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个时空内,由于东岸人连下清军两座县城,击溃数千人,并且还攻下了柯永盛的老巢,因此当张文衡劝说赵应元接受清军招抚的时候赵显得很是犹豫。经过东岸人这么一闹腾,他手下那帮前来会盟的大当家、二当家的也纷纷觉得满清不过如此,因此一个个都吵吵嚷嚷地说先打一架再说,这让暗地里一直与清军联络频繁的张文衡焦急不已。
历史上李士元可是带着两三千人前往青州增援和讬、李率泰二人的,不过在这个时空就没他什么事了。带着两百多人落魄进入济南城的他如今已是脱毛的凤凰,再没有半点利用价值。而历史上以赵应元为首的反清大军面对和讬、李率泰二人带来的两万清军时,抵抗信心严重不足,假意投靠赵应元的前明青州知府张文衡趁机劝说赵与清军再次议和,接受其招抚,同时又暗地里与清军联络,最后在议和的会场上与清军里应外合斩杀了赵应元、杨王休等反清武装首领,然后又收编了其部众,山东局势就这样被满清平定了下来。
而至于清军的兵力,情报参谋目前根据零零散散的消息已经拼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据与清军斥候交战的治安队官兵们所言,满八旗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大致在2000-4000人之间,不然是不会仅仅只有这么点斥候的。而清军的指挥官姓名、官职则被打听了出来,听说领兵的和讬不过是个梅勒章京,那么其所统带的兵马应当不会超过三千,另外估计还有包衣、跟役七八千人;李帅泰的汉军旗士兵可能会多一些,那就多算点算个五千,同样加上一些仆从跟役之流,其总数应当在八千人上下。因此,和讬、李率泰二人统带的满汉八旗兵数量应该有一万八千人左右,其中战兵约七八千人。
赵应元对于东岸人连下两座县城、击溃三千清军惊异不已,特别是其中一座更是清廷设立的胶州总镇柯永盛的本部,这让他们这些前阵子还被柯永盛追杀得惨兮兮的人如何能够相信。不过他和那些前来会盟的抗清武装首领们倒也相信东岸人确实是打了一些胜仗,特别是清青州守备李士元兵败窜入济南的消息传来后,更是证实了这一切,这反而让他们坚定了与清军大战的信心。
出发时带了一万八千人,一路上有没有可能大肆收编明军呢?情报参谋认为有可能,但不会太多。
翟五和尚这厮也和东岸人吐露了一些那边的情况。据他所言,如今聚集到青州的各地抗清武装已经有了两三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是被裹挟来的百姓,真正能打的不过几千人而已。不过聚集了这么多人,其声势也当真是相当不小了,更别提他们还弄死了一个满清督抚、拥立了一位明朝藩王。这种情况下,满清派来平叛的和讬、李率泰二人要是再不赶紧把他们剿灭,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的话,这山东的局势恐怕就要有新的变化。
盖因他们进军路线上的明军部队早在六七月间就已经被巴哈纳、石廷柱二人搜刮过一次了,目前基本都去了山西。而且他们进军速度极快,明显没有在地方上多作停留,因此在河北沿途收编的明军应该极少,甚至可以说没有。而济南城里又只有六百兵,守城都嫌不足,根本无法给他们提供有效支援。至于原本内定的李士元部三千士兵,目前已经不存在了,在被东岸人大炮猛轰、骑兵一轮砍杀后,陆陆续续逃回济南的李士元青州军不过才两三百人,也就只够帮方大猷守守城的,别的啥也指望不了。
东岸人确实也与赵应元取得了联系。赵应元这厮早在十月初九(11月7日)就知晓了满清大军前来的消息,然后在青州城外立旗,招募士卒,大会从各地云集而来的抗清武装。同时,他也将拥立的衡王抬了出来,当做其反清的旗帜。只是他拥立的这位衡王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如今的处境,这位早就七月份就上表给王鳌永请降的朱明宗室对自己被拥立恐惧不已,据传其“只知啼哭,眼肿如桃”,丝毫没有为人主的气象。
不过以上这一切仍然只是猜测。虽然参谋们认为可能性很高,但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万一清廷从近畿、河南调了部分收编的明军、顺军过来呢?莫茗不敢轻易做决定,他手头这四千人轻易折损不得,一旦失败可就万劫不复,到时候烟台能不能守住都难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没有失败,但打仗战损太高,这对缺兵少将的东岸人来说也是很不划算的事情,他们补充士兵可比满清还要艰难呢。因此,万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满清一共才多少精锐斥候,这样的损失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因此,在付出了十余条人命的代价后,他们选择了退却,等待大军前来后再做计较,而青州城外的荒野则暂时成了东岸斥候的狂欢之所。
“柯永盛这厮的胶州镇军去哪里了?”莫茗突然问道,“我们掀了他的老巢,他怎么像个死人一样没反应?”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天,从11月10号开始,陆陆续续有消息传了回来。最新传回消息的是治安队的斥候,这些精锐的库页岛猎人回报说在青州城郊外遇到了同样精锐的清军斥候,双方展开了残酷血腥的斥候战,互有损伤。不过东岸的斥候本就装备不俗,人人配有好几把短枪,同时他们这些甚至时常需要与棕熊搏斗的库页岛猎人,比那些生长在白山黑水间的满清猎人更野蛮、更嗜血、更耐战,因此总得来说那些满清猎人往往需要花上两三条人命的代价才能留下一位库页岛猎人。
“据翟五和尚说,前阵子柯永盛带了四千多人到了登州招远、黄县一带,似乎是为了配合清国任命的登莱巡抚陈锦招降登州城。不过据守登州城的明国副总兵杨威拒绝了招降,后来那陈锦与柯永盛便不知道去了哪里。或许还在登州、莱州两府北部沿海一带的州县内活动,但也可能目前正处于前往青州的路上。长官。需要扩大侦查范围吗?”情报参谋问道。
莫茗一锤定音后,其他人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于是,从11月6日开始,东岸人总计3800名官兵便开始在莱州府高密县境内驻扎了起来,他们一边派兵在附近进行武装征税、招募屯垦流民,一边往后方胶州湾一带转运物资。
“不用那么麻烦,范围维持在目前高密周围州县便可。”莫茗摆了摆手,说道:“重点侦查区域仍然是青州城左近,清军大队一旦开来务必立刻来报。”
“不行,那样太冒险了。”莫茗直接否决了李仁军的激进提议,然后说道:“现在清军来了多少人我们完全不清楚,其兵力构成、武器装备等等更是两眼一抹黑。这个时候再冒险西进。我觉得风险过大。而且,我们在胶州、高密两地缴获的物资、粮草、俘虏都还得输送到大沽河口的海军舰船上,这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我决定了,这两天大家就先在高密县休整休整,顶多派人去附近乡里征收一下粮食。高密附近河湖纵横。良田不少,虽然经过盗匪蹂躏过一次,但征收少许粮草回来却问题不大,那些地主我看他们不敢不给。治安队的斥候全部撒出去,严密侦查附近的情况,各条能通行车辆、大军的道路也要派专人监视,万不能让敌人都摸到眼皮子底下了还不知晓。另外,派人和翟五和尚、赵应元等人取得联系,争取多打听一些情报出来。青州离高密骑马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传递消息很快的。”
11月15日,最后一批俘虏和物资也随着军夫队运抵了大沽河畔的海军舰船上。随后,满载九百多名清军俘虏、七百名志愿跟随东岸人垦荒的流民、上百名东岸伤员、近三百吨粮食、四百头牲畜以及一些银两丝绢之类物资的四艘运输船拔锚升帆,离开了胶州湾,然后顺着刮起的西北风向东而去。而两艘护卫炮舰仍奉命留在原处。他们是东岸陆军万一遇到麻烦时最后的归途。物资运输完毕后,原本驻扎在胶州附近的三个中队的挺身队官兵也带着部分军夫队军夫来到了高密。至此,东岸人集结在附近的部队已经达到了七千人(不算海军),其中战兵接近4500人,拥有两百五十辆大车、450匹驴骡、250余匹挽马、400余匹驮马、900多匹蒙古战马、二十门各型火炮以及充足的粮食,士兵士气也还算高昂。机动能力也很强,如果野战之中碰上几千之前遇到的那种清军的话基本能够以较少的伤亡获得胜利。
“我不同意茅连长的意见。”年轻的李仁军说道,“我们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什么?是声援赵应元,是吸引清廷注意力,是吸引更多的清军来山东。为山西正在进行会战的顺军减轻压力。因此我们的动静是越大越好,现在才三天时间就攻克了两座县城,击溃了近三千清军,我看这样就很好嘛。现在我们应当继续西进,不论是西北方的安丘还是西南方的诸城,我们至少要打下一座来,然后再看情况决定下一步行止。”
而就在莫茗开始考虑是不是将部队向西拉到青州境内的安丘一带时,青州城的情报再次传来。和讬、李率泰二人统率的大军已经抵达青州城外。治安队的斥候面对越来越多的清军骑兵,已经无法再有效地遮断当地的战场,于是纷纷开始回撤。不过他们也带来了清军最新的讯息:骑兵很多!至少有四千人!骑兵的装备很好,训练水平也很高,士气和自信心更是高昂,看起来是一支常胜军。而之前一直对清军招抚持强硬态度的抗清武装在看到“辫子军”如此威势后,顿时噤若寒蝉,一个个缩在青州城内,再不复往日骄横之状。据翟五和尚最后一次传出的消息来看,最近青州城内向清军就抚的思潮再度开始抬头。而张文衡在这种情况下又一次活跃了起来。
“我建议不要再往前冒进了,清军主力昨天就已经到了济南。目前看起来他们的兵力可能还不是很足,因此正在聚集兵力,但我认为不会拖太久的。顶多两三天时间,他们就会汇集完大军。筹集完毕粮草,然后东进青州。”茅德胜在会议刚一开始就侃侃而谈,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让一旁的李仁军立刻皱起了眉头。
尼玛!这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强啊!赵应元这厮难道真的就过不了招抚这一关么?不过也怪不了他,他手下真正能打的部队也就最初带来的那四百多骑兵以及后来逐渐收拢的千余名顺军。其他的都是最近才招募的前明卫所军士、土匪等,实力有限得很。而赶来与他会盟的那些所谓抗清武装,那就更是一帮乌合之众了,很多人根本就没什么战斗经验,眼下人数虽然达到了三四万之众,但一旦打起来那多半会惨不忍睹。因此。也难怪赵应元会屡次动心接受清军招抚,实在是清军来得太快,自己手头实力又太弱,没办法啊。
莫茗一直处理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才将这些事务基本料理完毕,然后又带着参谋、副官们去巡视担任城防部队的八旗新军部队。等到这一切都忙完后。他还没法休息,这个时候县衙大堂内还有一场会议在等着他呢。
洞悉了这一点后,莫茗又和手下军官们商议了一阵,104连连长茅德胜坚持认为此时不应将宝贵的军力掺和到双方之间这种数万人规模的会战之中,而是应当缓缓撤回胶州,然后登船撤离。他认为每一个东岸士兵都是宝贵的,一旦损失在这里补充将很困难,因此应当撤回坚固的烟台堡内据守。不过105连年轻激进的连长李仁军中尉认为他们至少应当西进安丘一带,声援一下赵应元等人也好,至少让他们不至于迅速投降,而莫茗则倾向于他的这个意见。至于骑兵军官杨明阳,此人对下一步行止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他表示“服从命令”。
专业参谋、实习参谋们流水价地将各种情况汇总过来,莫茗坐在还算周整的县衙大堂内,游刃有余地办理着这些事务。茅德胜、李仁军等人正在军营内和士兵们一起开战后总结,挺身队的带队军官儒尼奥尔少尉也正在抚慰伤员、统计战损。炮兵连副贝尔尼尼正在组织人手抢修白天损坏的两辆炮车,骑兵大队长杨明阳正和手下们在料理战马,而忠心的治安队长库尔汉则在城外安排斥候暗哨,总之大家都很忙,而高度专业化的军队也本就应该如此。
在这样一种情况,莫茗立刻便下定了决心,西进安丘!茅德胜虽然表示了强烈反对意见,但最终还是接受了命令,并且带着部队护送着辎重与骑兵一起第一批上了路。安丘县离东岸人暂时驻扎的高密相距不过四十多公里,也就是两天的路程;而到了安丘县后,离青州城便只有五十公里的路程了,可谓近在咫尺。
“骑兵大队杨长官率追击敌军的骑兵回来了,据随队的实习参谋统计,他们一共击毙了三百余清军,剩下的来不及俘虏大都逃散。清军指挥官带着几十名骑兵抢先逃走了,据信他们前往了青州或济南。杨长官说战马损耗颇大。马料数量也不是很足,他请求拨用官仓里的黑豆喂马。”
11月17日,伴随着猛烈的西北方,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这让一路跋涉而来的东岸人感到万分庆幸——庆幸这雪没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便下起来。安丘县此时控制在清廷手里,县令在七月份的时候被王鳌永招抚,不过这是个小县,清廷并没有派兵驻守。
“白天战斗中挺身队战死42人、伤61人,炮兵死1人、伤1人,陆军步兵、八旗新军无伤亡。据初步统计,击毙清国陆军七百余人、俘五百余人,其余皆逃散。缴获马骡66匹,大车17辆,箭矢、刀枪若干。”
在看到天气已经逐渐恶劣起来后,东岸人也不再墨迹,随着莫茗的一声令下,炮兵兄弟们再次拉出了视若珍宝的长管加农炮,在将安丘县东城门那座老朽的包铁木城门轰破后,打先锋的挺身队士卒轻而易举地冲破了城内稀稀拉拉的不足百名丁勇和衙役的阻挡,以亡3人、伤9人的轻微代价顺利攻占了这座不大的县城。
“白天有七家乡绅、富商派他们的家丁上城头助战,我们已经将他们全部抓捕了起来,请长官示下该如何处理。”
占领安丘这座深处内陆的小县城后,大部队便开始休整,但斥候队近两百名斥候们却没法休息,莫茗将他们编好组,然后由库尔汉带着冒着漫天的大雪出外搜集情报。而军夫队两千多名军夫也没的休息,他们被组织起来利用城内简陋的材料草草修缮一下城防,并将被东岸人大炮轰掉的东门用石头、沙袋堵了起来。
“据提审情报得知,清国派了主力部队抵达了济南,他们命令李士元率军到青州城外与他们汇合,似乎要准备动手对付占据青州的赵应元部了。”
东岸人进入安丘县的消息令清军极为忌惮,同时也让得到消息的青州城内的诸家抗清武装再次提起了一丝信心,向清军就抚的议题再次被搁下。正在等待各路兵马汇集的和讬,放心不下这支曾经给他的精锐斥候造成巨大伤亡的“黄衣海寇”,不过他手头只有两千多八旗官兵,和东岸陆军士兵一样轻易折损不得。因此,在和李率泰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由李率泰带着他的四千多汉军旗士兵及跟役辅兵,外加投降过来的顺军张汝行部两千余人,东进安丘,清除自己的侧翼威胁——他可不想万一招抚不成强行攻打青州城的时候这帮东岸人突然又从哪里冒了出来,当然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试试这帮东岸海寇的成色就更好了。而他率领两千多精锐主力在此监视青州城内的三四万“反贼”,顺便等待胶州镇总兵柯永盛部四千余人的到来,并准备随时支援李率泰部。
“城内没什么余粮,大概还不到五百石,武器弹药也没有多少,银两甚至只有几百两。据提审的清国军官承认,他们的守备李士元原本今天是要带他们出发去青州就食的,不过很显然他的计划被我们打断了。”
李率泰对这个安排没有异议,于是他便带着自己本部八千多人(含跟役、辅兵)、张汝行部两千余人带着大量辎重开始往安丘县一方进发。一路上他行得很谨慎,原因有二:一是风雪交加、天气恶劣;二是他根本弄不清楚这帮东岸海寇有多少人、有多少马、装备情况如何,这样糊涂的仗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而野地里不时冒出的那些穿着“棉大衣”的东岸海寇斥候更是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之前只隐隐约约听说这帮“黄衣贼”斥候的厉害,连八旗劲旅都在他们手下吃了大亏,但和讬对此事讳莫如深,因此他也一直没个直观的印象。
东岸人的部队忙活了好久才进驻了城内军营,然后参谋们便蜂拥而出,按部就班地执行起步兵操典上要求的各项内容。
如今他是“印象”深刻了,因为自从出发走了一天多后,他派出去的斥候就经常回不来,至今已经失踪了十余个,让他心疼不已。这些精锐斥候的补充可是相当艰难的,他们需要掌握极其全面的知识和超强的野外生存能力,当然战斗技能更要过硬,他为了培养这些斥候可是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如今在这里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这叫他如何不心疼。
高密县城比胶州穷多了。因为这个县城在几个月前同样被匪军蹂躏过,甚至就在一个月前,韩继本的山贼大军还攻打过这座县城。整个县城城墙破破烂烂,城内建筑也破破烂烂,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此番又被东岸人大炮猛轰、火药爆破,城墙更是大面积坍塌,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城防功能。
在看到斥候损失这么严重后,打老了仗的李率泰再次命令部队放慢行军速度。有时遇到险要可疑的路段他更是让部队展开战斗队形,然后仔仔细细搜索一遍后才继续前行。11月中下旬的山东天寒地冻,再加上风雪交加,士兵们为此怨声载道,士气也极为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