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能不能……不讨论这个话题啊？”
“所以啊，那就赶紧分了吧！你说，你自己还没站住脚，还带上个女的，结果是不是两个人都站不住？”
“不能，必须讨论！金融街马上就到了，你说，待会儿见了我老爸，我怎么介绍你呢？”
“嗯，这一点……我非常认同！”
“千里马呀！”
“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让你自己强大起来，在北京站住脚跟、站稳脚跟，懂吗？”
“哈哈哈……我觉得如果我说带来了一头驴，没准儿我老爸会夸我有眼光呢！”
“是什么？”
“哈，是吗？龙德集团还养驴呢？业务够大的呀，跨界啊！”
“哈哈哈……正事儿？你知道你现在的正事儿是什么吗？”
“行啦，别贫了，电梯到了。铁子，一会儿见了我老爸，我会介绍说你是我的男朋友，开心吗？”
“哈哈哈……熊姐，咱还是说正事儿，好吗？”
“啊……这……好吧！那我就受累冒充一回吧！”
“就一个意思，分手！赶紧分了吧，别在一起瞎耽误工夫了！”
“你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您这又是……几个意思啊？”
“熊姐，这个……还真能！嘿嘿。”
“铁子，你们俩在一起不合适！”
“叫‘乖乖’，听见没？快！”
“行啊，了解得够详细的啊！”
“啊……这个……不太好吧？”
“知道，那雪，服务员，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行啊，很顽强、很倔强嘛！好吧，你自个儿上电梯吧，再见！”熊小乖说着真调头往回走去。
“熊姐，我有女朋友了！所以，嘿嘿。”
“别别别……乖乖伯乐，您这样……也不太好吧？”刘铁急忙拉住熊小乖。
“铁子，你耳朵聋啊？我喜欢上你了，听明白了吗？”
“哈哈哈……怎么，怕啦？”
“不是，伯乐，这……我可真是太受宠若惊了！”
“哈哈哈……我刘铁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故意打岔，是吧？叫‘乖乖’，快叫‘乖乖’！”
“够爷们儿！好吧，那你还是自个儿上电梯吧，再见！”
“别别别，熊大老板可是中国的索罗斯，我的偶像啊！您说，一会儿见了熊大老板，我应该注意些……”
“别别别……我是说，之前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今儿遇见熊姐，立马知道了。”
“所以你大爷！还接着装，是吧？前面就是金融街了，你先继续装着，我先调个头。”
“叫‘乖乖’！”
“别别别，我从心里非常敬慕熊姐、感激熊姐，所以……”
“乖乖！”
“又叫熊姐，喊乖乖，快！”
“哈哈哈……这就对了！走吧，上电梯吧！”
“啊……这……不太合适吧？您是我的伯乐啊，我只是一匹千里马，咱这关系不能乱，辈分更不能乱，对吧，熊姐？”
刘铁无奈地摇着头，跟着熊小乖走进了电梯。电梯间里，刘铁还故意和熊小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熊小乖看出来了，偏上前挽住了刘铁的胳膊，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刘铁试图抽出胳膊，但熊小乖的手死死地拉着他。刘铁心想她就是个简单率真、任性好斗的孩子，就没再继续反抗。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对了，我警告过你很多次，让你喊我‘乖乖’，不听话，是吧？记住了，从现在起，我喊你‘铁子’，你喊我‘乖乖’，好吗？嗯，好的，对吧？那就这么定了！”
刘铁仰起头，很不自然地在电梯间乱看着。好在电梯上升的速度很快，刘铁感到一丝丝的耳鸣。他们很快就到达这栋39层写字楼的顶楼。金融街，这个让刘铁又爱又恨的地方，几乎埋葬了他的梦想和激情。虽然毕业才半年多，但已经深深认识到了梦想与现实的距离，而此刻，似乎梦想就在前方了。刘铁的心跳加速，转身看了眼身边的熊小乖，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个人面桃花的富家女，能够做她的男朋友，该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儿啊！”
“哈哈，熊姐，您这玩笑开得有点儿过了吧！”
电梯的门开了，赫然醒目的“龙德集团”四个大字进入刘铁视线。他第一次离这个LOGO这么近，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台小姐见到熊小乖急忙站了起来，非常客气地引领他们走到一间写着董事长办公室的大门前。熊小乖拉着刘铁的手趾高气扬地走着，嘴里对刘铁说：“不用紧张，有我呢！”刘铁手心里冒出了汗，嘴上还是回了一句：“我怎么会紧张呢！”
“就他妈一个意思！熊姐我喜欢上你了！”
一间宽敞豪华的办公室，像个篮球场那么大。一张巨大的大班台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刘铁曾在报纸杂志网络等各种媒体见过这个男人，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男人就是“龙德集团”的掌门人熊龙德。熊龙德抽着雪茄，眼神冷漠，表情严肃，审视着走进来的刘铁。熊小乖让刘铁坐，自己走到熊龙德身边，一屁股坐到他的腿上，撒娇地喊了一声老爸。
“别别别，不敢装！不敢装！那您……几个意思啊？”
熊龙德抱着女儿，顿时满脸堆笑，问长问短，责备她又好久没来看老爸了。刘铁环顾着这间宽大的办公室，办公室里摆放着各种古玩和大家的字画，每一件看上去都像拍卖品。熊小乖见父亲被她哄得差不多了，赶紧给刘铁使了个眼色，介绍说：“刘铁，我男朋友，怎么样？是不是一表人才？他可是名牌大学金融专业的高材生啊！”
“哈哈，装，接着装！喜欢装，是吧？那接着装吧！前边儿的红绿灯我就调头！”
熊龙德没看刘铁，只是拉着熊小乖的手说着：“乖乖，老爸见你一次可真不容易啊！以后你能不能经常来看看我啊？”熊小乖笑着说知道了，以后一定会经常来的。熊小乖再次介绍刘铁，熊龙德这才慢慢地转过头来，收起了笑容，目光咄咄逼人，直视着刘铁的眼睛，仿佛想要一眼看穿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刘铁明显地感到了熊龙德审视的目光后有一种轻视。不过，这种目光他已经习以为常了，也已能淡定地对待了。
“我想，主要还是因为熊姐爱惜人才吧！对吧？”
刘铁不卑不亢地站起来，眼睛迎接着熊龙德的目光，非常礼貌地跟熊龙德打了个招呼。熊龙德面无表情，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熊龙德继续抽雪茄，没再说话，办公室里的气氛顿时有点儿凝重。熊小乖见此急忙再次摇着父亲的胳膊，撒娇说：“老爸，刘铁是学金融的，他可是您需要的人才啊！”
“嘻嘻，小嘴儿还挺甜，不过，我喜欢。刘铁，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因为你帮我打了一次架，我才带你去见我老爸的？”
“哦……是吗？他现在不是在MGM当保安吗？”
“信！当然信！熊姐美若天仙，不敢说是‘中国一姐’，怎么也是‘京城一姐’吧！你说，哪个男人见了不追，见了不爱，见了不打个头破血流？对吧，熊姐？”
“他是在那儿体验生活的，暂时的。”
“哈哈哈……为我打架打得头破血流的男人多了去了，你信吗？”
“哦……是吗？学金融的，改行拍戏了？还体验生活。”
“不能！不可能！放心，以后我刘铁这条小命就是熊姐您的了，什么小飞哥大飞哥的，谁若是再胆敢欺负熊姐你，那可就不是打架了，那就是缺胳膊少腿了，你信吗？”
“老爸，他那叫卧薪尝胆，懂了吧？我告诉你，刘铁他很聪明很有才，关键时刻也很爷们儿！他就是缺少一个机会，一个平台，以后他肯定能成为一个金融巨子的。老爸，你就是那个伯乐啊！”
“刘铁，你说，我这个火眼金睛的美女伯乐，会不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呢？”
“哈哈，我看他是在MGM保护金融巨子吧！”
“啊！……懂了，熊姐霸气，眼里没红灯儿！”
“老熊，你会不会聊天啊？”
“是吗？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呢？”
“哈哈，老熊！这么一会儿老爸就改老熊啦！说翻脸就翻脸啦？”
“这里是长安街，不是MGM！熊姐，您慢点儿，红灯儿！”
“谁让你这样对待我男朋友呢，哼！”
“行啊！嘴皮子挺溜的，脑瓜子够快的，和在MGM判若两人啊！”
“乖乖，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应该只是你的男性朋友吧？”
“必须悬崖勒马呀！我这不是刚刚才遇见熊姐，找到组织嘛！唉……您是不知道，千里马好找，伯乐难寻啊！感谢熊姐的知遇之恩！”
“不是男性朋友，就是男朋友的啦！”
“是吧！那就赶紧的悬崖勒马，回头是岸吧！”
“乖乖，你知道为什么老爸能做这么大的生意吗？”
“应该……挺巨大的吧？犯罪啊，我是在犯罪啊！”
“你厉害，你牛，你阴险，你……”
“知道你给我国金融业造成的损失是多么不可估量吗？”
“哈哈哈……乖乖，这北京城是个精英和骗子鱼龙混杂的地方，每个人最需要具备的一种能力就是‘识人能力’，要学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识别一个人的品质，懂吗？”
“你别说，熊姐这一批评，还真把我骂醒了！我真的是对不起政府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啊！”
“不懂，也不想懂！”
“刘铁，像你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在MGM当保安，你自己说，你对得起政府吗？难道这不是在犯罪吗？”
“乖乖，人生是单行道，选错了方向，走错了路，是没有回程票的，懂吗？”
“啊？……熊姐，我知道错了，但离犯罪是不是远了点儿啊？”
“不懂，也不想懂！老熊，你没听懂我的话吗？”
“刘铁，知道吗，你在犯罪！”
熊龙德看到宝贝女儿真的急了，心想怎么也得给她一个面子。他想和眼前这个年轻人随便聊几句，让他知难而退，打发走也就算了。于是，熊龙德抽了一口雪茄，目光犀利地看着刘铁，低声地问：“刘铁，你是哪儿人？”
“啊！瞧我这张破嘴！我太他妈不会聊天了！熊姐见谅哈！”
“熊主席，我是赣南人，一个没人听说过的小镇。”
“你他妈会不会聊天啊？什么叫狗屎运啊？谁是狗屎啊？”
“赣南人？是客家人吗？”
“我信我信我信！不过，我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2003年我刘铁要走狗屎运了？”
“是的，熊主席。”
“滚！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下去啊？”
“客家人刻苦耐劳、冒险犯难、坚忍卓绝，我非常敬重！但，你不会是客家人的例外吧？”
“有啊，当然有了！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认干爹了啊！”
“熊主席，谢谢您对客家人的高度评价！但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你大爷！有他妈随便认爹的吗？”熊小乖抬手给了刘铁一拳。
“我的意思是，客家人里没有吃软饭的男人！”
“我靠，真的假的？”刘铁兴奋得声音都变了。
刘铁立刻被熊龙德的话激怒了。从小到大，刘铁最瞧不起的一种男人就是“吃软饭的男人”，也最担心别人把他看成是“吃软饭的男人”了。本来现在那雪比他挣得多，他就一直很压抑，但想想自己在MGM只不过是个过渡也就忍了。现在听到熊龙德这番话，又想到盛气凌人的熊小乖，强烈的自尊心让他再也无法自控。
“熊龙德是我爹！”
刘铁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眼里充满了愤怒，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尊敬的熊主席，我是客家人，但不是‘吃软饭的男人’！还有，我不是您女儿的男朋友，甚至连普通朋友都不是，可能让您误会了，抱歉！不过，我还是感激您女儿对我的厚爱！对不起，我还有点事儿，再见！”
“绝对正宗，如假包换！对了熊姐，我还想多一嘴，能否问下熊龙德和熊姐您是啥关系？我就是随便一问哈，熊姐可以不回答的。”
刘铁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熊龙德的办公室。熊小乖瞪了一眼熊龙德，生气地责怪道：“老熊，你……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这样说他呢？真是的！”熊小乖说完，一路小跑地追刘铁。刘铁站在电梯前，用力地拍了一下按钮，他联想到了逃离国贸时的那种羞辱感。熊小乖气喘吁吁地跑到刘铁面前道歉。刘铁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电梯的门终于打开了，刘铁大步走了进去，熊小乖急忙跟了进去。
“看来你貌似真是学金融的哈！”
电梯里只有刘铁和熊小乖两个人，一时间，熊小乖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语来劝慰刘铁。她上前拉着刘铁的胳膊，但被刘铁毫不客气地甩开了。熊小乖虽然知道刘铁倔脾气，但也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不过，想到自己老爸实在是有点儿过分了，熊小乖忍住了小姐脾气，低声说：“铁子，不好意思。我老爸说话确实有点儿难听，你别介意哈！”
“如雷贯耳啊！龙德集团董事会主席，证券大鳄！”
“哈哈，熊姐，您太客气了！太给我面儿了！我有资格介意吗？我算个什么东西啊？我只是个保护‘金融巨子’的穷保安！”
“熊龙德，听说过吗？”
“好啦好啦，晚上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吗？”
“中南海？不是，我不会游泳！我是说，你真的认识龙德的老大？”
“吃饭？熊姐，麻烦您记住了，我刘铁不是个‘吃软饭的男人’！”
“那你想去哪儿啊？前面就是中南海……”
“好啦，别生气啦。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但我是好心要帮你的。”
“不是，你那太高级了，我配不上啊！熊姐，咱现在真的是去龙德集团啊？”
“感谢熊姐的好心！不过，我可不可以最后求熊姐一件事儿？”
“比我的那部诺基亚8800好，对吗？”
“说吧！”
“嘿嘿，我女朋友送的。”
“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我错了！不过，我恳求熊姐，请您以后不要搭理我了，也不要再来骚扰我了，可以吗？”刘铁脸色铁青。
红色法拉利已经飞快地行驶在长安街上了，并驶向了刘铁又爱又恨的金融街。想到熊小乖现在真的要带他去见龙德集团的老大，刘铁内心十分兴奋，也十分感激。怎么说自己毕竟是个穷保安，别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熊小乖没有嫌弃他，至少她不是个势利的女孩儿。熊小乖开着车，瞥了刘铁一眼，发现了他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阴阳怪气地说道：“行啊，哥们儿，有手机啦！谁送的？”
“我已经给你道歉了！也责怪过我老爸了！你别上脸，行吗？”熊小乖也急了。
刘铁尴尬地憨笑，解下领带揣兜里，低着头好不容易上了那辆红色法拉利跑车。熊小乖故意猛地一脚油门，跑车呼啸着就飞了出去，刘铁吓得赶紧到处乱抓着。熊小乖开心地哈哈大笑，像个顽皮的孩子。刘铁面红耳赤，偷偷地看了眼熊小乖，发现这个刁蛮跋扈的富家女，其实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呵呵，呵呵！”刘铁干涩地冷笑两声。
熊小乖站在红色法拉利跑车旁，一手掐着腰，一手扶着车门，上下打量着刘铁，扑哧一笑：“你丫行不行啊？穿一身几十块钱的西装，还打一条破腰带！土不土啊？赶紧回去换一身去，随便点儿就行！”刘铁低头看看自己觉得还挺帅的，跟熊小乖解释道，这是他唯一一套像样儿的衣服了，一会儿要见龙德集团的老大，必须穿得正式点儿，以示尊重。熊小乖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他脖子上的领带说：“熊姐求求你，能不能把脖子上那条破腰带解下来呢？土鳖！”
电梯门一开，刘铁就大步径直走出电梯，看都不看熊小乖一眼，很快就把熊小乖甩在了后面。十公分的高跟鞋在办公楼明亮的大理石地板上咔咔作响，熊小乖一路紧追不舍。刘铁走出办公楼大门，直奔复兴门地铁站方向，熊小乖指着停放在大门口的VIP专属车位，大声叫着刘铁上车。
没一会儿，刘铁的出租房楼下就传来了一阵马达轰鸣声。刘铁从窗口伸出头，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红色法拉利跑车。熊小乖左手不停地按着喇叭，右手拨着刘铁的手机。刘铁本想给熊小乖打个电话试试运气，有一搭无一搭的，没想到她还真来了，而且来得还这么快。他手忙脚乱地到处找那套唯一的西装，快速穿上，大步跑下楼梯。
刘铁像没听见一样，根本不予理睬。熊小乖看根本追不上刘铁，又掉头往回跑回到红色法拉利车上，开车追上了刘铁，放下车窗，一边大声解释，一边劝刘铁上车再说。但无论熊小乖怎么说，刘铁头都不转一下。熊小乖又气又急又恼，快速地想着各种刺激刘铁的话，试图让他停下脚步。
熊小乖真的认识龙德集团的老大吗？真的会帮他引荐吗？万一她说的是真的呢？同事们都说她是个神秘大佬的女儿，连MGM的老大都那么怕她，看来来头不小。如果她真能把自己弄到龙德集团，那就太牛了。至于熊小乖的条件，反正熊小乖一个女孩儿，也不能怎么样。刘铁想着，于是拿起了手机，略显生疏地拨打了熊小乖的电话。
“刘铁，王八蛋，我熊小乖的忍耐是有限度啊！你醒醒吧！知道吗？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管用什么手段！懂吗？”
刘铁觉得，熊小乖三番五次地说要他做她的男朋友，无非是一个富家女闲得无聊拿他开玩笑，根本没当真。不过，熊小乖所说的龙德集团，那可是京城乃至中国都赫赫有名的金融控股集团，是刘铁很向往的一个神秘的地方，有了这个平台，梦想可以说就实现了一半了。想到此，刘铁咧着嘴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小纸条，看着熊小乖留给他的电话号码，犹豫着是否给熊小乖打个电话。
“铁子，你还想不想挣大钱了？还记得上次我给你说的那个大项目吗？”
刘铁点上一根烟，靠在床头思考着。他知道，在这竞争残酷的大北京，要实现自己描绘的美好蓝图，就凭自己的赤手空拳，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自己必须要找到一个最快速度发大财的捷径。他想起了前天晚上，熊小乖在MGM曾告诉他，她认识龙德集团的老大，不但可以帮忙引荐他，并保证能让他去龙德集团上班，去帮他实现投资银行家的梦想。当然，条件是刘铁要乖，必须做她的男朋友。
听到最后这句话，刘铁一下子停住了脚步。他想到那天晚上，熊小乖和张若菲去MGM喝酒期间，熊小乖曾问过刘铁，想不想挣大钱，想不想跟着她做“倒卖石油”的大项目。之前，他也曾听很多同学和同事说过，现在“倒卖石油”是最发财的买卖了，但条件是能认识上层关系，拿到石油配额，再转手卖给其他的二三级经销商，这中间的差价就大了去了，绝对的暴利。
刘铁拿着手机，笑了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狭小的房间里，刘铁踱来踱去，回想着昨天晚上的一幕一幕。他想起了那雪在婚纱店前那渴望的眼神，想起了自己给那雪描绘的美好蓝图，想起了那雪莫名其妙的抽泣，想起了那雪坐上一辆黑色大奔的噩梦……他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抑和窒息。
但刘铁也知道，“倒卖石油”可不是一般人能玩儿的，一是要有本钱，二是要有很牛的关系。那晚熊小乖在MGM说，她的一个什么伯伯是有关部门的主管领导，她能拿到各种型号的石油配额，只要刘铁听话做她的男朋友，她就带着刘铁一起玩儿。刘铁对“倒卖石油”的大项目确实动了心，当时只是碍于面子，没好意思找熊小乖。
冬日的阳光，从阁楼的那扇小窗照射进来。刘铁醒了，不见那雪，大声喊着，猛地坐了起来，四周环视着，脑子急速地转着，猜想着那雪有可能去哪儿。他焦急地拿起那雪给他买的手机，发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信息：“铁子，怕吵醒你。我和小汐逛街呢，放心！”
熊小乖刚才的话显然刺到了刘铁的要害。的确，他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不管用什么手段，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才是硬道理，有钱才是硬道理。想想刚才熊龙德的羞辱，想想之前在国贸LV店的羞辱，不就是因为自己是个穷光蛋吗？不就是因为自己没钱吗？不就是因为自己不强大吗？再说了，熊小乖也不欠自己什么，看得出来是真心想帮他，是她父亲羞辱了他，自己没有理由对熊小乖发脾气，没有理由对着一个女孩子耍威风。
赵小汐把手机丢在那雪身旁，转身走开了，她实在不忍心再看可怜的那雪了。那雪吃力地拿过了手机，想了想，编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她努力控制着眼里的泪水，但泪水似乎却越积越多，终于还是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她哭得像个孩子，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助。
“强大才是硬道理，有钱才是硬道理！”熊小乖说得对，自己是应该醒醒了！想到这些，刘铁迟疑地停了下来。熊小乖发现自己的最后一招奏效了，得意地笑了笑，朝刘铁挥了挥手，示意他上车。刘铁低下头，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再次钻进了熊小乖的车里，看着前方问道：“去哪儿啊？”
“小汐，答应我，千万别告诉刘铁，好吗？求你了！”
“工体有璟阁，去吃饭。”
“那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为什么去那儿呢？”
“小汐，别这样！我自己决定的，不怪他！”
“因为离MGM近啊！”
“那雪，你真他妈是个大傻瓜！”赵小汐气得浑身发抖，随即大骂道：“刘铁，我操你大爷！你是天底下最混最混的王八蛋！呜呜呜……”骂着骂着，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然后呢？”
“我想给铁子发个信息，怕他醒了看不到我，会着急的！”
“然后去MGM喝酒，支持你的工作啊！傻瓜！”
“当然！”
“MGM就算了吧，我说过，不需要熊姐的施舍！”
喝完热乎乎的鸡汤，那雪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声音微弱地说：“小汐，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是我贱，想多和你在一起待一会儿，算我求你了，可以吗？”
那雪终于平静下来。赵小汐把她扶到床上，让她躺下来先好好休息。那雪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赵小汐事先专门买了一只鸡，去厨房炖鸡汤了。那雪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赵小汐端着一碗鸡汤坐在床边，正心疼地看着她。那雪挣扎着坐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感激。
“但只谈石油项目，可以吗？”
出了医院，她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到了赵小汐的家。一路上，赵小汐紧紧地抱着虚弱的那雪，沉默无语。但一进赵小汐的家门，那雪一下子抱住了赵小汐，抑制不住地号啕大哭起来。她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过了，似乎都忘了怎么哭了！记得上一次这样痛哭，还是在母亲的墓碑前。
“可以！”
这时，手术室里突然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门外的赵小汐一下子哭了，失声大哭了，她蹲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头。不知过了多久，那雪终于出来了。她咬着牙，弯着腰，步履艰难，脸色惨白。赵小汐急忙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着那雪，心疼地看着她。那雪无力地微笑着说没事儿。
“谢谢，熊姐！有个问题想问下，为啥对我这么好？”
那雪跟着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进了手术室。一直趴在门缝看的赵小汐，看到了里面的一切。看着那个中年女医生冷漠变态的脸，再看看那雪那张善良无辜的脸，赵小汐气得直咬牙，心里不停地骂着，这个老女人说话太难听了，肯定是以前受过很多刺激，才造就了她那张死鱼脸。赵小汐想着自己能想到的各种恶毒的语言，心里不停地咒骂着那个中年女医生。
“哈，因为我还没见过一个拒绝我的男人；因为，我还没见过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拒绝了我的8800……”
“啊什么啊？进去吧！”
“哈哈，真是个孩子！熊姐，不对，是乖乖，其实，你是个很好的女孩儿！真心希望你别再玩儿‘爱情游戏’了，也别再拿我这个穷保安寻开心啦，没啥意思啊！”
“啊！……”
“哈哈，铁子，你觉得我是在玩儿你吗？我问你，假如为了我，你会放弃一份理想的工作，甘心当一名穷保安吗？那你会为了我，拒绝其他女生的8800吗？”
“还不承认！那你老公呢？这时候怎么找不到人了？这种不负责的臭男人，我见多了，切！真是造孽，还是个男孩儿……”
“不会！”
“啊……乱搞？我没有，医生！”
“你大爷的！你有种！”
“怎么，还怕疼啊？乱搞的时候，没想过疼吧？”
“乖乖，我从不骗人，心里有啥说啥！我觉得，什么事儿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啊？会……很疼吗？”
“你觉得有些事儿能说清楚吗？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懂吗？”
“也好，不打麻药也好，知道疼也好，以后就知道长点儿心了！”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我这一辈子只会对一个女人好！”
“啊？那就……不用了，谢谢！”
“够了！够了！你他妈说够了没有？”
“对了，要打麻药吗？打麻药的话，费用要贵一些。”
“对不起！说够了！不说了！那，熊姐，咱那石油项目还谈吗？”
“谢谢！”
“谈啊！当然谈！为什么不谈？必须谈！”
“也可以，走吧！”
熊小乖气急败坏地说着，猛地踩了一脚油门，红色法拉利轰隆隆冲向了长安街。熊小乖将车窗缓缓地降了下来，任冬日的寒风吹着她的黑发，也许是出于对刘铁的生气和失望，也许是被刘铁的爱情所感动，熊小乖的眼睛有点儿潮湿了。
“啊！那我自己……签字，可以吗？”
傍晚，冬日的一道残阳落在赵小汐的家里，射在那雪苍白的脸上。那雪躺在床上似睡非睡，看上去非常虚弱。整整一天，她都一直咬着牙，忍着下身的疼痛，背对着赵小汐偷偷地流着眼泪。想起在医院的那一刻，想到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被打掉了，她的心一阵阵的刺疼，感觉自己像死过了一次似的。
“做流产手术是很危险的，需要家属签字的，懂吗？”
赵小汐也曾有过堕胎的经历，所以特别能理解那雪此时的痛苦。赵小汐知道，无人能代替此刻的那雪，她只能自己默默地承受这一切。赵小汐又热了一碗鸡汤，轻轻走到床边，叫醒了那雪，一勺一勺地喂她。这时，赵小汐的电话响了，是刘铁打过来的。
“哦……没告诉他。”
那雪担心自己会情绪失控，示意让赵小汐帮她接，自己转头望向窗外渐渐黑了的天。赵小汐拿着手机犹豫着，想着如何骂刘铁。那雪知道到吃晚饭的时间了，刘铁一定是担心她了，拜托赵小汐撒谎转告刘铁，就说在她家吃饭等等之类的，然后就直接去MGM上班了，让刘铁别等她了。赵小汐听着听着就急了，坚决不同意她再去上班。那雪明白赵小汐的心意，急忙解释说：“小汐，我必须得去！否则，刘铁发现我没上班会怀疑的！”
“让你怀孕的那个啊！”
“还怀疑啥啊？你受了这么大的罪，他应该知道的！”
“哪个？”
“求求你，小汐，千万不要告诉刘铁！他自尊心特强，若是知道了一定会自责的。他现在一心忙着事业，我不想影响他的心情，更不想耽误了他的前程！他是个有梦想的人，很有才华。他说了，再过两年，等他当上了金融巨子，挣了大钱，就买套大房子，就娶我，到那时，我们再要孩子……”
“那个男人呢？”
“哈哈哈……一个破保安，还前程？还金融巨子？还大房子？那雪，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呀！你能不能醒醒啊？能不能别这么天真啊？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的梦想呢？难道你的梦想就是在MGM当一个优秀的服务员？”
“嗯，想好了！”
“我？……再说吧！总要有牺牲的。刘铁当保安也是为我做出的牺牲啊！难道我不应该做出一些牺牲吗？”
“想好了？”
“我靠，好伟大的爱情！好感动！你为了我牺牲，我为了你牺牲，结果是两败俱伤！我想，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打掉！”这两个字一说出，那雪心里感到一阵刺痛。她不知道，这也成了她一生都无法忘掉的刺痛。
“那爱情应该是怎样的呢？”
“说吧，准备怎么处理？”
“我也说不好！但肯定不是相互耗着，相互耽误吧？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了孩子还不得不打掉，还不敢告诉他，这牺牲太大了！”
“哦……是吗？”那雪咬了下嘴唇，故作镇静。
“小汐，别说了！”
“知道吗，你怀孕了！”中年女医生镜片后面一双轻蔑的眼神看着那雪。
“那雪，其实我一直都想说，和刘铁分手吧，长痛不如短痛，你们俩太不现实了！像你们现在这样，一个保安，一个服务员，啥时候才能相互成就出来啊？你条件这么好，会有大把成功的男人喜欢你、追求你的！我早看出来了，潘总就很喜欢你，再说了，潘总人多好啊，哪儿找去啊……”
“还……没有。”
“小汐，别再说了，我累了！”
这时，一个护士伸出头来，大喊了一声那雪的名字。那雪站起身来跟着护士走了进去。赵小汐鼓励着那雪加油，泪水却止不住地涌了出来。那雪走进诊室，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正在看她的检查单子。看了一会儿，抬头扫了一眼那雪，冷冷地问：“结婚了吗？”
“是心累吧？”
过了一会儿，那雪紧握着赵小汐的手慢慢松开了，眼神也变得异常坚定。原来，那雪想起了昨天晚上婚纱店前，刘铁听到那雪提出结婚时所表达的坚决的态度。想到那一幕，一股透骨的心酸袭来，一行热泪在她的脸庞滚落下来。就在这一瞬间，她做出了一个决定，假如自己真的怀孕了，她将会瞒着刘铁打掉这个孩子。
“小汐，别忘了帮我给刘铁打电话或发个短信，他会担心我的！”
医院走廊里的长椅上，赵小汐陪着那雪坐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检查结果。赵小汐尽量找话安慰着那雪，分散她的注意力。那雪特别紧张，握着赵小汐的手越握越紧，手心里的冷汗渗了出来，仿佛在等待着一份性命攸关的判决书。
“好的好的，我现在就打，行了吧？”赵小汐拿起手机，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半天没人接，赵小汐无奈地看了看那雪。见那雪焦急的样子，赵小汐赶紧说马上给刘铁发短信，但刚编辑了一半，刘铁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那雪看了看赵小汐，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九州女子医院到了，那雪下了车。她发觉自己的脚步是那么的沉重，心跳在不断地加快，心情越来越焦虑紧张，甚至感到恐惧。已经等候在医院大门口的赵小汐，上前拉住了那雪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有过相同的经历，完全理解此时那雪内心的感受。
赵小汐摇了摇头，接通了电话，说那雪做饭呢，吃完饭就一起上班了。刘铁说有事儿跟那雪说，让那雪接个电话。那雪担心刘铁多想，就接了电话。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听着电话里刘铁兴奋的声音：“雪儿，晚上我要谈一个大项目，就不和你吃饭了。如果这个项目成了，可以赚到很多钱！等我赚到了这笔钱，马上就给你买个大房子，到时候，你就别上班了，如果你想结婚就结婚，如果你想要孩子就要孩子，反正我是不能再让你受苦了，你放心，我一定……”
第二天，一晚上几乎没睡的那雪早早地起了床。看了看熟睡的刘铁，她轻手轻脚带上了房门走了出去。公交车上，那雪眼神迷离，心情十分复杂。
电话里，刘铁滔滔不绝地说着，那雪躺在床上拿着电话耐心地听着，此刻，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