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课怎么办？”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一整周都可以。”
“没事。下周三周四之前我都不用非得回学校。”
“完美。”电脑还在启动中，莉齐一边等一边看着杰西卡，“你打算一整天都在这吗？”
“太好了。”现在还没放春假，但放不放不关她的事，所以莉齐决定不再多过问。
“如果我再看见她的车，我会尽量把她车牌号记下来。”
杰西卡从莉齐办公桌后面墙边书架顶上够到一卷纸巾。她撕下几块递给莉齐，指指她外套上的咖啡渍。
“谢谢，姑娘。”莉齐把椅子转回办公桌后面，打开电脑。“这跟昨天停车在我公寓外面的是同一个女人。她不怎么擅长伪装。我希望你能帮我留心她一下，可以吗？”
莉齐擦拭她的夹克，但大部分咖啡已经渗进去了。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然后去拿地板上的背包。
“唯一一个记得一点跟她有关的东西的，是柜台后面的女柜员。她说那个戴棒球帽的女人点了一杯牛奶焦糖再洒太妃糖的咖啡。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人看见她。”
杰西卡在胡乱扒拉着昨天的信件，莉齐拉开双肩包前面的拉链，取出一张纸。“我有一项工作要交给你，”她对杰西卡说。她把纸放在桌上，用手掌抚平皱褶。“我们需要找出关于这些女孩儿们的一切。”
“有其他任何人看清她吗？”
杰西卡把手头的活儿放一边，去站到莉齐肩膀后面看。她倒抽一口气。
“对。我哥哥刚把我送到，我就在咖啡店看见了她。她没化妆。我猜她四十来岁。”
“怎么了？”莉齐问。
“是，”莉齐说：“你看见她了？”
杰西卡看上去很不对劲，她脸色苍白，但她随后深呼吸一下，指着名单上的最后一个名字问：“这是最近失踪的那个索菲·麦迪森吗？”
“她戴着一顶棒球帽，是吗？”
莉齐点头。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我不觉得她想杀我。如果她想杀我，早就轻轻松松把我除掉了。”
“怪不得有这种设备，”杰西卡指着电话边的黑盒子说：“你在帮助警方？”
杰西卡走到她身边，也凝视着窗外。“你真的觉得他就在外面吗？你觉得他可能在监视咱们，对吗？”杰西卡咬着下唇，两条眉毛拧到一起。“为什么吉普车里那个女的想从你身上轧过去？”
莉齐指指被随手放在墙边的椅子：“拉把椅子过来，咱们谈谈。”
莉齐往窗子那边转头转得太急，脖子抽搐了一下，还伤到了几根本就肿痛的肋骨。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从一栋建筑到另一栋建筑，从屋顶到屋顶，然后逐扇窗户地排查，寻找任何可疑的动静，或者任何人躲在百叶窗或布帘后面偷窥的迹象。
杰西卡不声不响地把带滚轮的椅子推过来，坐下，等莉齐开口。
“这个男的很烦人，是吧？”杰西卡说：“我跟他说你在外面，他说他会等……就好像他知道你就在附近一样。你说，这个叫维克多的人是不是在监视咱们啊？”
“十四年前——”
莉齐敢拿她最爱的那双靴子打赌，维克多用的是假身份。但那又怎么样？维克多最终说“再见”并挂掉电话之后，莉齐把听筒放回听筒架，向后往椅子靠背上一仰。
“你被绑架了。”杰西卡插嘴道。
最后这句是撒谎。联邦调查局的人昨天已经给她的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莉齐有相当的把握，他们能借助她电话边的黑盒子追踪到维克多的号码。红色指示灯早就开始闪了。不过她不需要告诉维克多这事，害自己少赚3000块。她工作至今没能实现盈利。她不想再从姐姐那里借钱了——也不知道凯茜还会再借给她钱吗。她俩现在在冷战呢。
莉齐挑起一条眉毛。
“是，”她冲电话说着，同时虚弱地抬抬胳膊，确认它还能用。疼痛在“可以忍受”和“难以忍受”之间来回切换。她疼得脸皱成一团。“理解。你会定期打电话来了解最新进展。是，”莉齐又说了一遍，同时翻了个白眼，逗得杰西卡直笑。“我有责任保证你这件事秘密进行。我是个有专业素养的人。再说，你也没告诉我多少你的个人隐私，你付钱又不用银行账户，是用现金付。我没见过你的脸，你的电话号码也是加密的。”
“我当时只是个小孩，”杰西卡解释说：“我喜欢和隔壁的邻居们玩。不管什么时候我离开家，我妈都告诉我让我小心，然后提醒我，说你和其他那些女孩被带走了，再也没出现过。当然了，除了你。”
“好，这活儿我接。”她说。对方承诺会付给她3000美元现金，并且保证最后一天之前钱就会送到她办公室。10小时换3000块。没脑子的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你妈妈知道你在我手下打工吗？”
显然，他想让她监视他老婆，接下来的两周里，每天从正午到下午一点。他老婆名叫瓦莱丽·亨特，在卡迈克尔的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那儿离莉齐的办公室不到15英里。
杰西卡在空中摆了摆手，以示否定：“我妈有她自己的一堆问题。她再也不会管我做什么了。”她耸耸肩，“她时刻准备着让我和我哥哥搬出去，好给她多一点空间呢。”
她扫了一眼手表。她今天才刚开工一小时，已经感觉像过了整整一周那么漫长。来电的是维克多，不准别人对他说“不”的那个男人。“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维克多？”对方迟迟不说话，莉齐又问了一遍。
莉齐点了点头。“如果查这个案子让你觉得不舒服，我理解。”
杰西卡已经接起了电话。她把听筒拿到胸口，冲莉齐做着她看不懂的口型。莉齐接过电话，把听筒放到耳边，小心翼翼地往后坐到椅子上。“我是莉齐·加德纳。请问有什么可为您效劳的？”
“你开玩笑呢？这正是我感兴趣的那种工作。这就是为什么我修读心理学专业。这就是为什么我到你这来找工作。”
电话铃响了，刚巧赶上杰西卡回来。莉齐一瘸一拐地出了盥洗室。
“好吧，那，”莉齐四周张望了一下，想找一块能腾出来当办公场所的地方。然而一点合适的空地都没有。“那我就把我桌子这头清理干净，你在这里办公吧。你带手提电脑了吗？”
莉齐站起来，拖着自己的身子去盥洗室察看伤势，边走边冒出一连串“色彩斑斓”的脏字。头上的肿块根本不像杰西卡说得那么大，但绝对是她受过的最重的伤了。她清洗了几道伤口，然后在六七道擦伤伤痕上敷药膏。
“在里屋。”
杰西卡走到外面。空空如也的泡沫塑料杯子还在人行道上滚来滚去。她捡起杯子，然后动身前往咖啡店。
“好。咱们就把你的手提电脑安排在我的桌子这里，然后用互联网搜索引擎找到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关于这些女孩的信息。明天，或者今天晚些时候，如果我们有时间，我们可以去图书馆彻底翻找一下旧的报纸文章。咱们的目标是把任何一篇关于蜘蛛侠受害者的文章都打印出来。”
不等莉齐再动一寸，杰西卡人已经出现在门口。“我的老天爷，你这个女人真是固执得可以。我去，我现在就去。”
“咱们这么做到底是要寻找什么呢？”杰西卡说着，帮忙搬走莉齐桌上成堆的报纸和文件，放到她们身后的地板上。“是想要细节，类似她们的穿衣打扮、发型，还是专攻她们的朋友家人接受的采访，类似那些东西？”
“行，”莉齐开始挣扎着从座位上起身，“我自己去。”
“都要。我们要了解每个、每一个女孩有关的所有事、任何事： 体重、身高、性格，凡是说得上来的，都要了解。这些女孩里有四个被认为是蜘蛛侠害死的，但另外还有四个只被定义为失踪儿童，因为她们的尸体一直没被找到。”
杰西卡冲门那边瞥了一眼，然后转身背对着莉齐。
杰西卡再次查看名单时，变得沉默。她的眼睛似乎又一次湿润了。
“我好着呢。”莉齐一个手指指向门，“去核实。现在就去。拜托。”
“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真不觉得我现在应该离开你。你看起来状态不好。你可是刚昏迷过的。”
“没有，”杰西卡回答得有些太快，“我很好。”
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像是要把她头盖骨打穿，莉齐疼得龇牙咧嘴：“没。”
这个女孩让她迷惑，看不懂。上一分钟杰西卡还吵得快要把她耳朵吵聋，下一分钟又安静而神秘。莉齐知道自己要把精力集中在寻找索菲上，所以她又一次决定不管那么多。“如果名单里有一个女孩参加舞蹈课，”她对杰西卡说：“那么我想知道你那时在哪儿、什么时候。我要每一位老师、教练、朋友、男朋友、发型师的名字，还有他们喜欢出没的地方。我还要一份清单，上面是这些女孩曾经联系过的每位、每一位医生的名字。”
杰西卡皱了皱鼻子：“你没认出车里的那个人？”
“你觉得，受害者们的父母会愿意跟我们谈吗？”
莉齐满怀希望地接过名片。看过之后，她皱起眉头。这是位律师。如果他看见了车牌或者司机，他肯定会一直待在原地，跟她们一道回办公室的。“这是个好的开始，”莉齐说：“但我还是需要你回咖啡店，那儿可能还有其他目击证人，趁他们还没走光。”
“试一试总没有坏处。如果他们不愿意，我们就去跟受害者的兄弟姐妹或者叔伯姨舅谈。我们不能一被拒绝就算了，我们承担不起那样做的后果。会有人愿意谈的，有人一直都愿意谈。”
“我到你身边之前，有三个人凑在你周围。”杰西卡说。她从裤子后袋里拽出一张名片：“这个男的给了我他的名片，还说让我告诉你，如果你需要任何的帮助就打电话。”
“所以，我们真正要寻找的是这些女孩之间的一种联系——一种共同点，不管是她们去的学校，还是她们共同认识的一个人？”
“听我说，”莉齐说：“我需要你回那家咖啡店，看看那儿有没有任何的目击者。”
“就是这样。任何一种联系。”
“你需要医生，”杰西卡说：“你脑门上的包有网球那么大。”
“懂了。”杰西卡站起来，消失在文件室里，开始她的工作。
“杰西卡，你需要冷静。”
莉齐又撕下一片纸巾，拿来擦她桌子——原本放那些文件的地方积了灰。她打开最上面的抽屉，开始翻找布洛芬。她脖子后面的毛发竖起来。某个人一定正在监视她。
杰西卡脸色白得像鬼。
她扭头看向窗户，盯着街对面几间空空的沿街店铺。
杰西卡撑着办公室的门，然后跟莉齐到她桌边，确保莉齐坐下之前整个人没彻底散架。“啊我的上帝，”杰西卡惊叫：“我听见轮胎‘刺啦’响，往窗外一看，就看见你滚过马路。我想那辆车肯定撞了你。之后你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死了。”
他在那儿。她能感觉到他，感知到他，但她看不见他。
“我会没事的。”虽然她脑袋血管突突地跳，肋骨也疼，让她自己都怀疑自己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她感到不寒而栗。
“得想办法送你去医院。”杰西卡一边帮忙扶着莉齐走下人行道回办公室，一边说。
“你在哪儿，蜘蛛侠？出来，不管你在哪，出来。”
2010年2月17日 周三 早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