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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倾负(4)

两天后,跨年夜。

背影停顿一秒,然后扎向冬夜里。

原本赵文春想在家做顿饭,但赵伶夏说麻烦,她定了地方,上外边儿吃。赵文春说浪费,赵伶夏冷呵一声,从不惯着人,来不来随你。

赵西音愣在原地,大声喊:“周启深!”

赵文春一边念叨妹妹凶悍,一边在衣柜里挑外套,“小西,我穿哪件好?”

周启深僵硬地将手盖在她手背,然后一点一点拨开,“小西,你陪爸爸好好过节。”

半天没回音,赵文春伸头一瞧,就见赵西音蔫蔫地躺在沙发上,虚弱道:“爸,我发烧了,你去陪姑姑吃饭吧,我在家躺会儿。”

赵西音没松手,指尖用力得都泛了白,眼神湿漉像林间鹿,问:“周启深,你那天说,等我跳完舞,我们好好谈一次……我问你,还谈吗?”

体温三十七度七,低烧。眼看时间快到了,就赵伶夏那个性,迟到能把桌子给掀了。

女孩儿的手指轻轻刮蹭他手腕内侧,燃烧发烫,他觉得自己这条胳膊都要废了。周启深哑声答:“我加班。”

赵文春给她倒了温水,“你睡一觉,多喝水,不舒服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抓住他的衣袖,紧紧的,“跨年夜你一个人过吗?”

赵老师匆匆忙忙地出门,门一关,赵西音掀开被子,穿上外套也往外面跑。

赵西音低着头,眼睛发酸发胀,迟疑几秒,重新迈步追上去,“周启深!”

今天北京城降温,看天气预报说是会下雪。

周启深说:“我自己走。”

冷是真冷,干燥的风呼呼往脸上糊,赵西音一吸气,肺腑都凉着疼。她一头扎进沃尔玛,再出来时两三大袋东西。跨年夜各地活动多,城区每年都有交通管制,赵西音等了半天都打不到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又被一大妈加塞,换做平时,她让一让也无所谓。但今儿不行!

顾和平嚷:“那你呢?”

赵西音跟这大妈争论半天,谁也不让。

周启深收回了手,叫顾和平,“你把小西送回去。”

司机师傅等的不耐,“都不坐是吧,那我走了啊。”

眸色亮,像有水光在晃,就这么心无旁骛地盯着他,不依不饶,势要一个答案。

赵西音伸手一指,惊讶道:“看!地上好多钱!”

赵西音倔在原地,不给。

大妈转头的一瞬,赵西音挤开她,闪电似的坐进车里,门砰的一关,“师傅,去梵悦。”

周启深沉默地伸过手,“东西给我,我来提。”

今天的安保约莫是新来的,查了登记表,说赵西音不是这儿的业主,硬是不让她进。赵西音说:“我真认识你们这儿的业主,叫周启深。最中间那一幢的,二十三楼。”

顾和平压根不敢帮着解释,默默躲远。

安保问:“你是他的?”

“那为什么骗我?”赵西音声音闷。

赵西音淡定道:“女朋友。”

周启深挪开目光,嗯了声。

说这三个字时,她特别坦然,胡诌得跟真的似的,“我俩异地恋,半年才见一次,今天不是跨年夜嘛,我偷偷来的,想给他个惊喜。你看我都买了好多菜呢。”

赵西音走过来,走到他跟前,“你没有出差。”

小哥哥将信将疑,后来他们当班的队长来了,他对赵西音是有印象的,上次她回去,周启深就是让他安排的车辆。

顾和平疯狂朝周老板使眼色,周启深回过头,愣了一秒,随即又平静。

“赵小姐您进去吧。周总的车六点多就回来了。”

她定在原地,目光幽幽的望向周启深。

门铃响了半天,周启深才慢吞吞地过来开门,一见是她,彻底怔住。

他俩身后,商场门口,赵西音拎着满手东西,应该是才逛完。

赵西音拎着三大袋东西,勒得手指尖没了血色。她委屈得噘嘴,“周启深,我手断了。”

顾和平刚有这认知,视线一掠,整个人都懵了。

周启深半天回过魂,沉着脸,“大晚上的,不陪爸爸跑这儿来干吗?”

&quot收吧。&quot周启深把她的包递过去,站在身侧,乍一看就像英俊温柔的男朋友在嘘寒问暖。

赵西音不废话,东西直接往他怀里塞,“你能帮别人拎包,都不肯帮我拎菜。”然后自顾自地进门,换鞋,长发顺在脸颊,露出漂亮的鼻尖。

从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红酒,顾和平是真心实意感谢她这些年的帮忙,两人站在车后客气推辞,周启深下了车,顺手把副驾的女包拎了出来。

周启深模样挺颓的,换了深蓝色的家居服,人瘦了一圈,五官更加立体,轮廓愈发凌厉,不苟言笑时,严肃极了。

到了地方,顾和解开安全带,“等一下啊林天使,给你带了点东西。”

他把东西慢慢放在玄关,理智道:“别闹,我送你回家。”

顾和平和林医生对视一眼,林医生倒是温柔耐心,好像在说,没事,慢慢来。

赵西音猛地直起身,目光清亮,嘴角带笑,“行啊,吃完饭我就走。”

人一颓废,就习惯找寄托,不求好结果,能分散心情就行。

赵西音脱了外套,摘了围巾,里头一件v领纯色羊绒衫,把她身材勾得凹凸有致,她身段好,紧身牛仔裤包裹着的腿又直又匀。周启深注意到她的袖口,有一块很明显的污渍。

他不知从哪下了个赌牌软件,几万几万的往里充值,输多赢少,眼看着几十万都贡献进去了,眼皮都不带眨的。

“怎么弄的?”他问。

周启深是个有绅士风度的人,自己坐去了后座。一上去,拿着手机翻了翻邮件,挑了几封重要的回复,然后玩起了梭|哈。

赵西音把食材一样一样拿出,“跨年夜不好打车,一大妈跟我抢车。”

又转过头,“林医生,上车。”

周启深皱眉,“受欺负了?”

顾和平还真提着奶茶来接人,周启深睡了一个白天,精神看着倒是好了许多,拉开副驾驶,自己没上去,而是对顾和平说:“林医生搭个便车。”

赵西音点点头,“嗯。”

周启深这一觉得睡到六七点。

周启深走过来,握住有污渍的那只手,仔仔细细地看,“伤哪儿了?”

他这人生得俊俏,说话也招女孩儿喜欢,把林依身边的小助理逗得直乐。顾和平冲她笑了笑,“妹妹,多多关照里头那臭男人,哥晚上过来给你们带奶茶。”

赵西音陡然鼻酸,“伤心了。”

也只能这样了,顾和平道了谢,“麻烦你了,天使。”

周启深的手就这么颤了颤。

林依笑了下,梨涡浅浅镶在嘴角,也是无奈道:“他上我这儿来,倒是能好好睡一觉。”

赵西音抬起眼,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哎!周启深,你不是总想知道你儿子的中文名吗?这样,你呢,跟我一块儿做顿饭,吃开心了,我就给你看照片,行么?”

“不经常。”顾和平说:“就没睡过。我每天守着他呢,他一到凌晨就跟只孤魂野鬼似的,瞧见没,我这黑眼圈就是被他吓出来的。”

好不容易软化的气氛,一听到“孩子”两字时,又彻底僵硬。周启深的脸色以可见之速变差,握着的手迅速放开,然后往后退一大步,痛色全写在了脸上。

“以前,他还会主动倾诉,这一次,我引导也没有用了。启深的话越来越少,我也只能给他营造一个轻松的氛围,对了,他最近晚上是不是经常失眠?”

赵西音就这么直晃晃地盯着他,不遗落他每一分的神情变化。在对视中,她的不解与疑问,逐渐显山露水,拨开云雾。

林依摇了摇头,抿着唇,不容乐观。

她低着头,再抬起时,又是一派纯净笑颜,“周启深,我们一起做顿饭,行吗?”

周启深在庄园里头一直待到晚上。中途,林依从疗室出来,顾和平问:“情况好些了吗?”

周启深点了头,“好。”

路程过半,他还没回过味,这个“她”到底是指林医生还是赵西音啊。

空了数月的垃圾篓终于满了,崭新的厨具终于开封了,周启深背对她,有条不乱地忙着,“鱼想怎么吃?红烧还是清蒸?”

顾和平敛去玩闹之意,再也不敢搭腔。

他的厨房明亮、干净。

周启深沉沉喘了口气,克制着表情,半晌才转过头,诚恳认真道:“和平,不提她,行吗?”

世贸大楼今晚的霓虹灯光格外绚烂,一片片的光影打进来,晕在冰箱面,赤橙黄绿,温柔而缱绻地变幻。周启深的衣袖挽上去,小臂肌肉紧实,用力时,筋骨隐现,很男人。

“你还说过小西是好女人呢。”

赵西音的目光如水,平静得像山泉小溪。

周启深没力气解释,只说:“林医生是好人。”

周启深没等到回答,刚要转过身。

“你瞎护什么短呢。”顾和平嘁声。

腰间一紧,就被赵西音轻轻圈住。她的侧脸贴着他的背,呼吸清浅,闷声道:“我今天好惨的,早上帮赵老师搞卫生,被书柜上的一本汉语字典砸中了头。我去沃尔玛买菜,沉死我了,打车打不到,天寒地冻的,我还发烧啦!”

“不知道。”周启深手一顿,“你别打她主意。”

周启深身体一怔。

“她结婚的没?”

“你不许动,听我说完。”赵西音把他搂得更紧,声音哽咽了。

周启深掐着眉心,不说话。

像是一朵烟花砸到心底,轰轰隆隆沸声震地。

和林依医生约了早上九点的心理门诊,整个上午就接待他一位患者。顾和平调侃道:“您这是顶级vip啊,林依当了你几年心理咨询师?前前后后五六年总有吧?”

“我不想你一个人过年。”赵西音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慢慢塞进他手心,额头往他背上重重一抵,

周启深这状态外出,顾和平也不敢让他开车。

“周启深,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