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亮眼的明黄色衮服刺痛了我的双眼,我缓缓仰起头来,心口涨得像是要炸裂般,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声音哽在喉咙里,一个音节也发不出。
我轰的一声脑子发懵,浑浑噩噩地从榻底下爬了出来,蓬头垢面、狼狈至极地站到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哭的,可是……眼泪却是不听使唤地拼命往下坠,一滴,又一滴……
“扔了你手里的刀,从里头给我滚出来!若是敢使半点花样,我一剑刺穿你的喉咙!”
心底有个呼声从很小声开始响起,到后来就像是擂鼓般震动着我的胸膛。我吸气,对面那张熟悉的脸孔近在咫尺,冷峻微蹙的剑眉,坚挺笔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我从那对如漆的黑眸中清晰地看到自己惨白的影子,犹如鬼魅般惨不忍睹!
颌下冰冷,我打了个冷战,定睛细看才明白那是柄利剑,剑尖寒芒逼人地抵在我的喉间。持剑之人正弯低了腰,目光冷冷地落在我身上。
眸仁中折射出的眼神微微现出迷茫之色,我张了张嘴,哑声:“皇太极……”
我一个哆嗦,还没明白过来,床幔子已被猝然撩起,刺眼的光亮令我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
“当啷!”长剑落地,砸在我的脚趾上,我痛得皱眉。
“出来!”喝声不高,却透着森冷的寒意。
下一秒,我的胳膊已被一股大力拉过,“你是谁?!”
“咕咕!”它毫不留情地用喙猛啄我,我惨然痛呼。
我眨眼,迷蒙的泪光遮蔽住我的视线,我渐渐瞧不清他的脸。
呼啦啦——一片飞羽扇翅之声划过,我眼前陡然一亮,那只该死的雉鸟居然大摇大摆地钻了进来,和我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对!
“你是谁?是谁?!”他一声声焦急地追问,手劲很大力地收紧,我傻傻地被他箍在手心里。“是谁……”语音放低,竟是带着一种强烈克制的颤抖,粗糙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一点点地将我额前的乱发拨开。
进退两难!
强烈的抽气声赫然响起,他瞪大了眼睛,脸上各种表情混杂,震撼、惊讶、不敢置信……到最后一点点地汇聚在一起,他的脸绷得铁紧,表情僵硬地瞪着我!
见,还是不见?
他……他能认出我吗?
眼泪汹涌流出,帐子里脚步声不时传来,有不断地争论……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四周渐渐沉静下来,我哭得乏了,歪在地上静静地匐着,不知道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做。
我忐忑不安地咬唇,可怜兮兮地凝视他。七年……在他的世界里,我消失了将近七年,他还会记得我这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吗?
我这是在做什么呢?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就摆在我面前,我却在这种关键时刻退缩了,我……我在害怕什么……
“你到底是谁?”冷静紧绷的表情下隐藏了一丝颤意,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榻下空间逼仄,我双手抱膝,怔怔地流下泪来。
“皇……太极!”我低低嘘气,心痛得纠结在一起,“我……我回来了……”
我脑子里顿时呈现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维。帐帘掀起的前一刻,我猛然往那张床榻下仓皇地钻了进去。
沉寂!
“怎么回事?”蓦地,一个低沉的嗓音压住了众人的争执,帐外顿时静如死寂,只剩下哗哗的水流声。
像是过了千年之久,他双眼空洞地望着我,那种人虽在魂魄已失的感觉,令我的心脏着实一阵痉挛。就在我绝望地瘫软身子往地上坠跌时,一只大手及时揽住我的后腰,而另一只已罩住我的脑后。
七嘴八舌,争论不休。
我闷哼一声,被这股大力死死地压进他的怀里。
“可是,那雌雉明明……”
温暖的气息包拢住了我,在我怔忡的时刻,战栗的声音从那坚实的胸腔中迸发出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他凄然地追问,急促的呼吸盘旋在我发顶,“还是……又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胡闹,不可进去……这是御帐……”
我身子微微一颤!
“在这里了……”人声传来,我一个激灵。
梦境?不!这怎么可能会是梦境?!
我嘘了口气,虚脱地坐到地上。
我害怕起来,焦急地抬起头来,伸手小心翼翼地去触摸他的脸,髭须扎手,真实得令我心痛。
果然这小东西机灵得很,一见明晃晃的刀,立马呼啦一下飞到了帐篷顶上,踩着梁柱子低着脑袋,咕咕地叫着,不敢再下来。
“这不是梦!”我喜极而泣,抽抽噎噎地用手使劲揉捏他的脸,“这是真实的……即便我不是东哥,不是布喜娅玛拉,我却还是真真切切的步悠然……深爱你的步悠然……”
如非必要,我还真不想伤了它!只希望它能识趣一点,别再跟我多事!
温热的唇瓣毫无预警地骤然压下,辗转热切地吻住我,天旋地转般的眩晕感将我吞噬,我颤抖着接受他如痴如狂的探索。
我双手抱头,编好的辫子在它的爪下被抓得蓬松凌乱,直如疯子。胳膊上被它抓了几下,单薄的布料怎么抵挡得住它的利爪,顿时多了几道血口子,我恼羞成怒地抽出长刀,恐吓性地冲它挥了两下。
“我……知道!”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喜不自胜,“你是悠然!我独一无二的步悠然!”他的眼眸亮晶晶的,煞是动人。
我恼火地冲它龇牙,它的翎羽虽然被雨水打湿了,却一点也不显狼狈,神态怡然自得,歪着脑袋睨视,似乎在嘲笑我。我作势欲扑,它忽然呼啦啦地拍着翅膀向我冲了过来,凌厉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抓向我。
第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