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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他多次和于江江说让她别来,但她这人倔起来像牛似的,谁拉都不行。陆予见说了没效,也就不说了。

两人并肩穿过住院部的长廊,在刺鼻的消毒水味里浸淫。医院里始终有股病气,于江江一贯怕上医院,陆予也是知道的。

“一直忙,都忘了和你道谢了,这次多亏了叔叔,才能把转院的事办得这么顺利。”陆予诚恳地对于江江说。

于江江陪陆妈妈说了会儿话。肝癌本就是操劳过度,陆妈妈也不能一直说话消耗精力。所以陆予下班,和陆妈妈打了招呼以后,决定先送于江江回家。

于江江笑笑:“我爸让你请那位叔叔吃饭来着。”

于江江隔个两天就会去医院看一次。陆妈妈虽然病得重,精神状态却很好。逢人就要夸自己的大小儿子多争气多听话。于江江看了也挺难过的,一辈子没享过福的女人,最大的骄傲和收获就是这一双儿子了。想想命运真是挺不公平的。有人生来含着金汤匙,一生平顺;有人坎坷赴日,披荆斩棘,还没得其荣光,已经枯萎。

“已经请过了。”

在于江江爸爸同学的帮助下,陆予办好了转院手续,第三天就把陆妈妈从江北接到了北都。他工作很忙,请了个护工24小时贴身照顾陆妈妈,他自己则每天一下班就完全耗在医院。陆鑫还在暑假,每天也和护工一起在医院,倒也很听话。

“嗯。”于江江点头:“你这么会来事,肯定不用我操心。”

这么远距离确实让他太不放心。经过一晚上考虑,陆予决定听从于江江的意见,把陆妈妈接到北都来。江北的医疗条件虽然不错,但怎么还是比不过北都。

陆予轻舒了一口气,感慨地说:“结果还是这样。”他苦涩一笑:“原本以为这种日子终于要停止,我终于要回江北去了,到头来两头都舍不下。”

晚上陆予没有来接于江江,陆妈妈下午的时候出了点状况,陆予临时回去了。他一到江北就给于江江来了电话。

于江江眨了眨眼,看着前方,很自然地说:“舍不下就不要舍了。这是最好的结局。大家都能得到想要的,多好。”

***

“我妈还是有点不习惯北都的生活,她不会说普通话,和病友聊天都有点困难。”

连续响铃十来声,段沉才姗姗来迟地接了起来……

“我倒觉得不是。”回想起来时听到陆妈妈和护工聊天的话,她说:“阿姨只想和你们在一起,在哪都是家。”

看着屏幕上的名字,段沉不自觉眉头皱了皱。

陆予脸上有愧疚和自省的神色:“是我太没用了,一直没有把她老人家接过来。”

关掉短信,准备给于江江拨个电话过去,手指刚要触上,另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于江江阻止陆予一直送下去,“别送了,回去陪阿姨吧,我自己能回家。”

却不想就这么轻易被她一条短信给破了功。

于江江轻叹了一口气,悯然看了陆予一眼,由衷地说:“陆予,别让自己那么累,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人的心就像一个容器一样,是有一定容积的,想太多,会漫出来的。不要想太多,只念一点点就够了。”

明明是她于江江错了,发起脾气来却比他狠,这招先发制人真是比他段沉使得还顺手。原本段沉义愤填膺,开着车就走人了,也不打算再理这妞。

和陆予比起来,于江江庆幸自己真的太幸福了。父母健康和蔼,朋友铁杆忠诚,她已经拥有很多了。想想过去那些无病□□,自己都觉得有点脸红。

带着这样的心情和江一述一起去了于江江公司。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下车,眼前上演的竟是一幕儿女情长的诀别剧。偏偏主角还不是他段沉。

从陆予那里感染了许多正能量,于江江摒除了杂念,认真工作和生活。

段沉虽然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温暖,也为有人这样表扬于江江而隐隐有些骄傲。

于江江之后平静地过了两天,这两天她做成了从同事那接来的一个案子。一对处女座夫妻,人挺好的,就是对细节各种吹毛求疵,完美主义得有点过头。扎个气球还得数数是不是两边个数一样,得讲求对称,把于江江搞得很崩溃。

自己恋爱都没谈过,却老担心别人结不成婚。

好在她还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倒是因此被主管在开会的时候小小表扬了一顿。

那是你不知道她做黄了多少人。段沉在心里暗暗地说,也暗暗地笑,“她这人就是挺爱多管闲事。典型的咸吃萝卜淡操心。”

主管一时兴奋,给她下了不少新的任务,虽然不是主要负责,倒也多了一些新的机会和挑战,虽然累,于江江还是高兴地接了下来。

“于小姐是个好人。”那人轻叹了一口气,很感慨也很认真地说:“不像别的婚礼策划,给了方案就只顾着催钱。于小姐是真的用心地在帮助每一对新人。”

下午回家,于江江敷着面膜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段沉有过那么多身份,却第一次对一个身份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兴奋中有点期待,渴望中带着满足,而这个身份居然是“于江江的男朋友”。

直到一条短信将她吵醒。她迷迷糊糊醒来,脸上面膜已经干了,有些精华也结了痂,于江江先洗了脸,再来看的短信。

段沉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头笑了笑。

短信来自钟又青。她走了,去了法国。

“您是于小姐的男朋友吗?”那人想了想问。

之前办了签证是为了工作,现在没有工作了,正好去放松一下。

两人一起在电梯口等候,段沉看着不断在变动的数字发着呆。

【我一直梦想能去看看真正的普罗旺斯薰衣草田。我特别喜欢紫色,因为学周小葵,我一直告诉江一述我喜欢蓝色。我终于可以做自己了,这是最好的结局,最后还是得忘了他。】

那人点了点头。

于江江看着她的短信,有些难受。她编辑了许久,最后只回复了四个字:祝你幸福。

段沉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联想到昨晚于江江的描述,了然于心,这人八成是那个整容模特的未婚夫。他想想说:“可能去公司了,我正要去找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祝你能早日找到一个避风的港湾,一个宽厚的肩膀,一个再也没有眼泪的天堂,一段,永远不会有遗憾的爱情。

那人被他问得一愣,半晌回答:“我是她的客户,我姓江,昨晚我未婚妻在她家住的,但现在她们好像不在家了。”

也许两个人在一起久了,是真的会有心电感应的吧。钟又青走了没两天,江一述就到于江江公司来了。

他原本要走,想想不放心又折回来问那人:“你是找于江江的?”

他没有要求退款,只是把合同的时间延期了一年。

早上起来,开车到她家去,走了一条错路,在路上堵了近一个小时,等到她家的时候,她已经不在,空荡荡的门口,他只遇到一个同样在她家门前打探的人。

他对于江江说:“又青特别喜欢你,如果她还愿意嫁给我,我们一定会找你给我们策划婚礼。”

昨天一晚上没怎么睡,连续给于江江打了几个电话打不通。其实他们还在通话的时候他就听到过她的手机没电报警,也大概猜到可能是没电了,却还是忍不住很担心。

于江江有些震惊,也有些感动,想到钟又青最后和她说:如果今生我还会遇到那个和我相爱的人,我一定还找你给我策划婚礼。

这并不像他,他继承了段家清冷的个性,不该有这么炙热的心。

于江江喉头有些哽咽,她问:“你想通了吗?你是爱她的人,还是爱她像周小葵的那张脸。”

可当眼睛亲自看到那亲昵的一幕,他还是忍不住发了脾气,他不想承认他在吃醋,甚至他明明看到于江江下意识想要推开陆予,还是忍不住吃醋。

江一述没有回答她。但他脸上有轻松的笑意,“这个问题我想了许久。”

有时候单纯和白痴只有一线之差。而于江江,分明就是集合了单纯和白痴这两种特性。

他从钱夹里把那张于江江见过的照片拿了出来。递给了于江江,“我还是不忍心丢掉它。于小姐,麻烦你帮我处理掉吧。”

段沉一直告诉自己,要给她时间。他并不急,甚至对她可谓有耐心。他喜欢和她在一起那种连脑袋都不用动的轻松感觉。

于江江捏着那张一寸的证件照,确认道:“你想清楚了吗?”

尤其对象还是她喜欢了七年的人。

“又青不是小葵,我无法将她和小葵的脸分开,因为她们现在是那么相像。可我清楚的知道,又青并不是小葵。”江一述抿了抿唇,如数家珍一般说:“小葵喜欢蓝色,又青喜欢紫色;小葵喜欢吃鸡肉,又青喜欢牛肉;小葵喜欢穿裙子,又青喜欢穿裤子;小葵喜欢棉,又青喜欢麻和绸……”

其实他也明白,他对于江江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一个二十四岁,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女孩,不懂得如何处理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其实我一直知道她不是小葵,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收拾自己的情绪。”江一述面有愧色:“我爱又青,这种爱也许比不及和小葵的深刻,可是我不能不承认,我在爱她。”

不用问段沉也知道是谁发的。他认识的人里,除了于江江,再没有第二个这么无聊的人了。

于江江捏着周小葵的照片,心里酸酸的:“这些话,你为什么不对她说呢?”

好长的一条短信,足足有七百多字,全是或拐弯抹角或平铺直叙埋汰人的话。段沉一点一点往下看着,看到最后,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一个爱了你十几年的人,如果听到这些话,该有多感动?

走到半路,段沉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来自陌生的号码,段沉以为是垃圾短信,正准备删除,手指失误点进去,这才注意到短信的内容。

“我一定会和她说。我相信如果有心,这个世界都不算大,我一定会找到她,我会告诉她,‘到我身边来,我给你这辈子你想要的幸福’。”

上班高峰的堵车余韵还没消散,高架上还是走走停停,段沉有点后悔走这条路,白白耽误了时间。

……

段沉目送于江江离开,一个人开着车走了。

出于对这对苦命鸳鸯的担心和同情。善良的于江江把钟又青的行踪告诉了江一述。范围那么广,能不能碰到,只能凭老天安排了。

主管过来下发给每个人新的工作,于江江摒弃了杂念,奋进在做不完的工作里,紧张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闺蜜周灿又要来北都出差了,两人煲了好久的电话粥,于江江忍不住竹筒倒豆子和周灿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

发完以后顿觉神清气爽,所有的郁气都消了下去。于江江这人就是这么情绪化,好坏都是瞬间的事。

“你说这姑娘有多可怜。当个替身,最后只能远走法国,哎……”

想想不解气,拿同事的手机给段沉的号码发去一条短信,从网上下载了整整七百多字的骂人的话,从头到尾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读完不烦死也累死了!

周灿在电话那头一边挫着指甲,一边没好气地揶揄于江江:“人家白富美的生活需要你可怜啊?人家爱情失败了去法国寻梦,一般*丝大概也就去什么乡什么屯的晃晃就回了。”

于江江说完觉得还不够,又补了一句:“还要子孙万代。” 就是没一个是他亲生的。

“……”于江江忍不住制止周灿说下去:“别说了,我已经哭昏在厕所。”

“希望他早日遇到真爱。”最好绿帽子戴不完。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了。。

于江江被同事一语揭穿,也没尴尬,面上却还是淡定自若。

尼玛累死。。。。

“啧啧,”同事撇撇嘴:“舍不得就舍不得呗,诅咒个什么劲儿,和他在一起要断子绝孙谁还和他一块儿啊。再说了,长那么帅,可得子孙万代,这是造福人类。”

这个结局还不错吧嘿嘿嘿嘿嘿嘿嘿~~

“哼,”于江江冷哼一声:“随便下手,下狠点,千万别客气,最好一次就断子绝孙去。”

我早和你们说过我是亲妈。。

同事听她这么说,眼中立刻放出光来:“真的啊?我以前看他天天来接你,以为是你男朋友呢!”她嘿嘿笑了两声:“他要不是你男朋友,我是不是可以对他下手了?”

ps,很多读者说这个文配角的故事很抢镜。其实我一开始就想到这个问题。

越想越气,于江江对提及段沉名字的同事也失了耐性,她很不屑地嗤了一声,冷冷揶揄:“我黄花大姑娘一个,上哪有这福气有男朋友?”

很严格的说,于江江,段沉,甚至陆予,都只是这其中的一个故事。所有的故事以他们的成长为主线。就像一串葡萄,她们是连接着果实的经络。

那会儿陆予突然抱她,她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再说陆予那会儿分明是脆弱到极点了,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得太明显啊!

谢谢大家~~~么么么么~~~双更了求鼓励~~

她怎么就脚踏两只船了?她要是还想和陆予在一起,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她只要答应就完事了,哪还有段沉什么事?

【感谢丢雷~~~】

段沉那说的叫什么话?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喜欢陆予不是吗?她从来在他勉强掩饰过过去对陆予的迷恋不是吗?两个人认识七年,当不了情人也不能说彻底绝交吧?再说了,她也没有爱段沉爱到要和陆予绝交的地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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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江江本就在气头上,这会儿被人提及,完全被踩了痛脚。此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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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八卦地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看脸色好像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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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公司,于江江屁股还没坐热,同事已经神叨叨窜到了于江江办公桌前面。她猫着腰小声小气地对于江江说:“我刚才在门口看到你和你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