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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零章 岁月静好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乱

曹襄抓住云琅的胳膊道:“轮着来,谁都别跑,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对于曹襄的智商,云琅一直是认可的。

云琅挥挥袖子道:“我儿子病了,我要照顾他,今天我看皇后跃跃欲试的,看样子也很想玩,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尽兴就好。”

这家伙在很多时候都算的上大汉国勋贵群中的智者。

曹襄大笑道:“我母亲他也没放过啊。”

只是呢,这家伙在面对刘彻的时候,智商就不够用了,每一次出的主意都幼稚的出奇。

霍去病拿手指掏掏耳朵道:“明天打牌无所谓,只是不再坐他上家了,一天被他问候了我母亲七八次,实在是忍得很辛苦。要是他对我的寡母有兴趣,娶进宫我没意见,总拿别人长辈的下三路说事情让人接受不了。”

陪皇帝打麻将就能消除隔阂?

曹襄淡淡的道:“陛下赌钱赌的使上了性子,有本事你明天就不要去。”

云琅觉得曹襄出这样的主意,不但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连刘彻的智商也一起侮辱了。

云琅目送皇帝御辇走远了之后吗,回首就掐住曹襄的脖子怒吼道:“明天还去?”

“这是最有效的法子,相信我!”

日落西山的时候,云琅,曹襄,霍去病终于走下了御辇……三人面如土色!

曹襄再一次信誓旦旦的说。

总之,刘彻在跟云琅,曹襄,霍去病一起打麻将的时候精神极度的饱满,非常放得开。

云琅甩甩袖子就走了,他觉得很羞耻,如果继续留下来,他忍不住会打曹襄。

最恶劣的是曹襄给他喂牌被铁面无私的霍去病截胡之后,他居然抬脚就踢了曹襄一脚,还不断的用污言秽语说明,准备用各种体位折磨一下长平……

霍去病也走了,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变成弄臣,更不要说今天刘彻伤害了他母亲的名誉整整一天。

一旦输钱了,立刻就破口大骂,打翻别人的牌挑出一张他需要的,指着人家的鼻子质问他会不会打牌,为什么不打这一张。

云哲在马车里睡了一天之后,精神就恢复了,躺在马车上见父亲上来了,就放下手里的书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

赢钱了,就指手画脚,骄傲自得,一副天下惟我独尊的模样。

云琅探手摸摸儿子的额头,又把手塞进他的衣领子里面,摸摸他的脊背。

他家的祖先刘邦就是一个喜欢赖掉赌帐的无赖,刘彻在赌桌上的态度比他的祖先更加的恶劣。

还不错,这孩子的烧退了一些,不过,还是要主意,到了晚上可能会有反复。

事实证明,跟皇帝就不能赌钱!

“耶耶,车队没有停,我们要走夜路吗?”

霍去病见云琅跟曹襄斗嘴斗得厉害,莞尔一笑,率先向被近卫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御辇走去。

云琅点点头:“这里地势平坦,道路也不错,陛下准备连夜行军,再继续在路上耗下去,泰山上该下雪了。”

云琅连连点头道:“自然是我去比较好。”

“受降城是不是已经下雪了?”

曹襄鄙视的道:“你不去,就是你儿子去,你觉得你去好,还是你的宝贝儿子整天跟在陛下身边好?”

云琅摇摇头道:“还没有,八月底才会下雪,这时候青草变得金黄,是受降城最美丽的时候。”

云琅摇头道:“不去,如果有人趁机再行博浪沙大铁锤之事,我们岂不是冤枉?你现在有嫌疑在身,想急着洗脱嫌疑,要去你自己去,不要拉着我跟去病。”

“二娘跟我说了她跟您在河曲上钓鱼的事情,我很想去受降城看看,也去河曲钓鱼。”

曹襄笑道:“去病这些日子没有白过,居然悟透这个亲疏道理了,难得,难得。路途寂寞,不如我们一同去找陛下打麻将如何?”

云琅在云哲的屁股蛋伤兵拍了一巴掌道:“你耶耶我之所以会深入不毛之地与匈奴作战,就是为了你可以不去那里。现在你却告诉我说你喜欢受降城。”

霍去病瞅着云琅道:“我们应该多去看看陛下,我们如果不去,陛下就会被奸佞之辈包围,对大汉不利,对我们也不利。”

云哲笑道:“我喜欢那里的天。”

云琅道:“以后啊,陛下不喊我们,我们最好不要见陛下,只要见面了,准没有好事。”

云琅瞅瞅车窗外边湛蓝的天空,天空里正有大片洁白的云朵从头顶飞过,回想了一下,这里的天空跟受降城那里的天空几乎没有区别,就疑惑的瞅着儿子等他解释。

曹襄叹口气道:“我去陛下跟前请罪了,我舅舅不理睬我,面都没见,就把我给打发了。”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霍去病道:“我舅舅不是已经帮你处理完毕了吗?”

云哲轻轻地吟诵了一首歌……然后就钦佩的看着父亲。

曹襄怒道:“我怎么会知道他这么蠢,这一次我都脱不掉干系。”

云琅的脸皮有些发热,因为很不幸,这首歌是他作的。

云琅笑了,满意的道:“死了就死了,偏偏害得我儿子不舒服,这个南阳郡的郡守是你曹氏的人吧?”

“耶耶,好美的场景啊,在这样的天地里信马由缰,该是一件多么美的事情啊。”

曹襄阴测测的道:“原本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忽然间绿叶变黄,脱落,死亡,南阳郡的官员居然没有发现,他们不该死,谁死?”

云琅瞅着陷入诗跟远方的儿子,无奈的道:“其实啊,那里没有你耶耶歌词里诉说的那么好。”

霍去病从后腰上抽出一把折扇,很有风度的摇晃两下,唰的一声合上扇子,用扇子指着大树断面道:“用了好几天锯断的,本来要等陛下的马车过来的时候弄倒大树达到谋刺陛下的目的。张吉跟他的部下死的不冤枉。”

“可是,曹伯伯说,受降城的模样全部在您的歌词里。”

云琅道:“要是十几年前啊,能锯断这么一大棵树的锯子,确实不多。现在,可就数不清楚了,我家就制造了无数的锯条,墨家也在疯狂的制造。这么多年下来,早就不稀罕了。”

“他一向喜欢拍马屁,见谁都拍……”

曹襄看过之后就指着云琅道:“你干的?”

“真的很美啊。”

“居然是被锯子锯断的。”

“其实没有那么美,草地上到处都是牛粪,到处都是虫子,到处都是苍蝇蚊子,枯草中还有小咬,喜欢钻进肉里面吸血……骑马走一圈浑身都起红疙瘩。”

这是一棵合抱粗的大树,想要砍倒这样的一棵树,绝对不是前军,中军衔接空隙创造的那点时间能做到的。

云哲抬头看着父亲笑道:“还是想去。”

马车路过那棵被抬到路边的大树的时候,云琅,曹襄,霍去病特意下了马车查看一番。

云琅端详着儿子的面庞,猛然间发现儿子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消除了不少,少年人该有的轮廓已经慢慢出现了。

云哲似乎松了一口气,将头枕在父亲的大腿上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狗,找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舔舐伤口。

这孩子的眉毛太圆润可能是硬伤,不过,他的眼睛很好看,眼角微微上翘很柔和或者说有些妩媚,跟宋乔一模一样。

“他以后会更加不高兴的,不管他。”

少年人的公鸭嗓子刚刚消褪,如今说话不再尖利,相反,很有磁性。

“陛下会不高兴的。”

不管他嘴里说什么样的话,都非常的从容……跟云琅记忆中的贵族腔调非常的相似……

“皇帝巴不得呢,儿子,官我们要做,俸禄我们要拿,事情我们可以不做。否则,就成傻子了。”

反正,不管怎么看,这孩子已经长大了。

“好吧,我以后做官了,就尸位其上好了,耶耶,我可以不要俸禄是吧?”

“耶耶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偷跑去受降城,我跟蓝田商量好了,准备带着大队人马走一遍大汉的国土。不管是北国风光,还是南国秀丽都要看看,我还想去大海边踏浪,还想去大师兄说的雪山上饮酒,庆祝我已经长大了。”

“傻子,做官也分好多种的啊,你可以尸位其上啊,你可以偷懒啊,你可以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总之,你讨厌的是做官后,受人摆布的后果,不是做官本身。”

云琅松了一口气靠在车厢上道:“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你耶耶了?”

“我不喜欢做官!”

云哲嘿嘿笑道:“至少不需要您再把我的衣衫剥光,拿我当小孩子一样疼爱了。”

“嗯?”

云琅大笑道:“放心,你耶耶很注意你的隐私,没看你长没长毛。”

“耶耶……”

云哲叹口气道:“我的腹股沟全是酒味……”

“呸呸呸,少拿皇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来形容我们家,我们是好人家!”

云琅放声大笑,摸着儿子的脑袋道:“太小,没看清楚!”

“刘据也是长子啊,可是昌邑王……”

云哲大怒,用力的把父亲推下了马车。

“不可能,你是耶耶的长子。”

云琅下了马车,依旧笑容满面,见曹襄的马车过来了,就跳了上去。

“让云动去……”

给曹襄当枕头的侍女胸部很大,给曹襄当脚凳的侍女臀部非常的丰满,给曹襄踩背的侍女有一双美丽的长腿……

云琅想了一下道:“你不可能不做官,比如你耶耶的这个永安侯的侯爵你是继承定了的。”

云琅上了这辆大马车,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侍女就迅速离开了马车,很快,就有一个眉目如画的青衣小童点燃了几颗松果,开始为两位君侯烹茶。

“耶耶,我要是不做官,您会不会失望?”

“你看,富贵到了极限,财富跟权势就能满足我们每个人心底里最深沉的欲望。所以啊,我们的家业不敢丢掉了,一旦丢掉了,我这样的人是没法子过苦日子的。”

片刻之后,就再次钻进了毯子里,紧紧的抱住父亲的腰,把脑袋杵在父亲的怀里。

“你的欲望就是酒色?”

云哲执拗的从毯子里钻出来,光溜溜的趴在窗口瞅着那堆被苍蝇包围覆盖的尸体,大颗的眼泪从眼眶里流淌出来。

“没错啊,我这人其实对于权力这东西没有多少兴趣,在保证我的享受待遇不变的情况下,我其实不在乎谁登上皇位的。不论是刘据还是刘髆对我来说没区别。所以啊,你要是打算让我支持谁,看在我们兄弟情分上,我一定会全力以赴。但是,曹氏还是要保持中立。”

云琅叹口气道:“耶耶在凉州用了两次……儿子,别看不起你耶耶。”

曹襄以为云琅终于有决断了,专门跑来问他立场的。

云哲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颤抖了。

曹襄的立场跟云琅预料的曹氏立场很一致,很早以前,他就知道曹襄会是这样的说辞。

“耶耶,常用吗?我是说这种法子常用吗?”

“谁有功夫管别人家的儿子,我们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

云琅用手帕把儿子嘴唇上的大鼻涕擦掉,顺手拍拍儿子的额头道:“这个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针对皇帝下手的叛贼,一般情况下,叛贼这东西就像蟑螂一样,看见一个,就会有好几百个,这个时候,一口气把附近的人全部杀光,是一种从源头上解决事情的办法。”

曹襄惊讶的点点头,他没想到云琅会是这个态度。

云哲吃惊的鼻涕都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我从来就不在乎谁登上皇位,在我看来,谁登上皇位的重要性完全没法子跟我家已经长大的儿子相比。你也该想想你的儿子。”

“啊?为什么?”

曹襄笑道:“知道啊,我儿子早就长大了,在他准备火药预备把当利炸成碎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儿子长大了。不过呢,在他准备放置火药的时候啊,我正在跟当利敦伦,可能动静有点大,那孩子犹豫了良久,最终还是放弃了他的计划,是个好孩子。”

“叫什么叫,这已经比用圆规在地图上画圈,然就剿灭圆圈里所有人来的好。”

云琅皱眉道:“你在冒险!”

云哲吃惊的几乎要坐起来,被早就有准备的父亲再次按倒。

曹襄转过头用诡异的眼神瞅着云琅道:“我早就把竹管里面的火药给换掉了,如果那晚上,曹信这孩子真的点燃了火药捻子,我会非常的心痛,非常的难过。好在,这孩子只是捂着耳朵来回走动了几圈,最终把火药丢进水塘里,就回去睡觉了。第二天给我请安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肿的很厉害,跟我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看的出来,他极度的后怕。怎么,你跟我说孩子的事情,难道说你儿子也准备趁你跟老婆敦伦的时候用火药把你送上天?”

“为什么?”

云琅摇头道:“我儿子没有听他耶耶墙根的习惯,刚才突然发现云哲这孩子长开了,很漂亮的一个孩子。我来找你就是想显摆一下,你别误会,没有别的意思。”

云琅把儿子包裹好,听儿子这样说,就笑道:“如果你耶耶我是负责保卫陛下安危的将军,也会这样做的。”

曹襄笑道:“确实该显摆,你可能不知道。陛下已经发出——恨不生子如云哲的感慨!”

“大将军这样杀人不对,那个叫做张吉的郡守以及官员真的很冤枉。”

云琅道:“陛下还有生孩子的机会。”

听到刘二禀报之后,云琅就把光溜溜的儿子强行按倒,用毯子把他裹起来,不准他看外边的惨状。

曹襄犹豫良久吐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手指捏的嘎巴,嘎巴作响,似乎有一句话很难说出来。

血腥气很重,加上天气炎热,苍蝇铺天盖地般的过来进餐……

云琅笑道:“别试探,别试探,再试探下去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些人被斩首之后,脑袋被刽子手拿去跟大将军交差了,只留下破口袋一样的身体乱七八糟的倒在路边,还不断地有鲜血从脖颈中慢慢流出来。

曹襄连忙道:“你看出来了?”

跟张吉一起被杀的还有南阳郡的司马,校尉以下官员二十七人。

云琅冷哼一声道:“何止是我看出来了,大将军,去病,我,都看出来,就连陛下也开始怀疑了。要不然也不会在跟我们打牌的时候辱骂那些话了。”

刽子手是不会理会张吉冤枉不冤枉的,大将军下令了,他就要砍掉张吉的脑袋,如果不做,他的脑袋就会跟张吉的脑袋一起被砍掉。

曹襄软软的躺在软软的床榻上轻声道:“我亚父不再理睬刘据,开始调教卫伉他们了,母亲不甘心。”

刚才的骚乱就是张吉的喊冤声造成的。

云琅皱眉道:“不是刘据?”

由于大队人马已经走到了南阳郡的境内,所以,大将军卫青在第一时间就把前来迎接皇帝大驾的南阳郡守张吉斩首。

曹襄翻了一个身,面朝车厢里面幽幽的道:“他没有那个胆子……”

就在前卫军走过,侍卫大军还没有到来的空隙时间中,大路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颗被人砍倒的大树,导致守卫皇帝的军队变得警惕起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误中副车

发生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骚乱。

去泰山封禅的车队很长,加上军队,这支队伍就绵延了足足有十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小事情,大惩罚

即便在夜晚,守卫在车队两侧的探马依旧来回奔驰。

云琅轻轻地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用毯子把他包裹起来,耳听得外面喧闹起来了,父子俩就齐齐的趴在车窗向外看。

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卫青斥责了部下,将最后的一丝漏洞也给弥补上了。

“滚!”

从曹襄马车上下来,云琅瞅瞅灯火通明的车队,觉得儿子乘坐的马车也太明亮了一些。

“你可以试着告诉我。”

云氏自从有了玻璃这东西之后,马灯这种东西也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只是玻璃太过珍贵,只有云氏自己在少量的使用,像曹襄这种人更加喜欢玻璃珠子,如果再把玻璃珠子弄成七彩斑斓的,他就更加满意了。

“没有来头的话说给别人听也没有人信,就不如不说。”

云氏的马灯不怕风吹,也不担心雨淋,最重要的是灯光明亮,比什么气死风灯要好一百倍。

“谁都不能说吗?”

如此,在整支车队里,云氏的马车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般明亮。

云琅皱眉道:“是的。”

云哲正在马灯下看书,云琅抬手熄灭了马灯,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小的烛台。

“你害怕别人知道您的秘密?”

“有刺客?”

听儿子这样问,云琅沉默了一会,瞅着车窗外道:“你耶耶活的虚假无比,有些话到死都不能说。”

云哲一骨碌爬起来,显得非常兴奋。

“耶耶,您呢?”

“不知道,可能有,可能没有,不过呢,我们父子俩不当别人的替死鬼。”

“谈不到好坏,就是有些吃亏,不过呢,一生也活的精彩,真实,毕竟阿,你用一颗真心去对待别人,收获的真心也一定比别人多。”

“咦,孩儿送了一盏马灯给董公,这就去告诉董公现在不要用。”

“这样的人好不好呢?”

云琅满意的摸摸儿子的脑袋,很是骄傲,不过,他还是阻拦了儿子要下马车的行为。

“所以你是一个情种。”

云氏的马车车厢上装了千锤百炼之后的铁板,遇到突然袭击,马车上是最安全的。

“我做不到喜欢所有人……”

“可是,孩儿要是不告诉董公,他就会成为目标的。”

“应该是这样的,就像春雨浇灌大地,即浇灌禾苗,也浇灌野草,是一种本能,而不是喜欢。”

云琅笑眯眯的道:“为什么?”

“孩儿听东方先生说过,喜欢所有人的人,其实就是什么人都不喜欢是吗?”

云哲瞪大了眼睛道:“咱家的灯熄灭之后,就数董公的马车最亮。”

云琅点点头。

云琅让儿子躺好,这孩子到了晚上,果然又有些发烧了,不过,比起昨日要好的太多了。

云哲皱眉道:“你其实也喜欢二娘她们是吧?”

“董公年高德劭,这种老不死的老贼一般都有遇难成祥的本事,我们不要去管了,好好养病才是正经。”

云琅正色回答道:“喜欢。”

云哲很怀疑父亲的话,不过,他还是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耶耶,你不喜欢母亲吗?”

在马车上坐了一整天,云琅很想下去走走,刚刚准备下车,就看见儿子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祈求之意。

云琅苦笑一声道:“云家总算是出了一个痴情种。”

“好好睡觉,耶耶帮你告诉董公。”

“我在乎蓝田。”

在儿子感激的目光中,云琅跳下马车。

“你在乎他喜欢你吗?”

初秋的夜晚清凉如水,皎洁的月光照在纷乱的车队上,居然生出一种宁静的感觉。

云哲的情绪有些低落。

远处的秋虫在发出绝唱,近处的秋虫寂静无声,只有无知的青蛙依旧如故。

“陛下不喜欢我。”

萤火虫不时地从草根处飞出来,拖着肥硕的屁股在空中成群结队的飞舞。

云哲昨天就没怎么吃东西,很快就喝了一大碗稀粥。

也只有看到这东西大群大群的出现,云琅才能确定自己真的来到了大汉朝。

云琅揉揉眼睛,从边上取过浸泡在热水里的米粥,给儿子喂了一口道:“今天我儿子不伺候人,耶耶伺候你。”

车队整体走的不快,跟云琅漫步的速度差不多,董仲舒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闪亮的如同天上的明月。

云琅刚刚打了一个盹,就听见儿子微弱的声音。

不明白这位老先生为什么要把马灯挂在马车外边,稍微想了一下老先生的德行,云琅就明白了,这盏是用来给路边的军卒照亮的,不是满足自己看书需求的。

“耶耶,我该去陛下那里了。”

看着围拢在马车周围赶路的军卒,云琅觉得老先生真是太善良了。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队人马又要启程了,云琅将云哲抱上了马车,这个孩子睡的很沉。

人老成精这句话是不会有错误的,更不是云哲这种心地纯良的孩子能领悟的。

是刘彻自己打断了儿子的脊梁骨……

董仲舒的马车外边全是军卒,所以,安全上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面对天下臣民的时候,刘据是高高在上的王,面对他父亲的时候,刘据迅速就变成了一只阉鸡。

最远的哨探在百步以外,云琅计算了一下,如果他想弄死董仲舒,至少有六种法子。

安静的时候,刘据是一个很好地王子,甚至称得上聪慧,狂暴的时候就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了。

“蹦蹦蹦,咻咻咻”一阵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云琅的耳朵,他的身体比思维更快的指挥着身体趴在地上……

他亲眼看着一个懵懂的刘据是如何被他狂暴的父亲一步步的给逼成一个精神分裂者的。

“攻城弩,连发强弩。”

刘据的成长过程,一直是所有人注意的焦点,云琅也很注意刘据的成长过程。

趴在地上之后,云琅的大脑中立刻就出现了笨重的攻城弩的模样。

孩子确实需要教育,却不需要为了磨难而磨难,这样做,只会把孩子弄成一个变态,就像刘据一样。

紧接着他就听到水袋破裂的声音,以及大锤敲打木板的声响,然后才是几声晚到的惨呼。

他今天在皇帝跟前有些失态,虽然把握到了皇帝的态度,却也被皇帝掌握了他的底线。

云琅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见黑压压的一群军卒冲向了弩弓发声的地方,董仲舒的马车已经破裂了,马灯也破了,里面的灯油弥漫出来,迅速的点燃了马车,让周边越发的明亮。

他担心儿子,却没有多少愧疚之意,这孩子马上就要有自己的生活了,并且已经开始自己的生活了,有些磨难是该自己去尝试一下的。

谁都没有儿子重要,云琅连看董仲舒下场一眼的兴趣都没有,跳上马车,一把将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儿子按倒在锦榻上。

听着儿子平稳的呼吸声,云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云氏家将迅速的将马车围拢起来,刀枪齐出,指向道路两边。

云琅没有睡觉的意思,继续守在儿子身边,人一旦发烧,晚上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一群穿着锦缎彩衣的汉子越众而出,跳进了齐腰深的荒草中,迅速的向弩弓的发声地冲击。

听完御医的禀报,还在看书的刘彻点点头,就丢下书本去睡觉了。

“耶耶,我们不看看吗?”

月上半天的时候,云哲的烧终于退下了,守候在帐篷外边的御医听到这个消息,就匆匆的去皇帝那里禀报。

“敌暗我明,不看。”

斥退了刘二,云琅再次摸摸儿子的额头,发现他烧的更加厉害了,就褪掉他的衣衫,盖上毯子,取了一些蒸馏酒,用酒擦拭儿子的脖颈,耳后,腋窝,腹股沟……

“就看一眼。”

云琅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帐篷,见儿子还在酣睡,刘二坐在一边照顾他,看水盆里的凉毛巾,就知道儿子还在发热。

“一眼都不看!”

卫子夫看一眼刘彻见他面无表情,心中不由得微微酸楚,施礼之后退出了大帐。

“您是大将军!”

“退下吧,朕有些疲乏了。”

“你知道个屁,大将军遇到这种事情跑的最快。”

“臣妾不敢。”

“霍伯伯不是这样的。”

刘彻瞅了卫子夫一眼道:“你觉得朕这双眼睛是瞎的?”

“他那样做是不对的。”

“就不能是伪装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看?”

刘彻笑道:“就是因为云琅这种心思复杂的爱子之人,才会知晓污秽的人世中,有一颗干净的心是何等的可贵。”

“捉住刺客,军卒们确定外边已经安全之后。”

卫子夫不解的道:“他真的认为这个世上没有恶人吗?以云琅的为人,他不可能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云哲虽然不满,还是跟父亲一起趴在锦榻上,竖起耳朵听外边的动静。

刘彻轻笑一声道:“在这个孩子眼中,世上无恶人。”

刀剑碰撞的声音响了起来,云琅缓缓坐起来,云哲更是迫不及待的趴在窗口朝外看。

卫子夫眼圈一红,强笑道:“此子好在哪里,也让妾身知晓一下,说不得以后会有这样的孩子诞生在我皇家。”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刘二早就用自己宽大的后背挡住了车窗。

刘彻沉默片刻,拍拍大腿道:“只恨此子非朕所生。”

“君侯,刺客有六人,正在缉拿中。”

“陛下喜欢云哲这孩子吗?”卫子夫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二有些嘶哑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卫子夫吃惊的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刘彻,她发现,刘彻似乎有些失态了。

“呀,此刻被活捉会死很多人是吗?”

以后啊,朕不会再这样烦恼了。”

外边什么都看不见,云哲低声问父亲,跟刘彻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之后,多少已经了解刘彻处理事情的方式了。

现在,又用云哲这孩子看到了云琅的本质。

“应该不会,外边的那些人应该是死士。”

现在,朕通过云哲这个孩子,朕已经看到了迷雾之后的云氏一线真容。

“死士就会死是吧。”

别的勋贵朕都能一眼看透,唯有云氏,朕的眼前总是遮着一团迷雾。

“是的,死士的作用就是干一些必死的事情。”

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朕不想用太祖,吕后的手段,这个盛世是朕的心血凝结出来的,朕只愿意让他万古长青,不愿意让他有半点的损伤。

“我们家有死士吗?”

天下安定之后,朕希望这些有志之士可以收回自己飞扬腾达的志向,甘心于平淡,与国同休。

云琅沉吟片刻决定不欺骗儿子,低声道:“咱们家很大,耶耶把很多人的生命看的比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啊,咱们家第一个死士就是你耶耶我。”

天下纷乱的时候,有志之士自然会为天下人奔走,谋福祉,这是天下人之大幸。

“我当第二个!”

随后,云琅放弃了放浪形骸的生涯,以最快的速度成婚,生子,而后为我大汉东奔西走,开疆拓土。

云哲喷吐出来的热气燎在云琅的脖颈处,有些燥热。

那一次,朕第一次在云琅这个浪子一般的人身上见到了责任二字。

“等你耶耶死了之后,就轮到你了。”

当年云氏大女云音在诞生之时,卓氏女不愿意将云氏骨血交给云氏,是朕硬生生的从卓氏女手中夺回来,交给了云琅。

“我知道,蓝田要我发誓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准我离开她,哪怕是要死,也必须跟她一起被砍头。”

而利用家人控制臣子无疑是最下乘的一种做法。

云琅愣住了,好半晌才道:“儿子,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上,我觉得这事可以见机行事,不一定要跟着一起死。”

刘彻叹口气道:“其实朕早就发现云琅爱惜家人这个破绽了,这么多年以来,朕一直不愿意用这样的手段,总觉得君臣之间还是要讲一些情义的。

云哲摇摇头道:“我答应蓝田了。”

卫子夫惊讶的道:“那可不容易啊,多年以来,永安侯就像是一团泥巴,不论陛下用锤子砸,还是手雕塑,虽然总能变成陛下希望的样子,只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他泥巴的本性。怎么?这一次他那里露出来了破绽?”

云琅心中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怒气,他觉得自己生儿子,再把儿子养大,倾注了无数心血,绝对不是让他长大之后为某人殉情的。

刘彻点点头道:“云琅那只狐狸的尾巴终于被朕捉住了。”

于是,他就决定带云哲去看看死士的下场,看看死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饭的时候,刘彻多吃了一碗饭,卫子夫很奇怪,在奉上一杯清茶之后,就笑着问道:“陛下今日有喜事?”

哪怕将来儿子变成了一个懦夫,变成了一个千夫所指的人,云琅其实都不是很在乎的。

这个人对家人太在意,所有的事情只要涉及到家人,这个聪明人就很难继续表现出他惯有的睿智与冷静。

只要儿子好好地活在他身边,比什么都强。

他觉得自己似乎捉住了云琅的弱点。

外面的战斗已经停止了,有军卒大喊大叫说活捉了刺客。

无所求,才是要求最高的人。

大群的军士已经举着火把将外面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云琅让儿子穿好衣裳,拖着他下了马车。

他从来都不相信云琅说的关于云氏一心只想要大汉国变得强大的屁话。

军卒们分开一条路,云琅就看到了被绣衣使者活捉的刺客。

刘彻不怕云氏反抗,他相信,只要云氏开始反抗了,云氏的诉求就会变得清晰,不像现在这样不明确。

到了云琅这个位置,绣衣使者对他来说没有多少约束力,所以,他看着几个满身伤痕的刺客问为首的绣衣使者:“哪里来的刺客问清楚了吗?”

云氏不再沉默了,开始反抗了,这是云氏最大的变化。

绣衣使者面无表情的捏开了其中一人的嘴巴,在火把的照耀下,这人的嘴里没有舌头这东西存在。

云琅与皇帝的争辩,并没有引起皇帝的不快,同样的,他也很高兴。

“君侯,这是死士,他们不仅仅没有了舌头,估计也不会识字,想要问清楚,要从别的方面着手。”

后世的帝王全部采取了这样的方式,让封建之名,变得极为有中华特色。

云琅点点头,见儿子怔怔的瞅着满脸血渍死士,就拖着他去看董仲舒的到底死掉了没有。

封建,封建,有封地才叫封建,没有封地,只有名号,这就是大汉国的一个新发明。

董仲舒得马车已经裂开了,露出几块铁板,马灯引起来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了,董仲舒的模样很是狼狈,披头散发的坐在一张毯子上,神情看起来还好,很从容。

如今,刘彻正在大力推行郡县制,让所有的封国变成了虚号,可是,在法理上永安县依旧是属于云琅的领地。

“你云氏的东西不好白拿啊,老夫算不算替你父子挡灾了?这个人情君侯要记住。”

云琅是大汉国的关内侯,地位与战国时期的韩赵魏等君主类同。

老贼见云琅父子过来了,就笑呵呵的指着云琅讨要好处。

云哲是云氏长子,更是永安侯世子,在大汉国也是上了皇家宗谱的,地位之重毋庸置疑。

云琅惋惜的瞅着破碎的马灯残骸摇着头道:“可惜了,两千个钱的马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