出来后，叮嘱他们别让顾云采太费精神，才放他们进去。
这种为人着想的态度让顾云采颇为熨帖，只是这时心中还沉在刚才的突发事件里无法自拔，因此也没更多的精神来回应顾苏。
不多会儿，陈岩出来了。年念当然要多留会儿，跟顾云采好好聊聊。
“好。”顾苏亲热地拉着顾云采的手：“我送你。”
“事情都清楚了？”陈岩有些懊恼：“那天跟沈惊羽开会时间晚了，就没去。早知道，我去了也不会——”
顾云采感激地望望顾苏：“谢谢你顾小姐，我司机在外面等着呢。”
“不关你的事。这种事情免不了的。”季勋阳了解这位好友的脾性，自己爱重顾云采，但别人并没有时刻保护她的义务。出了事，只能怪自己没能事先做好准备，护她周全。
这个时候，顾云采是无法再回到聚会人群中了，让她离开对她才是最好的安排。
“之前确切的消息，她哥哥已经出国定居。”陈岩沉思道：“这中间一定出了变故。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回来，还能到那种场合去。”
“云采，要不我让司机送你回家？”顾苏体贴地问。
“不错。应该是有人故意针对阿采，才利用了他。”季勋阳想，这简直就是一个死结。
这时哒哒的高跟鞋声从客厅传了出来。顾云采出来，正见到顾苏跟一个人告别，那人已经走出很远了。
无论当初有什么理由，养父母因阿采才出的事，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是阿采心中的梦魇，也是她始终无法放开胸怀的最重要原因。
“嗯，你放心。东西给你。”来人从包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顾苏。
至于以前，他甚至想，她想不起来或许反而是好事——她潜意识里也在矛盾，是否该记起吧，否则不会这么痛苦。
“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了？”顾苏拍拍那人的肩膀：“事情办成了？”
“帮我找个国内最顶尖的心理医生吧。”季勋阳对陈岩道：“阿采总这么下去，我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被自己压垮。”
听声音，顾苏不用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
陈岩点点头：“还有一件事。据说聚会当天，顾老太太亲自见了阿采，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家去了一家研究所——那家研究所可以做NDA检测。”
事实上，在大多数人看来，顾苏今天对顾云采的照顾理所当然，第一，她家是东道主，有责任把新人介绍给这个圈子；再者，季家是A城老牌的豪门，有着不可小觑的影响力，顾家在C城鼎鼎大名，但在A城，还是得顾及到“地头蛇”的颜面。
“哦？”季勋阳陷入沉思：“看来顾家在A城的人认真起来还是很能干的。”
顾苏正在小客厅外等顾云采，却有人恭喜她得了新闺蜜。
如何应对呢？在这件事情上，他可不想冒一丁点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