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这么对别人,你怎么保证他永远不对你做呢?”
聆裳闻言愣住了,她有些迟疑地说:“那……公子又不是对我做的,我应该还是会……”
我这一番连续的逼问把聆裳给噎住了,她睁大眼睛看了我半天才说道:“你果然还是讨厌公子的吧?”
“那如果他其实是个恶人,他欺骗利用伤害了许多人,他做了许多不可饶恕的错事,你还会喜欢他吗?”
“不,我喜欢他,我很清醒地喜欢着他。”我无可奈何地笑笑,说道:“只是一直以来,我都不敢赌罢了。”
风风火火的姑娘笑起来,不假思索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公子这般俊秀优雅,又博学强识才思敏捷,哪个女子不倾倒呢?”
我刚刚在想,如果赌玉成功了,那我要不要试着再赌一次。
“我不讨厌公子。”我回答完顿了顿,看向聆裳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喜欢公子吗?”
赌姬玉这一次或许是很认真地在爱我。
她的语气里并没有恶意,只是调侃。也不知道姬玉对她们说了什么,她们眼中似乎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生辰
聆裳摇着头感叹道:“曾经我心心念念的公子,嫦乐一直执着不放的公子,没想到最后落在了你手里啊。九九啊九九,你这么不声不响的,我还以为你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讨厌公子的人呢。”
我和聆裳逛了一上午的集市,从玉器行出来之后聆裳还兴致勃勃地拉着我又逛了一会儿才意犹未尽地回到姬玉的宅子。进门前她手搭凉棚远远地看了眼院子,也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噗嗤一声笑起来,拉着一头雾水的我进门说道:“来来来回家吃午饭啦。”
我笑而不语。
她把我一路带到花园的亭子里,按着我坐下来便笑嘻嘻地走了。我正迷茫着却见姬玉出现在亭子下的石阶上,月白色里衣绛紫色外衣,雪青色发带随发丝飘扬,他的身后背着以鸦青麻布包裹的琴。
她感叹完赌玉又笑着看向我,揶揄道:“你那带钩是送给谁的啊?”
他对着我的目光偏过头浅浅一笑,拾级而上。夏菀在他的身后端着一个食盒,随姬玉走上来之后将食盒放于石桌上便告退。
赌赢了如此令人激动,怪不得赌徒们从来不肯收手。
姬玉将琴放在一边,他把食盒打开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鸡汤做底放了各种菌菇和茯神、草果、木香等等香气扑鼻,食盒里还有一只白白胖胖的没剥壳的煮鸡蛋。
我揣好了票据等过两天来取。待我和聆裳从玉器行里出来,她还沉浸在切出好玉的惊喜里,连连感叹这实在是太走运了。
这熟悉的场景让我愣了愣,我说:“你……”
“什么样式都可以……如果可行的话,让它看上去像一张琴吧。”我答道。
姬玉拿起了那只鸡蛋轻轻挨着我的额头,然后从我的额头一路滚下来,再放进我的手里:“生辰快乐,九九。”
“没问题,带钩要做成什么样式?”师傅满口答应下来。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地握着鸡蛋。这是我们先齐庆贺生辰的习俗,长寿面和鸡蛋。很久很久以前我的母亲就是这样给我过生辰的,她也会拿着一只鸡蛋从我的头顶滚下来,笑盈盈地说——我们九九要好好长大啊。
师傅说雕一块玉佩用不上这么多玉料,我想了想便请他再做一枚带钩。
我太久没有过过生日,都忘记自己的生辰了。
希望她能明白这是我的礼物,不过她不明白也没关系,只要她和她的孩子过得好就可以了。这辈子或许我再也不会见到她,便是她知道这是我的礼物,也只是徒增思念罢了。
“这是……小孩子过生日才这样的……”我喃喃说道。
从前因为我只会唱《桃夭》,期期与我约定等她出嫁的时候要我唱《桃夭》为她送嫁,不过最终我会的这首曲子还是没有派上用场。
姬玉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他把筷子给我放好说道:“你还没出嫁,你还是孩子。”
我和聆裳抱着这块上好的玉料去了最近的玉器行请师傅雕刻。那玉雕师傅见了石头都啧啧称奇,连连感叹已经十几年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翡翠了。我略一思忖便请师傅雕刻成一块圆形玉佩,玉佩外圈是缠绕的桃花,玉佩中心雕刻麒麟纹,周围的云纹刻成“九九”的形状。
我怔怔地抬头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姬玉见我这样突然轻轻掐了我的脸,笑道:“快吃面吧,不许咬断啊,我给你剥鸡蛋。”
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我运气好”这句话,没想到我心血来潮第一次为自己赌却赌赢了。
他拿过我手里的鸡蛋剥起来,经过船上的一番历练他对这门手艺已经驾轻就熟了。
这翡翠好得出乎我的意料。
这碗面从头到尾只有一根,面条很韧汤调得也非常鲜美,隐约有一点柏木香气。我问道:“这面是不是你做的?”
“只是……运气好。”我也很吃惊。
姬玉的手顿了顿,然后他把剥好的鸡蛋放进我的面里,轻松道:“我试试看的,也不是很难嘛,之前你学做菜怎么那么困难?”
聆裳也惊得捂住了嘴巴,她凑近我说:“你……你这是有什么诀窍吗?”
怪不得嫦乐拉着我东逛西逛不肯回来,原来是方便让他准备。
商人收了钱麻利地搬过石头切下去,石头摇摇晃晃地分成两半,周围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吸气声,那翠绿的成色和水光便是不懂行的人也会叫好,更别说含量还很大。连商人都愣了愣,向我比划着说着不标准的宋语,似乎是在说这块石头价值连城。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我选定了之后聆裳也干脆地付钱,她一边把钱递给商人一边念叨,要是莱樱在这里肯定要心疼死,她可是一枚铜钱都要算清楚的人。
“之前宋长均告诉我的。”姬玉以手支着下巴,笑道:“我想了很久,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
我蹲下来每一块原石都好好地看了一遍,人们看到又有人想赌石了便又聚过来凑热闹。我着实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便挑了其中最丑的一块,直径一尺有余的石头,便是这块石头也要价不菲。
待我把他准备的东西都吃完之后,他掏出手绢擦擦我的嘴,然后解开琴上的鸦青色麻布。那张形状优美的桐木琴琴身上用朱砂刻了“醉生”二字,字迹桀骜不驯几乎要飞起来,确正合了醉生的意境。
聆裳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看看那些石头看看我,问我懂不懂玉石。我稍懂一些,若是它切出来我还能看出来好坏,但是这样包在外皮里我是完全看不出的。当我如实告知聆裳这一点时,她揉了揉额头似乎非常头疼,但还是从怀里掏出银票道:“罢了罢了,公子说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咱们还是输得起的。”
这是姬玉的醉生琴。
我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我们来赌一次吧。”
我惊讶地看着他,而他轻轻一笑把我推到美人靠边坐下,将琴放于桌上。
“九九?九九?”聆裳推推我的胳膊。
“所以我想,我送你一首曲子吧。”
对于我自己的赌局,我总是握着少得可怜的筹码从来不敢下注,便是现在已经没有筹码了,也还是不敢。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略一停顿,便有叮咚清冽的声音流淌出来。明明是同一张琴,他的琴音和青矢的却完全不同,每一个音调仿佛都是活的,仿佛不是弹出来而是生长出来。
说起来我是常常赌的,帮期期复仇的时候帮姬玉做事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在赌局势赌对方的反应,即便是输了我也有许多退路可选。那是因为那是他们的赌局,他们下不了赌桌但是我可以。
从他的琴里,从我的心里生长出来。
赌吗?
琴音并不快指法也不复杂,这可能是姬玉的手现在能负担的极限了。
聆裳看我站在原地不动,犹豫地说:“阿……九九你不会也要赌吧?虽然我们带的钱够……但是这血本无归的可能性也太大了。”
曲调清冽和缓甚至于有一些冷淡,好像是一股冰山融雪的溪流在琴弦间流淌,但是却有隐隐约约的温柔。融雪虽然冷,但也已经是春日融化了的溪水。
我看着地上那些毫不起眼甚至可以称之为丑陋的石头,有些出神。
姬玉勾勾手指,我蓦然从曲子中听见了一段《桃夭》的旋律,那旋律轻快地跳跃了一会儿又转到曲子原本的音律中,十分自然。
聆裳感叹道:“这还真是一刀穷一刀富,对我们这种不懂行的人就全赌运气了,走吧走吧。”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曲子恬淡地结束,姬玉止了琴音,他浅浅笑着问道:“听出来什么了?”
正好有个人花大价钱买了一块中等大小切面透绿水光极好的原石,大家都围在这里等着看石头切出来的结果,那一刀下去大切面里只有一点点绿色。买主立刻白了脸站都站不稳了,周围人纷纷安慰唏嘘。
我抬眸看他,低声回答:“听出来……我。这首曲子描绘的是我吗?”
我只在书上看到过记载,没想到还能在宋都看到真正的赌石。
“是的,曲子叫做《酒卿》”姬玉微笑着举起手仿佛要为我猜中了而鼓掌,但手刚碰到一起他就轻轻地嘶了一声。
这些是未经过加工的翡翠原石,外面包着一层风化皮看起来就像普通石头似的,但是一片很小的切面上隐隐透出绿色。谁也不知这原石里的翡翠品相含量究竟如何,全凭经验运气买,买对了价格翻数十倍以上一夜暴富,买错了便是一文不值。
我立刻起身走到他身边,便看见他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插了一枚银针。姬玉把那银针拔了他的手立刻就开始细细地颤抖,他满不在乎地甩甩手腕,笑道:“幸好曲子慢,你要是个急性子,曲子急促起来我插跟针也不行。”
聆裳看了一会儿,对我附耳道:“是赌石哎。”
他总是习惯把所有事情都形容得云淡风轻。
正走着便看见前面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地说些什么,聆裳拉我过去便看见是一群南疆长相的商人,他们的面前放了大大小小的石头,石头切面透出深浅不一的绿色,最大的石头足有成人怀抱那么大。
我突然有点儿生气,我问道:“你干嘛要勉强自己?你不是从来不为别人写曲子吗?不是从来不改变风格吗?你不是再也不弹琴了吗?”
我摇摇头,暂时也没有想到什么。
姬玉似乎被我这连珠炮似的问题噎了一下,他把我拉着坐下道:“怎么,寿星今天还要生气啊?”
“买什么呢?宫里什么稀罕东西没有,再说你要怎么表明身份啊。”聆裳和我边说边走着,似乎比我还上心。她一贯是风风火火的性格,什么事情交到她手上她就想马上完成,很容易全神贯注的热心肠。
“我没有勉强,这曲子还在我能负担的范围内。从前到现在我弹琴就没什么规矩全凭自己心意。不想为别人作曲一来是不喜欢他们指手画脚二来是他们不配,至于风格也是随心而来。如今我的心意就是想写一首你的曲子弹给你听,你这不是很喜欢吗?”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没有圆不回来的话,笃定地说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我也有侄子了,这真神奇啊。
而说实话我也真的喜欢这首曲子,他为我生日的这一番布置我都很喜欢。
于是今天聆裳就陪我一同出门买礼物,她带了厚厚一叠银票,我觉得买下一座宅子都足够。
我叹息一声,承认道:“我值得你做这些吗?”
期期的孩子满月了,宋王仍然不许任何人见她,便是姬玉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说他最近会送一批礼物给珍夫人——也就是期期,我可以去挑几件可以暗中表明身份的礼物随着他的礼物一起送去,期期明白了自然会好好收着。
姬玉慵懒的目光渐渐沉淀下来,他仍然笑着神情却严肃了,他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拉住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的眼睛。浅色的眸子仿佛浅浅的溪水,一眼就看到底。
我回过神来,看着出声抱怨的聆裳。我们一起逛宋都的西市,这里熙熙攘攘有许多商贩和各种新奇的玩意儿。
“我发现你这人啊,有个很大的毛病。每次你感受到别人的好意之时第一反应是恐惧和怀疑,好像这世上没人应该善待你似的。”
“你又走神了。”
“我一直在想,或许你从来不能拥有你想要的东西,后来就渐渐变得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要了。可你果真是淡然吗?你大约只是不喜欢失望罢了。对于我也是这样,你明明很喜欢我但是却不肯信任我,也是因为害怕失望吧?”
或许他还需要时间想想吧。
我微微瑟缩了一下,低眸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紧了。
他的复仇结束了,那么以后他想做什么呢?
“那又不是你的错,从前那些人忽视你亏待你,是那些人傲慢又无知。真正懂得你的人会知道你有多可贵。九九,你没有什么不值得的,你值得这世上的一切,值得被爱被珍惜被善待。你大可不必受宠若惊小心翼翼,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他轻声笑起来,捧起我的脸直视他的眼睛。
从我偶尔听见他和使者交谈的只言片语来看宋国的计划做得差不多了,姬玉有意淡出。
“去找你之前我犹豫了很久,辛然说——若我还没有做好真心爱一个人的准备,就不要把你束缚在身边了。说实话我从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复仇完要做什么,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场玉石俱焚,我的结局无非和天子一样。但是现在好像我看到了别的路,我愿意收敛脾气,显露真心,压制仇恨,学着好好爱你。”
姬玉虽然报仇时下手狠厉,但并不迁怒。如今天子死了他对新任天子姬央和周便兴趣缺缺,既然天子已经不会为了周的灭亡而痛苦,那么他也没有必要费心费力。
我怔怔地看着他,心底传来一阵一阵剧烈的震颤,从我深深掩埋压抑的泥土中不屈不挠地传来,一刻不停地动摇我。
姬玉的崩溃复原地出乎意料地快,他就这样平静下来如一潭八风不动的池水,只是话少了些。天子逝世的消息很快传开,宋国宫廷里不断有使者往来于宫中与姬玉府上,他大约是宋国攻打周这件事的推动者。
“在你之前我没有爱过别人。但是我若是恨一个人便永生也不放过,那么当我爱一个人的时候也应该不会轻易变心。所以你能不能稍微试着相信我一下?”他的声音温软,一双眼睛极专注地看着我。
也不知怎么的,他好像很喜欢我睡在他身边,每次他都睡得很沉。
姬玉向来不动声色就可以迷人心窍,哪里这么做小伏低过?
姬玉没有再解释什么,看了我很久却只是微微笑着说了一声晚安。这个晚上我睡得很轻害怕姬玉会被噩梦惊醒,但是姬玉一直都非常安静,好像确实没有被噩梦侵袭。
我怔忡半晌红着眼睛抱住了他的肩膀,却说不出话来。心中翻腾而上复杂而酸涩的情绪,满满当当地充盈了胸膛,似乎要顺着我的眼眶流下来。
他仍然笑着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慢慢地说:“虽然害怕,但是这种感觉并不坏。”
我一直不敢相信。从小到大我一直告诉自己,没人喜欢你也没关系,没人对你好也没关系。他们都舍弃你你便也舍弃他们就好了,可是我却记了一个给我温暖的少年十四年。
“怕什么呢?”我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我分明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希望有人能喜欢我对我好,真心地温柔地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就像期期那样,我一直那么地羡慕她,并不是因为她美丽多才,而是因为即便她什么都不做,也会得到那么多的爱。
“以前我什么都不怕,最近却好像开始会怕了。”他低声地没来由地说出这一句话。
而我现在即便得到了,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这个夜晚我们又和在船上那些日子一样,我睡在姬玉枕边,他握住我的手静静地看了我很久,笑意浅浅地铺在眼底里。
“你真的爱我吗?”
我怔了怔,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笑,他现在居然还能开玩笑?
“我爱你。”姬玉轻轻地,肯定地回答道。
见我没有回答,他便松开胳膊看着我的眼睛,他的眼底有一点燃烧的火苗,但是他点点我肿胀的眼皮说道:“我相信你不会趁人之危轻薄我的。”
这天晚上的时候他带我去宋都游玩,天边突然升腾起大片大片的烟花,此起彼伏成一片烂漫星海。游人们纷纷驻足惊叹,议论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居然有这么多烟火。
他抱着我的胳膊收紧:“要是会的话,你要不要留下来陪我?”
姬玉笑着在人声鼎沸和烟花声中贴着我的耳朵道:“九九,生辰快乐,长命百岁。”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道:“你今晚还会做噩梦吗?”
那绚烂的光芒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好看得让人沉醉。我心潮起伏间,凑到他耳边问道:“我不是个温柔热情的女子,我这么患得患失,总有比我好一万倍的女子喜欢你,你不会后悔吗?”
“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一件事。”他轻轻地笑了一声,却没有接着说下去。
“你在说什么鬼话?”姬玉大声地回复道,在一片嘈杂声中有些失真,他揽过我的肩膀抱住我。我听见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愣了愣然后试探着抱住他的后背,磕磕绊绊地回答道:“不……不用。”
“比你好一万倍的女子?神仙菩萨吗?人世间绝不会有这种女子了。”
他把我抱住,在我耳边低声说:“谢谢你。”
我怔了怔,忍不住笑出来。
原来有人笑起来,是可以惊心动魄的。
我一直恐惧着若他知道我爱他,便会挥舞这柄利刃伤害我。但他如今却将自己的刀双手奉上,再向我袒露胸膛。他热烈地爱过他的亲人们,又分明因此受伤至深痛彻心扉,可他仍然愿意再爱我。
黑暗里所有感官都鲜明得让人近乎战栗,他湿润温暖的舌尖和唇在我唇齿之间游弋,我伸手去推他他却抓住我的手然后一根根手指扣进去与我十指依偎。失了支撑的毛巾歪倒滑落,略微刺目的光芒中我看见他琥珀色的眼睛浅浅地一笑。
我原本失去了所有筹码上不了赌桌,他却将他的筹码塞给我,邀我下注。
我的手还拿着毛巾敷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我下意识地要放下毛巾却被一只手制止了,来人的另一只手托住我的后脑轻轻地压过来,那吻的力道就加重了。浅浅淡淡的柏木香气和浅浅淡淡的泪水咸味一并弥漫开来,他的手很烫,擦到的脸颊也很烫。
我越过他的肩头看见天空中璀璨的烟花,慢慢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后背。
“我只是……”我开口才发现我的声音也哑了,正要轻轻嗓子却有温热的东西贴上了我的唇。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不稳地慢慢地说:“我相信你。”
我拿着毛巾敷在眼睛上,方才相拥而泣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冷静下来了却觉得非常尴尬,好像自从跟随他之后我这万年不落泪的人突然变得善感了,哭了这么多次。
我相信你,这辈子除了我的母亲和我自己之外,我唯一相信你。
姬玉递给我一块热热的湿毛巾让我敷眼睛,哭哑的声音低低道:“你怎么比我哭得还久?”
便是飞蛾扑火,那我也试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