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着马尾,带着口罩背着同样背包的张帆站在门前。他指了指周穆成的嘴,周穆成掏出口罩 戴上。
周穆成换上鞋,拉开门。
他点点头,转身向楼梯间走去。
对讲机震动起来。张帆来了。
周穆成紧跟他身后。
思戍?难听的名字。
这个长发男子比第一次见他有型多了。他蹲在菜场门口的邋遢样,周穆成不会忘记。
卫戍部队的戍。
那才是真正的他。
突然,他发现思戎的戎字刻的有些怪异。有点像戍字。
不知是不是故意,张帆留起了络腮胡,下巴显得很刚劲。每天他的双眼都炯炯有神,给人一 种刚毅果决,值得信赖的感觉。除此以外,他身材也更加强壮。估计是每天健身的原因。
这是我的错吗?
两人一前一后,顺着楼梯向地下车库走去。
老古浑身的瘤子蹭在素熙光洁的皮肤上……
整栋楼所有住户的门都是大敞着。张帆说这样才会让搜查这里的难民知道整栋楼已被洗劫的 干干净净。
如果她没有成功,那这个小姑娘就会成为下个素熙。
中间几层,张帆把一户正在装修的家水泥用来铺平楼梯。这确实是个不错的办法。周穆成回 来的那天晚上在这里磕破了膝盖。
她开枪,杀死封文谦,让女儿免遭蹂躏……
下面几层是一条条绷直的晾衣绳。后来又加了几条肉眼难见的白色塑料丝。
他静静的看着手环,想着自己留给那个女人的枪。
小心的跨过后,两人来到了一楼,检查了下单元门。
封文谦,你得逞了吗?你强奸了那个小姑娘吗?或是吃了?
安然无恙。
他看到手腕手绳石头上歪歪扭扭刻下思戎两个字。
周穆成逃回家中不久后,丧尸便彻底入侵通州。前几天,小区里还出现了几只游荡的丧尸。
手表轻轻的震动,十点整到了。
因此,张帆给单元门加了两道锁。
周穆成背起了张帆给自己找来的户外背包,把军用的折叠铁铲和防水袋塞进包内。瑞士军刀 藏进裤里,砍刀别在腰间,手电挂在包侧。
也许,它们已离去。
他记得几百年前他离开家前曾这样对徐若楠说过。可张帆不同,他要的东西比自己高端的多 。
张帆抽出短斧,冲周穆成点了点头,率先向地下一层走去。
物品分三档。一是核心物品,两样,食物和水。二是次要物品,两样,武器和医护。第三档 就是随身物品,瑞士军刀,手电筒,打火机,避孕套。
周穆成跟在他身后,打开电筒,拔出砍刀。
周穆成起身走进书房。几盒避孕套孤独的散落在角落。
刚走几步,就进入了纯黑的世界。有那么几次,周穆成渴望丧尸突然出现。
今天的任务,是拆电动车。
最好是一只……最好是咬死张帆……然后被自己消灭。
周穆成和张帆从上午十点到下午四点要去户外寻找物资。
没有电的地下停车场阴森恐怖。手电滑过一辆辆车时,车前灯反射的光令这些车好似有了生 命。它们眨着眼,看着这些曾寄生在它们体中的寄生虫。
徐若楠的工作永远都在屋内。洗洗衣服,烧烧饭,打扫点卫生,整理下屋子,列一点表格…
周穆成想起了朱晓清。他说过他的限量版盖拉多。
周穆成负责凌晨四点到下午四点。张帆负责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徐若楠则是晚上六点到清 晨六点。
他还活着吗?他会随着清理部队前往燕郊?前往廊坊?还是独自一人回到地铁通道救援2401 ?
为了全天候二十四小时设防,张帆制定了工作执勤表。
张帆举着斧头,用手电照着远方。还有三个居民楼的地下车库没有搜查。不知今天会不会有 好运气。
马上是十点整。他又要和上了自己女人的男人一同工作。
电动车,普及率实在太低。这些天只看见过一辆,张帆扫了眼车的品牌,转头就走。
这也是张帆给自己的。他从小区搜刮到这只多功能户外电子表。
电动车还挑三拣四?不他妈都是垃圾么?不他妈都是电动三轮车上多装几块电池,扣一个铁 罩,装两排沙发吗?这还挑三拣四?
把最后一滴咖啡喝完后,周穆成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
几分钟后,两人抵达了新的区域。
起码你还在等我。
突然,传来几声狗叫。俩人瞬间蹲下,关掉了手电筒。
周穆成挠着它的头,哀伤不已。
握着砍刀得手,不住流着冷汗。周穆成像是回到了地铁通道。
提莫舔干净了残留在包装内的肉汁,高兴的跳到他的怀中。
2401,他们还活着吗?
苦涩,从舌尖,钻入心脏,呛得他眼泪直流。
周穆成甩甩头,驱散脑中的回想。这段日子,这些人总是能想尽办法跑进脑海,比父母出现 的更为频繁。
他冲了一杯咖啡,抿了一口。
狗,还在低声的吼叫。
水咕咕作响,把周穆成从回忆里拉回。
听起来不是惊慌,不是恐惧……倒像是求助。
……
几分钟后,没听到别的异响,张帆打开手电,向周穆成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我的女人。她连见都不想见我。
他率先朝狗叫声方向靠近。
还能怎样呢?他们已经睡了。徐若楠已经被他睡了。
从来如此,张帆永远站在最前方。
周穆成最后想通了。
奇怪,他就不担心我在背后一砍刀把他砍死吗?
接着,张帆为他牵引了电线,设置了电台,为他搬来了充足的食物和水……
足足花了十分钟,俩人才一寸寸挪到了狗的身边。
周穆成整整三天都关在屋里,直到脸盆彻底额盛满粪便,直至所有食物吃完。他打开门,张 帆跪了下来,给他磕了三个头。
这是一只沾满黑泥的黄色拉布拉多犬。周穆成的叔叔曾养过。
那以后,徐若楠闭门不出。张帆则一次次敲门道歉,哀求,有几次他在门外念叨了几个小时 。
这种狗憨厚,温和,活泼。适合被选作导盲犬,警犬和搜救犬。它和哈士奇,金毛并列称为 最无攻击性的犬类。
它看了它一眼,慢腾腾的走了过来,蹭着他的鞋……
张帆似乎也知道这点,他放下了短斧。
周穆成回到家中,提莫正在满满的猫盆前吃着饼干。
俩人逐步靠近拉布拉多,它竟然咧开嘴激烈的怒吼。
“我想猫了……”
它见过丧尸。
周穆成没再多问。他默默的站起,离开了这间屋子。
否则这种狗不会对人露出这样狰狞的表情。
后来,张帆才知道徐若楠拒绝了居委会组织的整体撤离,她要在家中等待周穆成的归来。即 使大妈告诉她,周穆成驻守的防线其实就在核炸区……
这比一周前的那只雪纳瑞要聪明的多。
尸体,被他从阳台扔下,其余的暴徒似乎没有记着这三人。他们抬着美女,抱着食品,满载 而去。
张帆伸出手,慢慢的靠近它的头。他口中嘟囔着,乖……乖……
张帆毫不犹豫的拿起了暴徒搁在门口的大砍刀……
拉布拉多被这动作怔住了,它好像回忆起和主人欢快的岁月。它停止吼叫,小心翼翼的向张 帆靠近。
当他来到周穆成家门口时,徐若楠正被三个男人包围。男人的裤子脱至脚腕,把她拔了个精 光。
黑色的鼻尖,轻轻点碰着张帆的大手。
他乘着夜色爬上小区楼,每户都已人走房空。他想着,万一周穆成没有带走电台呢?
它知道眼前的人不是丧尸。
第二枚核弹爆炸后,通州陷入了绝望。谁都觉得下一枚将会落到自己头上。张帆逆着上百万 人逃亡的人回到通州。他来到小区,进入物业,翻找停车位登记表寻找周穆成的房屋。此时 ,暴徒正开始洗劫整个小区。
尾巴翘了起来,犹犹豫豫的来回晃动。它伸出了舌头,轻轻舔着张帆的指尖。
没有电台,工具和物资,他无法抵达大连。于是,他想起了自己的朋友——那个用车换他电 台的男人。
没什么区别。周穆成有些失望。这拉布拉多和那只雪纳瑞一样笨。
可他发现后备箱早被撬开。看着自己的电台和物资被众人疯抢,他只得悄悄的离去。
张帆开始抚摸拉布拉多的头,狗尾晃动的更为轻快。
这时,张帆知道驾车逃离没有希望了。他放弃轿车,准备打开后备箱步行。
狗长得很漂亮。价格不菲。它之前的主人一定经常为它美容。
一炮下来,四周惨死的人不比车压死的人少。
它吐着舌头,用脑袋奋力的蹭着张帆的手掌。
司机踏下油门,向人群碾压。霎时间,数十人成为车下亡魂。军队总算找打了目标,他们向 卡车开炮。
拉布拉多很少叫。它们温顺,安静,顺从……
最终,一辆满载物资的大货车被激怒了。他车上正有十几个人把他的物品扔下卡车。
很少叫……
持枪的军人刚开始还能阻止暴乱,可后来他们已经辨别不清谁是谁非。
周穆成忍不住想提醒张帆。
人们把受伤的亲人抬到车顶,人们用身体阻止车辆前行。他们砸车窗,钻入车中,撬开后备 箱,抢夺财物。那些把物资捆在车顶的司机最为可怜,他们只能在车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 东西被夺走,砸碎。
可张帆藏在身后的右手握紧了斧头。
所有未坐满的车,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很少叫……不代表不会叫……
这暴行点燃了难民心中的恶意。
张帆冲着周穆成歪了下头,周穆成立刻向狗侧面移动。
当司机被拖出车内,暴打一顿后,车被夺走。
狗很享受人类的爱抚,它闭上了眼睛。
但总有司机忍不了这些咒骂,开始还击。前方,一辆SUV的司机和难民发生了口角。难民开始 砸车。
张帆的手探到狗的下巴,狗顺从的仰起头,发出舒服的呻吟。
张帆没有还嘴,也没有开门。
周穆成手电照住了它的喉头,砍刀慢慢的探过去。
踩踏,暴力在车外越来越频繁。一位妇女抱着受伤的孩子在他车边祈求。其余人则在车窗外 向内窥视,然后破口大骂他一人占着一辆车。
张帆扣挠它下巴的动作更加用力,狗配合的把头扬到极限。
人们慌乱了。大批的难民涌上了马路,整个区域水泄不通。
“快,准。”张帆隔着口罩说道。
车虽多,但还时不时能前移,直到核弹的光芒照亮天空。
周穆成双手持砍刀,弯腰摆出打高尔夫球的动作。
他开着宝来试图逃往大连。
“三,二,一!”
张帆一边安抚徐若楠一边愧疚的向周穆成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数到一时,张帆抽出手按住拉布拉多的头顶猛向下压,周穆成扭动腰部,奋力的把砍刀向上 挥至狗脖。
周穆成一语不发。
呜呜呜呜呜~
苏醒时,徐若楠在他床边哭了许久许久。
它的喉咙立刻被切开,大把的鲜血喷薄而出。
那天跑回家后,周穆成晕睡了一天一夜。
它惊慌失措的后退数步,不可思议的望着俩人。它试图吼叫,但只能发出几声气球泄气的声 响。
没有这个辍学生,我活不下去。徐若楠也如此。
张帆举起斧头,对准它,防止它的攻击。
如果没有张帆,周穆成是喝不上热茶的。怎么转换电压,怎么连接进屋内,这些事情他一无 所知。
这是多余的。
天台的发电设备连接着电线,从窗外穿过空调排气口进入屋内。
周穆成了解这种狗,它不会攻击人类。
周穆成点燃一根烟,开启茶几上的电磁炉。
果然,拉布拉多调转身体,朝墙角跑去。几步后,它身体开始晃悠。它靠在墙边,转过身体 望向俩人。
舔舐着残余的汁液。
俩人的手电聚焦在它脸上。它一边喘息,一边痛苦呻吟。
周穆成苦笑一下,把妙鲜包包装拆开扔进猫盆。打开卫生间的门,提莫疯狂的冲至猫盆边,
那茫然的目光令周穆成心碎。
提莫继续奋力的挠门。
它四肢猛地一抖,软下来,摊倒在地。腹部每一次抽动,都从喉头挤出更多的血。
没有睾丸的猫,和有睾丸的人没什么区别。生殖器没用。
“它不爱叫。”周穆成轻声说道。
还好当初阉了它,否则它要叫春,只能给炖了。
“可它会。”张帆走上前,用手盖住狗的双目,几下抽搐后,它安静下来。
猫,幸运的多。一来猫的声音小,二来猫听到怪异的声响也不会乱叫。
人类的朋友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个多月前,小区四下都是野狗。丧尸入侵通州后,狗成了它们的指南针。幸存的居民要么 就把狗杀了,要么就放逐。凡是家里有狗还舍不得放弃的……下场都不怎么样。
周穆成甩了甩砍刀。这次要比上次顺利的多。
这是张帆的教诲。
一周前,一层单元门口有只雪纳瑞叫了整整一夜。也不知是它知道这里有人还是它曾经住在 这里。
不要让它发出任何声响。
张帆当时让周穆成拉开单元门,然后他一斧砍下。
提莫挠门的声音越来越大。
可周穆成刚拉一个门缝,这狗叫欢快的扑到周穆成脚边。
他回到茶几前,挤出肉块大口嚼着。
好不容易把它拉开,它又开始原地打滚。
你是猫,我是人。猫不会灭绝,人会。
最终,张帆砍了四下,才砍中雪纳瑞的脖颈。那惨痛的哀叫,响彻整个小区。当晚,俩人都 不敢睡觉。
看着它可怜巴巴的眼神,周穆成只得从沙发站起,把它拎到卫生间关起。顺便,给了它屁股 两下。
今天的拉布拉多,死的要舒服的多。
提莫竖起耳朵,盯着妙鲜包发出了几乎听不见的一声喵叫。
张帆掐了掐狗的脂肪冲周穆成比了个拇指。
不是因为这玩意甜或者咸或者有别的什么味。仅仅是肉的腥气,就足以让周穆成味蕾大开。
这只狗的肉非常充足。
他拆开妙鲜包,舔了舔。味道好极了。
张帆从背包中取出布袋。今天也许要提前收工。能搞到一只狗,比搞到电池要幸运的多。
经过一周的培训,提莫不敢再发出叫声。只要它叫,周穆成就掐着它脖颈一顿暴打。庆幸的 是美短的智商还不错,要是当年一咬牙买了昂贵的加菲,那估计现在只能杀了炖汤。
两人合力把狗塞进防水袋后才发现狗身后的棉衣。
它合上了嘴,呆呆的看着主人。
四只刚出生的幼犬藏在棉衣里哦哦的呼唤。
就当它刚欲叫出声,周穆成冲它扬起了手。
老天爷今天算是开了眼。
它犹豫了片刻,忍不住张开嘴。
“怎么办?”周穆成问道。
提莫不为所动。
妈的,自己这么聪明的人遇到张帆总是要问“怎么办”……
周穆成指了指猫碗。那里面有昨天残留的猫粮。
“不要告诉若楠。”说罢,张帆抽出了瑞士军刀。
提莫站了起来。它似乎认出了自己的食物。
上次吃雪纳瑞时,周穆成吃了两份。张帆告诉他徐若楠死活不吃狗肉。她甚至要求养一只狗 保护自己。
他坐到客厅沙发,把早餐摊在茶几上。
张帆答应她找到防吠项圈后,可以考虑。其实这只是缓兵之计。
妙鲜包曾经是猫粮。
这种项圈系在狗脖子上,只要它叫立刻电击。时间长了确实能解决狗乱叫的问题。不过,谁 愿意冒这个险呢?天知道这种畜生什么时候想不开非要来两嗓子?
一包从隔壁翻出的花生,一袋将要过期的牛奶,和一包妙鲜包。
周穆成放下背包,蹲在张帆身边抽出了自己的瑞士军刀。
周穆成在床头柜旁,取出今天的早餐。
养大?吃我的晚餐还是我的猫?
早知道就不买这么大的床了。
放生?无非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如今,这张床除了睡觉啥作用也没有。
张帆把小狗放入掌心,一刀切过脖子,血喷了他一脸。
这里曾经是温馨舒适的天地,他在宽大床上看书,玩手机,做爱……
剩下三只小狗睁着稀松的睡眼,幽幽的看着两名男子。
甩干手他来到卧室。
周穆成的手有些颤抖。当时他在五环边持枪朝着难民扫射时,都未曾如此愧疚。
他用了洗手液。这洗手液买了两年,他最近才开始天天用。
张帆将一只狗塞进了周穆成手中,自己拎起了另一只。
周穆成没搭理它,他走进卫生间在水槽储存的污水里洗干净了手。
周穆成心中默念着对不起,猛力的割开了幼犬的喉咙。
提莫躺在客厅正中,露出了肚皮。它知道早餐时间到了。
血迸射到自己脸上,蛰着脸上的疤痕一阵刺痛。
周穆成脱下鞋放入空荡荡的鞋柜。他把所有时尚的鞋都丢到了隔壁储物间。只把靴子和球鞋 留下。女鞋则被徐若楠一股脑的搬走。包括自己送她的那双名牌高跟鞋。
张帆吸取了教训,他把幼犬头朝下按在地下,捂住它的嘴鼻,割开喉管,血液四溅。
客厅昏暗如初。
该离开车库了。
这才是我真正要守护的天安门。
这血腥味不知道会吸引什么东西。
只属于自己的家。
两人把四团肉放入背包准备离去时,张帆突然站住了。他兴奋的拉住周穆成指向一辆车。
周穆成回到自己温馨的家中。
一辆鲜红的轿车。
这样也好……
高档,漂亮,奢华。
愧疚?自责?没脸?怕睹物思人?
那又如何?
他家的屋子很奢华吗?为什么徐若楠不和张帆住在我家呢?
周穆成记得曲光的车被推翻,头颅被丧尸高举。这车库好车挺多,没有哪一辆比军方的装甲 车结实。
走廊尽头,张帆家的大门依旧紧锁。周穆成想破脑袋都回忆不起曾经这间屋子的主人长什么 样。
张帆兴奋的跑向那辆车,温柔的爱抚。周穆成仿佛看到他爱抚徐若楠时的表情。
他佝着身子,离开天台,走下楼梯。
“这是电车”,他小声的说。
周穆成第二阶段的工作完成了。
张帆放下背包,取出装备。他示意周穆成戒备。
一切井然。
周穆成瞅了眼车头,一个T字形的符号,下面写着TESLA。
今天晚上,张帆就开始制造两个小型简易风车。冬天来临时,这些电瓶就能开始工作。
“数千颗钴酸锂电池。质量最好的!”张帆兴奋的说着,声音有些大。
挨个打开昂贵的箱子,电瓶整齐干净的摆放在里面。
周穆成赶忙用手电四下查看。
周穆成把烟头塞进裤兜,走至昨天搬上来的旅行箱前。
“血味太重了。走吧!”
操……张帆说,张帆说,张帆说……自己满脑子里都他妈是张帆说……
张帆没有理会,他仔细检查了一会后才怏怏放弃。
千万不能随地乱扔垃圾。不但会吸引丧尸,还会吸引人。
“太复杂了。明天吧。”
张帆说,丧尸能通过气味找到活人。烟头,大小便,口水都要谨慎处理。
回到屋中时,已是下午两点。两人气喘吁吁的来到中间那户储物的屋子,把狗倒挂在浴缸上 方。
周穆成掏出烟压压火。用金色的ZIPPO点燃抽了两口后,他就踩灭。
食物,永远不能被人看见。
这简直可笑。
张帆说的。
一个辍学的重庆北漂,一个在通州县城照看小卖铺的打工仔,教一个重点大学的高材生如何 生存……
等放光血,俩人要携手解刨,去毛。上次雪纳瑞积攒的经验,能让这次工作加速不少。
自己不知道如何发电,因此没有话语权。
“腌制的方法昨天我看了书,小狗没什么肉,今晚给若楠炖了吧。”张帆坐在椅子上喘着气 。
反正周穆成默默的在一边保护,等他拆卸想要的一切。
“她会愿意?”
什么德国的奔驰啊,奥迪啊,宝马啊,都被周穆成锁定。可张帆总是关注一些奇怪的车,昨 天他就对一台廉价的日本车痴迷不已。GRT?GTR?天知道是什么垃圾。
“我来劝她。”
这几天,周穆成和张帆一直搜集小区地下停车场的汽车电瓶。越是昂贵的车,越成为首选。
劝她?我没成功过。
这真是伟大的发明。
俩人简单的确定了下明天的工作,便各自回屋。
张帆说方便紧凑的发电机在每个汽车上。只要让转子旋转,甚至不论旋转速度是多少,端子 上就能持续传出十二伏特直流电。
张帆将会在屋里给应急灯充电,明天架设到地下室。他说搞定这台车,冬天就能熬过。
他要把扭力转化成电能。所需的,就是发电机。
周穆成回到屋中。一会儿,张帆送来了徐若楠睡前煮好的饭。
扭力……齿轮……好像曾经学过,但实在想不起来。但张帆这方面的知识非常充足。
白米和一袋腌制的白菜。
他说薄铁片可以切割并敲打成辐射状的扇叶,焊接后安装到轮轴上。链条加上自行车的齿轮 组就能与它组合,传送出扭力。
“对面是个姑娘。”张帆兴冲冲的告诉周穆成。
张帆告诉周穆成下一步要拼凑一台原始的风车。
“我刚才看到了!是个年轻姑娘。很漂亮!等几天,我让若楠写个大纸牌,和她介绍我们的 情况!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肯定需要一个伴。”
周穆成叹了口气,转身检查收集的电瓶。
周穆成没说话,他接过了食物。
你的妻子不会听到你太阳能破箱子给她存好的红歌和低俗的流行乐,也不会看到你给她录下 的遗言写下的遗书。
“我……”张帆沉默片刻,鼓起勇气说道:“我对不起你,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直一个 人。”
战士们的遗书留在天安门,拍摄遗嘱的手机也被周穆成扔到角落。
周穆成点点头。
对不起。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若楠不愿意。”
那个兵叫啥来着?……小宝……对,也不知道工程兵小宝的那个太阳能破音箱还能不能使用 。
周穆成看着他。
太阳能真是个好东西。
“我头发长,不方便,你帮我剪掉吧。”
两个半米长的太阳能电池板靠在天台边缘的水泥护墙上。从张帆口中得知,这个东西没有活 动零件。即使不维护也能保存的相当完好。
这时周穆成才注意到张帆扎紧的长发散开。
这在周穆成逃回家前就已经布置好。真不知道张帆一个人如何搬上来这么多东西。
他同意了。张帆坐到椅子上后,周穆成取出剪刀。
一台太阳能热水器朝南搁置,它旁边的木制衣柜里立着一台柴油发电机。
清秀的长发男子额头的脉搏清晰的膨胀,稀疏的胡茬从脸颊蔓延到凸起的喉头。
喝完早上第一口水,周穆成来到另一侧的发电区。
剪刀头发着寒光。
以及接雨水的圆盘漏斗和过滤脏水的小型过滤器。
只需扬起,插下,眼前的男人就像那条拉布拉多一样,瞬间暴毙。
张帆是个聪明的家伙。他总能设计出简单实用的仪器。譬如这个接露水和收集蒸汽的小棚,
没什么区别。除了肉不能吃以外。
天台上的水盆,水桶等接雨的容器空空荡荡。倒是旁边支起的塑胶小棚储存了一点露水。周 穆成来到棚下,伸出舌头舔舐薄膜下的露水。
不过……
何止丧尸,若有人类知道这里有这么完善的生存设施,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不能吃呢?
张帆调好电台后,周穆成一有时间就听中央台的那个科普节目。有一次,里面说过,决不能 让丧尸知道你的住所,否则它们会不断的来骚扰你。
封文谦不是吃的挺好吗?
这点周穆成牢记于心。
周穆成抬起剪刀。
一出楼梯间,他就弯下了腰。张帆说,决不能让任何一栋楼的人看到这里有人。
……
周穆成自己把自己逗乐了,他顺着楼梯来到了天台。
咔嚓……
我房子又要涨了。
最后一剪刀下去,长发成为了短发。
这场灾难后,人们会明白住顶层的好处。
“谢谢,兄弟。”
奇怪,为什么南方高层贵,北方低层贵?
他叫我兄弟。
次高层凭什么要比顶层贵?他想不通。更令他想不通的是所有的低层都在瞬间售罄。
朱晓清也是这么叫我,胡克周俊也这么叫我,曲光也是这么叫我。
买房的时候,销售人员一直劝他购买“次高层”。周穆成坚定的拒绝了。
他们也许都死了。
周穆成深吸一口气,贴紧墙壁向楼上走去。
“明天见。”张帆扫干净地后,把周穆成的装粪便的垃圾袋提走。
瓶子没倒,灯管没碎,狗肉完整。
他会把这些放入后面那栋居民楼一层住户的卫生间浴缸里。他说发酵后,能当肥料使用。
楼梯道立着形形色色的玻璃瓶,有的装着带颜色的液体。台阶上横放着长短不一的白炽灯管 和几块狗肉。
随便吧。你在这个小区建立一个王国我也不是国王。
周穆成走至楼梯间前,掀开防火门的木板,缓缓推开门。
四点。周穆成洗漱完毕,瘫在沙发上。
不就是叫床嘛,什么叫床老子没听过?
睡前,是一天最难熬的时光。
某个瞬间,周穆成有去偷听的欲望。
那些人在这段时间会集中出现。孟紫博,胡克,周军和朱晓清……善良的姚婵书和卢厚城夫 妇……封文谦,犊子,大头,老古和素熙也时不时参合进来,当然出现最多的是那个小女孩 和她的母亲,还有刘宁,曲光,钱启明……
眼前的三扇门紧锁着。中间两户被张帆改造成了储物间,甚至打算弄成温室。走廊正对面那 间成了徐若楠和张帆的爱巢。
这些人离场后,不知名的家伙也会在脑海游荡一圈。带领难民冲击五环的叛军,死在五棵松 地铁站的志愿军,还有响箭特种队,红旗护卫队,还有最后被自己害死的清理部队那名军人 ……
周穆成给了提莫一个手势,关上门。
等这些人消停后,父母老师同学好友又接踵而至。他们在哪?他们活着吗?他们想我吗?他 们知道我也活着吗?
嘘~
翻来覆去,覆去翻来。
他把张帆给他的户外短砍刀拎在手上,轻轻拉开门。提莫蹲在门前,目送他离开。
时间指向十八点。徐若楠起床了。
他套上靴子,这是张帆在八号楼一层搜来的全新名牌靴。
他们会不会起床来一发?会戴避孕套吗?
他穿上袜子,一双价值百元的袜子。张帆给了他一包。
不,他不会,因为套子都他妈在我这里。
他撇撇嘴,开始第二阶段的工作。
周穆成从沙发上坐起,点燃一支烟,站到窗前。
周穆成确信陨石降落前,张帆要么是处男,要么只是嫖过娼。
天色渐暗。无论是丧尸还是暴徒都开始骚动了吧。今晚又有多少人的眼睛被扣去?有多少女 人要被强奸?
你抢了我的女人,还要施舍给我女人。
他突然想起了对面的女孩。他拿起望远镜偷偷看去。
这是莫大的侮辱。
透过窗帘缝隙,他看到了地板上的衣物。
张帆对周穆成保证,一旦所有设施制造完毕一定会接过那个九层楼的女人,让她成为周穆成 的妻子。
是的,是一个年轻女人的衣物。她借着倾斜的阳光,在地板上偷偷晾晒衣物。
他把器械收好,放回书房。
等我。姑娘。
懦夫,叛徒,幸运儿,丑八怪……
抽完烟,周穆成躺倒床上。张帆说他每天睡前要健身,读书。可周穆成做不到。
还能活到今天的女人……
你有女人,我没有。
青壮年都被拉去当兵了,稍微有点头脑的看见核弹爆炸也逃向燕郊了,老弱病残和女人肯定 逃不过黑势力的数次洗劫……更何况美女……
他拿起书就开始胡思乱想。尤其是书中出现女人。
张帆信誓旦旦的说这个女人非常漂亮。周穆成没有亲眼所见,不敢相信。
那些女人摆出各种淫荡的姿势在书上跳跃。即使带着耳机听音乐,那群女人还是发出震耳欲 聋的呻吟。
小区可能只剩下两户住宿,或者说三户。因为周穆成不确定自己和张帆夫妇算不算一家人。
体内的燥热随着呻吟越发激烈。
小区一共十栋楼。各十八层,一梯四户。算起来足有七百多户人。而这几天,周穆成一个人 都没见到。唯一知道的是,对面九层住着一个女人。
还是不够饿。
粉色的窗帘一动不动。
周穆成咒骂,批判自己。
他回到窗前,拿望远镜窥视九层的窗口。
饱暖思淫欲,等冬天到了,饿着了,就好了。
经过十几分钟的观察,周穆成确定只有三单元九层的那户窗帘张合大小有了变化。其余的窗 户,与往常无异。
可此时此刻这股炽热的欲望难以压制。
这是张帆的要求。
他捧起书。
周穆成将两张照片放大,仔细的对比照片里每一扇窗户。
张帆给自己电台时顺便赠与的书——贝尔格里尔斯的《荒野求生》。
屏幕左右展开两张照片。左边这组是今天的,右边是昨天的。
每个字,都要千辛万苦的读出来。
他拉合窗帘,坐在客厅舒适的头等舱沙发上,开始玩日复一日的游戏——大家来找茬。
绝对不能自慰。
周穆成拿相机拍下了三个角度的三张照片。几秒后,照片就传至笔记本。
起码在冬至日来临之前。
很好……
每天的压力,令身体疲惫不堪,如果再损失点精气,身体会垮掉。
一单元大门上挂着半袋瓜子还在。二单元大门台阶上的一罐红茶也在。三单元大门边那袋狗 粮也完好无损。
一滴精,十滴血。
周穆成架好相机,把镜头插入窗帘缝隙。然后他举起望远镜对准居民楼一层三个单元入口。
身体绝对不能出问题。一点小病,足以致命。我和张帆,任何一个人病倒,另一个就会成为 国王。
对面的居民楼距自己约莫四十米,快门调好就能拍下清晰的画面。
绝对不能。
客厅宽大的玻璃前,周穆成拨开窗帘扫了一眼。天微微发亮。
他念出声,念出书里枯燥的字。
铺好床,周穆成来到书房取出充好电的相机电池。他拿着笔记本,相机和望远镜走到客厅。
欲望真的可怕。这种不需要经过大脑的本能根本无法压抑。要找到纾解的方法。否则早晚意 识要被其主导。
周穆成把搜刮来的衣物穿好。今天,他穿的是牛仔裤和长袖T恤。都是黑色。
真羞耻。
可惜……这他妈是末日。
自己的女人就在不远处,她——一个中央音乐学院的高材生——正和一个小卖铺的店长睡在 一张床。
这内裤和外裤价格加起来,估计这种女人能直接高潮。
而自己,则只能卷曲在被子里,被欲望折磨。
为一只手机愿意卖身,为几只口红感动的要嫁,为借个几千就拍裸照……
忍受这所有的折磨只是为了生存。
绝对湿透。
你的信仰是什么?你的责任是什么?你的追求是什么?他扔下了书,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这要是和平时期约炮的话,女孩脱他衣服就能免去前戏。这些LOGO能让她湿透。
我不知道。
全是名牌。那种贵到周穆成都不认识的。
小时候他想成为一名航天员,或者环卫工。
周穆成拉开衣柜,换上衣服。
后来,他的追求是考上清华北大,为国争光。
女人都他妈是骗子。
再后来,他想成名,想发财。
但她的男人张帆,这个长发男子有非常棒的腹肌。
一无所成。
自己也曾尝试向八块腹肌冲击,可徐若楠说她不喜欢那样的男人,于是周穆成开心的作罢。
他总是嘲笑那些电视节目里诉说梦想的人。
原本都是脂肪的腹部竟然有了些许轮廓。这令他很高兴。他一向敬佩健身的男人,在枯燥的 健身房能坚持下去,绝对不是一般人。
“我只是想唱歌。”“我只是想演戏。”“我只是想养家人。”“我只是想有钱”……
不过还是有令人欣慰的部位。周穆成看到了自己的肚子。
去你妈的。
徐若楠拿走了全部的面膜和护肤品,下次再搜刮时,要提醒自己拿点保养品。
想唱歌在家里唱啊,想演戏去街头演啊,想养家去路边收垃圾啊,想有钱去抢劫银行啊……
真丑……周穆成不敢再看。
都是扯淡。
高挺的鼻梁令眼眶黑的越发明显。左脸两道暗红的疤痕成小于号,好像表达的意思是鼻子小 于耳朵。嘴唇是惨白的,和唇上下的黑胡渣形成鲜明的对比。鼻头和脸颊黑头遍布……
他们要唱歌,要在舞台上唱,要能养家糊口,要万众宠爱,要扬名立万……他们所谓的梦想 要建立在健康之上,自由之上,富裕之上,荣耀之上……
脱下两件套的睡衣,他光着身在衣柜前照镜子。
他们哪有单纯的梦想?那些梦想背后是无数的条件。倘若梦想那么单纯,早就能实现了。
用湿纸巾擦完脸,他开始更换衣服。
周穆成翻了个身。
张帆说,什么过滤的高科技都不如沉淀,烧沸给力。周穆成谨记于心。
钱启明的理想很单纯,曲光的责任很单一……可我呢?我要的太多太多。
刷牙使用的水是凉白开。刷完牙后的污水要吐到污水盆,储存起来用于别的事情。
但现在,简单多了。
周穆成笑了笑,仔细的刷着牙。
活着。
狠狠的揉搓了几下后,猫莫名其妙的生气了。它晃着头离开。
可以不自由,可以不快乐,可以没尊严,可以没道德……
猫的肚子是它最隐秘的部位,通常不外露。摸它肚子,和摸女人乳房一样,太治愈了。
活着。
都说女人是猫,这就是扯淡。猫比女人忠诚,它们起码知道只和熟悉的人亲热。
活着,不需要女人。活着,需要张帆。
四点起床后,他把洗脸盆里的大小便倒进防水袋。接着,把包括烟头在内的一切垃圾放入塑 料袋。两袋东西系紧后,他开始刷牙。提莫此时才爬过来,在周穆成的脚边蹭了蹭。他蹲下 来,摸摸了猫头,提莫露出了肚皮。周穆成爱抚着它柔软的肚子。
脑海中的那群人彻底消散后,周穆成终于困了。
这个习惯在最近彻底改掉了。一个多月,他未曾随地丢下任何杂物。
张帆只是自己活下去的棋子,仅此而已。有什么羞耻呢?
从那以后,他更肆无忌惮。
他搂住身边的提莫,轻吻一口。
十年前他在天安门广场游览时拿着手中的烟头犹豫不决,随行的北京同学帮他把烟头扔在广 场中心并告诉他,这里是自由的天堂。
眼角又有些湿润。
虽然冒着被辱骂的危险,他还是经常随手丢垃圾,尤其在车里,尤其是烟头。
一切都会好起来……
同样随地乱扔垃圾,在老家,路人只能骂他没素质的傻逼。可在这里,人们会骂他没有素质 的傻逼外地人。
你并不孤独……
周穆成很喜欢北京,哪怕有雾霾。但相比起来,老家的生活更为随意。
我会在你身边……
凌晨四点,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北京的秋天向来如此,只不过此时不是因为雾霾。
他告诉提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