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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并不仅仅是满地的零乱与水痕,地宫里所有的布景竟然都错了位,就好像整张大地被水托着飘浮起来那样。出现在陶如旧面前的,不再是写满提示的影壁,而是一片诡异的小树林。

幽冥地宫里面,竟又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丧魂坡被搬到这里来了。”

“吕师傅应该已进门去了。”蕲猫仙催促道,“我们要赶快!”说着便头一个冲进朱漆大门里,陶如旧紧跟在它后面。小李与郑青龙一人扣着那老头儿,另一人用扫帚将水归拢,在门外等着动静。

蕲猫仙低声道,“地上水痕未干,吕师傅应该没走多远,这树林里面有八口棺材,吕师傅或者真正的鬼魂极有可能藏在其中的一口里面。你要小心。”

“小李,你们把他带到一边去,不要让他再碰到水!”陶如旧健步上去,将老头从一把拉到路边,夺下他手上的扫帚。小李与郑青龙也跟了过来,小心地将老头押到一边。

说着,它口中突然念念有词,末了让陶如旧将右手伸到它面前。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将血抹在青年掌心。

众人又走近了些,那个黑影便显出面目,果然是一个驼背老头儿。

“这个用我的血所铸的结印,能起到驱邪镇鬼的作用,若是有鬼袭击你,你便照着它的头顶打去,就能暂时打散它的魂魄。

“他是给地宫看门的老头!”小李惊讶地叫道,“他难道不知道这地宫里的事情么?”

陶如旧小心地收回手,一人一猫重新审视着面前的树林。在远处墙头上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隐约可见有几具不同大小,不同形状的棺材静静停放在树林中。

地宫正门。

“这个树林大致呈圆形,所以你沿着顺时针,我沿着逆时针的方向打开棺材,明白了没有?”

凌厉接到电话,立刻出发去寻找两位道士。因为不放心将花开留在外面,便将他带在身边。而一直跟在身后的东篱不破,在听见地宫的状况后,低头略作思考,便默默地离开了二人。

点头同意了猫仙的建议,陶如旧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自己对于驱鬼是没有半点心得的,所有能够依靠的仅仅是猫仙画在他手上的那个符印。但如果因为自己的退缩而害得吕师傅丢了性命,那么他绝对不会轻易原谅自己。

“原因找到了。”蕲猫仙恨恨地说道。

就好像那天看见王白虎跌入地宫三层那滚滚地下水的时候一样。

地宫正门,被左右两只水银灯照得灯火通明。紧闭的朱漆正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一人宽的血口,一个伛偻的黑色背影正拿着把硕大的竹丝扫帚,慢慢地将门内漫出来的地下水扫到外面的街道上。

树林的地面上生长着到了脚踝的杂草,水流完全渗透进松软的土壤里,慢慢看不出痕迹。陶如旧强忍着恐惧朝着坡东面走去。他感觉到蚊虫在光裸的手臂上乱撞,发出嘈杂的嗡嗡声。空气潮湿微热,甚至带着一股腐臭的气息。头顶上茂盛的树冠筛下斑驳的淡影,投射在树干与地面上,就好像无数古怪的脸谱。

陶如旧点了点头,这时候小李与郑青龙也赶上来。猫仙让陶如旧与他们交待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四人朝着地宫正门的地方奔去。

他朝前走了几步,第一具棺材很快就出现在面前。

大白猫摇头道:“你们也是不想让他伤心。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地下水流并没有大规模涌出。怨魂们需要将吕师傅骗回地宫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我们现在就赶过去,也许还有得补救。”

陶如旧悄悄靠近,那是一具三尺来长的小棺材,在夜色下呈现出浅浅的颜色。曹如旧明白这个大小决不可能装得下吕师傅的身体,但王白虎的头颅却依旧很有可能藏在里面。他的手有点颤抖,但还是慢慢用了力气,将两端微微翘起的棺材盖子推开。

陶如旧沉痛道:“早知道就告诉吕师傅王白虎的事情了。”

一股刺鼻的蜡油味道涌了出来。陶如旧微微向后退了步,深呼吸一口之后再看进去。

“刚才王白虎的那粒脑袋就应该躲在这里”它解释说,“它利用豁口隐藏了自己被砸烂的半个脑袋,只露出较完好的一半,趁着夜色的掩护,引诱吕师傅跟他走。”

第一眼看见的是两根手腕粗的白棍子。再向上看,棍子顶端系着一双深色的小绣花鞋。

大约十来步之后,皇城的游墙出现了一个豁口,地上积着一大滩水痕,接着微光仔细看,水痕甚至蔓延到了墙体上,另外还有一些不明的浅色物体残留在其中。猫仙要陶如旧将它抱起来仔细看了,闷声道:“是蛆。”

这是一双小孩的腿。

大白猫示意他小心避开水流,放慢了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陶如旧一点点打开棺材,接着看见一件缎面小裙装,边上是小孩的手臂。虽是蜡质的陈设,但依旧能看见逼真的尸斑与逐渐腐败的痕迹。

陶如旧抬头,远处黑暗中被水银灯照亮的高墙格外显眼。

幽冥地宫存在的主题便是制造恐怖,而仅仅将死亡后的全过程如实描绘下来,便能够震撼到大部分热爱生命的人了。

“这恐怕就是刚才吕师傅站过的地方。”蕲猫仙认真地说道,“你看,前面就能看到地宫。”

陶如旧没有再去看小女孩的头部。因为棺材里剩下的空间也容纳不下王白虎的头颅。他慢慢推上了棺材,等着那刺鼻的蜡油味一点点消失。而就在这时,一团白色东西突然无声无息地跳到了棺材盖上,几乎贴到了他的手臂。

陶如旧怔了怔放慢脚步,这才发现脚边上一道细细的水痕。

“我刚才才发现。”蕲猫仙郁闷地说道,“我根本推不开那些笨重的盖子。我们还是一起行动吧。”

“当心脚下!”

陶如旧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正说着,二人已经一气奔跑到了皇城区。沿着暗红色游墙向前追。不过多时,猫仙猛地停了下来。厉声喝住陶如旧。

也许是有了猫仙在一边撑腰,陶如旧的恐惧之感明显减轻一些。他默默地走到下一具棺材面前,那是一稍大些的棺材,也画上了很精致的花纹。推开盖子,里面躺着一具穿着清朝官服的男尸,脸上用白纸薄薄地糊了层,看不出五官。谨慎起见,蕲猫仙还是让陶如旧揭开了那层纸。

陶如旧喘着粗气道:“无论如何,先把吕师傅找回来再说。”

“不是。继续找。”

“今天是朔日,乃是月中阴气最重的时候,出了事也就特别讨厌。”路上蕲猫仙这样说道,“地宫区剩下的那两个怨魂应该不至于那么快突破金刚墙的围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林子里的八具棺材按八卦形状排布,除供人游赏之外,更别有一种“升官发财”的寓意。胆大的游客可以站到树林中央的空地上,然后由林里扮成道士的工作人员启动机关,进行所谓的“祝福”。借着对于金钱的渴望,这个节目一度是地宫区的创收大项。然而其阴暗诡异的本质却在此时此刻暴露无遗。

久未作声的蕲猫仙立刻朝翠莺阁外奔去,陶如旧紧跟在它身后,郑青龙与小李反应过来也赶在他们后头,剩下的人想起了那两个除灵的道士,慌忙打电话给凌厉。

陶如旧接连着打开了三具棺木,都没有任何收获。周围静得可怕,他甚至开始怀疑,王白虎与吕师傅是否真的在这片林子里。

小李低叫一声要摔掉手机,被陶如旧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他拼命叫着要让吕师傅往回走,然而手机里只剩下一片嘈杂的啸音,很快便断了线。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声响。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