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息一怔，然后立刻微微冷笑起来。
听得那样的回答，风涯大祭司微微苦笑起来：“记住：我们不是神，可我们也不是人，我们只是怪物……岂无一时好，不久当如何？所有的物欲膨胀到极限后也终将消失，可在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如果除了仇恨内心什么也没有，你又将何以为继啊？！”
何以为继？难道那些反复背叛他的凡人，就是支撑着将来无尽岁月的支柱？即便善良如沙曼华，也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毫不迟疑地将箭射向恩人——一次次地背叛，一次次地原谅，直至心灰意冷！难道师傅要自己学他，为这种凡俗羁绊而陷入危境吗？
“我不需要这些，”昀息傲然回答，“如果我足够强。”
知道自己一生也无法在术法或者武学上，超越几近天人的师傅，所以他只有抓住师傅的心理弱点：夷湘、沙曼华、他自己……所有师傅在意的、相信的、关注着的——他要一根一根地，将这个“神”内心的支柱完全敲碎！在轰然倒塌的刹那，他才能寻到机会吧？
“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到最后只会成为你的负累。”风涯祭司轻蔑地笑了一下，看着惊才绝艳的弟子，眼里却有悲哀无奈的光，“你对天地神鬼没有半丝的敬畏；对众生也没有任何悲悯；你不会爱人，也不会被人爱——”
然而此刻，师傅却想将那个致命弱点也传给他？冷笑。
被那样突如其来的感喟惊了一惊，昀息迅速镇定下来：“我还没学到什么？分血大法？鬼降之术？还是残月半像心法？——不，我会的要比您预计的多得多。”
“昀息，虽然我教并不提倡，我们自身也未必能做到——但你要记住：对某些‘真’或‘善’应该心存敬畏。”临走前，俯身静静凝视沙曼华沉睡的脸，风涯祭司抬起头来看着弟子，说了最后一句话，“这一点儿本心，是上窥天道的奠基之处……否则，便是入了魔道。”
“这是我的错……昀息，你将来该如何是好？”祭司的深碧眼睛宛如看不到底的大海，涌动着暗流，忽地低声叹息，“你跟了我十年，什么都学了，却唯独没有学到最重要的。你将来做了祭司后，又该如何是好啊。”
“你知道未来有多长？看不到尽头……你将何以为继啊？！”
风涯祭司叹了口气，忽地伸出手来——昀息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然而那只滴着血的手却是毫无力道地轻轻按在他的肩上。
师傅走的时候，外面已经透出了微亮的曙光。昀息推开窗，默默地看着那一袭白衣穿过开满火红曼珠沙华的圣湖畔，沿着碧水离去。灵鹫山顶的风带来木叶清冷的气息，推开窗的刹那，湿润的云雾翻涌而入，模糊了师傅的背影。
昀息冷笑：“她那样的人，活该被利用。”
他知道，师傅是要去月神庙做最后的祈祷和告别，然后离开南疆去往帝都。
“去长安？也好……我也盼着能再见那个人。”风涯祭司嘴角微微一动，浮出一个不知是笑还是悲的表情，“可是——沙曼华那般信任、亲近你，你还是想也不想地出卖了她吗？”
白衣少年无言地握紧了手心的那颗月魄，微微蹙起了眉头——说什么治伤，说什么龙血之毒，都不过是借口。师傅恐怕不会不知道自己如此威逼利诱他前往帝都的真实意图吧？然而，如他所料，师傅还是去了——这一去，恐怕不会再回来。因为那个人也会去帝都……普天之下，他若要死，也只配死在那个人的手里吧？
“不敢。我们所求不同，”昀息微微一躬身，不动声色，“只不过在想让师傅去帝都这件事上，正好想法都很一致。”
昀息想起了那些被苗疆百姓视为神明的白象——
风涯祭司眉梢一扬，有冷笑的表情：“这些，你是和长孙斯远商量好了的？”
那些洁白强悍的庞然大物一生骄傲，能预知自己的死期，在死亡到来之前，它们唯一做的事情，便是离开所有人，找一个秘密的地方静静等待死亡来临。那是一种维持到最后一刻的生命尊严。
昀息俯身从地上捡起月魄宝石，紧握在手心，微笑着点了点头：“是为您好呀！龙血之毒，需要另一颗同样的龙血珠来解。所以当世除了长孙先生，没人能救您了——所以您还是去一趟长安吧……”顿了顿，昀息嘴角浮出笑容，“至于如何才能从他手里拿到另一颗龙血珠，相信师傅您一定知道。”
云气和晨雾涌上他的脸，微凉而湿润。
“去长安？为何？”风涯祭司微微一诧，脑子里闪过长孙斯远写在案上的那个名字，忽然间就静了静，仿佛想到了什么主意，半晌不语，脸色平静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弟子，“昀息，你希望我去长安？”
昀息回头看了看昏迷中的女子，抬手按上了脑后三处深入见骨的伤，眉头皱得更加紧——这种多年金针封脑落下的病，连师傅都没能治好，加上如今这一折腾，脑中旧伤复发，只怕内部已经积了血块吧？唯一的方法就是破颅疏通瘀血——但这样又该冒多大的风险？
“啊，您快别生气，”昀息却是迅速阻止，正色，“一动气，龙血之毒会发作得更快——这样，您根本就无法支持到去长安了。”
然而，为了以防万一，这个女子无论如何还是必须活着。那就只有冒险破颅了——白衣少年的手指慢慢握紧了宝石，冷定漠然地想着。
“你到底想要什么！”风涯终于愤怒起来，举手就将那张紫檀木茶几劈了个粉碎，从额环上一把摘下那枚象征着祭司身份的月魄宝石，扔到地上，“要我的命？要拜月教？都拿去就是！别再在我面前耍弄你的心计了！”
“岂无一时好，不久当如何？……你将何以为继啊？！”
那样的答案，让昀息脸色微微一变。然而他随即开口，语气恭谦，却透出了彻骨的寒意：“是。不过您一旦衰竭，我自然也将立新教主——那么，与您相关的所有一切都将被清洗，包括……沙曼华。”顿了顿，看到风涯骤然蹙起的双眉，昀息终于展露出了微笑，“我最了解师傅了：您不害怕死亡，但却不希望目睹别人的死亡——难道不是吗？”
那样悲悯担忧的语气，仿佛一种不祥的咒语在他心中回响。
“我不害怕死亡——历代祭司从来都不曾害怕过死亡。”他微微一笑，看着指尖滴落的血，“我们怕的，反而是相反的事。这些，即使你再聪明，现在也还不会明白。”
黎明前夕，急促的马蹄声从山道上传来，惊起扑簌簌一群飞鸟。
风涯望了自己的弟子一眼，那个白衣少年眼里有隐秘的光芒——那是他即将打出另一张牌之前的雀跃吧？这种幽暗的鬼火，以前他居然从未注意。
马车上一行人纷纷惊呼怒骂，却留不住那个夺路而去的白衣公子——虽然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被连夜带出月宫，可一旦点穴解除，公子舒夜就再也不顾长孙斯远的阻拦，立刻夺马回奔月宫！终于再次见到了沙曼华……难道又要相见不能相从地擦肩而过？
然而昀息眼里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师傅，我想您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伤——被龙血之毒伤到，即便您力量惊人而不至于死亡，可同样也是无法愈合的吧？如果不解毒，血就会不停流下去，人也会一直衰弱下去！”
那个念头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长孙斯远神色慎重苦口婆心地对他说了什么，旁边那些帝都来的武林高手又说了什么，他都没有仔细听；甚至也没有去想如何对付那个妖鬼般可怕的大祭司——公子舒夜只是纵身跃起，夺马，回头狂奔而去。
这个空旷的青龙宫里，只有血珠不停溅落在地的微微响声——从风涯祭司的肩头和沙曼华的脑后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万种表情在眼底一掠而过，最终化为说不出的疲惫。
“公子！”旁边长安探丸郎的黑九郎沉不住气，厉声，“你回月宫只有送死！”
长久的沉默，长久到仿佛又过了一次轮回。
“别管我！”白衣公子同样厉声回答，掠上马背。
“您不会不管的。”昀息笑了起来，施施然摊开手，“不然您为什么不方才就杀了她呢？没有人比我更知道您是怎样的人——您很容易被背叛，却更容易原谅。”
“可你就不管侯爷的死活了吗？你知道侯爷在帝都被那个女人害成什么样？”白六郎几乎要发出暗器去击落这个奔走的人，怒骂，“你们是生死兄弟啊！大家都在长安等着公子来替我们做主报仇！可为了一个女人，你就不管——”
“我……”风涯蹙眉低喝，转头看着昏死的女子，“我为什么要管她的死活？！”
马背上的人似乎听到了一两句，身子微微一震。然而转瞬马已经跑远了。
“师傅，我劝您还是不要动手为好。我知道龙血之毒虽然杀不了你，但至少会让您重伤无力。目下您的能力，只怕和我一搏也未必有胜算。而且……”昀息只是望着他，回指自己的心口，微笑，“连心蛊啊，师傅您不会不知道连心蛊是什么吧？这颗心停止跳动的时候，沙曼华的心脉也会断——”
“见了女人就忘了兄弟！”“侯爷瞎了眼，认了这样的兄弟！”马车上陡然被怒骂声湮没，当下探丸郎中几个杀手便要追出去，然而长孙斯远微微摆手，阻止了所有人的躁动：“不要追，追也追不回来。”
那样的话就像那支金箭一样直刺心底，风涯大祭司霍然站了起来，看着自己一手栽培出的弟子，杀气逼人而来。
这个三十许男子清俊的脸上，有一种深深的疲惫，把玩着手里的什么东西，淡淡道：“停车。我们在这里等他——”
昀息刻薄狠毒地一笑，阴阴道：“你以为有谁会真的喜欢和一个怪物在一起？”
“那小子还会回来吗？”黑九郎愤愤不平。
“原来是这样……”风涯祭司的眼神从凝聚又慢慢散开来，居然也没有丝毫杀气，只是疲惫得看不到底，忽地笑，“十年来，你一直是我的好弟子……你们一个个都是为了各自的欲望而接近我，进而背叛我，是吗？”
“等到傍晚。”长孙斯远看着晨雾弥漫的来路，慢慢道，一贯从容的神色里却有再也掩饰不住的萧瑟，“如果他不回来，我们就自行回帝都。”
顿了顿，少年有些感慨地摇摇头：“您知不知道，其实夷湘也是我策反的？她不过是不服您的独断，有些小小的野心，我就顺便鼓动了一下——只可惜那个笨妞居然去和你硬碰硬斗法，到最后还是死在你手上。”
黑九郎恨恨：“也是。总不成没他就不救侯爷了——最多大家齐心合力，和那个女人拼了！”周围的杀手们轰然应了一声，个个眼里都有不顾生死只为报君恩的坚决。
“是。你有无限的时间等待，而我却只有有限的时间可以复仇——所以在我有生之年，不择一切手段都要杀了你！”昀息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似是感叹般地喃喃，“我练一辈子的术法武功，可能都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只好修习你所没有修习过的法门：研究人的心和欲望——这些，恐怕是活了几百年的您，也无法和我相比的。”
——这些，就是鼎剑侯多年来网罗的江湖奇人异士里，剩下最中坚也最有力的死党了。然而这群摆在台面上、吸引着帝都追杀的力量，也不过是一张早就打算要舍弃的牌罢了。
许久，风涯祭司才缓缓道：“怪不得你在术法上资质惊人——原来是世家出身。看来，你当初遇到我，拜在我门下，早就处处算好了计策？只为在某一日，能够把我击败？”
长孙斯远目光微微一闪，只是垂头玩着那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小的木偶，白杨雕刻，关节上都有榫卯相连，可以随意活动。他聚精会神地挪动着偶人的双手，摆出一个个姿态，不顾旁边人诧异的眼光。
风涯大祭司眼神瞬忽万变，似是悲凉，却又似恍然：在苗疆有些地方，地方百姓极度崇拜精通术法之人。术士被视为可以和神灵直接对话的智者，受到所有人的尊敬；然而那些术士一旦失败，便立刻失去全部的尊严，沦落为最下等的人，直到报了当初的仇，禁咒才能解开！
——谁也不知道这个在帝都呼风唤雨的谋士，身边为何会携带这样一个东西。
少年看着师傅，眼睛里的光芒极其可怕：“你应该知道，在琼州，凡是在斗法中失败的术士会得到什么样的歧视！他的后人再也无法学习术法，也无法从事任何职业，只能乞讨为生——拜您所赐，从曾祖开始，我们世代沦为乞丐，已经过了百年！”
不过半日，太阳刚到头顶，马蹄声猝然响起在远处，所有人不由精神一振，望向来路，连长孙斯远都不例外——那里，一袭白衣从浓翠的竹林中直穿而来，闪电般飘落。
“我就是那个被你所杀的琼州鬼师的后人。”昀息说着，将手中茶盏缓缓放回案上，他动作极慢，然而那茶盏居然一分一分地被他无声“放”入了紫檀木的桌面中！
公子舒夜。那个决然而去的人，不过片刻居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你是……你是那个……”他忽然隐约想起了什么极遥远的往事，脱口低呼。
“你刚才说，墨香出了什么事？”一掠而来，便拉起了长孙斯远的衣襟，急促地问，“再说一遍！你刚才是说……他、他被颐馨长公主给幽禁了？他怎么会被那女人幽禁！”
风涯惊住，那一瞬间昀息眼里放出的光芒是如此炽热锋利，仿佛穿透了时空。
显然是方才心急之下没有仔细听清，奔到半路才慢慢回过神来，公子舒夜策马狂奔而回，厉声向他喝问，脸色狰狞可怖。
顿了顿，少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师傅，一字一顿地回答：“只为，我一门三生三世里受过的侮辱与流落！只为，有生之年若不杀你，便无法解除的厄运！”
“颐馨长公主和明教勾结，暗中培植党羽骤然发动政变，侯爷被暗算，”长孙斯远神色不动地重复了一遍，加了一句，“如今被挑断了手脚筋脉，摄去了心神，幽禁在紫宸宫里，已经成了一个傀儡——长安探丸郎多次营救，都不曾成功。”
昀息微笑着摇了摇头，眼里忽地掠过一丝愤恨：“不为这个。”
“怎么会这样！”公子舒夜一声厉喝，将长孙斯远的领子拉紧，“墨香那家伙应该是个很精明的人！我离开敦煌不过一年多啊……他怎么就会弄到了这种地步？是不是内部有奸细出卖了他？——你这个军师是怎么当的？”
祭司的手按在左肩上，血无法停止地流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和手指。然而风涯仿佛没有痛感，只是静静看了昀息片刻，忽然问：“为何？为何背叛我？我一手将你从流落乞讨的境地带出，教给你一切——而你等这个祭司的位置，已经等得这般不及了吗？”
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长孙斯远蹙眉，却不回答一个字，只问：“那你随不随我去帝都？还是，依旧要去月宫送死？”
风涯深碧色的瞳孔陡然收缩，凝视着对面年轻的弟子，却没有立刻说话。
公子舒夜一怔，松开了手，回头望着极远处那座笼罩在云雾里的灵鹫山，久久不语。
“杀她？我才不要杀她……杀她有什么好处？”昀息放下茶盏，忽地微笑，“我对她下蛊，只为让师傅您此刻无法杀我——”顿了顿，少年耸耸肩，看着肩上不停流血的大祭司，“因为金箭上的龙血之毒，是我涂上去的。我想，您此刻应该也猜到了吧？——不错，是我借了她的手杀你！您看，像她这样的人，虽然会为了某种原因背叛您，可又怎么会做得出毒杀的行径呢？”
那么像……居然那么像！和一年前在祁连雪山顶上，因为要救墨香和敦煌，生生错过的时候竟然一模一样！——咫尺之遥，却始终缘吝一面，命运的巨手拨弄着两个人，竟从不肯给上半丝的机会。难道真的要等到来生再见？而做兄弟，却是有今生没来世。
风涯的脸色严厉起来：“你为何要杀她？”
他忽然苦笑起来，笑了许久，终于抬头对那帮看着他的江湖人说出两个字：“我去。”
“不错，是我下了连心蛊。师傅，你知道吗？我早就打破了祭司不得修习蛊术的禁条。”昀息一笑，坦然承认，吹了吹茶沫，“不过下得还真是容易，她一点儿防范都没有。”
顿了顿，似是下了决断，公子舒夜扬起头来，直指北方，厉声：“我们一起回去，将那个女人拉出来斩了！”
风涯看着他，手指缓缓收紧，又放开，最终只是将昏迷的沙曼华放在身侧的软榻上，转头沉声：“这几天来能接触她的，只有你一人。不可能是别人下的毒。”
“是！”所有武士和杀手都举刀欢叫起来，声震云霄，惊得飞鸟一群群扑簌飞出。
昀息微微一笑，倒了两杯茶，放到桌上，然后在师傅的对面坐下——他口中虽然仍称风涯为师，然而举止之间早已不以弟子自律。
公子舒夜回头，却看到长孙斯远的目光。所有人都在欢呼，唯独这个清俊的男人却是沉默的，看着自己，忽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那个奇怪的木偶放入了怀中，对他招了招手，轻声：“上车，我有话对你说。侯爷临难前，预料了将来的全盘局势，做出了安排——他留了一封密函，要我亲手交给你。”
“沙曼华身上的毒是你下的？”最终沉不住气的还是他，率先开口斥问。
真是一个令人看不透的人啊……公子舒夜和鼎剑侯相交数十年，对他身边这个谋臣也不是不熟悉。然而以他的眼光，却一直都不能猜透，这个男子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风涯祭司坐在厅堂里，看着缓步归来的弟子，眼神却不易觉察地变了变——昀息变了……变得气定神闲、从容自信，甚至让人一眼看不到底。仅仅在一夜之间，那个恭谦聪颖的弟子身上就有了如此微妙可怕的改变！
他最后朝着灵鹫山的方向看了一眼，足尖一点，便飞速掠上马车，放下了垂帘。
“师傅。”他从旁边案几上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你来了？请坐。喝茶。”
人生是一场负重的狂奔，需要不停地在每一个岔路口做出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将通往另一条截然不同的命运之路。这么多年了，从昆仑雪域到敦煌古城，从苗疆月宫再到帝都长安……一次次命运的岔路口，他都选择了舍弃。如今他们之间，已经是越走越远了吗？
果然也是聪明人。少年笑了笑，却毫不畏惧地揽襟，迈入了厅里。
沙曼华，沙曼华……此次若能平安化解帝都危局，我必当返回这里来找你。
刚走到宫门口，就闻到了血的味道——风涯祭司已经带着沙曼华，在厅中等待。
那时与你重又相逢，如天地初开。
长孙斯远刚一离开，昀息随即转身，沿着回廊向青龙宫走去。一路上教中弟子的眼神惊疑不定，却无一人敢公开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不久前夷湘教主刚和大祭司起了冲突，为了不让此事外传，昀息一早便将所有人调离了月宫。拜月教中等级森严，高层权力斗争时不时发生，那些教中弟子已经习惯了不多问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