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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血染荒原

在混战之中,敌方本是最具威胁的箭手再无用武余地。

只要他能过得李元吉这一关,便可从罗网的缺口逸出去。

“锵!”

那是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深合弈剑之法。

寇仲两脚触地后硬从敌方两名好手间闯过,对方两人同时打着转溅血倒跌,他的井中月再化作黄芒,准确地刺入另一人眉心之间。

正因包括李元吉在内,没有人想过他敢向主帅所在的位置强攻,所以山顶亦是包围网最薄弱的地方。

那人气绝堕跌时,寇仲竭力探出右手,一把抓着他胸口,往上抛起,右背本已结痂的伤口立时迸裂开来,鲜血涌流。

此着不但尽现寇仲过人的胆色,更表示出他临危不乱的惊人才智。

他哪还有余暇理会,拔身而起,避过敌人兵刃,后发先至的在五丈的高空赶上早先被抛高的敌人,闪电的伸手抓住他脚踝,就借那么一点提气上冲之力,改变方向,横越逾十丈的远距离,在扑下山坡的十多名高手头顶四丈上空长扬直过,往坡顶的李元吉投去。

李元吉亦为之色变,一声令下,左右十多个武士全体出动,杀下坡来。

李元吉狂喝一声,手中长枪化作万千光影,全力出击。

众敌大感意外,呼呵斥骂连声。

寇仲心叫侥幸。

心念一动,拔身而起,竟往李元吉所在的山顶投去。

假若李元吉不顾自身安危,跃空迎击,对方是蓄势以待,而他则是久战身疲,刚才那几下又差点耗尽真元,尚未有喘息回复的机会,战果必然是他给迫得倒跌回去,落入敌人重围内,宣告完蛋。

问题是该往何处逃走。

但李元吉虽枪法凌厉,显出惊人的功力,不过显然不肯冒此危险。

现在是唯一可逃走的一刻,若给缠上,将是至死方休之局。

事实上亦很难怪他,因在一般的情况下,这么稳守地上,该足够把寇仲截死,哪知寇仲具有可以凌空迅速移形换气的本领。

环目一扫,往他围来的高手至少有三、四十人之众,敌我之势过于悬殊,无论他斗志如何强大,亦知此仗绝不能以身轻试。

寇仲猛换一口气,伸展双手振动空气,在李元吉眼睁睁下像蝙蝠般似直实弯,就那么一个回飞,绕过李元吉,投往他身后的山坡去。

寇仲此时已射出近五丈距离,在快要与涌出的那批二十多人组成的武士短兵相接前,按地弹起。

※※※

忽然间四方八面全是李元吉麾下的武士高手,从山坡和埋伏处往寇仲合拢过来,李元吉则仍是好整以暇之态,一副隔岸观火的悠闲情状。

突利一个踉跄,滚倒地上,再无力爬起来。

号角声起,众箭手一声发喊,射出第一轮箭后即往后散退,后面长草里又拥出二十多名李家武士,气势汹汹地迎上寇仲。

徐子陵把他从疏林的草地扶起坐好,探掌按在他背心处,将所余无几的真气输入为他疗伤。

劲箭在上方飞蝗般擦过,惊险万状。

突利回过气后,叹道:“子陵你走吧!”

危迫下人急智生,先往地上扑倒,到尚差寸许贴到地面时,两脚一撑,就那么贴地前飞,炮弹般往众箭手射去。

徐子陵收回手掌,断然道:“不要再说这种话。”

寇仲心中唤娘,知道若再闪避,势将陷入敌人逐渐收拢的重围中,可是任他武功如何高强,刀法如何厉害,都难以抵挡从弩弓射出来以百计的劲箭。

突利仰望中天,太阳下一个黑点正以特别的方式交叉盘飞,苦笑道:“我们全无办法摆脱敌鹰高空的追踪,终是难逃一死,不若由我引开此鹰,那子陵日后仍可为我报仇。”

弩弓再响,寇仲闪向的一方又拥出另一批近百箭手持弩往他射来。

徐子陵感觉到他英雄气短的苍凉失意,微笑摇头道:“并非没有方法对付这头东西,只是时机未至,事实上我们已成功把敌人撇在后方,目下当务之急是要到襄阳城与寇仲会合,其他的多想无益。”

寇仲使出迅速移形换气的本领,倏地横移近丈,避过箭矢。

突利道:“以我目前的状态,没有一天半夜,休想抵达襄阳,敌人定可在那时之前赶上我们,唉!还是让我留下吧!”

最后两字一出,埋伏在他左右草丛里的百多箭手蜂涌而出,手上的弩箭同时发射,一时嗤嗤破空声贯满天地。

徐子陵忽然岔开道:“康鞘利为何会与李元吉结成一伙的!”

寇仲朝他瞧去,他如电的目光亦越过二十多丈的空间朝寇仲瞧来,哈哈笑道:“寇兄确是不凡,元吉非常佩服,看箭!”

突利默然片刻,才道:“这实是颉利和赵德言对付李家的一条毒计。”

他体型比李世民更剽悍魁梧,但眉目间却多了李世民没有的阴险狠毒之气,所以他虽算长相英伟,但总教人看不顺眼。气度沉凝处则无懈可击,横枪而立的风姿尽露真正高手的风度。

徐子陵为之愕然。

火把高举处是一座小坡之顶,上面人影绰绰,为首者银衣劲服,在一众李家武士簇拥下尤为突出抢眼,只看他脸貌有三、四成肖似李世民,不用猜亦知对方是李元吉。

突利续道:“颉利见李阀势力渐增,心中忧虑,赵德言遂献上分化李家内部之策,改而全力支持李家的太子李建成一系,助他排斥李世民。若能就此去掉李家最厉害和声望最隆的李世民,李阀的强势将不攻自破,中土的纷乱也会继续下去,我们可坐收渔人之利。”

寇仲大吃一惊,眯眼朝眩目的火把光芒瞧去,只见周围广达二十多丈的长草全被削平,变成无阻视线的旷地。

徐子陵恍然,旋又皱眉道:“但这仍解释不到李元吉为何敢公然来对付你。”

忽然十多个火把在前方不远处同时亮起,把他照个纤毫毕露。

突利苦笑道:“因为我是这毒计的唯一反对者,我和世民兄情谊深重,怎做得出掉转枪头对付他的事。兼且我更希望世民兄得势,可助我抗衡颉利的压迫,李元吉视我为眼中钉,乃必然的事。”

环目一扫,四方尽是火把光芒,表示他正深深陷进敌人罗网之内,最糟是不知该往哪个方向闯去最为上算。假若晨光来临,他将更无幸理。

徐子陵本只想分他心神,怎知却听到这么影响深远的事情,好半晌始道:“来吧!我们继续上路。”

寇仲心知肚明自己乃强弩之末,表面看来占尽优势,实则却无法尽歼余下的十一名敌人,拖刀再斩一人后,迅速逸去,几个闪动翻腾,把追兵远远抛在后方。

突利反问道:“刚才子陵兄不是说有方法对付天上的畜牲吗!但为何又说时机未至!”

敌人见他在眨眼工夫连续杀死四人,轻易得如摧枯拉朽,无不心胆俱寒,其中三人更往外散开,避其锋锐,同时放出烟花火箭,希图召来援手。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说了一番话,突利立即精神大振,长身而起道:“可以不死,怎会有人想死!横竖现在给人穷追不舍,我有个方法,或者可早点与寇仲会合,那时再行子陵兄的妙计也不迟。”

寇仲杀机更盛,深吸一口气,刀光暴涨,登时有两人中招弃械倒跌,伤重不起,令寇仲压力大减。

※※※

一人连人带斧,给寇仲劈得离地倒飞近丈,堕地伏尸。但亦因而牵动他右肩的伤口,剧痛之下,寇仲不禁缓了一缓,就是这么轻微的错失,左股又多添一道刀痕,可见战况之激烈。

寇仲藏在山林隐蔽处,收止万念,尽量争取调息复元的时间。

“呛”!

逃离敌人的包围网后,他一口气奔出近百里路,双脚不停地狂奔两个时辰,故意把体内真元损耗至半丝不剩。

当他们力图反击的当儿,寇仲仗着体内正反气劲巧妙的运动,以无可捉摸的高速身法闪入他们阵内,每一步均踏在他们阵势的破绽空隙处,幻出重重刀浪,令他们守无可守,攻无可攻。每欲反击,寇仲早改易位置,使他们反变为往已方伙伴攻去。

此乃行险之计,他估料李元吉的人若要找到他这逃命的专家,绝非短时间能办到,甚至可能已失去追蹑他的线索。

只在反应上的一线之差,决定了这组李阀好手的命运。

破而后立,败而后成。

寇仲一声不响,先来一招“击奇”,刀化长虹,人随刀走,“锵”的一声跟对方领头者擦身而过。那人连挡格都来不及,只觉刀光闪电般掣动一下,眼前一黑,气绝毙命,茫不知被命中何处。

《长生诀》与和氏宝璧合成的奇异先天真气,正有这种奇异的特性。

倏地前方风声振响,一组十多人的李家战士从高过人身的长草后闪出,与他正面相遇。

回想起在大海中死里逃生和与宋缺激战后,一次比一次更快复元过来,更坚定他行此险着的决心。

寇仲为此心中杀机大盛,神智却冷静如恒,且不断积蓄功力,准备突围逃走。直至此刻,他仍能以刚领悟回来的身法,屡屡使敌人无法对他形成合围的形势。倘落入包围网这情况一旦发生,就是他授首身亡的时候。

坐下不到半个时辰,他便知选对方法。

假若眼前李阀武士的调动全由李元吉一手指挥,此人的能力绝对不可小窥。在寇仲的不留意下,他已布下天罗地网,务要把徐子陵与他置于死地。

一股真气迅快积聚,初起时只是游丝般微不可察,转瞬汇聚成流,振荡鼓动于经脉之间,令他有重获新生的惊喜。

对李元吉的才智,不由不重新估计。

现在已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调息,快将功行圆满,身上大小伤口全部愈合,只是肩伤太重,仍隐隐作痛。

这时他已运功止血,但仍隐隐作痛,令他生出须逃走保命之心。但看眼前的形势,这个如意算盘却打不响。

太阳降至西山之上,气温渐转严寒。

最要命的是从他右背戳入的一枪,若非临危运劲卸开,必直贯心房,但纵使及时躲闪亦给对方戳入三寸,伤及筋肌,被迫改以左手用刀。

再走一晚,明朝可抵襄阳。

他成功的把数组李家武士以偷袭、伏击、游斗的方式击溃及摧毁,且狠下辣手,杀死杀伤对方大批战士,衣服宝刀全沾满敌人和自己的鲜血。

唉!

四周处处剑影刀光,人声沸腾,愈来愈多的火把光芒照亮了黎明前黑暗的天空。

那两个小子吉凶如何呢?

寇仲在长草原中疾驰,细雨刚刚停止。

就在此时,他听到突利的哨子声在左方七、八里处遥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