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便紧接着道：“可不是！听说世子爷也一直都没有出现过呢，也不知是生还是死，看来这爵位最后还是得落到燕二公子手中！”
其中一人道，“成国公病了那么久。终于是不济了。”
“怕是也只能如此了，世子爷多少年不见踪影，兴许早就连骨头渣渣都烂光了也说不准。”
他的脚步便下意识停滞不前。
一句又一句，燕淮听得僵住了身子。
却不防那几人的话锋一转。竟真的说起了成国公府来！
几人正说得热火朝天，忽然有道声音插了进去。“我说你们几个懂个屁！人成国公府的事，你们几个只能混混东城的家伙，能知道？就瞎咧咧吧！”
他冷着脸，扭头便准备走人去寻纪鋆。
话音落，立即有人不服气地嚷嚷起来：“你他妈才放屁！老子兄弟天天给国公府里送菜。亲耳听府里的仆妇说的，还能有假？我瞧你这怂样，就知道你铁定一年半载没回去过了吧？这事京里可都传遍了，如今可是头一等的大消息！谁不知道，成国公至多也就是今年的事了！”
父亲多年来，音讯全无。成国公府还好不好，与他这个身处偏远塞外的弃儿有何干系？
听到最后一句。燕淮只觉得眼皮一跳，心头微紧。
但这样的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他咬着牙给压制了下去。
就在这时，纪鋆返了回来，见他呆愣愣地立在原地，不由纳罕。走近了轻推他一把，“可是出了什么事？”
成国公府，可还好？
“没事……”燕淮迟疑着，还是只吐出这么二字来。
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如此一来，京都南城的人，恐怕都会受到了牵连。
天机营中，众人只以排名为称呼，故谁也不知对方真名实姓，也不知对方具体是何方人士。
难道，帝位已经换了人？
他同纪鋆情同手足，可有些事，仍未到全盘揭露的时候。
他离开京都的时候虽然年幼，可父亲身为成国公，在皇帝跟前也得脸，他是见过多次圣容的。他明明记得，端坐在皇位上的人，称庆隆帝。
可是这种时候，他说没事，纪鋆不是傻子，怎会相信？
“肃方帝……”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称呼，一时有些茫然起来。
“有什么事，连我也说不得？”纪鋆愈加疑惑起来。
燕淮的眸光冷锐了些，佯作无意地掠过那几名交谈中的商旅。风尘仆仆的模样，即便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也难以抹去，可见这些人，是这一两日才进的敦煌。那么他们口中说的事，也就该是数月之前的了。
燕淮看他一眼，见他眼神诚挚，像是最和善可靠不过的兄长，不禁有些踌躇起来。
耳边清晰传来的西越语里，正在同张狂的语气谈论着西越京都的时事。
千寻思，万忖度。
热风拂过面颊，他眼中略带上了几分严肃之色。
他差点便要脱口而出，我是京都燕家的儿子。
燕淮瞧见，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然而还未开口，他的注意力便被另一个声音吸引了过去。
渐渐的，纪鋆便走远了。
尾音软糯的女声，说着的正是地道的胡语，可音色却叫他觉得十分耳熟。
俩人便分别用流利的胡语同商贩交谈起来，闲话家常，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新城主的事来。
他悄悄循声望了过去。
新城主姓甚名谁，年方几何，家中人物，竟是谁也不明。
明媚的日光下，面色苍白的少女，带着纤弱的笑意，在同身旁身形高大的黑发少年说着话。
时隔大半年，敦煌城里换了新的城主，他们也都听说过，但再具体的消息便不清楚了。传言这位城主，是定居敦煌的中原人，极具才干。可旁的，却什么也传不出去。
许是察觉到了异样的灼热视线，黑发少年蓦地转过头来，湛蓝色的眸子像是漾开了一汪湖水。
自上回诛杀了敦煌的老城主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进城。
燕淮倏忽收回了视线。
逛市集，是探听消息最好的法子。
擅于伪装的人，一旦重新镇定下来，可不会这样就被发现。
俩人只看不买，悠闲地转悠起来。
果然，四处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黑发少年嘟囔着胡语，又将头转了回去。
秋冬时节，来往的商旅最多，因而这会的市集其实已初步有了往日繁荣的景象。
燕淮则压低了声音同纪鋆道，“探听到什么了？”
但此时，已临近秋日。
说话间，他的目光却再次落到了不远处的少女身上。
头顶上的太阳红彤彤一颗挂在那，像是永不熄灭的火炉。
分明说着不一样的语言，可声音，的的确确是一个人没错。
俩人便往市集走去。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认错。
好在俩人在漠北多年，胡语也能听得明白，略一伪装，倒无人识破。
白日里看起来，她似乎更加瘦弱，也更加年幼。
谨慎起见，俩人还故意抹黑了脸，打扮得更像是本地人，少了几分中原人的气息。
燕淮心里莫名有些戚戚然起来，他竟然差点杀了个孩子，果真是不枉风师父断言他心狠手辣……
等到再次出来，脸上面具已无，身上黑衣也换成了当地人惯常穿着的服饰，色彩鲜艳夺目。
他屏息听着她口中的话，但风一吹，便只听到寥寥几个词——
俩人对视一眼，就飞快地往一户民居而去。
养病，归家……
燕淮失笑，“先去换了衣裳！”
“并没有什么异样，民众知道的消息，也寥寥无几，只听说新城主似乎姓宋，有人称他为宋先生。”纪鋆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正色回答起了问题。
纪鋆笑着上前去勾住了燕淮的脖子，问道：“十一，许久没有出来逛过了，我们悄悄多留一会吧？”
燕淮听得却有些漫不经心，过了会才接话道：“既如此，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等再过几年，到他羽翼愈丰，可就更加不容易对付了。
ps：
好在这样的人，是兄弟是密友，若是敌人，岂不是要伤透脑筋？
感谢诗诗于清华、之之也意、小猫1628、曾似那风亲的粉红~~~今天更晚了……明天我保证白天更……粉红粉红~~看我挥舞的小手帕
这样想着，纪鋆就多看了燕淮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