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桔道:“武都督还没来迎亲呢,就算来了,你在屋子里等着就好。”
李明楼向外走去:“我出去看看。”
李明楼摇摇头:“我不是,我就是想去看看外边。”
“小姐。”金桔忙问,“你要去哪?”
外边?金桔虽然不解,但大小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别说去外边,就是此时她去武都督家也可以。
李明楼坐下来任她轻轻施妆,听着外边说笑声越来越大,她忍不住站起来。
李明楼推开门走了出去,入目一片火红,就像那时候一样。
李明玉离开了,金桔进来看到李明楼的脸很不安:“小姐,眼妆有点花了,我给你补补。”
她慢慢的走向院子里,穿着喜庆衣衫的宫女们端着美酒佳肴,看到她也不惊讶,纷纷含笑施礼,然后从她身边穿过,继续忙碌。
这就喊姐夫了,明玉就是这样,他真心喜欢她喜欢的一切,李明楼含笑点头:“去吧。”
她看到院子里摆出了一张张桌子,桌子前有人坐着,有人站着。
“姐。”李明玉道,“姐夫快来了,我去外边看看。”
她看到了李敏,李敏和姜名不知道在说什么,李敏似乎不高兴,正甩袖子。
李明楼点点头,轻轻抚过李明玉的肩头,感受衣衫的真实触感。
她看到向虬髯,坐在一张桌子前一手抓着肉一手拎着酒壶仰头喝,李明华站在一旁,皱眉。
李明玉一一回答“都来了”“我会招待好的。”“元吉叔留在家里了,他说陪着父亲母亲。”
她看到李明华看到她,戳了戳向虬髯,似乎要他打招呼。
李明楼笑而不语,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人都来了吗?你把大家都招待好,父亲母亲那边也安排人了吗?”
她从这边看过去,门外有李明玉跳进来。
“姐你骗我呢。”李明玉不信,笑道,“这是父亲和母亲成亲时穿的,你只是比我大三岁,你也没出生呢。”
“姐。”他招手喊,“姐夫来了!”
她可是亲眼见过的。
门外锣鼓齐鸣喧天,院子里的人都站起来,层层叠叠涌去,李明玉越过影影绰绰的人群,看到武鸦儿出现在视线里,他披着红衣袍,大步向她走来。
李明楼道:“这有什么猜的。”
成元十三年五月初九,女侯李明楼与朔方节度使武鸦儿成婚。
李明玉啊了声,道:“你竟然认出来这是父亲的衣服啊,我还想让你猜呢。”
.......
李明楼轻轻拭去泪珠,一笑:“看到你长大了,连父亲的衣服都能穿了,我高兴啊。”
.......
“姐,怎么了?”
(还有个尾声,晚上一定写出来)
他吓了一跳。
尾声
他说完听不到回答,抬起头,见李明楼有泪滑落。
成元十三年,除了女侯的婚事,还发生了很多事。
李明玉跳进来,展双手转了一圈,问:“姐,你看,我背你去拜堂的时候,穿这个怎么样?”
女侯当政,重置兵马,收整卫道,平息乱战,天下渐渐太平。
李明楼对他一笑。
不管城镇还是山村乡野,到处都是人烟,民众之间谈论也不再是天下大事,凡尘俗事乡野怪谈多了起来。
“姐姐今天真好看。”李明玉喊道。
几个世家公子闲来无事,看惯了城镇风光,想要去无人涉足的深山探秋景,因为没有向导迷了路,正当无助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和尚。
李明楼已经穿上了嫁衣,带着华丽的凤冠,对着镜子似乎出神,听到门开她转过头。
“那和尚身高一丈,手握木杖,容貌俊美,金光环绕。”
李明玉推开了屋门,一眼就看到坐在镜前的李明楼。
“几个公子大叫一声大师救命,那和尚看他们一眼,瞬时全身燃起火焰。”
也可能是,李明华释然,对姜亮一笑:“姜大人请。”与他并行而去。
“几个公子吓的四处乱跑,竟然跑出了山林,第二日带着人进来找到这里,但没有和尚的尸骨,也没有火烧过的痕迹,而是只有......”
或许是说小姐是明楼小姐的姐妹,早有耳闻,阿柳对李明华眼神猜测。
茶楼里的人们听到这里便响起一片追问“只有什么?”
这个老先生是不是糊涂了?李明华皱眉,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吧。
讲述的人看着诸人声音缓慢一字一顿道:“只有....一棵枯树。”
“来来,歇息处在这边,明华小姐我们坐下说话。”姜亮却不说了,伸手引路,又感叹,“真是快有三年不见了。”
人们哗然“这算什么,山林有枯树很稀奇吗?”“那几个公子是饿晕了看花眼了吧。”“要么就是吓昏了头。”“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很熟吗?今天算是第一次见吧,虽然的确久闻此人奸诈贪财油滑大名.....李明华不解。
但讲述人却摇头:“非也非也,熟悉山林的猎户都证明了,和尚燃烧的地方原本没有树,而且那棵树长的也不像树。”
姜亮笑眯眯:“哪里用他提,咱们可是很熟的。”
人们再次好奇追问:“那像什么?”
李明华道:“久仰大名,刘范刘大人也提到过你。”
讲述人神情高深合手在身前:“像一个佛像。”
姜亮很高兴:“明华小姐认出我了。”
人们齐声嘘。
说到这个姜字,李明华认得了,施礼:“是姜亮姜大人吧。”
“说了半天还是和尚。”
“老夫姓姜.....”他主动自我介绍。
“这再简单不过,就是搞了一个和尚的木雕摆在山里吓唬人呢。”
李明华看着这个陌生的老者......
“是那个世家公子闲来无事做的吧,还什么遇见神仙。”
“啊!是明华小姐!”
茶楼里吵吵闹闹对这个故事嗤之以鼻,但也有人面色凝重。
正左右看,前方有一个老者走来,看到她陡然眼睛一亮。
此人是个头发胡子又白又长的老人,老的都看不出他的岁数,他的面色凝重让人们还是很重视的。
不过来这里的好像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人来招待客人,在哪里坐卧歇息呢.....虽然这也是李宅,但她一点都不熟。
“方老翁。”一个人问,“你说是不是骗人的?”
李明华道:“不去了,我们是客人,找个地方.....”
方老翁摇头:“不是骗人。”
“明玉公子也要去大小姐那里。”阿柳道,“我们也跟着去吗?”
民众们惊讶,方老翁是这里活的年纪最大的读书人,据说如果不是年纪太大走不得远路,还要去京城参加常科呢,不过县里已经告诉他好消息,过两年女侯会开推选榜,他不用考试就能入榜。
李明华没有上前,目送他被人簇拥着向内而去。
活得久的人见多识广,说话总是让人信服。
正是李明玉。
“那是什么?”大家齐声问。
阿柳向前看去,见一个穿着礼服的少年从门外冲进来,一边走一边端详自己的礼服,问身边的随从“怎么样?好看吧?合身吧?”
“书上多有记载。”方老翁念出一串拗口的话,再看诸人,看到大家都没听懂,便解释道,“这是上古时期记载每逢天下太平风调雨顺圣人出世,就会有的天兆,也就是祥瑞。”
李明华忽的停下脚,对前方抬了抬下巴:“只要这个人来就够了。”
祥瑞啊,大家听懂了,顿时欢喜,祥瑞总比妖魔鬼怪让人安心。
阿柳失笑,又无奈,一摊手:“行吧,你们姐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原本的讲述人被抢了风头很不高兴,喊道:“听我说,我还没说完呢,清风观的五道人已经亲自去看过了,说是祥瑞之兆,要择吉日挖出来送去京城,献给女侯。”
李明华纠正道:“我不是作为家里人来的,我是来进奏院叙职,顺便参加婚礼。”
清风观五道人是民众信服的活神仙,顿时再无怀疑,有些人跑出茶楼叫车叫马要去深山看祥瑞。
除了李明华。
一时间引得大街上热闹轰轰。
李明楼此次成亲,没有让李家的人来,李家的人都被关在剑南道。
茶楼里少了生意,还有人没付钱就跑了,掌柜的很恼火,还好来喝茶的都是熟人,让伙计记着下次把钱要回来,转头看方老翁安坐如山。
“小姐。”阿柳压低声音对李明华道,“不管怎样,也该把家里人叫来吧,只来小姐你一个,这家里人也太少了。”
“方老翁,你怎么不去看看祥瑞?”掌柜的问。
虽然到处披红挂绿,穿梭其间的宫女像仙子一样美丽,但总觉得少点人气。
方老翁捻须笑:“祥瑞有什么可看的。”
这里地方小,来的人也不多,相比武鸦儿那边有些冷清。
这老头活着不知道多久了,见过很多祥瑞了吧,掌柜很是羡慕,想着自己要不也去看看,那可是祥瑞,错过了这辈子就见不到了。
李明楼没有住在侯府,而是在李奉安当年买的宅子里。
方老翁示意再来一壶茶:“急什么啊,这以后天下太平,祥瑞多得是。”
......
那倒是,掌柜放心了,没多久又有人跑回来带来好消息。
......
“不用担心看不到。”他笑道,“五道人没能挖走祥瑞,一个富家翁出来说这是他家的地,这祥瑞是他的,谁也不许挖走,揪着五道人要去告官。”
胡阿七站在人后手拢着嘴一声高喊“接亲喽!”
“有地契吗?”掌柜立刻问。
屋檐下站着一身大红礼服的武鸦儿,面对众人的欢呼微微一笑。
那人点头:“有!”
胡阿七丢下王力不管了,跑出来就见院子里挤满了人,发出惊叹声欢呼声。
掌柜便笑了:“那就没问题了,官老爷们都有规有矩清明,有地契就告的赢。”
他们说笑,外边的喧闹陡然拔高“新郎出来啦。”
他抚掌笑,以后可以随时进山看祥瑞了,不用担心被送去京城看不到。
胡阿七愕然又喷笑:“你喝多了语无伦次胡思乱想什么呢。”
虽然深山里的祥瑞没有送去京城,但京城里突然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能不高兴吗?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王力袖子擦着眼泪哭,“你不知道我多担心,那个女人谁能管得了,谁又能拿她怎样,乌鸦白白当了八年九年假丈夫,她现在位高权重喜新厌旧另娶新人,乌鸦就被始乱终弃了。”
大概是从常科考完,新进士们跨马游街之后吧。
胡阿七哭笑不得:“高兴你哭什么?你可真是喝多了。”
有白色的牛,有白色的燕子,奇形怪状的珍宝,有些牲畜珍宝被礼部官员收了下,有的则被认出作假连人带东西一起扔出去。
“我高兴啊。”王力哈哈笑,笑着笑着又哭了,“乌鸦终于要成亲了。”
但这并没有妨碍街上很多人宣扬自己有祥瑞有珍宝,圈出一块地方引人来看。
王力拎起酒壶对着嘴就灌下去,胡阿七吓了一跳抢过来:“你干吗?”
陈二好容易从人群中挤过去,恼怒道:“这乱糟糟的,街市上可以随便搭棚子了吗?当差的都不管吗?”
胡阿七道:“是啊,就要出发了,到处找不到你!”
他走过去回头,看不到跟着的人,又气呼呼的钻进人群,抓住一个穿着白袍踮着脚向棚子里张望的公子。
王力喝的脸发红,冲他嘿嘿笑:“要去迎亲了吗?”
他咬牙:“你干什么呢!”
“这个最忙的时候。”胡阿七瞪眼,“马上要迎亲去,你竟然躲起来喝酒?”
公子转头看他,眼睛亮亮,指着里面:“二狗,里面说有红色的大雁呢。”
宅院里的喧闹从天不亮就开始了,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说笑,酒水不停歇的传来,一直到要迎亲的时候,胡阿七从人群中挤出来,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坐着喝小酒的王力。
陈二翻个白眼:“那是染色的!项南,你只是坐了三年牢,不至于变成傻子吧?”
有了梁家的人,尤其是妇人女子小孩们进进出出,武宅的喜庆气氛就更浓了,似乎很慢又似乎一睁开眼,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项南一笑,向前走:“你也知道我坐了三年牢,很久没见过热闹了嘛。”
“既然花钱的有人做了。”他们拍板道,“那我们就做不花钱的,撑门面。”
陈二拉着脸跟上他,二人再次穿过人群。
女侯的商人,也就是自己人吧,梁家的人有些听不懂。
“接你出狱,真是累死我了。”他也再次抱怨。
王力在一旁补充:“交给女侯的商人做了,花了很多钱。”
项南语重心长道:“那是你混的不行,这三年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你却还是个校尉,还是个什么军?管伙食的军里的校尉,你要是当个大将军,还用自己来接我啊,一声令下,让牢头把我用轿子抬去你家就行了。”
“不用。”武鸦儿笑着道,“都准备好了。”
陈二冷笑:“再找人敲锣打鼓开路吗?你以为你是进士跨马游街呢?你原本是要砍头的,好运气赶上大赦天下才放出来,清醒一点吧。”
梁家人们更加急切的奔向久别十年的老宅,家宅已经被武鸦儿提前收拾好了,一家老少舒舒服服入住,也顾不得休息,立刻来武鸦儿这边帮忙。
项南神情瞬时黯然。
京城真是熟悉又陌生,但比记忆中更加的繁华热闹。
陈二有些不安,话说的是不是太重了......项南也算是家破人亡了。
梁家人们看着这粥棚飘扬的大旗,上面写着某地某氏,再看路边悬挂的彩灯架起的彩楼,也都有某地某商行的旗号......
“你说。”项南怅然道,“她是不是特意为我大赦天下,到底顾念旧情.....”
诸人义正言辞“我们才不在乎扬名。”然后立刻行动起来。
陈二冲他呸一声,项南已经机敏的跳开,哈哈大笑向前而去。
“大家可以与民同乐啊。”他笑吟吟道,“既能为夫人婚礼增添热闹,又能让诸位扬名。”
这个无赖啊,陈二气呼呼的跟上。
诸人很遗憾,但姜亮给他们提个建议。
“跨马游街。”项南衣袖轻甩,看着两边热闹繁华的街道人群,“我也不是做不到啊。”
“夫人说了,这是她人生大事,想要自己来操办。”姜亮感叹道,“多谢诸位好意了。”
想当年的白袍小将是多么的风光,那可是他一个人整起的白袍军。
世家商人官员们都涌来送礼,意外的是一向没有理由也要找理由收礼的女侯拒绝了。
陈二默然一刻,道:“白袍军被分散到各军中,有镇守各地,有剿匪清叛,大家都散了。”
李明楼成亲虽然只通知两家亲朋,但这种消息当然瞒不住。
三年过去了,世间已无白袍军。
路边的人看到他们风尘仆仆知道是外地来的,笑着解释:“不是那种施粥,这是很多人为了庆贺女侯大婚做的善事,里面不只是粥,有肉有酒,招待所有人免费吃。”
“不过,你还可以当兵。”陈二道,为他打气,“你可以来我军中。”
这几年在漠北偏远之处都很少见流民了。
他所在的是不可缺少但也不会扬名建功立业的辎重军,这样女侯也会放心。
“现在还需要施粥?”梁家的人们很惊讶。
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不去其他兵马,而是要做辎重军的缘故。
刚进京城界就看到城镇村落处处张灯结彩,好像到处都要成亲,路边还有很多施粥的地方。
就为了可以给项南留一个谋生之地。
京城的热闹超过他们的想象。
项南撇嘴:“我才不要当伙夫军!”
不管武鸦儿和李明楼的婚约是怎么回事,现在他们是要成亲了,梁家人日夜不停终于在婚期前赶到了京城。
陈二恼怒:“你还挑三拣四,你还想怎样?”
.....
项南展袖傲然:“我当然要名扬四海,嗯,我先考个进士吧。”
.....
陈二愕然:“考进士?”
“哎,你说,莫非当初我们真约定了这一门亲事?”
“其实我是读书人,我读过很多很多书。”项南看前方碧蓝的天空,嘴角弯弯勾起笑意,“小时候我跟哥哥都说好了,他练武从军,我读书入仕,他练武勤奋,我读书也很认真。”
梁振的眼神有些茫然,看了眼旁边的草人。
只不过后来哥哥不在了,他替哥哥完成心愿来当兵从军。
他扶持长大的乌鸦要成亲了,娶的还是李奉安的女儿。
陈二哦了声,犹豫一下:“项云死后,你家人都被判了刑流放,我托人打听了,项老太爷已经过世了,你父亲还好,你要不要去西疆那边.....”
又是哭又是摔打,上年纪的他很快就累了,草人扔在身边,靠在柴堆上喘气,外边有欢声笑语热闹传来。
项南摇头:“其实有没有我,我家人的日子过的都一样,我还是自己一人专心读书吧。”
“李奉安你怎么那么命好?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女儿?你真是气死我了。”
陈二再次犹豫:“不过,你猜得出来吧,那个,她,要从代政变成当政了。”
他将草人按在地上,咬牙切齿愤愤的捶打。
这以后就真的是她的天下了,她能允许仇人的子弟科举当官?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天下马上就要姓李了。”
“陈二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项南啧啧两声,一笑,“如果她还是女侯,她与我就是私仇,不共戴天,但如果这是她的天下,那我就是她的子民,天和它的子民,怎么会有私仇呢?”
他哼哼两声。
陈二哼了声:“你懂的多,你厉害,那我就等着看你跨马游街名扬天下。”
“李奉安,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他咬牙用力的晃了晃草人,“你都死了十年了,还能扬天下,而且还将世世代代传下去......”
此时他们走过一座跨街石桥,桥下有船滑过,船上有人洒下琴声铮铮。
哼完了打算接着哭,又一时哭不出来,呆呆一刻从地上拿起扎的草人。
项南站住脚倾听,转头看陈二:“其实我除了读书,还喜欢乐器,我曾经还立誓要当一个古琴大家,要不,我先学琴吧.....”
梁振看了眼门,哼了声小声嘲讽:“现在也不用别人搀着扶着走路了。”
陈二神情漠然:“我算是明白你了。”他伸出手,“你先把住我家吃我的钱付了,否则你就先去做乞丐吧。”
老妻风风火火的来,风风火火的走,带的柴房门哐当响。
项南扶桥悲愤“世道无常,人心不古”“如没有我,今日哪有你。”
“我现在顾不上哄你,京城那边婚期就要到了,他们去了还要帮忙,不能再耽搁了。”
这边桥上吵闹,那边街上有几匹马疾驰过市,马上的信兵背着州府的旗号,引得民众张望猜测,很快有消息便散开,原来是某地某位官员向朝廷进言“请天子顺应天兆,禅位女侯”
说罢向外走去。
这个消息瞬时传遍了京城,说是第一次听到,但也没有多么令人哗然,或许说终于有官员说出这个话了。
“这样吧,让孩子们回京城去,我们就不去了。”梁老夫人站起来,“我们还住在这里,一辈子不见那位小姐就是。”
对于女侯接帝位的事,三年多了,世人的心里早已经有这个准备。
梁振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没有再擦泪。
成元十三年秋,多地献祥瑞,多地官员进言当顺应民意。
“到时候丢的还是你的人。”
成元十三年冬,养病多年的幼帝临朝,召宰相等数十位重臣入殿,商议禅位。
她伸手戳梁振的头。
冬日的剑南道多了几分阴寒,日光也极少能见,道府后的一间宅院里,李奉景搭着手望天,在他身后的廊下李奉常守着火盆,眯着眼翻看几封文书。
“我知道,你觉得丢人,但为了乌鸦儿。”梁老夫人道,“乌鸦儿也没别的亲人,就一个瞎眼的老娘,那李家什么排场,到时候成亲,乌鸦这边冷冷清清,多丢人。”
“老四啊你读书多,你说说他们写的这是什么。”他说道,“我怎么看不懂?”
梁振不扭头低下头不说话,只擦泪。
李奉景没有回头:“不就是说让明楼登基的事吗?”
梁老夫人道:“别的时候你闹就闹,现在是乌鸦的大婚,你再闹就是跟他闹。”
“登基是登基,但这些开头写的是武夫人,说武夫人是什么神仙,因为世人受苦不忍心见,自闭双目什么的。”李奉常念着这篇颂词,写的极其华丽拗口,他都念不出来那种,勉强看大概意思,“然后在窦县化身临难,点化明楼,为其改名换身份得承天子之力,来济世救民。”
梁振嗷嗷叫着转过来:“都这时候了,你也欺负我!”
李奉景道:“这是常用的手法,也是为了吹捧武鸦儿,好让他能配得上咱们明楼,咱们明楼都是天命了,他怎么也得有个神仙母亲,才算门当户对。”
梁老夫人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听没听我说话!”
李奉常哦了声:“这个我懂,我的意思是说,它这说的是明楼被神仙点化了换了身份,是不是就是说明楼不是咱们李家的大小姐了?跟咱们没关系了?”
梁振再次转过身不看她。
这可事关祖孙后代了,李奉景也不观天象了,回头道:“不能吧,婚礼不让咱们参加也就罢了,这皇家也跟咱们无关?”
“我倒是觉得,没有那位小姐乌鸦不能有今日。乌鸦在信上给你说了,当初他母亲怎么遇难,又怎么被李小姐搭救。”梁老夫人转过来面对他,语重心长道,“后来两人又怎么齐心协力,患难与共才走到今日,他给你道歉赔罪,不是故意瞒你,实在是形势逼迫。”
他们在这里说话,雕花门外念儿蹲着偷听,听到这里蹬蹬向后跑,一口气跑到一间小院子前,小院子锁着门,但无人看管,她啪啪的拍门喊小姐。
梁振说不出来,转过身不理她。
“小姐小姐,我听到新消息,李明楼要当皇帝,就不做李明楼了。”
梁老夫人似笑非笑:“怎么不能?你说说哪里不能?是剑南道没武鸦儿兵马多啊,还是不如武鸦儿有钱?”
门内脚步响,有人飞一般扑来。
“要不是乌鸦。”梁振伸手指着外边,“那小丫头片子,能有今日?”
“什么?李明楼不做李明楼了?”李明琪在内欢喜的喊道,将门摇晃,“那我可以继续当李明楼了?!”
梁老夫人瞪眼:“骗了什么?人家骗他什么了?”
.......
梁振气呼呼:“乌鸦是个老实人,被他们骗了!”
.......
“你这就不公平了。”梁老夫人道,“这事说白了,是乌鸦那小子骗你的。”
新年的爆竹声似乎持续了一夜未散。
“我咽不下这口气。”梁振哭道,“李奉安欺人太甚。”
昏昏沉沉的帐内有人起身。
梁老夫人坐下来,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差不多就算了吧。”
武鸦儿立刻醒来了,伸手向一旁摸去,一双手已经先抚在他胸口,同时有人贴上来。
但这一次,无论梁振怎么哭,大家也要回京了。
“你接着睡吧。”李明楼柔声说道。
梁振便又晕过去了,醒来又开始哭。
武鸦儿便闭上眼嗯了声,将她在身前抱了抱:“这么早你怎么起来了?”
“当初梁老大人你说的就是定亲。”送信的将官眉飞色舞,“女侯去京城就是为了见您,然后由你主婚,遇到乱世耽搁了,现在太平了,武都督要和女侯举办婚礼,当然还得梁老大人您主婚!”
轻柔软软的头在武鸦儿的下巴上蹭了蹭。
为了安抚梁振,隔绝了外界,不让在他面前提李明楼提京城的事,两年过去了好容易勉强好起来,现在,武鸦儿要成亲了。
李明楼说道:“我出去一趟。”
后来武鸦儿将京城的房子给他们赎回来了,但因为梁振一听京城就哭,大家也没敢搬回来。
武鸦儿没有问去哪里,微微睁开眼:“现在吗?今天可是要....”
女侯现在的身份,梁家人可不敢让外人听到梁振这哭骂,只能将梁振关在家里。
李明楼在他唇上亲了亲,堵住了他的话,道:“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他醒来,就开始骂,骂李奉安,骂李明楼,骂完了又哭,哭武鸦儿可怜,哭自己可怜,哭他们被人骗了......
武鸦儿闭上眼,将她在怀里再抱了抱,便松开了,听着李明楼起身,掀起帐子,帐子放下,外边宫女们拥簇脚步散去。
梁振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
“原来老大人你说的替武鸦儿挑的世家好亲事,就是李奉安啊,这果然真的是一门好亲事!”
.......
梁振恍恍惚惚,他好像听过剑南道大小姐这个名字,一个小丫头片子,当初写信骂他......
天光亮起的时候,白雪覆盖的皇陵,裹着黑袍的李明楼独行,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座陵墓前。
“老大人,你不要隐瞒了。”一个将官感动的含泪,“女侯已经揭露身份了,她就是李奉安的女儿,剑南道的大小姐,李明楼。”
她掀起兜帽,拿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是一颗水晶球,其内有山川湖泊,隐隐还有雪花飘动。
梁老大人被这喊的笑的哭的搞懵了,为什么在他面前提李奉安的名字?还你们,你是谁?们是谁?这是在说谁和谁的情义,谁和谁的佳话?
“殿下。”她道,“这是我最近见到了的最好玩的珍宝,你看看,是不是很有趣?”
还有人呜呜的哭“我太感动了!”“我从没见过世上有这般深厚的情义。”
她将水晶球放在墓碑前,看着其上昭王两字默默一刻,然后再摊开手将天子之印托起。
有人笑“你们这真是一段佳话!”“这才叫肝胆相照!”
“殿下,那这个天下,我就接了。”
有人喊“真是看不出来,老大人你跟李奉安明结仇实相亲啊。”
她将天子之印在手心抛了抛攥住,对着墓碑一笑。
但与此同时,有一群将官跑来跟他大呼小叫。
“殿下,我走了。”
夫妻同心还有什么可担忧的,梁振安坐,果然很快就听到项云被斩杀,齐山溃逃的好消息。
她施礼一拜,转过身在甬道上款步而去。
齐山项云举旗讨伐女侯他第一时间也知道了,本来想带兵来援助,武鸦儿从这里经过,说不用担心他会亲自去。
成元十四年正月,幼帝禅位与第一侯,第一侯李明楼登基,改国号为楚,改元开武。
想起两年前的那一刻,梁振还觉得像噩梦。
大楚开武元年,一个盛世隐隐在望。
听到这句话,梁振的鼻涕眼泪再次涌出来,拍手捶地:“李奉安死了也不放过我!让我成了天下的笑话,还骗走我的小乌鸦!”
(全文完)
梁老夫人哎呦一声上前将名字扯下来:“你差不多行了啊,他可是乌鸦儿的岳父。”
(本章完)
地上摆着一个草人,梁振自己扎的,写了李奉安的名字贴上去.....
完结的话
梁振指着地上:“李奉安,他一个死人欺负我,我就是死了也哭不够。”
我这本书写的是自己比较满意的,因为觉得改掉了一些啰嗦的毛病,可能也只是我自己觉得哈哈,但我自己回看的观感比较好,就很开心。
梁老夫人又气又好笑:“你说你还没哭够啊。”
原本打算的很好,春节假期完结,可以好好的玩一下,结果没想到,这个春节发生了这样的疫情,一瞬间,无数人的生活都被改变了。
柴房里梁振坐在地上,背对着门,佝偻的身子不时的抖动,听到动静回过头,花白的胡须上都是眼泪。
现在唯一的感触就是这一切快点过去吧,让我们大家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朋友们活在当下,千万要珍惜,用尽全力好好的爱自己,世事真是无常。
“大喜的日子。”梁老夫人踹开柴房,“你还有完没完了?”
另外分卷章节名还有很多错字什么的都改过以及重新调整,大家看不到的话可以删除重新加入书架,就能看到最新的,与内容无关,只是一些强迫症观感哈哈。
后院柴房里的哭声,时而高时而低,呜呜咽咽.....
谢谢大家又陪我度过一本书,我们下一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