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陈袂的眼中出现了名为害怕的情绪。
许少游挑眉，却没有气馁，而是继续说道：“但我问他具体的，他又不肯告诉我，只说会很惨就对了。印象里有一次你的确丢了第一名，被人比了下去，那是十岁的时候吧。你可能自己都没有发现，你收到排名通知的时候有多害怕。”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将陈袂视作为他最好的朋友。
陈袂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陈袂脸上依旧没有变化，静静地听他说着。有些记忆他已经模糊了，但许少游说的他都清楚地记得。
说着他将双手张开，试图形象的展示一下惨烈的程度。
太难忘了。
“……错了我说的是战斗方面的！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跟我说，你如果被人打败，跌下第一名的宝座，就会很惨很惨，非常惨。”许少游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我问他有多惨，他说有这么——惨。”
从收到排名通知的时候恐惧就笼罩着他，甚至一度产生了将知道排名的人都灭口的危险想法。他甚至还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去面对安蔓跟陈怀煜的。
陈袂冷笑道：“难怪他越长大越幼稚。”
是等死的心。
“什么教唆，我这是正面鼓励！”许少游骄傲昂首，“我可算是俞炎的人生导师呢！”
“虽然我觉得你家家教也不是很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第一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从那之后就没有见你失误过，那几年感觉你相当压抑，直到进入军校之后才好了起来。”许少游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当初赵芊抢了你第一的时候，我还担心你俩会不会因此吵架闹翻。”
陈袂听后蹙眉看了他一眼，“我说他后来怎么天天找我打，原来是你教唆的？”
陈袂歪了下头，说：“越级赛单人评分第一我又拿回来了。”
当然他也跟着俞炎一起骂了陈袂变态不是人怎么可以这么强，只是在当事人面前这种事当然要省略了。
许少游却是摇了摇头，神色有几分认真地说：“军校可以有各种评级和排名，但我们都知道军队里可不看这些，可你好像并没有摆脱‘第一’的规矩。”
许少游说：“听见了，你走了后是我给这位小可怜送吃的去安慰，跟他说不要太气馁，你进步很快，有天赋，多加练习一定可以打倒你的。”
既然如此，你在军队里的表现又是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评定的？
“你听见了？”
如果没有这次突然的特种部队招新，许少游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跟陈袂说这些话。
“你把人打到站都站不起来后，话都不说一句就走了，没听见后面俞炎骂了你一个下午。”
有些秘密会被他烂在肚子里。
陈袂嗤笑一声：“就是幼稚。”
可当军部下达这个通知，而陈袂又非常配合的写下申请时，许少游就有一种直觉——这个通知其实是针对陈袂来的，军方要陈袂调离。
“俞炎那倔脾气，明明打不过你，但每次被打趴下了还是要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跟你打，就是不服输。”许少游摇着头，啧啧说道：“那小表情可是绝了，好像输给你比让他去死还难受。”
他不觉得陈袂选择边境者全是因为赵芊。因为他不是那种有了爱情就放弃责任的人。
陈袂眯着眼享受凉快的夜风，神色慵懒的听他瞎吹。
而他也有所怀疑，陈袂的所有选择都不是他本人的意愿。别人包括他自己，都有进入某个所属部队的理由和想法。
“那会是六月，已经很热了，就在十三区。”许少游划拉着手帮他回忆着，“俞炎才这么高点，你已经比他高半个头，我也跟你差不多，不对，我比你还高一厘米。”
陈袂没有。
陈袂懒声说：“不记得。”
他一直都是听令行事。
两人安静了一会后，许少游忽然问：“你还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教俞炎格斗的时候？”
“你想多了。”陈袂懒洋洋地说着，情绪伪装的很好，他瞥眼看向夜空，幽深的眸中倒映着繁星闪烁，“我跟家里关系不好你也知道，小时候没拿第一有些害怕而已，长大后就对第一没兴趣了。”
陈袂耸了耸肩，笑了下没说话。
这人还是不肯说。
“你哪边的？”许少游瞪眼看过去。
许少游心中叹息着，却也没有将气氛弄的太严肃。
陈袂：“符合身高条件的人他们也不缺。”
他站起身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许少游气死了，抬腿朝虚空蹬了一脚，愤恨道：“这是什么辣鸡规定，他们要是不改，这辈子都别想拥有老子。”
陈袂抬眼看着他，听许少游轻哼一声后说：“那我就选边境者了，学长都能进，我不可能进不了。”
陈袂懒声笑道：“那也还差。”
陈袂：“……”
他说：“我他妈就差一厘米。”
他说：“你再好好想想。”
许少游：“……”
许少游冷哼道：“不想，谁让七星的辣鸡规定让老子直接落选！”
“哦，这个你去不了。”陈袂淡声说：“你应该知道七星有一条硬性规定，要求身高。”
陈袂说：“你还有第九特殊军可以选。”
许少游看了他一眼，声色幽幽：“其实我想去七星部队。我知道这是反星恐特战部队，整天都跟凶残的星恐组织对抗，伤亡率都是最高，但我还是想去。”
“你让我去做间谍？”许少游抬手指着自己说：“你是想要我死知道吗？”
陈袂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说：“你再仔细想想，跟这三个部队比起来，远征军其实是最安全的。”
陈袂眼角轻抽，又道：“不要低估自己，不要气馁，你进步很快，有天赋，多加练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非常出色的间谍。”
“我就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目标。”
许少游：“……”
“有这个想法。”许少游在椅子上坐下，微微仰头看着夜空说：“以前拼命想进远征军，进了后又觉得我不太适合这里。”
这特么不是他之前忽悠俞炎的话吗！
他适时地转移了话题，问：“你也要申请吗？”
他没好气地踹了陈袂一脚，“滚！”
陈袂：“……”
许少游先回去了休息点，留陈袂一个人在那喂蚊子。
“就是有！”
他看着好友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眼里那抹笑意逐渐散去。
“没有。”
陈袂靠着椅背，静静地看着夜空，很久很久。
“就是有！”
夜色将他吞噬，晚风吹着他的衣袂轻翻，却吹不走他眉间的冷漠。
“我哪里扭扭捏捏藏着掖着了？”
翌日一早，申请时间结束。
许少游深吸一口气，“你以前还会扭扭捏捏藏着掖着的，现在竟然光明正大的承认了！”
白夜审核申请表时看见了陈袂写上去的理由沉默几秒后冷笑一声，虽然气得咬牙，却还是不得已给了通过。
陈袂斜眼看他：“你这么说也行。”
然后目送这批人离开远征军基地。
许少游哼声说，“不是因为边境者有赵芊吗？”
想着以后终于不用在基地看见陈袂，心中也算是舒爽。
“另外两个不适合我。”陈袂不紧不慢地说着。
提出申请的人意外的多，大家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开第三代机甲。边境者特战队正式成员，服役一年以上就可以申请第三代机甲。
“我越级赛都过了还怕过不了集训吗？”许少游信心满满，歪头去看他的申请表：“你选了哪？不用看我都知道，肯定是边境者对吧，嘿，果然是！”
如今三代机甲的热度非常高，尤其是在阿卡拉见识过联盟三代机甲作战现场的士兵们，已然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三代机甲迷弟。
陈袂懒声说：“醒醒，申请了也要看集训能否通过，过不了还是得回来。”
各军队对大量的申请倒也不担心，因为他们清楚，去的人里有十分之九都会被三个特战队退回来。
刚写完就见许少游冲了过来，揽过他的肩膀欢呼道：“开年盛事！三个特战部队招新通知，老天爷都给了我后悔的机会！”
陈袂在去往一星基地的途中给赵芊发了消息告知，可他不知道赵芊这会正在出任务。
陈袂毫不犹豫地从三个特战部队中选了边境者，申请理由写的是：“长期受到总军团白夜不公平对待，例如说他机甲开的菜就罚跑。”
天一亮，于川教授就来提醒他们该出发。
因为陈袂身份特殊，单独调动很可能引起其他人的不满或是闲话，因此军部直接下了招收指令，让他能名正言顺的转业。
他提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身边的助理林菀拿着一个手提箱，还背着一个看起来很鼓的背包。
这天晚上，结束了一天训练的远征军都收到了三个特战部队招新通知。
赵芊打着哈欠，听身边同样还有些困意的周羡压低了声音说：“这两人看上去不像是要去哪做研究，更像爸爸跟女儿一起出门旅游似的。”
尽可能的让他们忽视尾雀，将注意力放在未开发区域的病毒上。
于川教授的话不怎么多，典型的老年严肃派风格。林菀就活泼多了，跟风野聊着路线行程，年轻人的活力非常明显耀眼。
九七进入木巢后，故意引动了两个未开发区域的能源暴动，因此将研究院的注意力吸引，让他们以为是这里的能源暴动才引起了尾雀群的离去。
他们要去的是所属赛贝尔的边境星，叫塔格因。
研究院的人一整天都在围绕着木巢转，试图搞清楚白天发生的能源监控爆炸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