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白晟“噌”地站起来,“我错了,我是来道歉的!”
“没话说就走吧。”
白晟那天在电话里知道自己闯了祸,之后约了几次白祁都约不到人,慌了,最后干脆跑到哥哥家里蹲点,一直守到深夜,可算是抓到人了。
“不错吧?”白晟在他旁边拖了把椅子坐下,“说起来最近老是找不到你,周末过来你也不在家……在忙什么别的事吗?”
他生怕白祁又不理他,摆出最端正的态度无比积极地作检讨:“全是我的错,我不该偷看你微博,不该跟小昊乱说话。你也别怪小昊,是我自作聪明误会了你俩的关系。辰川那里我也会找机会道歉的,保证跟他解释清楚,绝不牵累到你!”
“加班到半夜?!也太辛苦了吧……冷不冷啊,我煮了点汤,来来。”白晟把轮椅推到餐桌边,双手捧上汤碗。白祁看了他一眼,接过去喝了一口。
“不用了。”
“加班。”
“……啊?”
白晟赔着笑,狗腿地绕到轮椅后头推他进门:“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你最近不用联系他,他没空。”白祁搁下碗,疲惫地揉了揉眼角,“而且,你也不算是误会。”
白祁慢慢上了缓坡滑到家门口,还没掏出钥匙,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他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
“……什么意思?”
连这看似简单的等待本身都遭遇了重重阻挠。本该与法军同仇敌忾的天主教会,却因为不满黎塞留锋芒毕露的作风而吝啬于拨款。一开始斗志高昂的路易十三,却最早失去耐心,拂袖离开这无趣的战场回了巴黎。随着时间推移,与主教早有嫌隙的同僚纷纷加入了反战派,不断上奏请求国王停战收兵。同盟的应援迟迟不到,兵营花钱如流水,原本就令人担忧的财政更显得难以维持……
“装什么,不是都看见了么。”
然而,等待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旷日持久。被围困的拉罗舍尔人誓死不降,靠着仅剩的一点粮草艰难度日,一心等待着英国的救援。法军无法破城,只能围在城外空耗着时间与军饷。
白晟默然无语。他确实看到了,微博上的那些互动,要说两人之间没点什么,打死他也不信。但白祁却把它们都删了。
死亡……多么轻易啊。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说,“你们现在算是,在闹别扭?”
眼前浮现出了某个伯爵夫人艳丽绝伦的容颜。似乎是回应寄信人的恶趣味,他轻笑了几声,将那片衣角牢牢攥在手心揉作一团,扔进了火焰中。
“不是。”
消息传开的时候,黎塞留正在拆开一封戳着私章的信。信封中飘出了一瓣娇嫩的百合花。他又朝里看了看,拈起了一片绣工精致的衣角。鲜红的衣料乍一看几乎与他身上的红袍同色,却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那——”白晟没再问下去,因为他已经从白祁的脸色里读了出来。
可惜乏味的真相很快被传播出来,杀手只是一个跟白金汉有私人嫌隙、自诩正义的英国清教徒,名叫费尔顿。英国人自相残杀,正好赶上这最关键的时机,仿佛是特意为法国釜底抽薪。一切看上去巧之又巧,连法国士兵都开玩笑地庆贺着自己的好运。
不是闹别扭,是结束了。自己当时窥见的只是回忆而已,而且还是白祁希望抹去的回忆——
法国的细作已经混到我们当中,随时可以暗杀我们了吗?——英国人又如此惊觉。
等等。不对啊。
蛊惑国王的妖男终于死了!——英国人如此欢呼。
“你让我去拜托许总招你进公司的时候,是在你们分手之前,还是之后?”
严阵以待的法军没有等到海平线上出现的舰只,却等到了一条笑话般的情报。英国的白金汉公爵在发兵前夕遭人暗杀,被两刀砍中要害,当场流血而亡。
白晟立即发现自己问到点子上了。他不可思议地观察着白祁的神情,小声问:“哥,你该不会还喜欢着辰川吧?”
而他刚才根本没注意,是谁放到桌上的。
“……”
这不是他刚刚喝空的杯子,里面装的也不是苦涩的咖啡,而是温暖养胃的红茶。
“难道是他甩了你?”白晟一阵恶寒,被甩了还对人念念不忘的戏码套到自家大哥身上,那画面简直想象不出来。
许辰川习惯性地端起手边的杯子啜了一口,突然皱了皱眉,低头瞧了一眼。
白祁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我甩了他。”
白祁收起文件离开了。许辰川身上有些发凉,扭头看了看窗外。最近淫雨霏霏,偶尔停了雨也是黯淡的阴天。秋色已深,每天都在降温。
“……”
一方面他对于那样相濡以沫、亲密无间的感情更加艳羡向往,另一方面,却又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与却步。
白晟不知为何更恶寒了。
许辰川不可谓不感激。然而那些隐约的、不切实际的念想,连带着心底里对跟一个人相守的渴求,他却不愿意再想起了。而且,在见证了程容和沈冀的结局之后,许辰川的心态也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你这人啊……”他揉了揉头发,“唉,我该说啥好呢。”
无论他接手了什么陌生业务,白祁都能立即跟上节奏,处理掉所有不需要他亲自过问的部分。作为一个助理,白祁实在做到了极致,让其他经理看着都眼红。
白祁驱使着轮椅转了个向:“不用说话,回去吧。”
对于他最近焦头烂额的糟糕状态,其他同事如吕经理都纷纷过来表示了几句慰问,只有白祁没开过口。但事实上许辰川能明显感觉到,白祁的加班时间变长了。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你肯定有打算,否则也不用在那个公司待下去吧?”
“诶,下次有这种事你叫我一声就好,我会去你那边的。”许辰川很过意不去,拿起水笔一边唰唰地签字一边说。白祁没有应声。
白祁打开门:“我累了,不招待你了。”
“经理,这些文件需要你签个字。”白祁将一叠文件放到许辰川面前。
白晟见他的确一脸倦容,只得走到门边,犹自不甘心地磨蹭:“你就跟我透露点儿吧,我也好决定以后怎么跟辰川相处啊,现在这不尴不尬的我多为难啊。”
“进来——”许辰川头也不抬地说,直到听见轮椅转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正看见白祁滑进那宽度刚够他通过的门口。
白祁抬眼看着他,似乎在考虑:“最近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照常相处。”
“笃笃”,有人敲门。
白晟听出他的话外音,心跳了几下:“那以后呢?”
许国齐现在已经十分放心让儿子接手些核心事务,许辰川这个准接班人却必须时刻绷紧神经,生怕出一点错。几天下来,脑子里就像生了锈一般昏昏沉沉的运转不灵了。
“以后么……”白祁微微垂下眼,一瞬间似悲似喜看不分明,“以后的事,还不到时候。”
从程容家回来之后的几天,许辰川过得堪称心力交瘁。一边因为程容的死而心中压抑,一边却又不能落下工作,甚至因为许国齐要忙着安排火化和出殡,他还得分担许多任务。
白晟呆呆地目注着面前的人,忽然觉得有些陌生,像是另一个人扮演的。
“没关系,谢谢。”许辰川目送她走出办公室,抬手在脸上胡乱揉了几把,仰头一口气喝干了那杯咖啡。
“哥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点不太一样?”
“许经理你没事吧?”小金担忧地看着他,“你看上去真的很累的样子,要注意休息啊。”
“有吗。”
“你的咖啡。”美女微笑着将托盘放到他的办公桌上。许辰川揉了揉突突作痛的太阳穴,打起精神说:“谢谢你,小金。”
“……算了。我走了,下次再来。”
许辰川猛地吸了口气,抬起头:“啊……什么事?”
白晟走了出去,回身合上门的动作突然顿了顿:“那你说的‘到时候’,还要等多久?”
“许经理……许经理?”女人柔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