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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与上次东篱不破的魂魄侵入时几乎相同的异物感,却倍加霸道与冰冷。陶如旧感觉到有一种外力正试图将他赶出自己的躯壳。

陶如旧明白自己是被鬼魂附身了。

手脚已经不受控制,浑身绵软更使不上力气。此时此刻,他能够做的,只是尽可能保持清醒,不让那股强大的外力轻易左右。

花开依旧在犹豫,却在东篱不破热切的注视下不知不觉地迈出脚步。他走了四五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踏水奔跑的声响。他回头,正看见凌厉捡起了地上的桃木剑,奋力朝地宫入口奔去。

蕲猫仙留意了四周,并没有灵体离开陶如旧的肉体,于是它推测青年的魂魄还未出窍。

只是在这个瞬间,在知道他的花开平安无事的这个瞬间,过去未来,人或是鬼,一切都显得不再重要。

这样既有好处,却也同样尴尬。

像是见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鬼魂甚至觉得数百年都未曾如此兴奋。一时间喜悦,心疼,幸福与愧疚竟然交汇在了一起,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好处是陶如旧的性命暂时得以保住,尴尬是为了保证陶如旧的安全,它不仅不能损伤青年的肉身,就连施展法术的时候都要格外谨慎,只怕一个闪失,把陶如旧的魂魄与怨魂同时消灭。

“花开……”

思来想去,解决的办法似乎只有两个:

花开浑身颤抖着,他听见了东篱不破的呼唤。凌厉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与它见面,少年痛苦地犹豫,而这时候东篱不破已在阴影中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其一是让陶如旧自己将怨魂从体内驱出;

东篱真正爱的人一直都是秦华开。

其二是使用至阳之物或法器,将至阴至寒的冤魂逼出阳气未尽的躯体。

那不仅是出于同情或怜惜就能够表露的情感,更不可能与厌倦共存。

思及至此,蕲猫仙大声喊道:“陶陶!这不过是一个死了才几年的新鬼,你没必要害怕!保留意识,将它驱逐出来,你做得到!”

凌厉坐在墙角的阴影里。东篱不破的出现让他坐视意外,而鬼魂那凄厉的呼唤与几近疯狂的寻找更让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没用的!”

“花开……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

怨魂狞笑道,“他虽然执意不肯出去,却被我困住了。只等日后把他的魂魄一点点打散了丢出去,到时候……就连转世投胎都不可能了!”

他心中如遭痛击,却又不愿设想花开已经遭逢不幸,依旧四下里寻找着爱人的踪迹。

这鬼魂算计得一点都没错!

东篱不破自半空而来,第一眼便看见满地水渍、血迹,再走几步见到了道士的尸体,方才明白自己来迟了一步。

蕲猫仙恨得咬牙切齿,心中暗道不妙,看来只能先将这具身体制服了再作打算。

他贴着墙根慢慢站起身,半空中突然狂风乍起。

于是它口中再度念念有词,在林中拉开一张新的法阵。只等那两个道士前来,再让他们用法器将怨魂制伏。

地下水流慢慢归于平静,凌厉摇晃着站起身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即恐惧又好奇。他并不知道是自己命格贵重,戾气对他起不了作用。

说话间,法阵已成,金红色的一张八边形大网,将林地中央一片连同八口棺木团团围在了里面。

浪打在他背上,慢慢落了下去。他只是浑身上下被淋得湿透,却依旧清醒地活着。花开在他怀里也保持着清醒,二人面面相觑,再去看身边的道士,却被大水冲到了十余米开外的墙根上。背靠着墙,而从道袍下露出来的手,却分明是向着墙内摊开着。

然而那怨魂虽然被困,却也不着急。它反而在法阵中坐下,慢慢脱起了陶如旧身上的衣服。

然而冲击到他身上的水流,并没有带来想象之中的巨大痛楚,只是重重地泼在他身上,就好像海面上偶尔会起的大浪那样。

蕲猫仙喝道:“你要干什么!”

凌厉没有濒临过死亡,却也明白疼痛的滋味。在他以为,尸体被扭曲到那个程度,死亡前的一瞬间该是经受了巨大的痛苦的。

怨魂阴阴地笑道:“这么多年,终于再次得到一具肉身,当然要看个仔细!”

死亡应该是这个感觉么?

说话间便褪光了陶如旧上下的衣物,低头抚摸,接着就发现了陶如旧浑身未退的青紫,于是怪笑道:“外面看起来还算不错,脱了却是个烂心萝卜!”

道士大叫一声,急忙去道袍将自己兜头盖住躲到墙根下,凌厉抬眼只见一层楼高的水花低低地压了下来,脑海中最后出现的是第一个道士那极度扭曲的肢体。他转身将花开护到了墙角,背上已经感觉到了地下水冰冷巨大的冲击。

顿了顿,又阴阳怪气地笑道,“没关系,等我碾碎了他的魂魄,再慢慢调养……”

地上的水越积越多,道士眼见法障即将被冲破,口中急念真言想要作最后的顽抗,凌厉虽不明白这其中的门道,却清楚地看见道士不停地念念有词,嘴角却挂下几丝殷红。他心知道士是坚持不住了,却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心里正愣愣想着难道要命绝于此,这时候法障就突然破了。

他便这样抚摸了一阵子,又低头去看腿间的东西,又怪笑道:“没有我的大,不过能够就好!”

然而一个不过三十四岁的道士,如何能与数百年沉淀的怨气相抗衡?地下水流两三次冲击到看不见的法障上,撞出几米高的猛烈的浪花。即便是被凌厉护在身后的花开,都已经被水末子淋得湿透。

说着拨弄了两下,竟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他与凌厉花开退到金刚墙根上,在面前筑了一道法障。期望能够将饱含着戾气的水流阻隔在外。

猫仙立在林外,正担心他是否还会做出更下流的举动,却看见从大门外挤进来一条黑影。

活着的那个道士终于悟出了不能对水流动手的道理。

是凌厉。

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涌上心头,他顾不聊身边依旧乱舞的假人,转身向地宫外的林荫道奔去。只留下蕲猫仙一人,咬牙切齿地看着慢慢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陶如旧”。

男人同样被错位的景观弄得措手不及。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看见有人立在林中,他也不敢多想,径直提着桃木剑奔来。

“花开就在附近……”

蕲猫仙以为是援兵来了,急忙把他叫住,问道:“道士呢?”

而就在这时,一边的东篱不破也觉察出了来自另一人的异状。

“地下水渗到了地宫外面,他们拿剑砍了水流……一个的尸体还在墙外。”

“糟糕!”它这才明白过来,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那个怨魂已将魂魄转移到了断手上面,然后借着与陶如旧接触的瞬间,附到了青年身上!

“怎么会这样!”猫仙一下子也没了主意,“这下陶如旧怎么办!”

蕲猫仙听见喊声回过头来,正看见那串白色的骨头从陶如旧手腕上跌落。

凌厉这才认出树林中的人是陶如旧。

紧接着则是一阵似曾相识的、肉体中塞入第二个灵魂的痛苦。

“他怎么了……怎么会光着站在那里!”

陶如旧惊叫一声,手腕上顿时感觉冰寒刺骨,顺着手臂蔓延到全身各处。

猫仙刚要回答,树林中的怨魂也看见了凌厉,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法阵的边缘。

陶如旧原本是想要捡块石子去砸那只手,可在草丛中摸索了一阵,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而那蜘蛛般的手似乎就是等着他“自投罗网”的这一刻,竟然蜷缩了一下猛地弹跳起来,张开五指“啪”地紧紧扒在了陶如旧的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