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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那就更不正常了!”巡逻同事说,他望着夏槐的眼睛,恨不能夏槐立刻听懂他的话,“真的,这种眼神,哥见过,哥是过来人。”

“本来就不是亲的,远到不能再远的亲戚。”

夏槐越听越迷糊:“过来人?从哪过来的过来人?”

“就不像看哥哥的样子呗。”同事讪笑了声。

巡逻同事嘴巴抿成一条线,不说话了。

夏槐问:“怎么不对劲?”

夏槐满头雾水,索性结束这个话题。

巡逻同事摸着下巴“嘶”了口气:“你弟?不是吧,我觉得他刚刚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

尹舜放寒假后,天天在家里做饭做家务,勤快得不行。夏槐觉得这种回家就能吃喝睡的日子过得相当自在,以前还考虑过的对象问题,在这种舒适的日子下,全抛到了后脑勺去。

夏槐想了几秒说:“我弟。”

警局过年期间倘若加班,一天能给一百块钱加班费,比平时的加班费多了几十块。夏槐过年前把能请的假都请了,就等着把这被吸血鬼榨干似的状态养回来,攒足精神去赚那几天加班费。

巡逻的同事回来,望着骑自行车远去的少年背影,好奇地问夏槐:“那男孩是谁啊?”

请假前一天晚上,夏槐坐在沙发上剪指甲,尹舜坐在一旁看书。以前尹舜喜欢待在房间里看书,后来渐渐的,喜欢跟夏槐窝在沙发上。理由是,省电。

“我回去了。”收回保温饭盒,尹舜骑着自行车呼一下走了,来去都像阵风。

夏槐望了他一眼,边磨指甲边问:“你们放假了吧?”

他打开保温饭盒,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鸡汤,几口将鸡汤喝光。尹舜的视线一直定在他脸上,直勾勾地看着他把最后一滴鸡汤喝干净。

尹舜眼皮子抬也不抬地:“嗯。”

夏槐见他表情认真,深知自己拗不过他,看同事去上厕所也还没回来,唯有说:“行行行,现在喝就现在喝。”

“假期有什么安排吗?跟朋友出去玩?”

“现在就喝。”尹舜口气半带命令地说。

“没什么安排。”尹舜翻动书页。

双手接过保温饭盒,夏槐微笑道:“谢谢,我待会就喝。”

夏槐“哦”了一声问:“那明天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夏槐啧啧叹道:多好的一块媳妇儿料子,偏偏多生了个把。

尹舜想也不想地:“好。”

“娄警官送来的,说你这几天的状态跟被吸血鬼榨干了似的,需要补一补。你不在,我替你收下了,想到你自己也不懂得弄来吃,就顺便帮你炖成汤。”

夏槐放下指甲刀问:“你不问问去哪里?”

夏槐大惊:“西洋参那么贵,你哪里弄来的?”

尹舜静默许久,似乎是认真看书而没听他说话。片刻沉寂过去,他小声地回应了一句:“不管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

尹舜说:“这是西洋参炖鸡汤。”

然而此时的夏槐顾着给夏楠发消息,没听见他这句话。

夏槐万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送饭,一时惊喜过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吃过晚饭了。”

明天哥哥带你去看妈妈。

自行车骑到夏槐面前,尹舜一只脚踩在地上,拿下车把上的保温饭盒递给夏槐。

夏槐这条消息发出去没多久,夏楠立即回复:日出西山呐!

尹舜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兜帽风衣,骑着夏槐给他改造的那辆山地自行车,自行车车把上挂着一个保温饭盒。

次日清早,尹舜跟着夏槐先去超市买水果,然后坐车去残疾人活动中心。

十分钟后,夏槐的同事肚子疼去上厕所,尹舜如约出现。

来到残疾人活动中心,尹舜看见大门口有一个长发女孩笑着向他们招手。

夏槐以为尹舜有什么着急事,决定等一等他,于是跟同事又在这附近的街多巡了十分钟。

长发女孩坐在轮椅上,两条腿用一块布盖着,她长得和夏槐很像,笑起来都有两个小梨涡。

“等我十分钟,我马上去找你。”说完挂了。

夏槐告诉尹舜:“我妹妹夏楠,在这里当管理员。”

夏槐边走出小区边问:“莲庭小区附近,怎么啦?”

这是夏槐第一次带尹舜接触他的家人。

刚跟小区居民进行完一场教学,尹舜就打电话过来:“在哪?”

夏楠开心地推着轮椅过来,一边推一边喊“哥”,笑得阳光灿烂的,好似心中没有一点阴霾。

晚上八点零三分,夏槐跟一个同事在小区里帮民众解决防盗系统问题,教他们如何利用警报器报警,如何安装公共防盗门。这些本来都是物业该干的事情,偏偏收费杂多的物业被小区里的居民赶跑了,一有什么事情,小区里的人就报警,什么事都要麻烦管理治安的巡警。

夏槐很少见妹妹情绪低过,他常常不住想:人生大概只有经历过真正的苦难,才会看得通透变得积极乐观。

进了晚间巡逻队后,夏槐每天都要到凌晨一两点才能回家,有时候晚饭都顾不上吃。

夏楠17岁那年失去了双腿,走出长达半年的阴郁后,她再也没为双腿掉过一滴泪。她常说自己是幸运的,她只是失去双腿,没有失去生命,尽管残疾了,还有人愿意给她工作。

各个辖区需加派巡逻人员,巡警大队缺少人手,只得从其他警队里招求夜晚巡逻人员。夏槐主动申请晚上参与巡逻,能多赚点值班钱。

残疾中心的人向夏槐提起她时全是夸赞,说她是这里的开心果,经常会组织活动让这里的残疾人开心,她在的地方,阳光好像永远都会跟随。

临近过年,没钱回家的人都狂躁了,抢劫、偷盗案件的发生率比平时还要多两倍。

夏槐过去帮夏楠推轮椅,夏楠问跟他来的这个男生是谁。

尹舜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这片沙滩。他只想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知道那些没解开的谜团。对他来说,知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尹舜主动介绍自己:“我叫尹舜。”

她的笑脸定格在蔚蓝的天空下,所有不为人知的罪恶掩藏在这晴天下的海风中。

尹舜很少主动理会人,因为这个人是夏槐的家人,所以他会礼貌对待。

响在尹舜耳边的,除了海风的呼呼声外,还有苏小寒微笑着说的那句:“你猜啊。”

夏槐简单地告诉了夏楠一句,尹舜是以前家里那个湘姨的儿子。夏楠立马明白,没继续追问尹舜的身世。

苏小寒片刻不动声色,忽然侧过身,牵动嘴角微微地笑。她洁白的裙子沾上了一点泥灰,迎着海面吹来的风,她的发丝随风飘摇。

接到夏楠后,夏槐到马路上拦了一辆的士。

尹舜的神情逐渐凝滞,貌似意识到事情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有一会儿,他问:“范家骏真的是自己从楼上跳下去的?”

后车车门打开,夏槐把夏楠抱上座位,再将她的轮椅折叠起来,放到后备箱。

波动的情绪随着她的深呼吸逐渐平静了,苦笑一声,她说:“看啊,一个人这么悲惨的一生几句话就能被讲完了。她的一生要是像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这么轻松该有多好?本来是可以这样轻松的,就是因为那个叫范家骏的人,就是因为谭启明,她的下半生要受这种折磨。为什么这些人,一个可以安然无恙地学音乐,一个可以当高高在上的班主任?太不公平了吧。”

夏楠是个自来熟的人,和尹舜第一次见面,就不把他当外人看了。路上总爱和尹舜讲他们以前的故事,尤其爱讲夏槐小时候的糗事。

她越讲越快,情绪也跟着扬起波澜:“范家骏不跟谭启明打小报告,谭启明就不会把这些事告诉她的家长,她的家长就不会拿皮带殴打她,她就不会被打瞎一只眼睛然后转学去乡下的残障学校。她不去乡下,就不会在那里被老师同学和乡里人联合欺负,就不会四处求助无门最终吊颈自杀。”

夏槐气得几次想堵住夏楠的嘴,可见尹舜居然难得会一路笑到尾,也就强忍羞臊让夏楠继续掘他老底。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对我很好的人。”苏小寒说,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句话,“如果她不去文艺晚会上听范家骏弹那首钢琴曲,她就不会喜欢上范家骏。她不去向范家骏表白,范家骏就不会告诉谭启明说她想早恋。”

幸好的士司机速度快,没一会儿车就开到第一医院门口。到达目的地,总算让夏楠叭叭不停的嘴消停些。

“为什么?”他问。

夏楠和夏槐的母亲在这家医院住院,几年前她脑子受伤,自那以后时而昏迷时而清醒,脑子里的血散不开,需要长期住院治疗。

尹舜顿了顿,他的猜想错了。全部都错了。

好在出事前夏妈妈自己买了医疗保险,保险公司承担了大部分费用,才不至于让夏槐承担巨大的费用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