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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地窖逃生

他张着嘴平躺在地,像狗一样拼命的哈着气。

哐当一声,捕猎夹被甩至一边。左脚解放了,可疼痛更加刺骨。

“呼……哈,哈,呼呼……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脚踝的痛感不断挑动他的神经。好几个瞬间,他几乎丧失意志。

擦掉脸上的鼻涕和泪水,他颤抖的摸索着钢牙。找准部位后,他双手竭力的向外拉动。

他咬着舌头,不让自己晕厥。

“呼,呼,呼,呼……”他调整呼吸,蓄积力量。

“呼……呼……”

许长生张着嘴拼命的喘息,他坐在湿润的地上双手探向脚踝。

舌头已被咬破,疼痛还没减缓。

捕猎夹锋利的钢牙插进了脚踝骨内。它们还在不停的咬合。

他知道自己选错了路。

他尝试摸向自己的左脚。冰冷的金属上满是粘稠的鲜血。

我终究不是主角。

好几分钟后,他已经喘不过气。他张嘴猛烈的呼吸着,停住了哀嚎。眼泪依然不住的流淌。

他松开牙齿,昏了过去。

啊!!啊!他在地上来回扭动的躯体,牙齿磨得几乎断裂。

……

撕心的疼痛令许长生止不住的尖叫!眼泪、鼻涕、汗水像暴雨般不停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许长生睁开了眼。屋内,依旧没有一点光源。

啊!!!!!!!!!!!

各种虫子绕聚在他每寸赤裸的皮肤,他浑身瘙痒难忍。

“啊啊啊啊啊啊啊!”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许长生满头大汗的哀嚎着。

他咬紧牙,侧过身,拍打身上的爬虫。这时,他发现嘴里也有东西。

许长生惨叫一声连人带梯扑倒在地。身后咣的一声,门被彻底关死。

嘴里好像塞着活鱿鱼和跳跳糖,它们蠕动,跳跃。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伸出舌头用上门牙不断向外搓着舌面。视觉的剥夺,令舌面的味觉异常清晰。

咔!捕猎夹的弹簧瞬间倾泻出所有的能量!

他觉得自己嘴中来回扭曲的鱿鱼须像是被屎尿泡过。苦、涩、腥……是所有最恶心味道的集 合。

还来不及反应,老太太不知哪来的蛮力,一把将他推向木门。

他把食指伸在口中,擦去牙齿剐出的污物。拇指与食指一捻,满手的大个软虫化成浓水。

许长生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老奶奶回身拽过许长生,退到他身后说:“在屋里,吃的喝的都 在,尿布也在,来来来!进去拿!”

他终于忍不住,大口吐了起来。胃中仅有的糨物喷在地面,引来一阵密麻的翅膀声。

昏暗中,老太太把钥匙插锁口,将门轻轻推开。更浓烈的臭味和更多的苍蝇从屋中涌出。翅 膀形成的声响就像是飞机擦过耳边。

许长生闭上嘴,再也不敢用口呼吸。他艰难的转身爬向房门。

“大妈,这些鱼臭是哪来的?您的鱼呢?”

也许是个误会,是个误会……他祈祷着,用疲软的手拍打着门。

老奶奶摸索的来到右侧,拿出钥匙试探着锁孔。

单调的拍打声回响在封闭的屋内。

屋子尽头,隐约看见两扇门并立在墙上。

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她要杀了我……

布满杂物的屋内闷热,潮湿,弥漫着怪味。越往前走苍蝇越来越多,它们反复踩在许长生的 脸上留下湿漉的脚印。

眼泪和鼻涕在恐惧的刺激下更加激烈的分泌。

借着门外的微光,许长生皱着眼来回观察。

很快堵塞的鼻孔和抽噎令他喘不过气。他擤出鼻涕,用鼻腔猛烈的吸入臭气。

“大妈……您的蜡烛呢?”

每吸一口气,鼻腔内都会糊上一层稠物。细小的虫子随空气瀵入鼻孔,黏上鼻毛。

许长生隐隐有些不安。这鱼臭味夹杂着难以描述的其它味道。好像……好像屋子里的茅厕漫 出了大便。

这是地狱。被死鱼和蛆虫包裹的地狱。

“忍一忍,习惯了就好。我们准备好多鱼呢,结果都放坏了。”老奶奶摸着黑,向前快步走 着。

突然隔壁的那扇门发出锁响。许长生顺着门框摸到了门角。他拍打着边上的墙。

浓烈的鱼腥味猛然冲进鼻头,许长生几乎要被熏倒。

他知道那个老女人就在隔壁。

“来来来。”老奶奶推开屋门,牵着许长生走进客厅。

这时,屋中竟然微微亮起。满地散落的鱼和爬虫都反出了光。

来到屋前时,鱼腥的味道更浓了。

许长生寻光望去。这堵阻隔两屋砖墙的尽头有一扇齐腰高的方洞。比头略小的方洞里幽幽投 来烛光。

“我去拿蜡烛,来来来!”老太太不由分说,拉着长生向屋子走去。

方洞上,一条肿胀的胳膊搭在上面。顺着手,许长生看到了今生最恐怖的一幕。

“喂!没亮了啊!”梁刚的声音小了很多。

他吓得汗毛直立,浑身抽搐。

咔哒,她把锁扣上了。“安全,这样最安全!来,跟我进屋吧。”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墙角。

梯子已被拉出一半,许长生来不及多想,帮着老奶奶抽出梯子。他把梯子抗在肩头后,老奶 奶合上了地窖的门。

他是屋内恶臭的来源。

“你来帮把手。上阁楼要梯子呢。”

洞口透出的光笼罩着他。他浑身上下反射着诡异莫测不断闪烁的光点。

梁刚在下面问:“怎么了?”

这是一个男子。一个死去很久的男子。像气球一样脬起的他形成巨人观。

抽开手后,老奶奶吃力的弯腰将梯子一点点拖出。许长生忙问:“要梯子吗?”

他的头成了硕大的气球,圆鼓鼓的搁在脖上。苍蝇和蟑螂任意的上下爬动。污浊的大脸盘仿 佛长满了脂肪瘤,让整个面部凹凸不平。

许长生感激的说:“没问题。”

脸上深色的肉皮成了肥沃的土地和山丘,眼眶鼻孔里一簇又一簇的雪白蛆虫,缓缓地蠕动颤 抖着。它们浑身被米黄色的液体附着,在土壤里进进出出。其中,一条黑色的蚯蚓突然从牙 龈里冒了出来,顺着融化成浆糊的黄色脂肪坠到了男人的腹部。

“应该的,应该的。来来来,你帮我搭把手,一起去拿好吗?在阁楼上我老胳膊老腿够不着 。”

巨大的肚子充满空气。体内溢出的液体像薄膜一样把男子的肚子覆盖。体里的东西带动几近 透明的肚皮微微颤动,乍看上去这个男子就像在呼吸。无数颗微小光洁的虫卵以肚脐为中心 ,遍布躯干。它们就像草莓上的芝麻点,整齐均匀的布满肚皮。不久后这些卵将会破壳而出 ,继续享用肥胖的躯体。

他紧紧握住老太太满是厚茧的手。

吧嗒,一声细响。蚯蚓坠在男子张开的两腿间。絮状物将阴毛连接在一起,黑丛中隐约有东 西跳跃。那里是最好的隐藏处。松垮的生殖器耷拉在腿间,上面的布满脓疱。它的末端贴着 胯下的液体,液体表面时不时晃动,冒出肉眼难见的气泡。

许长生说:“没事,我去拿了给他。大妈,真谢谢您了。”

蚯蚓扭动身子,顺着骚臭的液体钻进男人臀下,搅开干涸的稀屎。很快它彻底消失。只要它 愿意,它能再次从肛门钻入男人的体内,在腐肉里肆意穿行。

这老太太,刚刚说先进屋换尿布,非不同意。

趴在地上的许长生呆呆看着这个男人。

“哎哟,小伙子,忘了拿尿布了。”

满地的蛆虫,蟑螂正从鱼的身体里爬出,钻进许长生的裤脚,衣内。尤其是皮肤和脚腕的伤 口,成为虫子们争相夺取的领地。

这时,老奶奶突然一拍头。

他毫不在意。

许长生把孩子递给他。

因为他知道,迟早它们会像占据这个男人一样占据自己。

梁刚爬上梯子露出头:“孩子呢?先给他点奶。”

“哎……”

老太太拍了拍敞开的门内侧把手:“是啊,都藏里面。等疫情过去了,大伙就从里面出来。 ”

老奶奶发出一声悠长哀怨的叹息:“阻止不了……我放了那么多鱼能掩盖气味。可我阻止不 了这些虫子。根本阻止不了。”

“村民都躲在地窖里?”许长生觉得这个村子死气沉沉,不像家家户户有人。

老太太坐在了隔壁的墙角处,和这尸体仅隔一扇墙。

“吃吧,吃吧。”老奶奶眯着眼,笑吟吟的说。

烛光,在隔壁屋幽幽的晃着。狭小墙口洒入的余光随之荡漾。

“啊呀,真有奶喝啊!大妈,您家是开超市的吧!我们能吃一点吗?就一点!”梁刚在下面 吱哇乱叫。

这诡异恐怖的环境里,许长生只有抽泣和颤抖。

不知怎么,许长生总觉得老太太有点着急。

“自然是最残忍的母兽。她齿爪沾满血腥。”老太太握住了男子搭在墙洞上的手温柔的爱抚 着。

老奶奶说道:“你先下去,来来来!”她拉过梁刚,帮助他钻进地窖。

“她创造的,她都会毁灭。她用各种各样的牙齿撕裂一切生物……咬断咀嚼鲜肉和骨头,带 着欣喜把嚼烂的食物咽入咽喉。精华融入自己的组织,然后排泄出恶臭的残留物。”

两米多的梯子几乎垂直才能搭在地窖口上。

老人喉管深处发出的低吟让许长生不寒而栗。他咽着口水,祈求这折磨早点结束。

“来来,小心点,放下去就好。”老奶奶不搭茬,指挥梁刚把铝梯探入地窖。

老人不慌不忙,像临死的女巫喃喃的念着祷词。

“可是您的大门是敞开的啊。丧尸来了不首先进您这吗?”许长生冷不丁问道。

“孩子,自然母亲终归会杀死我们。杀死你,杀死我,杀死我的孩子。我也恐惧过,就像现 在的你……”

老奶奶被许长生扶起,她轻敲着略有佝偻的背:“哎,真有贼,谁会从正门进啊?这玩意都 是那小娘们给鼓弄来的,她非要我装我就装了呗。窗前,门前都弄好了。”

老人的声音渐渐洪亮,魔鬼仿佛进入了她的身体,帮她念出恐怖的咒语。

“这玩意可以厉害了!”梁刚弯着腰望着齿口上尖利的钢齿:“您这太有用了,怎么贴着墙 不放在门口呢?”

“我们自我欺骗,我们否认死亡。我们将它遗忘,将它排斥在脑海的边缘。我们压抑身体,

梁刚停步仔细看着墙边,果然看到了大大小小三四个捕兽夹。

牺牲快乐,自我封闭,避免逃避致死的行为。我们试图换取不被时间摧毁的灵魂,试图获得 不朽。可事实呢?”

“小心!有兽夹!”老奶奶嚷道。

这不是属于老人的语句。这是别人的教诲。老人的每句话都那么生硬,那么生疏。

梁刚赶忙走过去。

“我们从虚无而来,我们拥有名字,拥有意识和情感,我们渴求生命,渴求表现。即便如此 ,我们难逃一死……我们命中注定永恒的焦虑不安!因为在一个命中注定要死的世界里,我 们终究茫然无助。孩子,无论怎么努力,结果都是横遭遗弃。被亲人,被朋友,被整个自然 。”

“嗨,我这儿是自家人的,可不是为了客人,足够啦。来来……”老太太指了指墙角边倒在 地上的梯子。“小伙,给搬过来。”

邪教,也是哲学。

梁刚蹲在门前向里张望:“这么小啊!您这也存不了多少粮食。”

许长生浑身的汗水变为冰冷的水珠,钻入张开的毛孔。她不是想杀我,她是想折磨我?

地下一股寒气涌出。

老人还在复读,还在麻木的回复。

咔哒,锁被卸下。老太太握住U形把手,将地窖厚门提了起来。

“可悲之处,就是不去面对……不去面对死亡。我们将必死的结局抛入脑后,尽量的遗忘。

“家家户户都有人。彻底走掉的没几个呢。”

因为人类无从选择……他们只有一条路,这条路,通向死亡。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孩子 啊,我们有两条路……两条路……生,或者死。”

“谢谢您了。这村子就您一个人吗?”

她并不想杀我。

她蹲下开锁时,身体晃着。梁刚蹲下搀住了她。

她只是想救回她的儿子!

“这村子平常都是农家乐。家家户户都有地窖。城里的人冬天来了都有好东西吃呢。”

许长生把口中的异味和异物咽了下去。

老太太把孩子交给许长生,掏出了裤腰上的钥匙。

我并不会阻止她走向另一条路。

角落里,一个一平米大小带锁的铁门陷在地上。

他极力克制情绪,用最平静,柔和的口气说道:“大妈,死亡并不可怕……我们……我们每 个人都可以勇敢的去面对……既然死是真理,为什么不能坦然?大妈……”

老奶奶说:“不急,不急,你俩先去地窖。一会丧尸来了就麻烦了。”说着,她走向院子的 一角。

“曾经我们不得不如此!但今天……”老奶奶爱怜的抚摸着腐烂的手,任由浮肿的烂肉随着 粘液脱落:“……我们会获得永生!我们的神,会带领我们走向永恒!神,把礼物带来了…

梁刚说:“先进屋擦擦吧,弄干净了再去。”

…我们不得不接受。“

老奶奶仔细一瞅,笑道:“是啊是啊,瞧我这鼻子,被鱼熏的啥也闻不到了。来,咱们先去 地窖。”

“不,不!您错了。真正的神是会直面死亡的!”

梁刚说:“大妈,他是不是屙了?一股尿味。”

“是吗?”老奶奶淡淡说道:“基督?那个死而复生的神?或是佛?道?老练的宣称对复活 毫无欲望。哼,这不过是虚伪的反演巫术!升天、轮回、转世……这和那个从裹尸布里站起 的耶稣有何区别?内心置身的渴望只不过在口头上放弃罢了。孩子,所有的宗教最终表达了 相同的意愿——带领信徒逃避死亡以及逃避对死亡的恐惧。而我们勇敢的直面死亡!我们完 成了几万年来所有宗教都没能完成的夙愿!”

许长生一愣,不明白老奶奶的意思。

这时,尖锐的口哨声从村子尽头传来。

“男孩。”老奶奶满意的笑了:“不朽的男孩。”

老奶奶发出哼哼的笑声。

说着,她掀起孩子身上的布,一股屎臭散发。

“那娘们吹哨了。它们来了。”

“快点吧,天马上黑了,已经停电好几天了。”老奶奶熟练的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喔~喔 ~乖,乖哦~哎呀……男孩还是女孩啊?”

哨声把许长生从冥想中唤出,他爬了几步,跪了起来快速的把脸顶在洞口声嘶力竭的呼救。

许长生感动的要哭。疲乏的双腿几乎想跪下。

“救命!!!!救命!!!救命!!!!”

“地窖里还有点奶。你今晚就藏在那吧。”她指了指梁刚。“你呢,住卧室。”

“叫吧!叫吧!叫吧!大声叫吧!”老奶奶慢慢的站起身子,轻轻的鼓着掌。“没有人救你 !没有人的,我的孩子……只有我们的神,才能救赎一切。我该做准备了。孩子,如果他活 过来,你是成为食物还是永生,就看他的选择了。你的孩子饿了,我的孩子也会啊。你知道 ,你无权选择生死,只有我们的神才行。”

许长生和梁刚拼命的点头:“听您的!听您的!”

许长生看到脸边尸体的手臂。手臂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针孔。他也看到了墙对面的屋子,满地 都是注射器。

“那你们要听我安排。”

“我被骗了一切。这些丧尸的血都是假的……假的……不过今天,它们终于来了。它们终于 带来了不朽。“老太太说完后,走出了房间。

好一会儿后,她眼角上挑,莫名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求求你!放了我!放了我啊!!”

老太太再一次细细打量着眼前两名男青年,然后眯着深陷的眼睛贴近救世主。

“看你造化了。”

老太太哼笑一声,走了过来。她满头银发,面容憔悴,褐色的老人斑在她两颊均匀贴附。若 忽视她眯缝小眼,老人算得上和蔼可亲。

砰。老奶奶关上了门。

许长生说:“大妈,我们俩不吃,就孩子吃也行!我们不能分开啊。”

许长生绝望的跪在原地。

老奶奶一番深思熟后,说:“一个人可以。另一个走。”

是我自己选择走进这个院子。我是送上门的食物。

老奶奶皱着眉头,思量着什么。许长生不敢说话,梁刚悄悄的驼起背,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强 壮。

可……

梁刚赶忙说:“是啊,您也有孩子,您行行好吧。”

他看向身边的尸体。

“吃……对啊……我的孩子也要吃……”老太太自语道。

这有可能活过来吗?这男人死了至少一周,即使有了Z病毒,死亡多日的细胞能被唤醒吗?

老太太眯着眼打量着两人。

不可能。绝不可能!

“对啊!对啊!”许长生说:“求求您,让我们借宿一晚,吃点东西吧。”

她已经疯了。

她的口气兴奋多过惊讶。

怎么办?怎么办?

“丧尸?”老奶奶转过身:“丧尸出现了?活的?附近?”

远处,哨声更加犀利。一个年轻女子正大声发出指令。

“我们是被丧尸追来的,真的不敢再出去了,求求您老人家行行好,给点东西……”

仅仅几分钟,许长生就听到了院子大门关闭的声音。

“去别处找!”

几秒后,烛光一闪,老太太兴奋的冲进屋中。

“大妈,我这有个孩子,他一天没吃东西了。求求你……”

“那娘们设计的圈套真厉害!我搞到了,搞到了!”

老奶奶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向屋走去:“滚!”

老太太兴奋的举着手中的两个针管。管内的鲜血泛着泡沫。

许长生举起双手:“大妈,我们没感染,没感染!”

“儿啊!儿啊!这回是真的!是真的!是我从丧尸身上抽的啊!儿啊!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

“谁!”老太太吓得不轻,她抄起金属管转身指向两人。

老太太颤颤悠悠的托起男子的手:“只要你活过来,娘就马上注射给自己!啊!吃的给你准 备好啦!都齐全了!齐全啦!”

“奶奶…不…大妈……”梁刚轻声唤道。

“大妈……”许长生在做最后的尝试,他带着哭腔说:“即使您的儿子活过来,也不是人啊 !是丧尸!是丧尸啊!”

一名老奶奶正在门边架设捕猎夹。她双手按下半米长的金属管,令夹子张开血盆大口。

“为什么要是人?!”老太太将针管插入男子的手臂:“人是蛆虫口中的食物罢了。你觉得 人很伟大?孩子,人类可以翱翔天空,可受困于身体,高于自然而又无可奈何的属于自然。

两人对视一眼,怯手怯脚的闪入院中。一股鱼腥味扑面而来。

人只不过是你身边的那堆鱼!从娘胎里就是!你不知道吧?”

这是唯一开门的院子。

这样的老人不可能知道人的胚胎会有腮裂!她只不过再复述传教者的台词!

离村口不远处,一个大杂院的红漆门大敞着。

她根本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懂!她只是被迷惑了,被迷惑了!

天色渐暗时,他们看到了远处的村口。村口大路前砌起砖墙,墙上还立着玻璃渣。路上更是 布满夹子和障碍。

当她看到自己的孩子无法复活,她会如何呢?

还是没人回应。

针管的血被推入手臂。许长生看见那血液从皮肤渗出,根本无法进入躯体。

两人贴着路边,不断敲打着沿路的门。

老太太的昏眼散发着兴奋的光泽,深陷的皱纹在面部纵横交错,扭曲变形。

许长生咽了下口水。刚才闻到烧焦的人肉时,他的肚子就咕咕作响。

她提高了音量,仿佛站在祭祀台,向众生宣讲:“我们鄙视动物,它们的同类倒在身边依然 可以安详进食。它们片刻的恐惧反射,片刻的痛苦反应,然后死亡。仅此而已!死亡对他们 的折磨就是那么短短一瞬!而我们呢?我们出类拔萃于自然,我们翱翔时空,思考万物!我 们是自然界的神袛!可我们一生无时无刻都要被死亡的恐惧折磨!每分每秒,只要想起,便 只有无奈的叹息!”

“早丢了。别说孩子了,我都要饿死了!”

老人像虔诚的信徒般双手捂住胸口:“只有我们新教能让你摆脱这恐惧,只有伏都能让你永 生,只有它们才能完成所有宗教触不可及的梦想!呜伏!不朽啊!不朽!不朽的我!不朽的 我们!加入我们吧!加入不朽吧!让你的孩子,你的爱人,你的父母,和你永存!”

“奶呢?”许长生问道。

她大声叫着。

“这里肯定有人!”梁刚指着车说道。

许长生知道再怎么争辩也没有意义。她已经陷入了深渊。

整条街的平房院门紧闭,好似死城。

老太太激动双手合十,半张脸堵住墙洞,痴迷的望着儿子等待奇迹的降临。

拐了一个弯后,他们找到了村子的主路。几辆轿车停在两侧平房的大院旁。每个车顶都支起 了自制的木栏。只要稍一固定,便能往车顶放置不少行李。

“永存!永存!动了吗?儿啊!你听到了吗?孩子,你去看看!你看看,动了吗?”

没人答复。

尸体纹丝不动。

“有人吗?”梁刚轻唤道。

动了又如何?身上的烂肉只会不断掉落,我都能……

两人边走,边寻找着活人。两侧灰白的砖墙死气沉沉的夹住道路,墙上的每扇窗户都被木板 牢牢钉死。

对……

两米多宽的小巷积着雨水,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透湿的棉被上。没想到北京竟然有这样的破地 。

我都能战胜他!

这是一处城中村。两人翻出壕沟后,钻入村子面向山坡的小巷。

许长生找到了生机。

“慢慢起身,翻过去,就能找到人家了!”梁刚抱着孩子翻出壕沟。

他咬紧牙关,扶墙站起。

几分钟后,渠沟的一侧出现了砖房。

他用右脚跳了几步,来到了腐尸前。

“见鬼,不哭不闹瞪着我笑呢。真有点救世主的意思。”

一次机会。只有一次!

“孩子没事吗?”

生存?还是毁灭?

“活下去啊,乖,一定要活下去。为了救世主也要!”

他屏住呼吸,将脸靠向男子。

“没事……谢谢……谢谢你……”

“大妈,他……他眼睛再动!他动了!动了!”

“淘汰?”

“真的吗?!儿啊!是我啊!儿啊!睁开眼啊!儿啊!儿啊!”老太太中邪一样尖叫着。

许长生眼泪又涌了出来:“梁刚……谢谢你……我以为我们要被淘汰了。”

猛地,许长生将双手掐住男子膨胀的脖颈。

“慢慢的……不着急……我们慢慢挪……”梁刚左顾右盼,轻声说道。

“放我走!放我走!否则我杀了他!开门!开门!”

许长生咬着牙撑起自己。为了男友,我也要活下去。

许长生感觉手指已经插入了男人肉中。粘稠的组织液和体内的蛆虫从指头的裂口处不断挤出 。

许长生想起了自己的男友。他的手掌滑过自己脸庞时也是如此温暖。

这一瞬间,许长生觉得畅快无比!就像……就像帮男友挤出鼻头上的螨虫一样!

梁刚轻抚许长生的脸颊,转身猫腰向前挪动。

他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疯狂!

“马上就结束了!相信我,相信我!”

“别!别!”老太太慌乱起来:“我……别!……我的儿!我的儿!”

“我跑不动了……梁刚……”

“想咬我?去死!去死!”许长生装模作样的对着尸体大吼着:“想站起来?我杀了你!我 杀了你!不许站起来!不许!”

“走!弯下腰,顺着沟渠肯定能找到屋子!”

“放手!放手!儿!儿!我来了!妈来了!妈来帮你!”老太太急匆匆的走出隔壁屋。

许长生刚欲回身看,身上的肌肉就被扯得生疼。尤其是大腿,稍一动弹犹如电钻搅心。

许长生掐住尸体的双手几乎合拢。男人的脖子被越掐越细。他干脆用力!活生生将男人的脖 颈掐到极限!

“有人来了!”

五指缝里的浓水不停的滋出,许长生觉得无比痛快!

“嘘!”梁刚做了个手势。他眼球盯着斜坡左右转悠。

只有一次机会。

“梁刚……”

我杀过人!我可以!

他坐在小坡前的沟渠内,身边的梁刚搂着婴儿,小心翼翼的望着坡上的矮丛。

“啊!”

火药和肉焦味再加上浑身上下的小伤口,让许长生很快清醒。

一声吼叫,许长生把男人的头拔了下来。

这里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

哗啦啦的钥匙声伴随着老人惊慌的咒骂。

几分钟后,许长生才恢复了知觉。他揉揉眼,四下望着。

许长生捧起湿漉漉的脑袋转身蹦向房门。每一步,两只脚都要承受撕心的剧痛。

走运的,也能活到最后。一切,交给上天吧。

左脚伤口处的蛆一只一只被甩下,右脚脚底发出虫子被踩烂的声响。

他阖上眼,让身体尽情的放松。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许长生来到了门前!他举起头扑了过去!

可许长生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老人还来不及发声,就被许长生扑倒在地。他跨在她身上,双手高举腐烂的头颅,仿佛握着 圣物。

尖利的木刺钩开两人的衣服,皮肤。

“你的儿子!给你!给你!”他举起男人的脑袋向老人的脸砸去。

突然,梁刚脚下一滑,拉着他滚入布满矮丛的斜坡。

脑中的虫子和液体四下飞溅。

许长生看着那绚丽的光芒意识渐渐模糊。污浊的天空转为紫色、铁锈色、猩红色、和薰衣草 般的淡紫色……

“给你!给你!给你!”许长生发疯似的挥舞着头颅。脑腔里的各色污物像一条彩带,在空 中纵向飞舞。

爆炸过后,森林上空腾起浓烟。

砰的一声。

轰!

男人头颅撞在老人的额头,裂成几块。毫无粘性的脑液炸在两人脸上。

直升机嗡嗡的低鸣,柔韧的机翼擦过树梢传出尖锐的鸣叫。

许长生忘记了恶心,他抹开脸上的粘稠物,夺过老人的钥匙。

就当许长生的心脏将要裂成两半时,他听到了远处的爆炸声。

带着梁刚,离开这个地方。

“快了!快了!”梁刚死死的钳住长生的手,不顾一切的拽着他。

他扶住墙,慢慢想屋外跳去。

“梁刚……留下我……”

身后,老人凄凉的哭了起来。她摸着地下的粘液,无助的哀嚎。

许长生急促的喘着气,脸色煞白。他的心脏已无力承担身体的运作了。

“呜呜呜……我的儿,我的儿……你杀死了我的儿……你还我的儿……”

坚强的梁刚擦掉绝望的泪水。他牢牢攥着长生,拖着他奋力狂奔。

许长生默默的蹦着。他嚼烂嘴里的蛆,吐在地上。右腿已处于崩溃的边缘。

“相信我!相信我!马上,马上就可以了!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人!一口气!一口气就好 !”

“我的儿……我的儿啊……”

“我……呼……我不行了……”

快!快!

“这边!这边!”梁刚拉住长生向泥地另一方跑去。

“还给我……还给我……啊……啊啊……”

“跑……跑……跑……”森林边缘的勇士们纷纷倒地。他们在变异前,向林中最后冲出的难 民大声的疾呼。

来到屋外,他抓住门把狠狠扣上。门关闭的一瞬间,她看到老人正拿着针管向手臂注射。

我,杀了人?

“不朽……不朽……不朽……”她哭着,念着,等待着重生。

咔嚓一声,男子的手腕沉了下去,不在动弹。

快……

许长生举起另一只脚,向着男子的双手狠狠踏去。这是他第一次,用武力攻击他人。

许长生跳向院子里的地窖。右腿正在失去知觉。

几下重击后,男人整个脸都陷入泥沼。可他还是牢牢抓着许长生。

快……

“放手!放手!”

天色已暗。他牢牢盯着不远处的地窖,艰难的蹦着。

梁刚抬起脚跟,拼命的向地下的男人踩去。

快啊……

“放手!放手!”许长生猛烈地挣扎着。

“呜……呜……”老人的哭声变成了低吟。

“留下来……留下来……救救我!救救我!”男子满脸鲜血,歇斯底里的喊叫。

地窖到了,快到了。

猛然间,地下的男人双手向前一探,掐住了许长生的脚踝。

“啊啊啊!!!!!”丧尸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梁刚……”许长生弯下腰,双手扶膝:“呼……呼……我真的……跑不动了……你带着孩 子……走吧……就算追上了,同行的也会击倒我们……”

许长生来到了地窖旁。

梁刚回头看去,森林尽头站着的勇士已不多。他们声嘶力竭的骂着脏话,和丧尸殊死搏斗。

砰!

另一人,肠子已被扯出,伏地不起。

身后的屋门正被撞击。

梁刚和许长生跑到倒下的两名男子身前。其中一人的脸被铁锹戳开深可见骨的缝隙,他大半 个眼球已掉出,挂在鼻旁。鼻梁软骨裂口处的血液随着呼吸反复的渗出,吸入。

砰!

卑鄙的、残忍的、狡猾的活到了最后?就像我们——现代智人。

撞不开!她撞不开!

“没关系……呼……呼……没关系,超过这两个倒地的,我们就不是最后……长生,加油啊 !“梁刚流着泪,安慰着许长生。

许长生跪在地上,拿起钥匙。无法遏制的抖动令钥匙死活插不进钥匙孔。

动手的魁梧男子甩了甩锹头的血渍,然后抄起身边的儿子转身跑远。

梁刚在下面高声叫着:“怎么啦!长生!怎么啦!?”

有人,击倒身边的人,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嘎吱!

许长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领先自己的人会倒下。

许长生惊恐的望向屋子。门,竟然被打开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惨叫。一个男子捂着脸跪倒在地。接着,人群中又倒下了一个人,他痛 苦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发出一阵阵凄惨的哀鸣。两人中,一名持着铁锹的男子屹立着。

它们……会开门?

不能是队伍的末端。不能是最后一个。

许长生低下头,双手扣住钥匙。终于,它钻了进去。

“走啊!我们有救世主!长生!我们有救世主啊!我们不能死!不能死!”梁刚也哭了。他 搀着许长生紧紧跟着前方的人群。

咔哒!

“我们……呼……呼……我们就这样……逃吗?”许长生含着眼泪自问着。

他拆下了锁。

许长生不住的回头看向森林边飞溅的红光,他有几次都想挣脱梁刚的手,回去加入战斗。

老人转向了他。

血性的、英勇的、骄傲的成为了下一批灭绝的种群。就像欧洲那群灭绝的人种。

“快上来!”许长生拉开地窖门,和梁刚几米的距离好像海角天边。

“走!”梁刚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拽着双脚无力的许长生向泥地深处奔去。

梯子……梯子在屋里……

这群丧尸都有超于常人的弹跳力和速度。英雄们注定要死在这里。

他伸出了手。

还没来得及说出谢谢,一只丧尸跃出了森林。它在两米多高的半空呼啸的扑向民工。

梁刚抱着孩子猛地跳起。

“快走!抱着孩子的!快!”拿着锄头的民工瞪着血红的双眼向许长生挥舞着。

许长生双脚蹬地,刚准备使劲,左脚腕的骨头咔咔作响。

梁刚夺过婴儿,拽着发呆的许长生喊道:“走!我们走!我们走!”

他头皮一麻,差点晕了过去。

许长生感动万分。他没想到这些家伙会停下来保护别人。

老人已在几米外,她狰狞的扑了过来!

这些手持农具的男人们喘着粗气停在森林边缘。他们半蹲着身子,对准树林。

来不及多想,许长生松开梁刚,抓住地窖门内侧的U型把手,跳了下去!

“散开!散开!有家伙的,设防!男人们留下,女人孩子先走!走!”一个带着河北口音的 民工大喊道。

嘣!

许长生终于冲出了森林。眼前,是一片平坦的泥地。

地窖门合上!他悬在地窖半空,死死抓着上方的把手。

“快!!!马上出林子了!分散开啊!!快啊!快!快快快!”一开始就冲到最前头的几名持 械男人向后吼着。他们分散开,指挥着林中的难民向外逃离。

梁刚在下方抱住他的双腿,用力的撑着他。

丧尸近在咫尺!每只丧尸都会奔跑,脚步稍一错乱,生命便会终结。

嘣!

死神即将牵住自己的衣角。

衣服里的蟑螂,蛆虫被许长生的汗水激到,四下逃窜。裤管下,血液和汗水哗啦啦的流出。

当一个女子超过他后,他忍不住回头望去。

嘣!

超过许长生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有意无意,个别人总会拽他一把,好几次他差点摔倒。

老人在上面疯癫的吼叫,不断拉着门。

身后的哀嚎声越来越近。它们喉头发出开水鼓泡的奇异声响。

嘣!嘣!嘣!

千万不能绊倒,千万不能!

地窖门上下猛力的开合,嘎嘎作响。许长生不断的被拉起,又被梁刚拽下。在半空中,他无 助的上下摇摆。

又一个莫名其妙倒下的人。

“坚持下!坚持下!”梁刚突然松开手,他转身在地窖翻找着什么。

许长生立刻跃起,跨过地上的淘汰者。

许长生被慢慢提起,地窖门越开越大!

“小心!”梁刚在身边大声喊道。

“快,插上这个!”梁刚将一个木条递给长生。抱住他的腿猛力的下拉。

抢。什么都要抢。今天,“抢”决定生死。

嘣!

几代人的恐慌融入了每个人的基因。

门再次合上!

落后,便会死亡。

许长生腾出左手在失去力量的最后一瞬,把木条塞进了U型把内。

在那一刻,许长生理解了同胞争先恐后的习性。

他重重的摔在梁刚怀中。左脚砸到了地面。

许长生和梁刚不断的被后面的强者超越。若这样跑下去,体力本就不好的两人早晚落到队尾 。

当他躺下时,他看到自己的左脚脚腕已横成九十度。

那些血泊中的家伙仅仅数十秒后便重新站起。他们由猎物转变为猎手。

竟然不疼。

这不是捕食,这是传染。

许长生仰头喘息着,看着上空。

丧尸扑向那些淘汰者,狠狠地咬开他们的肌肤。允吸,啃咬,然后迅速冲向下一个目标。

嘣!嘣!嘣!

周围的人不断的惊呼着:“Z1!Z1!不要停!跑!跑!”

老人没有放弃。

迟钝的、笨拙的、虚弱的、率先成为了丧尸的盘中餐。就像那群非洲灭绝的人种。

许长生静静地看着那根木条慢慢的倾斜,慢慢的松懈。

这场几十分钟的逃亡仿佛浓缩了几百万年的人类进化史。

嘣!嘣!嘣!

许长生紧紧搂着救世主,飞快的在树林中奔驰。

我已经尽力了。

嘹亮的台词反反复复的在耳中轰响,带给许长生无穷的动力。不过因为怀中的婴儿,他觉得 自己这场戏更像是男友参演的《中国孤儿》。

他想起了那个把救世主托付给自己的女人。

TOBEORNOTTOBE?

对不住了。

今天的北京,停是死,逃是生。许长生拥有了英雄才有资格面对的抉择。

木条像羽毛一样,悠悠地飘了下来,落到身上。

因为我是主角。

结束了。

而我,会选对路。

许长生不再惧怕。他认可老人的言论。

在这出舞台剧上,上帝是否设计出这样一场戏?两条路,一条生,一条死。

无论纷纭的梦境,还是灿烂的白昼,人注定要被死神骚扰,终生无法幸免。

生存,还是毁灭?

这份恐惧充斥在每个人内心深处。你可以故意忽视,故意忘记。可当它来临时,你的恐惧终 究被唤醒。

钱启明……Z病毒……救世主……让许长生站在了主角的竞选台。

而你,只有束以待毙。

他看来,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出戏。自己是绝对的主角。然而站在人类的角度来看,又有几 个人能称得上是主角呢?

你死,他死,最后轮到我死。

他随着主角的一起哭,一起笑。大幕合拢,场灯亮起,他才能回归现实。

毫无区别。

无论什么话剧开始后,许长生会把自己想象成剧中的主角。他总会问:如果是我,我会如何 ?

生存?还是毁灭?

《等待戈多》是许长生的最爱。而男友最痴迷的自然是《哈姆雷特》

那不是什么选择。

排练,演出……只要有时间,许长生都不会错过。除了做爱,两人最喜欢的就是谈论戏剧。

因为最后,我们都成为一具尸体。

因为男友的缘故,那里的黑匣子许长生时常光顾。

也许老人说的不错。能避免恐惧的唯一方法便是成为丧尸。

他和许长生一样,就读加州。他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影视戏剧学院的演员。这个学校培养出无 数好莱坞巨星。许长生坚信自己的男友也会成为巨星。

我,愿意成为丧尸吗?

许长生的男友,饰演的便是哈姆雷特。

许长生看到地窖门被一点点揭开。死神,找到了入口。

男友嫉妒哈姆雷特。他嫉妒生命的长河里,那些能选择自己道路的人。他觉得只有英雄才有 资格吼出这样的台词,只有英雄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择决自己的生死。

满头银丝的老人像天上的神灵一样,被光环绕。她俯视着自己,俯视着人类。

许长生曾这样问过自己的男友。

看着那张丑陋扭曲沾满粘液的死人脸,许长生笑了。

你这辈子何时能喊出:“生存?还是毁灭?”

其实一样。

最后,死神会战胜一切把你拥入怀中。你束手就擒,随他而去。

自然给予人类的路依然还是一条。

你没得选。

不成为腐尸,也会成为丧尸。

当你老去,虚弱的躺在病床上时,死神会来牵住你的手。你的生命交给了医生交给了科学交 给了别人。

最终,还是“尸体”。能动的,或不能动的——尸体。

你的人生平凡、单调、简单。你注定会渡过自以为是且不值一提的人生。

生存,还是毁灭?

你有资格做出生死的决策?

没得选。结局,不过是两种尸体罢了。

你有机会面对生死的选择?

老人的上身,钻了进来。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某个瞬间选择自己的生死?

许长生侧头看了一眼救世主。

这是个令人羡慕的问题。

他竟然在笑。

生存,还是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