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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他双眼布满了血丝,发丝凌乱,一夜未睡,下巴上还有些新长出的胡茬,看上去十分狼狈。

看她遭受这般的苦楚,与杀他无异。

唇瓣微启,话中是浓浓的眷恋,“阿苓,谢谢你。”

再也不生了。

……

屋内重归平静,陆修凉擦干了泪,薄唇颤抖着,吻上她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嘉平两岁的时候,举家搬回了京城。

她实在太疲惫,即便有他的内力加持,她的消耗也是极大的。

陆府门前的家奴院工候成一列,轿门撩开,一个小小的身影爬了出来。

“夫君,我有些累,睡一会,等下你把孩子抱给我瞧瞧啊……”

陆嘉平挥退小厮的搀扶,慢慢从轿凳走下去。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摸摸我,是热的。”

“父亲说了,男子汉要自立自强,只有像娘亲那样的弱女子才需要被照顾。”

她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可她还是同他着讲话,“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你怎么又哭了呀。”

小大人一般,背着手走进了府门。

一下一下,很温柔。

家仆小厮面面相觑,陆七带着众人去卸了行李。

月苓艰难地抬起手,覆在他的头顶,慢慢地,轻轻地,摸着他的头。

轿内许久都没动静。

他还跪在那,慢慢低下了头,伏在床边,哭了。

“阿苓,醒醒,我们到了。”

陆修凉看都没看,将众人都赶了出去。

月苓悠悠转醒,“唔……”

是个男孩。

男人愉悦地笑了,舟车劳顿,把她累坏了。

终于,破晓时分,生了。

他抱着她回了房。

她一遍遍叫着他,他不厌其烦地应着。

陆嘉平板着脸跟在阿念的身后,陆九跟在他的身后,三个人都不是多话的性子。

“我在。”

“小公子,这是您的房间。”

“夫君!”

陆嘉平奶声奶气地,非要学大人那般说话:“知道了,你下去吧。”

陆修凉紧抿着唇,握着她的手将内力源源不断送过去。

阿念勾着唇,随着陆九一同离开。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泪水和汗水交织在一起。

“呼……”

陆修凉红着眼睛跪在床边,反握住她的手,触手所及一片冰凉。

陆嘉平蹬掉鞋子,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她伸出手,拉着男人的衣袖不放。

不知娘亲何时醒,他先睡会吧。

月苓有气无力,脸色苍白,“崔妈妈,让他留在这吧。”

天色已经很晚,陆嘉平是被饿醒的。

崔妈妈在一旁干着急,她赶了陆修凉许多次都没将人赶走。

他推开门,噔噔跑到月苓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接下来便是一夜兵荒马乱。

他趴在门上听着,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女子的娇嗔声。

阿念揉了揉红肿的唇,进了屋。

陆修凉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开门。

陆九说完便没了踪影。

陆嘉平看着衣衫不整的父亲,恭敬地行礼,“父亲,娘亲可醒了?”

“我去,你留在这。”

屋内传来女子的声音,“平平快进来。”

她脸色绯红,咬着唇没说话。

陆修凉脸色沉了下去。

阿念又急匆匆出了门,正好撞进陆九的怀里。

陆嘉平顿时喜笑颜开,两步窜进了屋里,月苓正靠在床头,脸红红的。

“去找大夫还有稳婆。”

“娘亲!”

阿念急匆匆进了门,气息有些乱,陆九抱着剑候在门外。

小炮仗一样冲了过去,手脚利索地爬上了床,一头扑进了月苓的怀里。

“来人!”

突然脖颈一紧,身体腾空,被人拎着后衣领从床上摘了下去,放到了离床三步远的地上。

月苓疼得说不出话,眼泪住不住地流。

陆嘉平转头对上父亲阴冷的眼神,吓得一哆嗦。

陆修凉慌了神,紧紧攥着她的手,“是不是要生了?”

垂下脑袋嘀嘀咕咕:“吓唬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夜色已深,月苓突然痛醒。

月苓看着儿子害怕的样子,不悦地瞪着陆修凉。

二月初五是月苓的生辰,白日里风平浪静。

男人淡淡扫了母子二人一眼,在床边坐下。

或许是他亲生母亲便是难产而亡,他总担心她也会如此。

月苓轻咳了声,“平平怎么啦?”

她知道,他在怕。

陆嘉平小心翼翼瞧着父亲,唯唯诺诺不敢开口。

他每日清晨不再去练剑,整日寸步不离,他谢绝了一切访客,不再出门。他将家中所有遮挡视线的东西尽数搬走,连卧房中的屏风都叫人撤了去,他不能容忍有一刻见不到她。

“来,到娘这来。”

进了二月,陆修凉每日都异常焦虑,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月苓知道。

她坐起身,将陆修凉推到一边。

他从来都没什么信仰,唯一的救赎便是她,只希望她一切平安。

男人嘴角划过冰冷的弧线,淡淡看着陆嘉平。

男人没说话,他看着星空,平生第一次许了愿。

陆嘉平规矩地站在床边,手搓着衣角,委屈道:“平平饿了,娘亲没有叫平平吃饭……”

陆修凉担忧她的身体,上月将苏大夫从京城绑了来,幸好苏大夫也要来江南这边拜访故人,这才没有同他计较。

月苓脸一红,她也是刚刚才起。

“况且苏大夫也在,你不要担心。”

她嗔怒地看了眼夫君,再看向儿子时眼中满是愧疚,连忙起身坐到床边,将陆嘉平抱在怀里,“娘亲错了,平平是不是饿坏了?留下来和娘亲一起吃吧。”

临盆的日子在二月初,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他的精神绷得太紧了。

陆嘉平迟疑:“可父亲……”

她深深吸着男人身上的味道,心中十分安宁,“夫君,还有一个月才生,你放松点。”

“别管他!娘亲说了算。”

“我也就随便说说,咱们的家在京城,哪能不回去呢。”

月苓起身穿好衣服,牵着陆嘉平坐到饭桌前,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极为开心。

他是无所谓的,只不过她想让他回去,那他便回去。

陆修凉抱着肩坐在二人对面,静静看着。

他轻轻嗯了声。

晚膳过后,月苓有些疲倦,陆嘉平下午睡得很足,精力旺盛,一直缠着月苓。

“那可不行,大梁不能没有你,来年你还要回去复职呢。”

陆修凉沉着脸,拎着他的衣领出了门,把儿子扔给了阿念和陆九。

他抱着她,“你若喜欢,我们便不回去了。”

“带他去玩。”

月苓看着星空,感慨着:“若是每年都能来此过年就好了,京城实在太冷。”

陆嘉平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不要和这两个人去玩,那简直是噩梦!

江南的除夕没有大雪,没有寒风,虽算不上十分温暖,却也宜人。

陆九抱拳领命,将小公子抱在怀里,飞上了房顶。

春去秋来,又到了一年的冬日。

天空中划过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娘亲!!”

“嗯。”

陆修凉回了屋,月苓哭笑不得看着他。

她看陆修凉严肃的神情,松了口,“好嘛好嘛,下不为例。”

“你怎得还这般小气。”

“哎呀夫君,能出什么事,就一觉的功夫。”

生下儿子的这两年,陆修凉依旧不能容忍儿子与她亲近。

他无奈地揉着她的头,“下回不许了,若是你出什么事我都不知道。”

孩子还小时还算好些,她平日抱着哄着都可以。

“……”

可随着儿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黏人,陆修凉便暴露了本性。

“我给你下药啦。”

听她如此说,他也不反驳,“你很累了。”

陆修凉长舒了口气,“我怎么睡着了。”

带孩子是件辛苦事,尤其是儿子小时总是生病,每次生病月苓都伤心难过寝食难安。

月苓眉眼弯弯,正靠在床头看话本。

他能忍受她将爱分给儿子,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为了儿子劳心伤神。

“夫君,醒啦。”

于是他将陆嘉平丢给陆九,一是警告他不该让母亲受累,二是希望他能勤于锻炼,有个好体魄。

陆修凉陡然睁眼,慌忙地坐起身,下意识寻找月苓的身影。

“可他还小啊。”

这一觉便睡到了天黑。

“我如他这般大时可不是这样。”

她说什么他都会听,那茶让他喝便喝了,下了药都不知道。

月苓垂下眸子,心隐隐作痛。

那茶中她让陆九下了药,安神助眠的药,她的夫君许久不曾睡过一个好觉,她心疼。

她紧紧圈着他的脖子,“夫君,看到平平我便想起幼时的你,我想对他好些。”

月苓手指划过他的眉眼,笑地温柔。

陆修凉摸着她的头发,“对他好可以,但你要记着,我才是这世上对你最重要的人。”

他依言喝了,刚躺上床,意识渐渐抽离,昏睡了过去。

怀中的女子眉眼弯弯冲他笑着,突然吻了上来,她含着他的唇,含糊不清调笑道:“知道啦,小气鬼。”

“夫君,把那茶喝了,然后过来陪我躺会。”

二人浓情蜜意之时,两岁的陆嘉平正坐在房顶上数星星。

怀孕半年多,她丰腴了许多,陆修凉却瘦了。

“九叔,我困了。”

她夜晚时渐渐睡地不安稳,常常会惊醒,可不论动静多轻,陆修凉都能察觉。

眼前一花,下意识闭上了眼,再睁开,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月份越来越大,她每日都被陆修凉扶着四处走走,大夫说多运动对生产有好处。

“唉……”

月苓刚刚怀孕不久时,陆修凉将崔妈妈和流月接到了江南,只为她身边能有最亲近最熟悉的人照顾。

小脸皱成了包子样,抱着雪儿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