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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今天晚上我来带你去见他,就这么说定了。)

陶如旧在心里苦笑了一声,差点还忘记了这件事。说实话他并不想见东篱不破,因为那天晚上在尸魂镇的遭遇,让他实在无法对那个鬼魂产生任何好感。不过花开显然不这么认为,对于陶如旧与东篱不破的见面,他甚至是有着一丝期待的。

陶如旧看着少年在经历了昨夜的事件后,第一次恢复的笑容,实在舍不得去破坏它。

凌厉显然对于两人之间的对谈感到好奇,却被陶如旧异常严肃地请了出去。花开坐在他床边上,拿了纸笔便在上面写道:“听猫仙说,你要见不破。”

这天傍晚,蕲猫仙果然拿了一叠符纸回来,让陶如旧将它们贴在翠莺阁里里外外进出口的隐蔽之处。这样就能阻止怨气进入。陶如旧也将东篱不破夜晚约见他的事说给蕲猫仙听了,白猫点点头,只是重申了不可轻易答应与他做交易的嘱咐。青年也将凌厉关于撤人的回复告诉给了蕲猫仙。关于他所说的,蕲猫仙也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色。

(我想和陶陶说话……)花开用手语队凌厉说。同时向陶如旧点头示意,青年很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求凌厉暂时回避。

“那地宫外面的确有金刚网,但估计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不是也看到东篱不破也能够自由出入幽冥地宫么?虽然他并不是一般的鬼魂,或许这件事你也应该亲口问一问他比较妥当。”

陶如旧见到花开,刚想要打招呼。就被凌厉抢先了一步。看着刚才还亲热地揽着自己的肩膀的男人,居然就在一瞬间转向了别人。虽然是自己主动甩掉他的手,但陶如旧的心中始终还是有点异样别扭的感觉。

说话间,花开就已经在门口等候了。

刚才在别墅发现陶如旧不告而别,凌厉便再无睡意。倒是趴在床边与他说话的花开,过了一会儿又被睡魔压低了脑袋。于是凌厉干脆安静地等他睡着了,再将他抱到床上舒服躺着,而自己则悄悄出了门,往翠莺阁而来。

“我们要去哪里?”

“花开,你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没有纸笔,陶如旧便通过手机的短信屏幕来与花开进行沟通。花开在手机上只简单地打了三个字:“跟我来。”

是秦华开。

他们在黄昏时分从后门离开了翠莺阁。照着烟雨江南西边一大片野地走去。那里是专门为了模仿野趣而留下的荒地,生长着一人来高的野花与杂草,也滋生了无数的蚊虫,平日里不会有人愿意接近。然而此刻,花开正领着他向草丛深处走,而且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冷僻。

陶如旧心想,这与蕲猫仙的七日之限并不抵触,也就不再去争辩。这时候屋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陶如旧下了一跳连忙甩掉凌厉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而敲门的人也就在这个时候走进了门来。

“花开,一定要到这种地方来么?”

凌厉回答:“四天之内。”

陶如旧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他甚至有点怀疑眼前的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平时所见的那个秦华开。好在少年及时回头露出微笑,同时示意就快要到了。

“道士几天能到这里?”陶如旧问。

果然,又走了不到十米,秦华开边停下了脚步,陶如旧跟上去,发现眼前竟然出现了一小块洼地,远处反而是一个为微隆起的小土坡,当中央古怪地挖了两个连在一起的深洞。陶如旧呆立了一会儿,这才醒悟过来,原来那竟然是一眼双穴,棺材拿出以后只留下两个空洞,好像骷髅上黑洞洞的鼻窦。应该是建造时候移出了棺材,却不知怎的留下了双穴。

陶如旧似懂非懂地听着,只知道要把人全部迁出也有一定的困难。他又听凌厉说道:“当初在建造这整座幽冥地宫的时候,也考虑到风水的问题,已经在幽冥区的护墙里嵌了金刚网,所以就算是厉鬼脱逃,也离不开幽冥地宫的范围。这事我再考虑一下……我也会保证不让城里的人受到伤害。孙振道已经派人去找从前那几个封闭了地宫三层的道士。相信很快事情就能解决。”

虽然依旧相信花开并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看见这么不吉利的场景,陶如旧还是忍不足后退了几步。正好撞到身后一株小树上。

“要全员撤出并不是一件难事,”凌厉说,“但是这牵扯到的动作不仅仅是‘迁出’这么简单。其实这海岭城里还有凌氏其他成员的眼线。当年我大伯将海岭城还给我的时候,家族里还有很多人也想要得到这里的土地,挪作他用。若我有一步差池,保不准会被他们捉住把柄。”

与此同时,逐渐暗下来的树林里,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陶如旧在心里埋怨了一声“知道有鬼还开放幽冥地宫,果然只有奸商才干得出这种事来。”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按照了蕲猫仙所吩咐的对凌厉说:“铜门破坏,这三名厉鬼应该已经躲进了海岭城的某一个角落。夜晚便会出来行动。为了防止园区里的人再受到伤害,是不是应该将他们暂时撤出去比较安全?”

“日落时分阳气尚未散尽,我只能在这阴气较重的低洼地带出现。若是连这些东西都害怕,又如何面对我……这个鬼魂呢?”

凌厉点了点头,“想也只可能是它们三人。事情是出在我父亲手里,我也看过档案,他们的亲属的抚恤金早已经发放,身后事已也已经办得妥当,甚至还请了道士来超度过,就是不知为何阴魂不散。”

不用抬头,陶如旧也知道这该是东篱不破的声音,如果除掉那异于常人的缥缈与阴森,声音甚至能够说是好听的。然而陶如旧似乎还是没有准备好抬起头,去面对鬼魂那张很可能会挑战胆量极限的脸庞。

陶如旧点头,“知道一些。也听说了三层发生的事故。应该就是那三个出了事的死人要想要从水里爬出来。”

两人一鬼就这样在荒地上沉默了一段时间,还是花开又走到了陶如旧的身边,拉拉他的手臂,似乎在安慰他不需要害怕。而东篱不破带着讽刺的声音,也逐渐让他想到了另一个非常喜欢嘲笑他的人。

“这件事的确比较奇怪,我相信你心里知道的一定比我还多。”凌厉这样回答,同时放开了陶如旧,只搭着他的肩膀同样靠到了墙上,“第三层发生的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怎么?我记得昨天在地宫的时候你们的表现还蛮勇敢的,现在怎么反而没有了胆子?难道非得要吓你一跳才能满足,这样我倒是不介意……”

“地宫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他连忙问凌厉,“你应该明白昨天晚上你我撞到的东西不是白天该有的。”

话未说完,陶如旧感觉到花开动手朝着鬼魂的方向做了个动作,东篱不破立刻换了一种口气与少年说话,语调中满是温柔与宠溺。陶如旧虽然并不习惯从鬼魂的口中听见这些,却也的确因此而减轻了不少害怕的感觉。

──毕竟这里是翠莺阁,外面就是天井,而不是凌厉的私家别墅。束手无策之际,青年的心中却又有一种别样的温暖,烘得全身暖洋洋。他正恍惚地去思索这种感觉的来源,却记起了蕲猫仙嘱咐过他的那句话。

就在鬼魂与花开对付的时候,陶如旧悄悄抬起头来向那边看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惊讶、恐怖或者害怕。

陶如旧脱口而出,他原本只是想说自己并没有因为那一吻而讨厌凌厉,却被凌厉理解成默认了这种关系。男人反而将他从后面搂进了怀中,陶如旧立刻慌乱起来要甩开,可是弄出了声响又害怕被人发现。

东篱不破果然就是那个银面具,穿着古朴长袍,留长黑发的高大男人。说也奇怪,上一次在凌厉的别墅里看得他几乎魂飞魄散的银色面具,此刻看起来也不是那么恐怖,甚至于的确能够看出一些原始的审美意趣来。

“不是的。”

陶如旧缓了缓神,大着胆子开口说道:“您……好,我就是陶如旧。很冒昧打扰到您,事情是这样的……”

“是因为早上的事么?”男人问,“如果你不喜欢,说出来我也不会强迫你。”

这已经是他做记者的经验里,所使用的最为客气的开场白。然而听到在场另两位的耳朵里,却还是天大的可笑。

凌厉头上缠着白布,脸色却还不错。他大咧咧地走进来坐到床边,倒是陶如旧极不自然地坐起身,却正好被凌厉逼得贴到了墙根上。

“闲话少说,要我帮忙的事便直说,说了再谈条件,谈得拢就做,谈不拢便没有下次。”

“你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陶如旧在心里暗暗惊讶,他本以为鬼魂总是那种阴暗哀怨的性格,却不是道其实也如人类般有各种脾气,则为东篱不破看来倒是爽利。这样想着,胆子就更加大了许多,直起脊梁来说道:“蕲猫仙只是叫我来找你,说你一定有办法说服凌厉将人撤出海岭城,同时也希望你能够帮助他除掉那三个凶灵。可是……”

他叹了口气仰天躺下,背后触到冰凉席面的同时又突然记起了早上在别墅里的那个吻,温柔的、甜蜜的、戏谑的,难以说明的感觉汇成一片乱麻。他命令自己不去思考,最好是立刻忘记掉,然而天却不遂人愿,那个强行索吻的男人竟然就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推门走了进来。

他略微顿了顿,惹来东篱不破不耐烦地催促,“可是什么?”

瓦登伯格氏症候群,是一种以蓝色眼睛为第一特征的综合性疾病。其中包括了种种可怕的症状,却都几乎与凌厉无关。陶如旧一页一页地打开了看了,越看越觉得心惊胆战。到后来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反而沁出了一身薄汗来。

“可是从头到尾我都只是按照蕲猫仙的吩咐去做,并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找你,甚至连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完全的不知道。”

陶如旧关掉手机,满脑子都是他所听见的难以置信的消息。凌厉的蓝色眼睛真的是疾病的象征么?然而男人平时的表现,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病的样子。甚至在有些状况的处理上更有超越一般人的果断手腕……陶如旧心中越想越乱,干脆打开电脑插了无线网卡,上网查起了相关的资料。

东篱不破听了他的话,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低头去问秦华开:“小乖,你没有和他说我的事情么?”

电话那头阿青叔停下来想了一段时间,显然是在回想。他离开医学书的时间其实比陶如旧离开生物课的时间还要长一些,过了会儿,才有慢慢开口说道:“你看过白猫没有?有一种蓝眼睛的白猫,天生的聋子。而人类里也有类似的病症,瓦登伯格氏症候群,具体的你可以自己到网上看看。”正说着,又有人在电话那头叫着阿青的名字,这通关怀的电话也就匆匆结束了。

被肉麻地称为“小乖”的花开很习惯地摇头。东篱不破皱了皱眉头,随即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说道:“我和这个人解释一下,今天晚上就不再来找你了。你一定要带好我给你的护身符,先回到戏班子去。乖。”

“阿青叔”陶如旧问道,“那是什么病?”

陶如旧站在不远处,看到东篱不破的那个吻,其实只是徒具形式地印在秦华开的额头上,两种不通性质的身体,始终是不能够真切的接触──就好像是上次在尸魂镇外树林里的那场激情,只是单方面满足花开感官的一个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