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死队的规模也一直没有个定数。少的时候不足百人,多的时候有四百号人,比如现在。士兵来源没说的,基本都是失格的日本武士,他们在日本颠沛流离,生活困难,因此到了文莱、帝汶等地后有很强的拼搏的动力,在各种中小规模战斗中屡立战功,受到了上级嘉奖。相应的,其战损率在东岸各部中也一直偏高,一场战斗下来,阵亡个数十人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他们承担的是最危险的临敌冲锋的任务,靠着不要命的凶猛猪突,挥霍着自己廉价的生命,来搏取那一线微弱的成功机会。
话说敢死队这支部队,虽然名义上归文莱守备团团长指挥,但其实一直是一支编外部队。马来亚管委会每年制定的财政预算中,是没有这支部队的各种开支的。它的资金来源,主要靠文莱县政府从进出口关税中挤出一部分,另外台湾银行再捐助一部分(一般以实物的形式),才堪堪维持下来的。
半泽直人、小松健太郎等人都是敢死队的过来人,或者说是幸存者。他们对东岸人给予的这条晋升通道非常感激,多年来也一直想尽办法从日本捞人过来从军,补充敢死队的战损。比如去年,在文莱、帝汶守备团服役的日裔军官和士兵就集体捐款了五千多圆,用于包船从大阪运人过来。
“只要努力,什么都会有的。房子、钱、女人,应有尽有。”半泽直人拍了拍吉田正贵的肩膀,道:“你现在是敢死队的副队长了,带来的九十多人我看了,都是敢打敢拼的勇士。我们日本人,真的不怕死,就怕没机会。吉田君,拜托了,一定要奋勇作战。这次攻打马尼拉,敢死队四百号人,一定要发挥最高水平,让东岸上官看看我们日本人的精神。拜托了,敢死队是我们日本人的晋身之阶,一定要好好打,不能让它被裁撤了。”
他们不认为这么做有什么不对,或者说有多么残酷。得不到一丁点的机会,任凭那些野武士生活无着,一家人贫病交加才是最大的残酷。有一个卖命的机会,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呢。何况东岸人对战死人员的抚恤非常优厚,从来不打折扣,家属也会想办法安排一个工作,政府部门招人时也会录用一定的比例。这种条件,其实已经足以买下一条武士的命了,一点不夸张。
“何止是民怨沸腾。现在搞所谓的改革,地方大名懂什么经济,还不是被商人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好多大名都破产了,失格的武士满大街都是,生活凄惨无比。”听到这里,吉田正贵的眼圈也红了,低声怆然道:“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跟你一起走。只是木下君对我真的很不错,经常照顾我,我实在不忍心辜负他的期望。现在木下君也病死了,我亲手斩下了那个逼债的无良商人的脑袋,了无牵挂,就只能来投奔半泽君你了。”
你一条烂命,在大阪和京都,有钱人甚至都懒得多看你一眼,你以为值几个钱?
“你看这鱼、这肉、这酒,还有椰子、水果什么的,其实没花几个钱。我平时不管家事的,美枝子,还不到三角钱吧?嘿嘿,但我收入多少知道么?一个月,军饷、津贴加起来二十多圆,还有文莱县补助的粮米、棕榈油和水果若干。这生活,比起昔日在大阪、京都时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如何?”半泽直人看起来真是喝多了,嘴上也不再把门,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听说日本现在搞经济改革,弄得民怨沸腾。富商鸿池、三井、住友、淀屋等人富甲天下,武士们的生活却日渐窘迫。江户、京都的武士为了生活,去给商人做狗当打手,给主家值夜的武士,没有棉衣穿,晚上冻得瑟瑟发抖,是也不是?”
“几天后就要出发了,按照我得到的消息,此战敢死队配属给台湾陆战营右翼指挥。该部有五百余人,常年在热带地区训练、战斗(左翼主要在中国北方、满蒙、黑水一带活动),经验丰富,装备精良。敢死队四百人是一把尖刀,作战时务必要听从命令,奋勇争先,在最短时间内击垮敌人可能的抵抗,然后死死守住登陆场,为主力部队的上岸争取时间。”半泽直人又说道:“敌人肯定会拼死反击,但这个时候,难道不该拿出我们日本男儿的气概来吗?吉田君,机会只有一次,请牢牢把握,我会在船上为你加油的。”
“吉田君,这些都是小意思。”半泽直人酒量甚浅,平日里不怎么喝酒,但今天来了老朋友,不免起了兴致,就多喝了几杯,只见他红光满面地说道:“东岸人做事,向来赏罚分明。立了功,就会授官,赏钱,通报表彰,绝不食言。我的这套别墅,就是拼命得来的。当年冲击文莱人军阵,我亲手斩杀了好几个土人,幸得上级赏识,赏了钱,给了房,还授予了官职。如今回想起来,真是如同生活在梦中一样啊。”
话说今天已经四月中旬了,参加菲律宾群岛登陆战的各部基本已经聚齐(后续追加的印度洋支队尚在路上……),计有文莱守备团一千人、帝汶守备团一千人、蒋氏兄弟所部临时组建的暂编第一师八千人,这就差不多一万了,是此次作战的主力部队。
但半泽直人心态比较好,或许早几年他还奢望当上守备团团长,不过如今早没那份奢望了。他现在除了训练部队、清剿土人外,最大的工作就是教育子女,为此不惜把长子和次子送到了东岸本土的朋友那里寄宿读书,这样他们以后可能会有更好的发展前途,家族也能跃升一个阶层。
而为了确保登陆顺利,马来亚管委会特地将较为精锐的台湾陆战营右翼五百余人及敢死队四百号人编成一队,执行最为危险同时也是最为关键的抢滩登陆作战。
不过他们也就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副团长是天花板,团长是不可能的。殖民地守备团,大部分中高级职务都是招募的东岸本土退役军人来担任。他们一般四十来岁,能力一般,斗志也不是很旺盛了,对胜利的饥饿感不足,对钱财比较看重,与殖民地出身的军官存在一定程度的矛盾。
这个作战的难度自然是非常高的,伤亡率也会很高。一个不留神,可能还会被严阵以待的敌军大队人马给赶下海,因此挑选人员时务求精锐、敢战,想来想去,也只有台湾陆战营和敢死队最适合了。
他的小兄弟、目前在帝汶岛服役的小松健太郎也获得了荣誉中尉的军衔,目前是帝汶守备队第一营的营长。第一营,一般都是主力营了,足见两人的受器重程度。当然这也和队伍里日本浪人出身的士兵较多有关,但不管怎样,他们个人的努力是不可否认的,实力加机遇,造就了他们现在的地位。
与南美地区的作战思路一样,东岸人此战同样是中心开花的战略,即优先攻占西班牙人的统治中心马尼拉城,然后再向四周扩展,肃清残敌,最终占领整个吕宋岛。
东岸梦,就是这么来的。只要你够努力,总能获得自己应有的那一份,获得社会阶层的跃升,简直是如今这个讲究出身、门第的世界里的一股清流。
老实说,这是有点冒险的。本土敢那么打,是因为有精锐善战的主力野战兵团,可以轻易击败西班牙人的顽抗。马来亚管委会手头没有太多这样的部队,敢这么做,也只能寄希望于菲律宾群岛的西班牙军队比秘鲁、新西班牙的更为腐朽了——这其实也是事实,马尼拉检审法院区归新西班牙总督管辖,人家的重心在墨西哥,派到这边的官员和军队自然不是什么能打能拼的,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管理松懈,战斗力不如那边是可以预见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成功的励志故事。落魄前来的野武士,经过多年打拼之后,成了地方上的显贵人物。虽然仅仅是文莱这么一个人口不过三万的小地方的上流人物,但已经足以让很多非国民传颂多年,并以之为榜样,发奋努力了。
东岸的情报部门也事先做了一些工作。他们在多年前就秘密潜入马尼拉,联络了当地华人的宗族耆老、帮会首脑,并偷偷运了一些武器过去。只要马尼拉外海的炮声一响,这些华人就将在东岸顾问的指挥下,相机行事,在关键时刻给予西班牙人一记凶猛的背刺,配合正面战场的军事行动。
半泽直人回到文莱后,直接担任了步兵第一营营长的职务。因为在几次清剿土著马来人的战斗中指挥有方,战功卓著,最近甚至有传闻,可能会晋升他为副团长——当然还会兼任第一营营长。
当地华人们这么多年能苟活下来,完全就是靠的东岸人不断施加的压力,不然怕是早让西班牙人给清洗了。因此,这次他们意见比较统一,那就是干了!为此,几个大帮会首领们不惜下狠手,处决了几个吃里扒外,与西班牙人走得很近的汉奸败类,确保消息不走漏。
在完成东岸本土的相关学习后,半泽直人已经获得了陆军上尉的荣誉军衔。按照陆军相关规定,这个荣誉军衔具有与正式军衔相同的效力,主要授予东岸殖民地军人或外国委培军人,学习、训练、结业标准与东岸正规军是一样的,因此含金量很高,即便东岸正规野战部队的低级军官和士兵见到了他,也要立正行礼的。
吕宋岛攻下来后,将暂时归马来亚管委会统治。这个大岛未来的地位,本土至今还没有定论,但总体倾向于自己直接管理,而不是交给其他人。毕竟,这是一个条件非常不错的大岛,资源丰富,气候适宜,盛产粮食和海产品,地理位置也处于要冲,还是先自个统治一段时间再说吧。未来如何,以后再说!
“半泽君,食物真是丰富啊。”文莱县城郊的一处小别墅内,一场家庭宴会正在举行。主人家是文莱守备团前敢死队队长、现步兵第一营营长半泽直人,而客人则是从日本远渡重洋而来的旧日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