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连忙道：“都在，他们希望获得您的赏赐，所以，对于领路这件事很是热心。”
地上的黑色狸猫叫唤了两声，刘陵俯身抱起这只狸猫，重新回到座位上，冷冷的看着远处的荒原道：“那些大秦商人看好了没有？”
“很早以前，我们就从刘彻那里得到了一张图，听说这张图是云琅先给刘彻的。上面标准了太多我们闻所未闻的国家，我以前以为是云琅的哄骗皇帝。遇到大秦商贾之后，我才从他们的身上验证了很多事情，其中就有云琅献给刘彻的那张地图。现在，已经证明，在大月氏的西边，还有更加广袤的肥沃土地足够我大匈奴人在那里牧马！”
“喵……喵！”
第一百五十九章 人是怎么变成魔鬼的
如意轻轻地点点头。
一个汉人女子成为匈奴人的最高统治者是非常艰难的。
刘陵的身子颤抖了许久，她慢慢的支起身体，对如意道：“记住她，如果有一天我忘记了她，你记得要提醒我。”
好在，刘陵是一个很有手腕的女人，她不仅仅笼络了大巫师，在北海的时候，就假借伊秩斜之手，铲除了对她不满的很多匈奴将领。
如意低声哭泣了起来。
等到匈奴军队跟牧人都不满伊秩斜暴政的时候，她再出面，告诉所有匈奴人，伊秩斜病重，是被魔鬼缠身，现如今已然不能说话了。
听如意提起银屏，刘陵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痛苦之色，她佝偻着身子，扶住帐幕中间的柱子，恨恨的道：“她居然被刘彻剥下了人皮……”
一个被魔鬼缠身且满身溃烂，臭气熏天的伊秩斜被展览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如意叹口气道：“婢子没用，如果我也能像银屏姐姐一样能干就好了，至少可以为公主分忧。”
人们只是隐隐听说，伊秩斜还活着……
“太早了，我们现在还需要蒙查帮助我们领兵打仗，还不能毁了他。至少，在鬼奴将军们成长起来之前，还不能这样做。”
只是大单于的帐篷臭气熏天，一般人都不愿意靠近。
“您准备把银壶拿给他么？”
从那一天起，刘陵就成了所有匈奴人感激的对象，毕竟，是这个女人把他们从残酷的伊秩斜大单于的统治下解救了出来。
刘陵轻笑一声道：“如果让他生在大汉朝为王子，他恐怕连十岁都活不到。”
刘陵的儿子叫做固结，汉名唤作云儿。
婢女如意来到刘陵的身边，轻声道：“蒙查有野心了，他想当大单于。”
人人都以为这个孩子将会成为匈奴的左贤王，没想到，跟弹查部结亲的蒙查，却出人预料的成为了左贤王。
蒙查将脸贴在刘陵的肚皮上深深地吸一口气，站起身子道：“我这就去巡营，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对左弃之死有怨言。”
就这一点，刘陵就获得了更多匈奴部族的支持，在这些部族人眼中，刘陵算得上是一个英明的大阏氏。
刘陵缓缓走到蒙查身边，重新抱住蒙查轻声道：“蒙查啊，你快些长大，快些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单于啊，我一个女子，实在是担负不起带领族人西迁的重任。”
毕竟，固结太小，如果在大匈奴繁盛时期，固结做左贤王还是可以的。
蒙查从迷乱中清醒过来，点头道：“我没忘。”
在大匈奴风雨飘摇的时候，他还不能担当大任。
每一次更换大单于，我大匈奴就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此时此刻，汉国雄起，我大匈奴势弱，我们经不起一场大波折了，你知不知道？”
当刘陵希望匈奴人离开最后的庇护地北海准备全族西迁的时候，又有无数的部族不愿意离开北海。
我匈奴太子是怎么投靠汉国的，你都忘记了吗？
他们认为，北海太过遥远，凶恶的汉人不可能来到北海。
伊秩斜是怎么当上大单于的你忘记了？
于是，在手握军权的蒙查的帮助下，刘陵杀掉了所有阻挠她西迁的部族长老。
蒙查啊，你爷爷是怎么死的你忘记了？
而卫青，李息两路大军来到北海寻找匈奴人决战的消息被这些匈奴人知道之后。
最蠢的是，你居然当着彭春那些鬼奴将军们的面说，你就不担心他们来我这里嚼舌根吗？
匈奴人的王廷只有她一人的声音。
“还说没有，昨夜你喝醉的时候跟左右说，迟早有一天，你会拿到我手里的银壶用他装满美酒痛饮，还说要我继续给你当大阏氏，给你生儿育女，你还敢说没有？
来到阴山，西迁的计划就完成了一半，刘陵原本想抢先进入西域的，只可惜，匈奴人的哨探告诉她，霍去病先一步烧掉了很多羊盘，导致她的大队人马无法在冬日里驻足荒原。
蒙查委屈的看着刘陵道：“我没有！”
所有的计划，都被刚刚落下的大雪毁掉了。
刘陵用力推开蒙查的大脑袋嗔怒道：“既然知道我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心生不满？”
霍去病走了，说明，他的人手不足，不足与大匈奴的数十万大军作战。
蒙查呼吸着刘陵身上传来的馥郁的香气，迷醉的摇摇头。
这个局面，至少在明年开春之前，不会有什么变化。
刘陵也不躲避，探手抱住蒙查的头颅道：“我们如今的处境非常不好，这一次逃离了北海，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心生不满，认为折损了大匈奴的威风。现如今，还有人这样说吗？”
寒冬阻挡了匈奴人西迁，也能阻止身后的卫青跟李息的追击。
蒙查放肆的伸手抱住刘陵的腰臀，将自己的脸贴在刘陵的肚子上深情的道：“知道了。”
而匈奴人的牛羊，在走了数千里路之后，掉膘严重，阴山算是最好的冬日牧场，也是唯一能够容纳上百万匈奴人过冬的地方。
刘陵站起身将手放在蒙查的头顶上继续道：“那么，现在，你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了没有？”
种种因素之下，不由刘陵不下令修整。
蒙查皱眉道：“是为了统一军心。”
鬼一样的大巫师，再一次钻进了刘陵的帐幕。
刘陵继续道：“我杀左弃并非是因为他想跟霍去病作战，而是因为我已经下了军令，全军不许动，他已然带着本部人马准备出战，无视我的将令，他死有余辜。蒙查，你现在已经是左贤王了，以后还要接任大单于的位置，这个时候就不能用左贤王的身份去看事情。我问你，冒顿单于当年射杀自己的宝马，宠妾是为了什么？”
刘陵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露出媚态，更没有曲意逢迎，今晚的刘陵身穿铠甲，手里握着一柄剑，威风凛凛。
蒙查摇摇头道：“应该不能。”
“成为匈奴大单于的你比以往更加的美丽。”大巫师满是褶皱的面孔如同菊花一般盛开。
刘陵继续笑着道：“你觉得左弃能打得过霍去病吗？”
刘陵笑吟吟的收起宝剑，任由大巫师搂抱着她，轻笑道：“您已经做完所有祭祀的事情了？”
蒙查瞅着刘陵那张笑脸，满腹的怨气似乎一下子就消散了，低声道：“左弃是一员悍将，仅仅因为他想跟霍去病作战，就杀了他，不好。”
大巫师吃力的撕扯着刘陵身上的甲胄急促的道：“已经做完了，每一个匈奴子民如今都知道，在遥远的西方有一片水草丰茂的土地正等着我们去放牧，在那里，没有白灾，没有严寒，只有开满鲜花的草原跟波光粼粼的湖泊。更没有凶恶的汉人，只有一些懦弱的可以供我们驱使的野人。”
“你觉得杀了左弃有些可惜吗？”
刘陵很是满意，转过身抱着大巫师道：“有谁知道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一个男人呢？”
人头是身材高大的蒙查端进来的，做完事之后，就坐在刘陵的下首一言不发。
大巫师嘎嘎笑道：“我宁愿死在你的怀里。”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被人装在红漆木盘里送了进来，刘陵看了一眼，就让人去埋掉了。
刘陵俏皮的道：“一言为定！”
就在刚才，不论是霍去病大军逼近，还是李大嘴吆喝叫骂，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大巫师无力的手怎么也解不开刘陵身上的甲胄，不由得有些发急，刘陵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刀子道：“解不开就用刀子啊！”
披着白色狐裘的刘陵坐在最中间，怀里抱着一只黑的狸猫，她眼前的视线极为开阔，能一直看到荒原的地平线上。
说着话就把刀子向大巫师递了过去……
外边天寒地冻，华丽的牛皮大帐里却温暖如春。
如意，红玉进来的时候，刘陵正皱着眉头，地上倒着大巫师凄惨的尸体。
山上有匈奴人，有很多，密密匝匝的匈奴人营地几乎铺满了山包后面的峡谷。
尸体上的皮被割下来很多，很不完整。
既然匈奴人不肯出来，霍去病转身就走，毫不犹豫，不大功夫就消失在地平线上。
刘陵将满是鲜血的手放进冰冷的清水里，瞅着逐渐变红的清水道：“我不会剥人皮，所以，以前的誓言很难实现了。”
号角声响起，李大嘴从地上拔起飞龙旗，插在鞍座边上的套子里，又重新回归了本阵。
如意从地上捡起那柄刀子，随便在大巫师干瘪的身体上切割两下，也站起身子道：“我也不会弄。”
霍去病探手接住飘飞的小雪沫子淡淡的道。
没了眼皮，眼睑的大巫师，那一双眼睛睁的格外的大，怒眼环睁四个字才能形容他此时的模样。
“大战在来年。”
红玉用刀子剜掉大巫师的一双眼睛，就对刘陵道：“大巫师来您账房的时候，蒙查看见了。”
“啊？”李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刘陵瞅着自己重新变得洁白如玉的双手无所谓的道：“那就让蒙查进来，他应该会剥皮！”
“回阳关吧！”
如意笑道：“他应该会，剥羊皮他才是一把好手。”
只要不进山，被骂成傻子对他来说无所谓。
怒气冲冲的蒙查走进帐幕之后，原本准备大喊大叫一番发泄一下怒火。
对于自己是否变傻这件事李敢不是很在乎，他只在乎霍去病要不要进山。
第一眼就看见了凄惨的大巫师，不知为何，他居然变得高兴起来，当红玉把刀子塞进他手里，要他帮着剥皮，蒙查立刻就蹲了下去，单手提起大巫师瘦弱的身体，直接用刀子插在大巫师的脚上，刀子穿过大巫师的脚牢牢地钉在柱子上。
霍去病看看李敢道：“你怎么越来越傻了？”
蒙查掏出自己的刀子笑呵呵的对刘陵道：“剥活人皮，要从顶门开始，剥死人皮，就要从脚上开始，你们不懂，好好地一张皮子被你们割的乱七八糟的。好好地学着吧。”
李敢小心地问道：“我们进山？”
他不想问刘陵为何会如此的痛恨大巫师，他知道原因，他也很想把大巫师挫骨扬灰。
霍去病摇头道：“他们就在那里，否则李大嘴的声音足矣惊起山上的鸟雀。”
只要一想起大巫师黑黝黝的身体在刘陵雪白的胴体上跟公狗一样耸动的场面，他也有剥大巫师皮的强烈念头。
“匈奴人跑山里去了？”李敢对霍去病道。
蒙查剥皮的手艺很好，眼看着一张人皮从大巫师尸体上垂下来，刘陵咳嗽一声道：“你不要总是看不起自次王，他对我们来说很重要。”
李敢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山包，然而，山包上寂静无声，没有人作任何应答。
蒙查嘴里叼着一柄刀子，手里握着一柄，熟练地切开皮肤跟筋肉连接的地方，见刘陵在跟他说话，就吐掉刀子不满的道：“我觉得他不可信。”
只是，对面的阴山没有任何动静，他的声音大极了，传递到山上，隐隐有回声。
刘陵嗅嗅自己的双手，发现手上还有血腥味，就让如意重新换了一盆水，继续洗手。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急迫。
“我查过了，自次王赵信这一次是真的投降我们了，他不会再背叛我大匈奴了。”
“奴贼，来与耶耶一战！”
“他上一次就背叛了我们一次。”
“奴贼，耶耶在此，可敢与耶耶一战！”
“这一次不同，汉国皇帝很骄傲，不允许被人背叛他，赵信背叛了他，就再也没有回汉国的可能了。从今往后，他想要活命，就只能跟随我们一路走下去。”
在大队人马停下脚步的一瞬间，一名披着血红色披风的骑兵高举着一面黑色的龙旗越众而出，又向前抵近两里地，而后重重的将铁杆战旗插在地上，面对苍茫的阴山大吼道：“奴贼可敢与耶耶一战！”
蒙查点点头道：“你说的话我自然会听。”
五里地对于霍去病率领的这种可以骑在战马上作战的骑兵来说，不过是一瞬间。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张有很多缺口的人皮终于被蒙查给剥下来了。
很快三千两百名战士，丢弃了背负装备粮草的副马，以李敢为锋矢，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向远处的阴山山脉逼近。
软软的堆在地上，毫无美感，跟长在大巫师身上的时候一样令人作呕。
李敢愣了一下，还是忠实的执行了霍去病的军令，手一挥，率先催动战马，以战斗的姿态小跑起来。
“新的大巫师听话吗？”刘陵用脚踢了一下软塌塌的人皮问如意。
霍去病回头看看背后浩瀚的荒原，对李敢道：“大军向前抵近五里。”
如意笑道：“很听话，他也喜欢看到大巫师死掉。”
李敢肯定的道：“我甚至敢肯定匈奴人的斥候，就在那座山头瞅着我们。”
“既然如此，神门的事情就交给神门处理，我想，他会处理好的。”
霍去病低声问道。
刘陵把话说完，就离开了帐幕，蒙查，匆忙洗洗手，就追了上去。
“匈奴人应该能看见我们是吗？”
谢宁跟刚刚被剥皮的大巫师一样，也被人倒吊在帐篷里。
李敢勒住战马缰绳，血红的战旗在他背后猎猎作响。
只不过，坐在他头面前边的人是自次王赵信。
“匈奴人就在阴山里。”
“你真的是谢长川的儿子？”赵信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居然有汉人来投靠他。
羊盘上的马粪几乎是新鲜的，还没有彻底的被风干，追踪了两天，这些被发现的匈奴人全部进了阴山。
如果不是因为全军覆没，担心被皇帝砍头，他也不愿意再回到匈奴。
很多时候，他找到的都是匈奴人废弃的营地。
见识过汉地的繁华之后，匈奴人现在过的日子让他度日如年。
天上的兀鹫没有在他们的头顶盘旋，这说明，周围应该有大量的匈奴人，可惜，霍去病一个都没有找到。
谢宁瞅瞅另外两个同样被倒吊着的兄弟苦涩的道：“别羞辱我了，你又不是不认识我。”
可是，这样的一支小军队，大模大样的在荒原上流浪了二十天，还是没有遇到任何敌人。
赵信抬头瞅着被烟火熏得发黑的帐篷顶部道：“只是匆匆的见了你两次。一次是你在皇帝面前封侯的时候，一次是大校场阅兵的时候，那时候的你意气风发，跟在霍去病跟云琅的身后如同太阳一般耀眼，怎么就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天阴沉沉的，三千两百人的小小队伍，放在辽阔的荒原上就是一小队蚂蚁。
谢宁垂头丧气的道：“要是你的父亲接受了腰斩的刑罚，你的家人被送去了田横岛，你侥幸活了下来，又被送到了阳关一个烽燧当大头兵，你不会比我现在好多少。”
真正想打仗的人一般都没有仗可以打。
赵信听谢宁这样说点点头道：“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你投靠我大匈奴的事情我也不怀疑。我现在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营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