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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名顶替的代价

“我昨天夜里在家里。没有人能证明。这样我就成了实实在在的犯罪嫌疑人了。”

金泽把目光移向了别处。

“不要紧的,应当有谁看到你回家了吧?这样你就可以拥有不在现场的证据了。”

淳野说着,紧紧地盯着金泽的双眼。

金泽想了一会儿后说道:

“你要想当你的医师,就得接受这个条件。”

“看样子我只能这样了。”

这样的做法是不是符合法律的程序,淳野也不知道。不过他丝毫不怀疑,一旦金泽被取消了医师资格,他的人生信誉也将要受到极大的损失。

金泽又叹了一口气:“那么你叫什么?你当时在哪儿?”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我替你考试的事情一旦暴露怎么办?会马上取消你的学籍!你就将退出医学系。当然也就谈不上毕业了!你也就不能通过医师资格的国家考试,你就成不了医师了!”

“啊,顶替的事情对谁都不能说!”

“这不行!不成!”

淳野认为也许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为好。但最后还是告诉他了。因为他想让金泽知道自己的诚意。

淳野向金泽身边靠了过去:“拜托了!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随后警察就会进行调查。也许会查出是你让我为你背上了这个罪名的。”

“如果警察调查,你最好承认你是在酒吧和理奈认识的。但你没有去她的公寓,于是警察就会把你从嫌疑人的名单中划掉的。”

“根本不可能!”

他们会告诉警察,说找理奈的就是他。

金泽从后排坐席上拿过来自己的手包,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样干非常简单。你常常去一下我告诉你的那个酒吧。虽然不知道警察去没去那个酒吧,但只要你一去,那里的人肯定会记起来的。”

“告诉我我应当知道的吧!”

淳野说自己正是想阻止事态的继续发展。

酒吧的名字,地点,女人的名字,自己说的假名以及和她谈了什么:淳野一边回忆着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

爱管闲事的人就会向警方报告说会不会是福山淳野?

喝的什么酒,喝了多少,当时理奈的样子,她的个头、口气、穿着。

一名像某某演员的男子。

“然后就那样分手了?”

警方对理奈被害的三天前认识一名年轻男子一事非常感兴趣。那名男子很像一名演员。如果他们认准了这名男子十分可疑,就会向社会公众公布的。

对于金泽的追问,淳野看了看周围后说他们又进了饭店。

“我到了现场。如果我看到了凶手另当别论,但我会因嫌疑人而受到调查。而且也许会弄假成真。最好你说是你在酒吧里和她坐在了一起,还聊了天。那么我的‘不在现场证明’就可以成立了。当然你就有了嫌疑,但现场的口香糖又不是你的。”

“如果查明了当天夜里你有不在现场证据,你就没事了儿。只会调查到这一步的。”

于是淳野便告诉金泽自己被一名老人看到了,并在现场扔下了一个包着口香糖的纸团。

“也许吧。告诉我她的身上有什么特征。”

“不,你不会成为嫌疑人的,你没有去她的公寓。”

“她的臀部有一个黑痣——”

“别开玩笑了!我也不想被卷到这个案子里,杀人事件的嫌疑比替人考试的罪过要大!”

“那天你穿的是什么衣服?”

“这是你的担心而已。”

“土黄色的套服。比你的——”淳野指着金泽的外衣说道,“多少浅一些。”

淳野继续说道。两个月后他就要结婚了,如果被这件事缠上是很麻烦的。于是他马上逃离了现场。他没有对理奈说过自己的真名、住址、电话和工作单位,但不能说从自己极有特点的脸型上警察找不到线索。

金泽合上了笔记本。

“直说吧,她不是我杀的。所以我不想让警察调查到我的头上。”

“把过去的事情忘记吧!”

金泽听到这里吓得脸色苍白,瞪大了眼睛。

“当然了。”

他昨天(星期二)晚上去在酒吧认识的芝草理奈的公寓时,她已经死了。

淳野说着从夹克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写有银行名称的信封。

淳野挑明了他的目的。

“什么?”

“你顶替我,顶替我成为一件刑事案件的当事人。”

“过去我得到的钱。”

“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说明白点吧!”

金泽接过来,打开看了看:“这么多?”

“如果警察来了,问你的不在现场证据,你会怎么回答?如果你成了杀人事件的嫌疑人,你就说你是一个人在家,怎么样?”

“一百三十万。三十万是利息。”

“你到底要什么?”

金泽笑了:“我是说你用这些就把我打发了?”

淳野紧紧地盯着前方,双手扼腕。

“什么?”

“对。”

“我父亲当时给的可是一千万啊!”

“也是一个人?”

这件事情的中间交易人是浜中。在那之后,浜中辞去了那家私立学校的校长,于是他就失去了和浜中的联系。后来淳野去了当时和他在一起当教师的人开的学校。淳野从那里得知浜中死了。好像是因为饮酒过度得了肝炎死的。浜中的死并没有什么,但淳野感到失去了过去他曾经给予过自己关照的那份情感。淳野出席了他的葬礼。

“——在家吧。”

当时他已经尽了礼数。现在,淳野在心里大骂浜中。

“星期二晚上你在那儿?”

“我——只得到了这一百万,请原谅我吧。”

“现在没有。——你打算帮我找一个?”

“我们的缘分断了。你拿回去吧!”

“你的女朋友呢?”

“如果你干得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你在发什么神经!”

“我想我相信你。”

金泽一副怃然的表情。

“回答!”

芝草理奈被杀事件在周日的晨报上进行了报道。她的死因系头部受到了钝器的重击,导致脑挫伤。芝草理奈,二十三岁,是公司的一名职员。关于嫌疑人尚没有线索。

“你到底要问什么?!”

在这以后,就淳野的观察,晨报再也没有接下去报道。

“没有和女人在一起?”

搜查是否有进展,是否发现了嫌疑人,警察去没去那家酒吧,金泽是否受到了警方的调查等,淳野一概不知。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对。”

第二个星期的星期五,金泽打来电话。当时淳野正在家里喝着啤酒。

“你一个人过?”

金泽是用公用电话打来的。

“没和谁。”

淳野让金泽冒名顶替,但后来一想金泽有些笨,于是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不安。不过有了事他总会打来电话的吧。

“和谁?”

“前天我去了那家酒吧,可能是店员之前打了电话,警察马上就赶到了。”

“在家。”

“他们问你了?”

“说吧。”

“倒不是那种追问,只是向我了解了一下情况,差不多是商量的口气。”

“就问这事儿?”

“啊,后来呢?”

淳野按住了金泽的上半身。“一,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想事情就结束了。”说完金泽沉默了一会儿,“昨天警察又来了。”

“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淳野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

金泽把车停在了行人很少的地方问道。

“他们说有你去她公寓的证据。”金泽继续说道。

“想让我干什么?”

“什么?”

这次淳野想,把那一百万退回去让他顶替自己一次也就扯平了。

“你买了口香糖。”

当时他想过应当退回去,但他还是“暂时”收了起来。

果然问题还是出在了口香糖上。淳野听到这里心跳加剧了。口香糖上留的唾液不是金泽的而是自己的。

到了今天,淳野的家底也不会低于一百万。但现在的一百万和当时是没法比的。

所以让金泽当自己的替身一事绝对没有问题。淳野说道:

对于一名穷学生来说,一百万就是个天文数字了。

“那是我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里买的。”

“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拿着吧!”

“在哪家买的?”

于是淳野才知道了金泽秋一的父亲经营的那家医院的名字。别的他都忘记了,只是今天早上他一下子记起了这一点。

去理奈家的途中,是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的。

“考那个大学可是一分值一百万的战争哪!那么笨的儿子肯定是不及格的,多亏了你,他们才省下了近亿日元的赞助费。可要是比起赞助一家大医院,他们的一百万投资也太吝啬了!”

“还有监视器!”

为了赚钱,他必须先花钱上了大学:浜中这样解释道。而录取的分数线越高酬金也就越高。

商店里的防盗监视器录下了淳野买口香糖时的身影。

浜中露出了他那一口黄牙笑着问道,然后又拍了拍淳野的肩膀:“要是低于分数线他就上不了大学了。”

听到这里淳野惊鄂了。

“很不错吧?”

“店老板让警察看了录像了。那是不是你啊?”

他从浜中的手里拿到了事先说好的一百万日元的酬金。

握着话筒的手出汗了,淳野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

冒名顶替考的是一所私立医科大学,比起自己考过的国立大学理工系要容易一些。虽然考试的内容比较难,他还是轻而易举地过了及格线。

“你是怎么回答的?”

淳野听懂了这些后便去了考场。准考证上贴的是金泽秋一的照片。他果然和金泽秋一惊人的相似。有时甚至他也在怀疑自己和金泽是不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坚持说那天我在家里。于是他们问有谁当时可以证明。”

“他和你长得很像,所以绝对不会出事的。你在考试时不要和其他的同学闲谈。”

“后来呢?”

他“体验”了成人的世界后便有了“报恩”的心理,并且因此也被浜中抓住了这个污点。不去冒名顶替参加考试的后果他心里非常明白,于是他接受了。

“我说没有。”

在那几天以后他就被浜中要求去冒名顶替参加了一次入学考试。

“那么——”

“这些事情要绝对保密,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一人要走后门才能上大学。”从“花柳澡堂”回来的路上淳野就明白了浜中为什么对自己这么“热心”了。

“后来他们又问了当天的各种各样的事情。我死活也不承认,于是他们又把我列入了谋杀嫌疑人里,而且是最前面的。”

浜中一步步地把他领进了“大人”的世界。淳野丢掉了“童贞”是被浜中带着去了“花柳澡堂”后的事情。

警察调查了金泽的一切。

他和浜中聊着天,听他讲他和朋友的事情。成年人世界的事情使他十分兴奋和好奇。

如果金泽没有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据,也许警察就会逮捕他的。万一那样的话,大概他就会全招了吧。

在淳野打工期间,浜中经常带他逛夜市,请他吃饭、喝酒。在酒桌上浜中常常给他讲起私立学校的内幕和圈内的事情,并几次谈到入学考试的事情。由于淳野刚刚考完试,上了大学,所以对这些内幕非常感兴趣。似乎由于是他第一次看到了成年人的世界,他不停地问这问那。

反过来说,如果找到了证明金泽不在现场的证人对淳野是非常不利的。

淳野接受了代替金泽秋一参加入学考试。淳野于之前一年考进了国立大学的理工系。促成这桩交易的是他在一家私人补习学校里打工时认识的浜中校长。

因为监视器录下的录像不是金泽而是淳野。如果警方怀疑录像上的男子是杀人嫌疑犯,一定会向社会公布的。这样一来,自己的同事就会出来指认,那么让金泽冒名顶替的计划就落空了。

地点是某大学的入学考场——

淳野听着电话,一只手紧紧地捂在头上。

那是十年前。

“简单地承认是不行的,”金泽说道,“你要是完了,我也就完了。比方说我为什么同意为你顶替。一问我就得如实回答了。”

过去淳野干过冒名顶替的事情。

“要是到了那一步我们就全完了。”

金泽本来想问一句“是不是开玩笑”,但他认为也许对方是认真的吧。

“不,还有机会!我想对警察说录像上的人就是我。”

“要考试?”

“什么?”

金泽皱了皱眉头。

“我还想说我去了她的公寓,看到了她的尸体后立刻逃走了。”

“我会给你钱的。但条件是你要替我。”

“那他们就会把你抓起来了,因为你说的全是凶手的话呀!”

“什么意思?”

“这么说你还是凶手呀!”

金泽一边开着车一边奇怪地瞥了淳野一眼。

“不!”淳野也慌了,“不是我杀的!”

“不,要钱的话也是我给你。”

“那就是另有凶手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婚等着结。接受警方的调查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要钱吗?”

“太感谢了。目前还没有抓住凶手吧?”

“想和你谈谈。”

“这个我不知道。反正今天警察又来过了。”

“什么事?”金泽问道。

金泽的话又让淳野竖起了耳朵。

淳野看着金泽的侧脸。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长得和金泽十分相像。高高的鼻梁,棱角分明的颧骨和眉毛——自己和金泽简直一模一样。由于是坐着,所以看不出体形有什么区别,碰巧的是连发型都一样。如果淳野摘掉了帽子和太阳镜,外人一定会把他和金泽看成是双胞胎的。但他们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人。

淳野去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口香糖的时间是晚上九点二十七分。监视器的时间也是这样的。

金泽不高兴地说道,然后发动了汽车。

“她死亡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金泽说道,“有人在六点半往她家里打过电话。七点半后又打进了三个电话,她都没有接。而六点她还去了公寓附近的中国餐馆。从她的胃内食物消化程度来看她的死亡时间是七点左右。警察对我说,九点半去她家的人不会是犯罪嫌疑人的。”

淳野刚才去了这家医院,把一封写有“金泽秋一先生收”的信放在了传达室。“我是看了后才来的。”

这么一说,当时选择逃离现场是个错误。

“看过信了吧?”

如果自己报警,充其量进行一下调查也就没事儿了。

车停在自己的面前。淳野确认了开车的男子后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事件发生在了七点左右,九点去的人不是凶手。”金泽说完咳嗽了一下,“可是也可以认为凶手又返回了现场,确认她死了没有。——会不会这样呢?”

星期六的中午,淳野戴了一顶深颜色的帽子和太阳镜,他靠在了石墙上。从二十来米远的前方,一家医院后院的停车场里开出了一辆车。

“反正我不是凶手!”

“那你应当有七点的‘不在现场证据’。很遗憾,那个时间我一个人在家,没法提供我的‘不在现场证据’。而对你来说,这一点却很有利。”

他的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个主意好不好他不知道,但有试一试的必要。

“那个时间我在新宿的小酒馆吃饭!”

怎么办才好?怎么办?

“就你一个人?”

天还没有亮,淳野被一身冷汗惊醒了。他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头。

“对。可店员也许记得我。当时我的衣服被他们弄洒了茶水,后来赔了我一份肉蝴蝶花菜。然后我又去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电池,我还有收据呢!”

但同事们很怀疑地看着他。有人在喊:马上给警察打电话!

“不是我!不是我!”淳野大声地否认道。

淳野站在路灯照射下的电话亭,他身穿一件风衣,胳膊上又搭着一件风衣。金泽的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他立刻上了副驾驶座的位置。

同事们不会是第一次听到这名演员的名字。

金泽把车开到没有人影的地方停了下来。

是和一名演员非常相似的男人。

淳野把风衣交到了金泽的手里,这是理奈被杀的那天他穿的风衣。他认为风衣应该不会成为太大的问题,但为了慎重起见,他又买了一件风衣而把这件给了金泽。

播音员说道:“警方追查的重要的犯罪嫌疑人——”

金泽把这件风衣放在了后排座上,从手包里取出了笔记本。

他做了一个梦。淳野在公司的职员餐厅里看电视新闻。

“说一下那天行动的顺序吧。”

不要紧,太过虑了。淳野反复地对自己说道。最后他去洗了个热水澡。但那天晚上他没有睡好。

金泽说道。淳野点了点头。

如果有谁作了这样的证言……

六点离开了公司。六点半左右到了新宿。他把物品存进了投币式寄存柜后来到了繁华大街,在一家小酒馆喝了啤酒,吃了晚饭。

啊,和那个人很像!就是常在电视上露面的——

“收据?”

是个什么样的男子?长什么样?

淳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收据。

于是警察去了那家酒吧,打听了理奈的事情。店员便回答说三天前理奈带着一名男子到过那里。

上面记载着结账的时间。

淳野是第一次去那家酒吧。但也许理奈是那里的常客。即使不是常客,她也极有可能会把那家酒吧供客人用的火柴拿回家里或带在身上。

出了小酒馆的时间是七点四十分。进小酒馆的时间是一小时之前,但在小酒馆这段时间没有记录。从新宿到理奈的公寓要一个半小时,有人证明理奈到六点半还活着,所以淳野“不在现场证据”可以成立。

问题是新宿的酒吧。

“我还有买电池的收据。”

淳野的体形和身材没有明显的特征。但他的脸非常有特点。他是个美男子。淳野常常被人说成是男模特的坯子,又说他像某个男演员。反正是容易给人留下印象的面容。但那个老人未必能明确地描述出自己的长相吧,因为在距离很近的时候自己一直在低着头。

金泽拿过来这两张收据。加上买风衣的收据共三张,他一起装进了塑料袋里。

那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这上面没写点了什么菜呀!”

他们应当先向周围的邻居打听见没见到有人到过理奈的房间。除了那个老人外自己应当不会被第二个人看到的。但当问道有没有见到可疑的人时,那个老人也许会说的。比方,他会说他见到了一个身穿风衣的年轻男子从公寓里离开了。

“我要了啤酒,随后——”

淳野在考虑警察的调查手段和方法。

在小酒馆里要了什么饭菜,淳野也记不清了。

但别的线索怎么办?

“啊,忘了也好,这样更自然。”金泽说道。

不要紧,不要紧。还是忘了口香糖的事情吧。淳野自我安慰着。

被茶水洒在了身上、那名店员的长相、后来处理的情况,这些淳野都记着。

从口香糖里查到唾液,可以确定一个人;但从唾液里查到这个人的姓名和住址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小酒馆的店员记着就好了,”金泽说道,“我希望买电池的便利店里也有防盗监视器。”

淳野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对金泽的话,淳野点了点头。

“口香糖不是问题。”

便利店的防盗监视器曾经让淳野紧张了一阵子,但反过来也许是救命的证据。

不要担心。淳野对自己说道。自己的名字不会上了嫌疑犯的名单的。他确信这一点。因为自己不是凶手,所以不必害怕警察什么的。但警察肯定会调查和理奈认识的人。这样一来结婚的事情肯定是吹了。当时就是这样想的,淳野才打算一走了之;可一走了之,犯罪的嫌疑就必然会加重的。如果不走也许还会平安无事的。现在,淳野想赌一赌自己的运气。

“能证明你不在现场,”金泽说道,“以后如果再大力协助警方破案,当时逃离现场一事就不会被追究了。”

如果被警方找去,肯定会成为自己到过那个房间的证据的。淳野这么一想,心脏便“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了。自己是发现死者的当事人。

淳野还详细地说明了从新宿到理奈的公寓一路上看到了什么,怎么去的等。金泽也都一一记在了笔记本上。

因为是个小纸团儿,也许上面不会留下指纹的。但那上面肯定粘上了自己的唾液。

“和你擦身而过的那个老人什么样子?”

这下怎么办好?淳野挠了挠头皮。

“我记不太清楚了,但他是白发,小个子,很瘦——我记得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

当时只顾得擦去指纹了,手里的口香糖纸团儿忘得一干二净。恐怕顺手扔在了门前了吧?

淳野终于说完了。

到哪里去了呢——

金泽也合上了笔记本。他看着淳野说道。

也许粘在了裤子上或者鞋上?他找了找还是没有。

“我想结束这件事,今天夜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淳野马上在口袋里找了起来。但没有找到。于是他又把另外的几个口袋都找了找,仍然没有找到。他又在脱下的大衣里找了找,他找到了剩下的口香糖,但没有找到那个揉成了纸团的口香糖。

“大概不会再见面了。为了我们双方的利益。”

淳野立即站了起来,他回忆着当时的动作。手绢装进了右侧的口袋里,而取出来的时候也许把嚼剩下的口香糖放进了口袋里。

“完全对。”金泽说道,“你不是没有干吗?对这事你自己是什么看法?”

是用手绢擦的——

淳野不明白金泽的话是什么意思。

随后他发现了理奈的尸体,打算立即离开,还擦去了门把手上的指纹。

“如果抓住了真正的凶手你也就没有必要这么紧张了。我可不会利用你的把柄向你敲诈的。”

他一边唠叨着一边回忆起来了。他在进理奈家之前把口香糖吐了出来,包在了一张纸上,揉成了一个团儿。后来扔在了哪里就记不得了。

“我知道你的担心。的确我这次是要挟你帮我忙的。不过也是逼得我没有办法了。”淳野说道,“因为替你考试也是不正当的行为。对我来说,一旦暴露了也会在社会上失去了信誉。我想一旦调查我的事情也会发现这件事的。但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钱依然可以在这个社会上站住脚的。如果理奈没有被杀,这倒会影响我的。因为我不想被我的未婚妻知道我认识她。一旦我的婚约完了我的生活就会一团糟。”

“口香糖,口香糖。”

金泽盯着淳野的双眼。

一看到这个,淳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这是他买口香糖时找的零钱和收据。

“别担心,”淳野说道,“你和我都为对方当过一次替身,这是因为我们十分相似。我不会第二次求你了。”

零钱和收据。

十年前,淳野曾经痛快地接受了代人考试的事情,而报酬几乎都被浜中拿走了。自己仅得到了一百万日元。得到这一百万日元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背着“罪犯”这个恶名的。所以回过头来看的话,淳野的“损失”也是相当大的。

他支起身子,一只手调着电视频道,一只手伸进了另一个口袋里。

但是今天他可以完全要求“补偿”这个代价了。如果没有人替他“受过”,可以说自己将会进监狱的。

也许那个尸体会很快被人发现的。这样就会在电视的新闻节目里播放。于是他马上重新装好电池,打开了电视机。

在和浜中交往时,淳野被他“盘剥”了一把,但那也是一种命运的伏笔。现在,不能不说他是幸运之神。多亏了金泽现在能当自己的替身。这也要感谢浜中。于是淳野笑脸理所当然地转向了金泽。

作为习惯,淳野日常购物从来不扔掉收据,平时都放在桌子下方的一个透明的塑料盒子里。

“我非常感谢你!”

他又在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两张收据来:一张是买电池的,另一张是在酒馆里结账的。

“那我们成了同谋犯了。”

取出来一看,是一节5号电池。他记起来了:家里的电视机遥控器没有电了,于是他在新宿的电器行里买了电池。当时因为他把皮包已经存在投币式的寄存柜里了,所以就随手放进了口袋里。

“啊,也可以这么说吧!”

他又仰面躺下。他把胳膊枕在头下,一边看着木纹的天花板一边把手伸进裤子口袋里。这时他感到里面有个异物。

“杀人的同谋犯。”

为了抑制颤抖,他在沙发上缩成了一个团。但浑身上下还在冒汗,而且心情很糟。不过颤抖有了一些减轻。

“什么?”

淳野一回到自己的家里,就脱下大衣倒在了沙发上。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着。但他不觉得寒冷。也许是热的吧。因为从电车上下来后他走得很急。当时他离理奈的公寓已经很远了,还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

“还是可以这样说的吧?”

“这是什么意思?”

淳野没有告诉理奈自己的名字,也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联系方式,所以警察不会找到自己的头上吧?

“现在你就是杀死芝草理奈的凶手。”

他低着头与老人擦肩而过。他来到了大街的一角,然后迅速拐进大街。

“什么?!”

他认识我吗?或许老人是这栋公寓的住户?也许只是习惯地冲人点点头而已?反正淳野也向老人点了点头。因为如果自己不“点”头,自己的正面面容就会被对方观察到的。

“对,是‘我们’杀死了芝草理奈。”

老人冲他点了点头。

“你在胡说什么?!”

一下楼梯,他便快步小跑起来。但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白发老人,自己如果走得太快,也许会引起他的注意。于是淳野立即放慢了脚步,用普通的步速走了起来。

“我说杀死了芝草理奈的是我们。”

几秒钟后淳野关上了门。他又连忙用手绢擦拭了门把手和门铃的按钮。然后快速地从楼梯上下来了。

金泽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笑”。

他又推开了里间的门,环视了一下厨房兼餐厅的房间。他看到地板上躺着理奈。她的头部附近有一摊血,地上是摔坏了的花瓶。淳野看到这些,用力地摇了摇头。

“别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

为什么要推开房门?事后淳野也有些后悔。

“不着边际?”

淳野推开了房门。

“是的。我为什么要杀死理奈?虽然我认识她——”

等了大约十秒钟也没有人答应。

“说下去呀。”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扇门半掩着。一个单身女人如此不谨慎?淳野一边想着一边按响了门铃。

淳野呆呆地张着嘴看着金泽。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在上面,然后揉成了一个团儿。

他不能相信这一点,也许那是金泽一时糊涂说的胡话。

他来到302的门前时已经毫不犹豫了。

但金泽不等淳野分辨就说道:

今天是最后的一夜,不要紧的。理奈明显也是在和自己“玩玩”的。自己也不是迷上了她,淳野非常自信,玩玩而已。他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向楼上走去。

“芝草理奈是浜中的情人。”

淳野也做了“防范”,他在来的途中把装有驾驶执照、名片和公司配发的笔记本电脑的皮包放在了投币式寄存柜里了。

淳野听到这句话时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头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理奈说自己是一家公司的职员,现年二十三岁。但是淳野觉得她至少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干过女招待。她很会讨淳野“高兴”。但她的胸部已经有些松弛了,下半身也有了些赘肉。作为“玩玩”的女人还可以,但她不具备更深地吸引淳野的魅力。

“告诉你吧!浜中把我怎么上大学的事情全都对她讲了。也就是说,她知道是你替我考试我才上了大学的。浜中一死,她的财路就断了。于是她就威胁我,要我和她结婚。但这一切她都没有把柄,所以我一直拒绝她她也没有办法。但后来她见到了你,是在浜中的葬礼上。她让人调查了你,因为你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今晚再见一面。这样的话淳野也非常高兴——但对方会不会也有个相好的——他这样想着,心中充满了不安。

“可我和理奈认识呀!”

来接电话的理奈非常高兴。她用十分甜美的声音说:“来我家吧。”

“对。但她不是偶然和你认识的。那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因为她为了威胁你就一定要有你的证词。但从常理上讲,顶替者都不会说出去的。因为一旦传了出去,顶替者也就失去了社会信用,就和你刚才说的那样。由于她也知道这一点,于是就设下了一个圈套。你要不想妨碍你的婚事,就得承认替人考试一事。那天夜里她在我的面前威胁我,说要你证明这一点。”

虽然他扔掉了理奈给的电话号码,但淳野记住了她的号码。

听到这里,淳野一阵眩晕。他想说什么,就是说不出来。

和理奈的一夜情不应当继续下去。但淳野今天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她说她要一个替我考了试的人到家里来。是谁我不知道,但我的心里非常紧张。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已经杀死了她。我没有在凶器的花瓶上留下指纹。但也许在别的地方留下了。由于我害怕这一点,就必须为自己制造‘不在现场证据’。我必须从犯罪嫌疑人的名单里去掉我。我找到了她家里的通信录、名片和笔记本,凡是有我名字的东西我全找出来拿走了。但我和她在一起的事情肯定有人看见过。那一天我是化了装到她的公寓去的。”金泽撇了撇嘴说道。

出了饭店和她分手后,淳野扔掉了她给的手机号码。

看来理奈是隐瞒了她的真实意图接近自己的。发生了性关系后威胁要自己和她结婚,因为她掌握了自己的把柄。淳野简直无法相信这一切。

“我再和你联系吧。”

“我们不是经别人介绍认识的。但我们成双成对地出入有人见到过。一旦警察来调查就会暴露的。我紧张地寻找办法。”金泽的嘴角又浮现出了冷笑。“当时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那就去公司?”

这次他连鼻子也笑了起来:“那时我就明白了,下次和她的约会就是我制造不在现场证据的机会。杀死理奈时你并不在她的公寓,你在公司里或家里。于是我考虑利用你为我制造一次我的不在现场证据。因为你能够证明七点钟我不在她的公寓里,所以即使查到了我的指纹、有了目击者看到过我和她在过什么地方我也不必担心。我可以堂堂正正地承认我和她有过交往。那天我也去过她的公寓。警察要找的是七点钟去过她家的男人。我想他们一定会调查你和我的行踪。但是,我不应当是在七点钟出现在她家里的那个男人,也就是说是凶手。这是由于我为自己准备好了充分的不在现场的证据。就算是没有查到你,我也不会受到怀疑的。”

“没有,但我有恋人。”

淳野感到自己的眼前昏暗起来了。

“你有夫人?”

“我们的再次见面就会被警察逮捕,因为你尽管不是杀人凶手也是同谋犯,是为我制造‘不在现场证据’的同谋犯;因为你有因代人考试而必须杀死芝草理奈的动机。如果被警察逮捕了我就会这么说的。”

“这样有些不方便。”

淳野痛苦地呻吟着。他感到了内心深处的震撼。当时看到理奈的尸体时自己也有过这样的震撼,但那时无法和这会儿相比。他听到自己的牙齿也在“嗒嗒”作响。

“那就去你家里。”

“别担心,”金泽把手放在了淳野的肩膀上,“因为我有了充分的不在现场证据,所以不会逮捕我的。你和我都是清白的。我们两个人的连接点就是一个:代人考试。而且知道的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浜中和芝草理奈都不在了。放心好了。谁也不会想到我们长相如此相似。”金泽说道。

“我没有带手机。”

自己很有被警察注意到的可能性呀!但是自己没有对理奈说过自己的真名,所以就可以不用担心在理奈的房间里有和自己的身份有任何关系的证据。这样一来,理奈的房间就不会有与自己有关的什么“线索”了,那么当时自己看到了她的尸体逃走就为今天如此被动埋下了祸根!淳野默默地想着。

因为这个原因他“勾引”了理奈。淳野也知道理奈看透了他的心思。但在去了饭店之后理奈说要和淳野交换一下手机的号码。淳野有些不解。

淳野把自己的担心对金泽讲了。但金泽不以为然。

淳野计划两个月后结婚。女方多惠是公司董事的二女儿。他经人介绍后认识了多惠,但时间不长,他便打算和以前认识的这个女人断绝来往。尽管这种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解决了,但上个月也终于“断”了。目前他只有多惠一个女人了。但淳野不是只有一个女人就能满足的男人。特别是当他性欲亢进时就想再找一个“恋人”,仅仅有一夜的“享乐”也行。

“通信录我全拿来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再找一个“替代”的女人很麻烦。于是淳野打算索性去一家专门为男人提供“服务”的女人风俗店子里去。

“万一有遗漏在那里的证据呢?”

但“她”不是恋人,是在大街上“拣”来的。他们喝了一点酒后,淳野就打算把她带到宾馆去。大概是太急了吧,他让她非常生气。

“事件都过去一个星期了,要是有什么证据警察不早就找上你了嘛!”

淳野耸了耸肩答道。

但淳野还是不安。他还紧张地哆嗦着,心情非常抑郁。

“啊,我被她甩了。”

金泽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放在了淳野的膝盖上。

“是一个人吗?”她问道。

“这是你刚给我的那笔钱,我退给你,因为这次你又为我冒名顶替了一次。”

见到理奈是三天前的事情。当时是在新宿的一家酒吧。

金泽的手从淳野身上够过去打开了车门。

淳野上了楼梯,但他又退了回来。他扶着墙壁把一块口香糖塞进了嘴里。他在犹豫进不进去。

“我们终于无缘了。今后我再也不会求你为我做顶替的事情了。”

在302室的邮箱上写着芝草的名字。芝草理奈所住的公寓肯定是在这里。

淳野像被人推出来似的,一屁股坐在了沥青路面上。他站不起来了。

福山淳野站在了一座被明晃晃的路灯照亮的三层楼的公寓前,在金属护网的铁板上写着公寓的名字。他转过栅栏进到了里面。他看到了邮箱。

“我谢谢你一直到今天对我的帮助。”

淳野呆呆地看着扔下这句话绝尘而去的金泽的车影。

[日]北川步实

(黄桂月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