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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天降安娜

原来卡普罗尼是sadomasochism的爱好者,鞭子反而激起更大兴致。他盛情邀请安娜与钱科坐在飞机跑道边上喝咖啡,观赏飞行学员们驾机冲上云霄。

原以为意大利人会勃然大怒,没想到他擦干净血迹,对着中国少女微微一笑:“伤痕是男人的勋章,飞行员可以征服天空,但未必能征服美少女,因为您比天空更迷人。”

“我只是个爱好冒险的飞行员,碰巧跟着我哥学会了设计飞行器。对了,我哥乔瓦尼·巴蒂斯塔·卡普罗尼才是一位伟大人物,当今世界最著名的飞机设计师,他在米兰有欧洲最大的飞机工厂。”

钱科目瞪口呆,仿佛这一鞭子抽在自己身上,谁敢这么对待阿尔卑斯山的飞行英雄?欧阳安娜收起马鞭,用流利的法语说:“卡普罗尼先生,请不要对女孩子随意施行轻薄。”

朱塞佩的法语不甚流利,却有强烈的表达欲,炫耀自己的冒险经历:大战前就在非洲连续飞行,穿越撒哈拉沙漠,降落到与世隔绝的绿洲,享受阿拉伯公主的香吻。

朱塞佩·卡普罗尼的额头多了一记鲜血淋漓的伤痕。

“卡普罗尼先生,你能驾驶飞机去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就当卡普罗尼要按照欧洲礼节,亲吻欧阳安娜的手背时,一记马鞭狠狠抽在了他的脑门上。

“只要我想去。”意大利人阅女无数,深谙与女孩子的说话之道,“安娜小姐,我愿意为您效劳。”

空中王子单膝下跪在安娜面前,抓起她的纤纤玉手,用法语说:“美丽的女孩,我的太阳,请允许您的仆人,向您致以纯洁的问候。”

“你发誓?”

当然,意大利风流种的目标,并非钱科,而是穿着背带工装裤、头戴鸭舌帽,迎风而立的中国少女。

“发誓!以圣母马利亚与我妈妈的名义。”

卡普罗尼推开学员们,径直向钱科走来。他很英俊,三十来岁,有着意大利人的黑头发与灰眼睛,浓浓的两撇黑胡子,每次从空中掠过田野,会惊来村妇们的尖叫。

看到卡普罗尼已骑虎难下,安娜浅浅一笑:“我要去的地方不远,就在巴黎,凡尔赛。”

“钱!”

半小时后,一架大型双翼飞机准备好了。卡普罗尼率先坐进驾驶舱,指挥学员清理跑道,点火发动引擎,螺旋桨转动,震耳欲聋,狂风吹乱欧阳安娜的头发,像一面黑色的丝绸旗帜。

“朱塞佩·卡普罗尼。”钱科射出两道敬仰的目光,“意大利最年轻的飞机设计师,也是最伟大的飞行员,世界大战的空战英雄,曾在阿尔卑斯山上击落过八十一架德国与奥地利飞机。他现在巴黎工业大学教授飞行器设计,我将要跟随他制造飞机。”

钱科穿上飞行服,爬进副驾驶的机舱前,贴着安娜的耳朵说:“你确定要去冒险吗?”

“他是谁?”

“生死由命,但我必须去拯救秦北洋。”

巴黎工业大学航空系,又一架五颜六色的双翼飞机降落在跑道。机腹却印着绿白红三色旗,而不是法国的蓝白红三色旗。周围响起学员们热烈的掌声,迎接爬出机舱的小胡子飞行员。

“北洋有恩于我家,我也愿意救他。”钱科坐进机舱,喃喃自语,“若能救出四翼天使,那就更好了。”

欧阳安娜想起了正在巴黎学习飞机设计的钱科。

安娜感觉头皮要被螺旋桨的狂风掀掉了,她爬入机头的乘客舱,如果是军用飞机,这是机关枪所在的位置。

对啊,既然是飞机场,坐着飞机进去可不是天经地义吗?

朱塞佩·卡普罗尼做了个V字形手势,副驾驶钱科跟着竖起大拇指,欧阳安娜也依样画葫芦。发动机和螺旋桨的噪声太大,又没有全封闭机舱,脑袋暴露在空中,彼此只能打手势。这架意大利卡普罗尼CA30轰炸机的民用版,双层机翼双尾梁单平尾三垂尾,相当于三个机身,拥有三副螺旋桨、三台菲亚特A10型6缸直列水冷发动机、单台功率100马力。

法国人为何要说谎?因为秦北洋与九色正是他们觊觎的猎物,就像皮埃尔·高更护送的四翼天使镇墓兽。她断定秦北洋已失去自由,但是机场守卫森严,如何才能闯进去?正在这时,一架双翼飞机呼啸着降落在机场跑道。

飞机离开地面,安娜尖叫起来,感觉心脏正悬在机翼上。回头看着巴黎工业大学与布洛涅森林,塞纳河畔的煌煌大厦,最醒目的是连接霄汉的埃菲尔铁塔。

安娜不相信,秦北洋的电话不会有错。当她站在机场的围墙外,似能感受到小镇墓兽九色的气息。

卡普罗尼操纵升降舵,上翻拉高,下翻降低,通过垂直尾翼来控制方向,左翻右转,右翻左转。他经常带姑娘上飞机,就像在床上体验飞翔的快感。

卫兵禁止任何人入内,哪怕欧阳安娜散开头发用法语发嗲也没用。她气冲冲地回到中国代表团,拜托顾维钧公使帮忙。顾维钧很够义气,亲自打电话到法国外交部,却被告知——凡尔赛机场内没有中国人。

几分钟后,来到凡尔赛的上空,残阳如血。

安娜简明述说经过,秦北洋在电话里答应她会很快回来。但她等了足足三天。海盗与青帮老大的女儿是个急性子,实在等不下去,便径直找到凡尔赛机场门口。

机翼下划过路易十四的宫殿,各国代表团驻地的旅馆,卡普罗尼冲向森林中的飞机场。

“北洋出事了,那个浑蛋,就是你的老熟人——卡尔·霍尔施泰因博士。”

卡普罗尼再次打出手势,机头对准飞行跑道降落,却听到一声轰然巨响。

“我刚到巴黎工业大学航空系,同时在大学附属的飞机工厂勤工俭学。”

爆炸了。

她捶了捶钱科的肩膀:“喂,我要找的就是你。”

飞机跑道正前方,工厂升起一团蘑菇云似的火焰。

背后响起中国话,她回头看到瘦小的钱科,脸上的油污还没擦干净呢。

无数钢铁与木屑炸到天上,迎面而来灼热的冲击波,让卡普罗尼轰炸机的双翼剧烈摇摆。坐在机头的欧阳安娜,头发差点被烧着。

“安娜。”

正前方烈焰冲天,会把他们烧成灰烬。但他是朱塞佩·卡普罗尼,世界上最伟大的飞行员,没什么是朱塞佩做不到的。他并不后悔自己草率的承诺,沉着地调整机头,准备强行降落。钱科发出疯狂的叫喊,以为死神就在眼前,要么摔死,要么烧死。

航空系大楼旁边有条飞机跑道,几架教练机正在降落,机翼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起落架离地面还剩最后十米。

西郊的布洛涅森林,既是巴黎的肺叶,也是藏污纳垢的所在,矗立着巴黎工业大学。

在安娜闭上眼睛之前,跑道尽头的火海里冲出几个人影——

这天午后,穿着男装的欧阳安娜,英姿飒爽地骑着自行车,自来卷的长发从鸭舌帽下漏出,一路让法国男人们回头无数。

第一个是高大的黑发少年,背后插着三尺唐刀,衣服被烧得全是窟窿,身边有条赤色鬃毛的大狗,撒开四条腿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