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那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哈迪萨示意了一下,出屋应门。玫瑰迅速从包里翻出了手枪,检查了一下;弹匣不见了,她把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毫无所获,于是,她将手枪放回包里,把叉子牢牢抓在手里。
“嗯,没有人会为他们从未拥有过的东西而祷告。人们往往只为自己觉得缺少的东西而祈祷,哪怕他们已经拥有了这些东西!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答案是世界和平!我总是祈祷世界和平!”她说。
哈迪萨笑着走进屋子,那位清洁工跟在她身后,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
“你的祈祷得到过任何回应吗?你平日里都祈祷些什么?”玫瑰问。
“哪个是我的,朱奈德叔叔?”哈迪萨问道。
“发生了什么?让你不再向往更加美好的和平世界?”哈迪萨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说,“我们的领导人就是这样,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人民。”随即她又正色道:“我相信上帝,每天都在祈祷!我将祈祷看作一种接受;伸出双手从上帝那儿接受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
“小哈迪,这两个袋子哪个看起来冰冰的?”他边问边举起了手中的两个袋子。
“嗯,我过去相信,那时我还很年轻!”玫瑰回答。
哈迪萨抓起了他右手上最小号的购物袋,离开了房间,“哦,我的上帝,终于盼到了,香草味的?你是我最最喜欢的叔叔!”屋外传来了哈迪萨的声音。
“难道你不吗?”哈迪萨望着她的眼睛说。
他把另一只袋子放在了桌上,紧挨着玫瑰的包,“感觉如何?”他问。
“你相信上帝吗?”玫瑰问。
“我好多了!谢谢!”她边盯着他边回答。
“我又不傻,显然,世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上帝!”哈迪萨回答。
“我不得不拿走弹匣!世道凶险,我必须替我的侄女着想,保证她的安全!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他看着玫瑰接着说,“我叫朱奈德•阿卜杜勒•巴西特,我想哈迪萨已经滔滔不绝和你说了很多了!”
“所以,你认为人类无法解决世界现有的问题?”玫瑰问。
“说什么?”她回答。
“再多优秀的领导人也没有办法解决贪婪与邪恶引发的问题!”哈迪萨答道。
“我的意思是,她的嘴闲不住,我想她一定已经告诉你,你在哪儿,谁带你来这儿的?”他笑着说。
“你听起来像一位出色的领导人!”玫瑰说。
“她只说了一点点,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对她的年龄来说,非常聪明了!顺便做个自我介绍,我叫玫瑰,绿玫瑰。我是来这里度假的。”她说。
“这样我就可以去巴勒斯坦救死扶伤啦,尤其是救那些无辜的孩子。电视里播放的那些画面让我难过,太让人揪心了。”哈迪萨说。
他俩互相对视了一会儿。
“医生,嗯?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玫瑰回应。
“谢谢你,呃,救了我一命!”玫瑰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呃……”
“嗯,就一样,只此一样,我想当医生!我曾经想过去做一项很复杂的工作,宇航员之类的,但现在不想了!”哈迪萨回答。
“别客气!”他插话说道,“哦,顺便说一下,帮你包扎腿的是一位女士,一位老婆婆,我母亲家的一位姑妈,哈迪萨帮忙打了个下手,全程我都在门外。”朱奈德接着说,“除了我信任的人,我的姑妈,当然还有叽叽喳喳个没玩的哈迪萨,我的侄女,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
“那么,长大后,你想做什么?”玫瑰问。
“没关系,真的很感激你们,”玫瑰补充说,“那么,嗯,你的侄女告诉我,你在医院工作一段时间了,对吗?”
“好的!”哈迪萨说,“但是,请你躺好,别乱动!”
“是的,四年了!”他回答。
“嗯,我觉得我可能会喜欢你的看法,我敢打赌会像你做的米饭一样棒,不如把你写好的稿子拿过来,让我们看看能做些什么?”说完,玫瑰呻吟着试图调整她的姿势。
“你的侄女,她……呃,还告诉我关于你的妻子和女儿的事情!一下失去两位至亲,我很替你难过!”她同情地说。
“你的数学有多差,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不过,我说的是历史作业,课上要简短地讲讲我对‘和平’的看法,我怕到时全班同学都会笑话我!”哈迪萨说。
朱奈德盯着玫瑰,过了一会儿才开口,“现在她们在一个更好的地方。”他说。
“如果是数学题就别指望我了,我的数学很差!”玫瑰回答。
这话让玫瑰觉得有些紧张。
“嗯,我周一有份作业要交,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她狡黠地笑着说。
“我可以给你找个电话,你可以打给你的亲人或大使馆,但就目前的形势而言,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他建议。
“不知道,为什么?”玫瑰问。
“我不明白。”玫瑰说。
“你知道为什么我花那么多时间为你准备这顿美味吗?”哈迪萨问。
“现在,无论是这里还是国际上,到处都是和你有关的消息。”朱奈德解释着,将玫瑰脚边的报纸递了过去。接过报纸,玫瑰一眼就看见了头版新闻里自己的照片,应该是去见阿巴斯·哈桑医生那天,医院监控摄像头拍下的,报纸是阿拉伯语的。
“这比方打得不错!”玫瑰边嚼边说。
“上面讲了什么?”她问。
“嗯,就像一头狮子向一只狗请教如何猎杀斑马一样!”哈迪萨说。
“头条新闻:美国自杀式炸弹袭击者在周四发动的致命袭击中杀死了阿巴斯·哈桑医生及其他三十五人!”朱奈德念道。
“我超爱的,你该教教我做这个!”玫瑰说。
“怎么会这样!”玫瑰说。
“真的吗?你喜欢?”哈迪萨问。
“那我大点声念一下整段新闻!”说着他拿过了报纸,接着念道,“一名美籍女子珍妮丝•卡朋特,代号‘绿玫瑰’,疑似一名双重间谍,在几名当地人的帮助下,于2016年5月19日星期四在阿巴斯·哈桑私立医院发动一场袭击。阿巴斯·哈桑医生被认为是这次致命袭击的主要目标。但美国政府否认与自杀炸弹袭击者有任何关系,国务卿声称,绿玫瑰是一名在逃通缉犯。这次袭击总共造成三十五名国民丧生,多名人员受伤。你还要我继续念吗?”朱奈德问道。
“逗你玩的,味道我很喜欢啦!”玫瑰说
“不了,谢谢!”她回道。
“哦,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作料放得这么重!”哈迪萨应声答道。
“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你现在可出名了。他们还出示了一张你拎着包的照片,怀疑包里装着爆炸物。”他说。
“对,是的……他说过,”玫瑰回答得有点结巴,她微笑着端起桌上的那盘米饭,用叉子盛了点米饭塞进了嘴里,“天啊,胡椒!”
“你不信,对吧?”她问。
“两年前,他妻子和女儿被杀了,”哈迪萨回答,“我相信他已经和你说过了,对吧?”
“我现在还活着,正看着那个包,不是吗?”他轻笑一声。
“嗯,你也说了……他不善言辞啊,还有,法蒂玛是谁啊?”玫瑰说。
“我需要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她说。
“你是他的朋友,怎么会不知道?”哈迪萨问,“再说,你长得和法蒂玛有点像,我想,叔叔是不会对你有所隐瞒的!”哈迪萨开玩笑道。
“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可不想让某个假扮成警察的暴徒夺门而入来找你,”朱奈德说,“我家已经受够了美国的蔑视、侮辱与欺凌!”
“你叔叔在医院工作多久了?”玫瑰问。
“我只打给一个我信赖的同事!求你了!”她恳求道。
“嗯!朱奈德叔叔平常不怎么爱说话。我想想,他有提过你是他的朋友,你的腿伤了,需要一个地方休息。”哈迪萨回答。
朱奈德有些戒备地注视了她一会儿,才决定将一部手机递给了她。就在她正要拨号时,朱奈德叫住了她,随即从兜里掏出一个火柴盒,拿出了里面装着的一张SIM卡,把卡插进电话里,重新开机后将手机递还给她。
“哪里,谢谢你!”她笑着叹了口气,接着说:“你的叔叔告诉过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谢谢!”她说。
“哦,我的上帝,放轻松!都是我不好,不该逗你笑的!”哈迪萨说。
玫瑰拨了一个号码,却没人接,朱奈德站在原地,表情严肃地盯着她,又瞟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尝试多次后,她拨了另一个号码,这回有人接听了。
“哎哟!”玫瑰突感腿部剧痛,不禁叫出了声。
“你好!”电话那头传出了说话声。
“打你来这儿以后呗!”话音刚落,两个人就咯咯笑起来。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玫瑰说。
“我到这里多久了?”玫瑰问。
“RG?哦,谢天谢地,你还活着!大家都很担心你。局长觉得你被伊斯兰殉教者抓了,他命令我们终止行动!我们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谁也不知道他们也计划那天袭击医院。局里曾经得到过一条有关袭击的粗略情报,却没有当回事儿,局长也觉得是假的,所以我们都忽略了这回事儿。我真的很抱歉!”电话那头的声音回道。
“所有东西都在。放心,朱奈德叔叔带你回家后,就没有人动过你的包……包括你那把小手枪!”哈迪萨站起来,打开窗户通风。
“不管我死活了?你们是在开玩笑吗?”玫瑰问道。
玫瑰接过了包,拉开拉链,看了看,然后冲哈迪萨笑了笑。
“你20号那天在干吗?”电话那头问道。
“当然!给你!”说着她将包递了过去。
“所以他们的死都算在了我头上?”玫瑰问。
“记住啦!”玫瑰笑道,“麻烦把我的包递过来好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RG”,电话那头接着说,“在你踏进医院前的几分钟,局里得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据可靠情报称:艾哈迈德•德费勒的继任者苏莱曼·扎姆·瓦卡尔以及名单上的其他人决定,当天早晨绑架阿巴斯·哈桑医生。此外,那位医生知道得太多,局长怕他已经暴露了,所以最好就是……”
“我叫哈迪萨,哈——迪——萨,记住了?”她说。
“立刻决定把我排除在计划之外了?”玫瑰问。
“牛津大学在英国,哈比萨,不在美国!”玫瑰说。
“是的!”那头回答。
“原来如此!我也想去美国,不过不是去玩。我希望有一天能去那里读书,没准儿去上牛津大学?”哈迪萨说。
“可你明知道我也在那儿?”玫瑰问,“你本该警告我的!”
“不,我不是基金会的,我是来度假的!”玫瑰回答。
“我很抱歉,RG,这是我们彻底铲除那群混蛋的唯一希望!”那头应道。
“因为我认识的大多数外国人都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职员!”女孩说。
“所以你就认定我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是吗?”玫瑰插话。
“不,我只是游客!为什么这么问?”玫瑰回答。
“那你把他带出来了吗?”电话那头询问道。
“你来这儿做什么?你也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的人吗?”哈迪萨问道。
“是我先问的,该死!你们欠我一个说法。”玫瑰说。
“我叫玫瑰,绿玫瑰!”她回答。
“你带他出来没有?”
“哈迪萨!哈迪萨·米格达德·阿卜杜勒·巴西特!”女孩回答说:“你呢?”
“谁?”玫瑰看着朱奈德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玫瑰问。
“朱丽叶·阿尔法!”
“希望你会喜欢,味道真的不错。我在美食频道还有今日菜单上学会了几乎所有的美国菜肴,这是我做的美式低卡炒饭!”女孩边说边将食物放在了桌上,紧挨着玫瑰的包,然后将桌子拉向床边,“快点尝尝!”
“是的!”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回答了。
玫瑰闻声望去,只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的女孩走进房间,样子很是开心,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食物和水。
“干得不错,RG!很好,局长就在旁边,他想跟你说句话!”
“你需要静养,朱奈德叔叔去草药师那里取些药,很快就回来!”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前微笑着说道。
玫瑰浑身发冷,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还给了朱奈德;他随即关机,取出了SIM卡,并用兜里掏出的打火机把它烧掉了。
玫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她轻轻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台老式吊扇,在她的正上方缓慢旋转着。她躺在床上,向四周望去,发现她的包就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房间看起来有点积灰,而且相当小,完全不像是医院或任何一家诊所。玫瑰明白自己不在医院,却不清楚是如何到这儿的。她试着挪动左腿,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呻吟一声后,她小心地躺回了枕头上。玫瑰微微抬起头,发现有人用碎布条将自己的左腿和几根棍子绑在一起,像是匆忙之下做的一副简易固定夹板。她还注意到脚边好像放着一张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