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总,西山警方来人了,要协助调查滨河两个小区的土地出让一事。他们要见您。
他慢慢地踱着,出了幽深的胡同,坐回到街边的车里,烦躁地揉着太阳穴,这时候,手机上的短信来,是公司的助理发来的,一条让他心更乱的短信:
他扔了手机,发动着车,缓缓驶出了街道,不过他有点懵然,不知道在岔路的地方,应该驶向何方…………
不过又能如何,再听之任之,今天来之不易的一切迟早都会被人吃干啃净,这个世界弱肉强食的法则,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峥嵘初见
那人笑笑,抱拳谢了个,宋军出了门,随手掩上,走出不远就见迎送的姑娘,带着他出这个私人的会所,在回头看那朱漆殷红的大门时,他心里微微地颤了颤,眼前掠过的是对方送回来的血淋淋的现场照片,那狰狞的血色让他也觉得心怵。
“……妈,您别担心这儿,我知道了……爸那儿,您多劝劝啊,看他能不能来五原一趟……余罪我说几次了,拉不下脸来呗,呵呵,没事,真没事,您还不知道他们爷俩和兄弟俩一样,一闹别扭,肯定谁也不先理谁……行,我知道了……我先挂了啊,您也保重。”
“成交。今天到你账上。”宋军起身,面无表情地抬步就走,几步之后回头,看着那人道着:“就以一个月为限,提前一天,我多给你十万。”
厨房里,林宇婧脑袋肩膀夹着电话,轻手轻脚端粥,手被烫了下,她含在嘴里嘘着,不料电话滑下来了,饶是特警出身的,反应奇快,脚一掂,下落的手机又飞起来了,她一伸手握在手里,甩着另一只被烫的手。
“好,那我也不废话了,一百万订金,余款事成后付,一个月见消息。”对方道。
扑哧,有人笑了,余罪揉着睡眼从卫生间出来了,笑着问着:“老婆,你这做饭,都像战术动作了啊。”
“你看我像来讨价还价的?”宋军不屑地道。
“那当然”林宇婧笑道,也开始沾惹上老公的贱性了。
对方微微吃惊了,这肯定是有深仇大恨的,但就即便最黑的一行,在做咽气生意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他眯着眼看着宋军道着:“宋老板,雇人砍手剁腿不难,可真要命,那价格可得翻几倍了。”
余罪抽着筷子,挟着菜尝着问着:“谁的电话?”
“咽气的。”宋军恶狠狠地道。
“嗯……妈的。”林宇婧道。
“不怕费事就好,要半死的,还是咽气的?”对方道。
“谁妈的?”余罪问。
“费事我不怕,就怕办不成事。”宋军道。
“你妈的。”林宇婧随口道,说完才觉得话不对劲,噗声笑了。
“那可能就比较费事。”对方道。
余罪却是不往下问了,讪笑了笑,继续吃着早餐,这个话题林宇婧也不敢往下深说了,现在已经进入了冷战时期,余满塘说了,冲他那天的态度,跪着进家门老子都不认他;余罪说了,冲他瞒我二十几年的态度,我还不认他呢。从小把我揍到大,有什么功劳啊?
“不知道,可能在五原市,我只能提供一些侧面消息,知道在哪儿,早就解决了。”宋军道。
父子冷战,林宇婧夹在中间就难堪了,这头哄不住,那头也劝不下,她吃着饭,悄悄地瞥眼看着老公,几次想说话,又咽回去了,有时候人的感觉很奇怪的,明明她清楚,余罪肯定舍不得水果老爹,可偏偏在嘴里他是从来不承认的,就像余满塘一样,明明是心头肉,嘴上却一副不饶人的骂狼崽子。
“哦,这种人不好对付啊,在哪儿?”对方道。
“余儿……”林宇婧喃喃地道。
“没身份,一蹲大狱出来的。”宋军道。
“别劝我,我烦着呢。”余罪道。
宋军拉着长凳子坐下,没喝茶,直接甩出一摞照片来,那人拿着细细瞅瞅,出声问着:“什么身份?”
“劝你什么?我问你饭怎么样?”林宇婧笑道。
“哦,有新生意,坐。”那人恍然大悟道。
“嗯,有长进。”余罪道,看看老婆,狐疑地问:“你……这些天这么贤惠,不会是知道我快成富二代了,赶紧地巴结伺候好我吧?”
“正因为办得够好,我才找你吗。”宋军道。
“切……”林宇婧嗤鼻不屑了。
“宋老板,事情不都办了吗,怎么又急着找我啊?办得不够好?”那人懒洋洋地道。
“我可告诉你啊,很快我就会有钱了,马上面临的事就是,换车……换房……换老婆。”余罪嘚瑟道,林宇婧翻着白眼,不以为然道着:“你确定?不管你婚前表现,还是床上表现都欠佳,我也想换换了,要不咱们尽快领了蓝本,省得你到时候有钱了麻烦。”
转过了不知道几条回廊,进了一所向阳的小屋,格子窗、白粉纸、红木茶座,一位满脸疙瘩的男子,正倒着茶,满屋飘着淡淡茶香,领路的姑娘轻轻地合上了门。
“不不不,火候不到,这事先放放,万一钱没到手,老婆没了,那可郁闷了……不过,冲你越来越贤惠的态度,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啊,呵呵。”余罪笑着道。
当然,也很贵,宋军匆匆跟着一位旗袍姑娘的步子,进了朱漆大门的院子,旧式的院子一进来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都是明清风格,院子里回廊凉亭再加上养鱼的大铜缸子,是以前八旗贵族才有享受,其实宋军很憎恨这种调调的,天子脚下的人总喜欢把他们扮得高人一等。
“哼,你也知道谁对你好啊。”林宇婧嫣然一笑,给了他一个白眼,她知道老公的贱性,能说这浑话,差不多就快恢复了,不但说了,而且而隔着桌子,殷勤地呶上嘴来了,被林宇婧塞了一筷子咸菜打发了,余罪却是乐在其中似的,瞅着老婆一个劲傻笑。
这是旧时的四合院胡同,显得有点破败和老旧,不过在如今越来越多的高楼大厦夹恃下,有这样一个返朴归真的环境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好像不对劲啊,林宇婧半晌狐疑地问着:“你……这是怎么了?不会……”
京城、后海、一条仅容三人并行的胡同。
“没有没有……你别瞎想,男人有钱才变坏的,你看我现在,还没变坏的本钱呢。”余罪道。
“那我直接问你了啊,宋星月把这事刨出来,本身就存心不良,你亲爸亲妈人家现在在什么位置你不会不清楚吧?你觉得你在人家眼中,会是什么?”林宇婧问。
两人不容分说,早追进来了……
余罪抿抿嘴,严肃地道:“一块疮疤!”
“干呀,为啥不干,一袋大米才挣两块多钱,累死了。”
“哦,还没傻,那就好。”林宇婧道,默默的开始吃早餐了,有些事不需要多劝,亲疏远近他自己应该分得清楚,可这态度实在让余罪不悦了,他筷子敲着强调道着:“你不要打击我的幻想好不好,万一给点钱房贷还还,省多少事呢?我爸从小就教育了啊,脸可以不要,钱不能不要。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可和万能的,也差不多。”
“跟你们找个发财机会啊,想不想干吧,前提是比较危险啊,有可以出人头地,也有可能被人打成猪头,你们合计合计,想干我再告诉你们。”余罪讳莫如深地笑着,进了粮店。
林宇婧笑着反问着:“你指……哪个爸教你的?”
“余处长,想啥涅?”洋姜递着烟,三人凑一块了。
胡吹的表情一滞,余罪愣了下,笑了,不经意又把奇葩爹挂到嘴上了。他长叹了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早餐,怕是心有千结,此次最难解,这件事慢慢地才觉察到了,伤害最深的不是他,而他那个一直瞒着他的老爸。两人的父子情早刻到骨子里了,最起码贱性是一样的。
这场面让余罪的眼睛亮了亮,他突然省悟到,自己的思维太僵化了,想达到目的的方式太多了,一个熟悉市井的人完全可以操纵全局,和有权有势的人比肩,比如,几袋大米就发动几十号人;比如,几百块钱就能雇上打砸抢的;再比如,卞双林完全可以在他熟悉的领域兴风作浪,而他在监狱大学住了十年,犯罪一途,恐怕已经没有他不熟悉的领域了。
“换个话题啊,这两天忙什么呢?你不会是想查清卞双林的去向,进而到宋星月面前邀功吧?”林宇婧不客气地问。
这奖励比悬赏还管用,一下子引爆群情了,哦哟,满身面色米粒的板儿爷、扛工拍手叫好,转眼间开小面包的、蹬大三轮的、发动货厢的,突突突突,争先恐后地出去了。
“你都看出她存心不良了,我能掉她挖的坑里?还真是,这事想的我有点头疼……”余罪心思转到案情上了,好好休息了一天,思路更清了,他给老婆讲着这几个故事的蹊跷,先是星海投资出事,被人置疑监管不力;接着又是房地产生意上的黑幕被人刨出来了,滨河路维权的事已确定是有人幕后操纵,以维权为掩护,直接对星海房地产总部进行了打砸。
“送散货的、扛包的、零售的、在粮油市场讨生活的工人,多着呢,干别的不一定行,要找人找地方,他们已经地老鼠还准。”洋姜笑着道,另一边大毛已经发动起来了:“找个人,小名臭蛋、大名李四环,平时就在滨河路、胜利街一带混,这狗日的欠了我们老板一批货款,躲着找不着人……谁打探到消息,我发奖励啊,瞅见没,就你们开的那车,给你装一车大米拉走。”
余罪讲到兴处,不吃了,端着自己的碗示意,这一方假设是星海;又端着菜碟子示意,这一方假设是卞双林;两方一定,他顺手放着筷子假设,这一方未知,最关键的恰恰是未知的这一方,他能接应到卞双林、能摸到星月的黑幕、能组织起有效的活动、很可能人力物力财力权力都有点,我实在想不通,这种势力和卞双林沆瀣一气,它的目的何在?难道就为了给卞双林报复。
两人二话不说,各自拨着电话,没多久,突突突摩托车来了,三轮车来,小货厢来了,越来越多的讨生活汉子们来了,这一下子看得余罪倒傻眼了,他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小势力已经膨胀到如此之大了,不到半个小时,已经聚集了几十号人了。
“会不会整垮星海,他们的生意受益啊?”林宇婧道。
“找个闹事的,现在肯定窝起来了,小名臭蛋,大名李四环,平时就搁滨河路、胜利街一带混,搞拆迁比较多,是大鼻豆的把兄弟,找点常在街上混的,打听下他的下落。”余罪道。
“本来我也这样想,可昨天才发现不对,星海严格意义上讲,根本没有生意,他们的生意就是批文、计划,那是谁也做不了的生意,想象这种生意,只能通过她们的人脉去拿,真的整垮星海,可能商界官场都是一场地震,谁也受不了益。”余罪道。
“哇,闹事啊?”洋姜吓了一跳。
“那为什么不能就是单纯的报复呢?”林宇婧问。
“啊对,有人吗?给我找点人,越多越好。”余罪道。
“对于卞双林可能,但对于这一方未知的势力,就不可能了,无利谁起早啊,给这么大个官商背景的公司找麻烦,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知道那天维权闹事啊,刚查到貌似幕后指使人毕福生,我们还没找到人,就出事了,被人砍手剁脚了。”余罪道。
粮店里,已经当了小老板的洋姜,大毛笑着出来了,一看余罪这急样,知道被案子难住了,啥也没说,就问了一句:“有事了?被难住了?”
林宇婧眉头皱皱,愕然道着:“这典型的黑道手法啊。”
这是余罪从警最初的那帮子退役协警,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三家粮油部,连老板送货的,二十几号人。谁都有自己的小圈子,而余罪同样也有,这里就是了。
“可能星海已经意识到官方和经济手段都解决不了问题,要出狠招了。”余罪道。
肖梦琪回了分局,余罪半路下车,找了个有私事的借口,肖梦琪千叮万嘱,一定不要单独行动,余罪一概应允,不过随即就食言,他到了一个能连接地下世界的地方:兄弟粮店。
但这个狠招也出得蹊跷大鼻豆毕福生土生土长的五原人,又给瑞详当马前卒,瑞详又是星海的合作伙伴,可恰恰组织打砸的和他却有关系,不是他组织打砸的,而他却当了炮灰,最不可思议的是,谁又能知道这号人的藏身之处,准确地把他揪出来,再来个砍手剁脚呢?
余罪笑了笑,无语。
“有内鬼。”林宇婧直接道。
“不懵才见鬼呢,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地下世界和咱们局里的人事关系一样乱,不浸淫十年八年,根本搞不清他们之间的纠葛。”肖梦琪叹道。
“最可能是内鬼就是瑞详公司,但也说不通啊,他们就仰仗着星海做生意,星海出了事,他们也难辞其咎啊,滨河小区开发毕竟也有他们份,星海真要倒了,那责任可能得全部钉到他们身上,他们也得倒霉啊。”余罪道。
“我歇歇,我头有点懵。”余罪胡乱地想着,实在理不清这其中的头绪。
难住了,两人早忘记吃饭了,相视狐疑,在寻觅着思维碰撞的火花,林宇婧想了想道着:“既然有未知的势力,那就应该有未知的动机,你是不是盯一件事盯得太紧了,眼光局限住了?”
“怎么办?越来越乱了。”肖梦琪问,这事情搞得人头大的。
“咦?对呀。”余罪灵光一现,危机就是机会、骗局也是大局、卞双林、戈战旗、宋星月,还有新冒出来的陈瑞详,这走马灯一样的变幻,种种乱像,究竟是一个过程?还是一个假象。
这算是把水越搅越浑了,从拘留所出来,肖梦琪和余罪面面相觑,先前的判断又一次全部翻盘了,难道这仅仅是瑞详和星海两个房地产商之间的矛盾,进而诉诸极端手段解决,可是又不像,项目已经开发完毕,两个合作方根本没有利益冲突,折了星海,肯定要亏了瑞详,这两家再怎么说是合作商,唇亡齿寒的关系,总不至于一块玉石俱焚吧?
“对呀,骗子的手法是,你离得越近,看到的越是假象……什么投资监管缺失、什么房地产问题,都是假象,这是为了掩盖他们的真实意图……”余罪只觉得隐隐约约已经抓到了什么,他看着老婆,猛地吧唧伸头亲了口赞着:“哎呀,老婆,怨不得咱们以前是搭档啊,提醒得太及时了,我差点犯了过于自信的问题。”
至于保出来的人是谁,不甚清楚,不过都知道,毕福生没少给瑞详房地产卖命,那就是他的大靠山。
“你想到他们的动机了?”林宇婧好奇地问。
又挤出来一件糊涂事,臭蛋本名李四环,又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二劳人员,且还是大鼻豆毕福生的把兄弟,据被捕的这几位零碎交代,像这样拿钱干活的事,大部分时候都是臭蛋李四环组织,谁也知道是后台老板是毕福生,至于光交代毕福生,而不交代臭蛋的问题,好解释,在这些炮灰眼里,毕福生已经是几进几出,警察也奈何不得的人物了,前脚抓人,后脚就有人给保出来了。
“没有,但我肯定,目前能看到的,和我们能查到的,都不是动机。”余罪道,手机铃声时,他接了个电话,一听乐了,那粮店的前协警兄弟们给了个好消息,找到臭蛋李四环的下落了,余罪兴奋地扔下早餐,披着衣服就跑,林宇婧喊都没来得及。
揶揄地说着,不时地亮着两根手指,那舌头被夹的滋味可不好受,这两人真没敢喊,开始一点一点挤牙膏了。
不过她一点也不郁闷,餐桌上碗碟乱摆,被余罪假设成各种势力了,这早餐算是吃不成了,她现在明白了,丈夫真正的兴趣都在这些未解之谜上,他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像一个真正的警察了。
余罪打发走了俩老实的,剩下俩夹舌头的,慢条斯理地擦着手,开始问了:“现在换个话题,说说臭蛋的事,给个态度,咱们可以不计前嫌啊。”
笃笃笃敲门声起,她匆匆起身开门,不知道这么早的时间,会有谁来,一开门,愣了下,一位军装、高挑个子,英姿飒爽的姑娘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叫了她一句:“嫂子,认识我吗?”
嗖,余罪放手了,那两人如逢大赦,一直吧唧嘴,安抚被拽疼的舌头。
“哦,丫丫……快进来。”林宇婧乐坏了,这是后妈的姑娘,当兵几年了,很少回家,只在照片上见过,真人比照片可靓多了。
“别逼我脱了裤子拽你老二啊,想不能人事是不是?”余罪恶言威胁着斜眼,这个应该是胆小的,果不其然,他紧张地看着秃头说:“臭蛋给的钱。”
匆忙收拾着,林宇婧有点不好意思,倒了杯水,丫丫却是道着:“嫂子,您别忙了,我坐坐就走,今天就汾西,我……我有件事,想拜托您。”
余罪一只手拍拍崩牙那哥们,那哥们似乎不敢说,张口结舌,傻看着,余罪两指一扫,正在喉部,他呃一声,跟着下场一样了,刚露点舌头也被余罪揪住了,哎哟哟哟喊疼,就是喊不出来。
“你说。”林宇婧意外了,这孩子这么客气,那还像余罪曾经说过的,那个小太妹。
这倒好了,余罪问着其他人:“看看,秃哥都承认了,不是大鼻豆……现在没人咳了,你们说吧,谁召的人,谁发的钱?核实不了,我还再来啊……你说。”
“是爸的事,以前我不懂事,也看不起那个卖水果的余锉子,还有他儿子,一个比一个奸,我妈没嫁给他爸的时候,他就指着鼻子骂我,我恨不得咬他几口。”丫丫笑着道,那笑容变得温馨而回味,她轻轻地回忆着:“……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头看看,其实后爸和我妈妈一样,都是好人,自己吃穿都舍不得,什么都攒着给儿女,就盼着儿女有点出息,别让他们操心……啧,想想我以前,我都脸红……一转眼,他们都老了,我在家老犟我妈,可出了门,一想起家就想哭……”
余罪拽拽那人的舌头,秃头痛苦不堪地摇头,不料被拽了,一摇头就疼,只能点头了,不是他点头,而是被拽得点头。
林宇婧温馨的眼神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子,满眼释然,她知道要说什么,果不其然,丫丫小心翼翼地道着:“……哥的事我听我妈说了,其实,亲的养的有区别吗?我三岁上我爸爸就出车祸去了,现在我都对他没什么印象了。可哥和爸,一块生活了十几年,我就不信,他能扔下这里的爸妈,却认没见过面的爸妈去。”
旋即余罪一掏那几张照片,啪声扔到了斜眼面前说着:“大鼻豆在外地早被人砍手剁脚了,怎么可能是他组织你们的……说,是不是?”
林宇婧笑了,笑着给丫丫整整衣领道着:“长大了,懂事了……回看妈去吧,这事你真别担心,你哥是草窝窝出来的,命贱,他下辈子也享不了富。”
“别特么跟我玩花招啊。”余罪训着,那秃头赶紧点头。
两位女人相视而笑,只是这块心病真的很难消除呐,丫丫真担心哥哥这要钱不要脸的德行,没准真敢磕头认爹去,听着丫丫讲余罪以前的旧事,汾西南街水果贩子都懂怎么把虫咬烂洞的水果卖给KTV和饭店加工果盘,就是奇葩爷俩余罪发明的,只要能挣钱啥也干。这事,把听得林宇婧好一阵子哭笑不得……
几个货呲笑了,秃头张嘴要骂什么,不料一瞬间余罪出手了,两指一伸,那秃头,哟哟哟哟顺着余罪的手势往前伸脑袋……哎哟妈呀,这警察两指,像钳子一样,恰恰夹住了他伸出来的舌头,被拉得老长,那哥们想喊也喊不出来了。
余罪笑了,指指崩牙的道着,这哥们好帅哦,掉牙都这么有创意。一转头又指指秃头道着,你叫啥名来着,脑袋长得真有个性,比龟头还亮啊。
千万别信啊,警察一软,这些货只会顺杆爬。
“人在哪儿?”
一个秃头,一个崩牙、一个斜眼,还有一个像未成年的,都看着余罪,老老实实点头说行。
余罪匆匆奔上来前,左右看看,是火车站一带,离车站尚有几公里,比较乱的地方,藏在这儿躲风头,应该没错了。
“嘿嘿,几位兄弟,咱们好好说话不行嘛?”余罪蓦地换了张笑脸。
“配货市场里面。”洋姜指指不远处市场里。
这下子,让肖梦琪觉得隐情更深了。
“确认吗?怎么找到的?行啊你们,这才一天了。”余罪赞了个。
警匪的较量就在这些细枝微节上,没有被揍之虞,几个浑球似乎都胆大了,偷偷地瞄着余罪。
“小菜一碟,别忘了我们也当过警察啊。”洋姜得意地道。
一喊效果明显,余罪不动了,看守在窗上看了看,吼了句,然后秃头不无得意地看着余罪,那样子示威,你敢打我,你来呀?
“这家伙太出名了,洗桑拿、逛洗头房、下馆子从来就不掏钱,我们在滨河路一带一打听啊,都知道臭蛋这么号烂痞子,连卖果子送外卖的都没少被他欺负……而且这家伙嗑药,一不小心问到个卖小包的,嗨,往这儿送过货。”大毛笑着道。
“我嗓子痒。”秃头很吊,不屑地道,余罪一做势,他斜着身着喊着:“啊,打人啦,警察打人啦……”
“没漏消息吧?”余罪道。
啪唧,余罪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回头看那个咳嗽的人,是那位秃头的,他问着:“你咳什么?”
“没有,滨河路出那事,派出所四处找人呢,他根本不敢露面。”洋姜道。
咳咳咳……有人咳了声,千钧一发,斜眼张着嘴点点头:“是啊。”
“走。”余罪摆着头。
“亲手发给你的?”余罪问。
“喂,余处,就这么抓人?”洋姜吓了一跳,不会是私活吧?
“鼻豆哥啊。”斜眼道。
“这种毛贼,还给他讲法制啊。”余罪不屑道。
“闹事那天,谁给你发的钱?”余罪问。
三个人分头进了配货市场,洋姜指指一间标着出省配货的地方,一层是做生意的,就在二层,三个人正思忖着最好的方式,却不料撞面了,楼上打着哈欠下来一位三十郎当的男子,光着膀子,就站在楼梯上,脱了裤子往楼一侧撒尿。
斜眼哥赶紧点头,肖梦琪差点喷笑出来,还是这种审讯方式管用。
机会来了,洋姜骂着:“嗨,长眼了没有,随地就撒尿啊。”
是对着斜眼哥说的,那兄弟紧张的一点头,余罪面对面道着:“问你几句话,敢说假话,小心我特么收拾你啊。”
“咦?脱裤就见你了,你特么谁呀?”那人回头对骂了句,继续尿着。
“抬头,认识我吗?”余罪蹲着吼了声。
“你大爷的,随地大小便还有理了?”洋姜继续骂道。
接着就是蹲出来一串,全被带到了提审的小间,余罪摆手,让看守关上门,这儿条件差多了,嫌疑人坐的地方都没有,蹲了一溜墙根,那几位认出了是在小胡同揍他们的警察,个个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吭声。
“过来,不舔干净老子非收拾得你尿不出来。”那人拎着裤子下楼,顺手抄着板砖,或许就是个威吓,却不料下了楼,洋姜却坏坏地笑着,他猛地省得不对劲,刚一回头,脖子一疼,啊地叫了声,早被余罪和大毛掐脖子扭胳膊摁成半蹲了。洋姜上前飞起一脚,直揣小肚子,一脚踹得人失去反抗。
这里的管理较松散,一堆人一个格子间,提审就在所长办隔壁,看守也简单,提着一长串钥匙,开了笼子门,一嗓吼,五号打砸那几个,都出来。
抓这号毛贼,真是容易得很。三个人挟着这个货飞快地出市场,后面的组织起人追砍出来,直愣愣停在门口了。
不一会到了东关拘留所,这里分局比较熟悉,平坦街路面的毛贼治安管理处罚的都往这儿送,那几位砸了警车又跟着警察糊里糊涂跑进小胡同的蠢货,就关在这儿。
十几辆三轮四轮,一群汉子,抄棍端石头块,敲得车帮当当直响,那威风,惊得追来的人不敢上前了。至于臭蛋,早被人装麻袋扔车上了。
对于喜欢刺激的人,越刺激才会越兴奋,余罪越来越有这种倾向了。
“老子跟他有私仇啊,谁敢报警,别怪兄弟们放他血啊……走啦!”
肖梦琪不说话了,对于这些地下世界那些匪夷所思的规则、思维方式,她无从理解,但这些事,越来越让她有一种恐惧的感觉。她看看余罪,余罪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她想提醒,不过旋即又住口了。
洋姜牛逼哄哄一吼,喝退了追兵,领着众人匆匆离场,好大一会儿才拍着大腿嘚瑟地乐着道:“还是特么扮黑拽啊,瞧见没,愣是没人敢动手。”
“那你怎么解释,去抓卞双林那五个人被砍的事?”余罪问。
“你们什么时候成这德性了?”余罪笑着问,变化好大哦。
“不能吧?这么大个公司,手段这么下作?”肖梦琪后背有点发麻。
“粮油送货配货啊,那个月不得打几场架,争地盘,抢生意,找货源,哎呀,比咱们在反扒队刺激多了……不过还好,给自己干,就拼命也值得嘛。”大毛道,他看看余罪,好奇地问了句:“余处啊,怎么这和毛贼你也抓啊?”
“应该就是这样,收拾一个无名小卒起不到震慑作用,而收拾当事人恐怕他们鞭长莫及,所以只能来一个这样极端的警告手段了。如果是星海里的人做的,这应该是反击开始了。”余罪道。
“他可能知道点内情……一会儿这样……千万别说是警察啊,就是寻仇来的。”
“那你的意思是,大鼻豆与此事无关,是糊里糊涂当了炮灰?”肖梦琪道。
余罪安排着,两人点头称是,不一会儿车出了两街街换道,三个上了货厢。汇进了车流中。
“这是个警告手法,让那些背后整他的人看看,这就是下场。也是一个展示实力的方式,很简单,我特么剁了你,你怎么着吧?”余罪恶狠狠地道。
麻袋里的李四环挨了几脚以后比较老实,等被人拎着扔地上,解开口子,睁眼却是个昏暗的地方,扑面而来一股子臭味。
“报复还分手段?”肖梦琪不懂了。
哎哟,厕所,我操。
一边走余罪一边讲,你坑我,我坑你,这是个聪明人的游戏,真正蠢的,只有当天那些五百块雇的炮灰,可大鼻豆毕福生不应该蠢,他和瑞详、星海合作数年,他应该最清楚星海有多大能力,就借他一百个胆,也不至于敢在人家生意是胡搅啊?就胡搅也不能自己人啊?这种犯事累累的人,星海搞倒他是分分钟的事。可也奇怪了,有一百种安全的方式可以撂倒他,为什么会有人选择最极端的方式,剁他一手一脚呢?
不过他现在不敢发飙了,哀求着几人:“大哥,有话好说,什么地方兄弟惹了几位了,我磕头请罪。”
“到底又发什么神经?”肖梦琪不明白了。
“认识我吗?”余罪脸凑近了点。
“那你也犯了经验主义错误了,如果连我们也认为他是组织者,那其他人就不会怀疑了……不对,去拘留所,这中间好像不对劲。”余罪催着肖梦琪。
李四环懵然地摇摇头。
“抓的那几个,不都是毕福生的手下?没少跟上他干坏事啊。”肖梦琪道。
“不认识就好,省得将来找我麻烦。”余罪恶狠狠地道,猛地一亮毕福生被残的照片,递给臭蛋面前,臭蛋吓得一激灵,额上的冷汗蹭蹭往外冒。
余罪欲言又止,然后讪笑了,对于此中宋星月给他的内情,他可不愿讲出来,换了个话题,余罪道着:“好,那我把眼光放近点,早上询问毕福生他可说了,他是三号就到平度市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不知道五原发生的事,怎么就被砍了?而且他也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就成维权的组织者了……”
“废话不多说了啊,该你了,一根舌头俩眼珠,省得你乱说乱指认。厕所正好,放血方便。”余罪亮着把小刀,在李四环腮上蹭蹭,不客气地准备下手了。
“你的思路是不对的,基础是建立在卞双林是主要嫌疑人的假设,我问你,如果假设不成立,岂不是全盘皆错?”肖梦琪道。
“哎哟……大哥啊,大爷啊,不关我的事啊,你们别害我啊……”
“在哪儿?”余罪问。
“你砸人生意就白砸了?以为找不着你?”
肖梦琪嘎声把车停到了路边,她开了窗,笑着对余罪道着:“你别这样啊,咱们就是替孙队长行个人情,走访走访,这么痴迷可要不得,我告诉你,你的问题在哪儿。”
“不是啊不是啊,是陈哥让干的。”
“对呀,最好攻破的方式是从堡垒内部啊。”余罪道,他喃喃地捋着思路,把事件、线索往一块扯,可扯了半天,还是扯不到卞双林身上,毕福生不到三十岁,卞双林入狱时,他应该还是个小屁孩;陈瑞详刚刚三十岁,按年限算,卞双林入狱时,他也不过二十岁,在履历上,还是个打工仔的角色,离卞双林的距离太远了。余罪据此判断,这中间有断层,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说清楚点,那个陈哥?就特么是你干的,往谁身上推呢?”
肖梦琪笑了笑道:“祸起萧墙之内嘛,历来不都是如此。”
“不推不推……陈瑞详……他给了我五万让我干的。”
“想法很乱啊……大鼻豆毕福生理论上应该是和陈瑞详穿一条裤的,一个拆迁一个开发,这是黄金组合。而瑞详公司和星海又是合作伙伴,拐着弯也是穿一条裤子的,这怎么感觉像他们窝里斗啊。”余罪狐疑道,想得和肖梦琪不是同一个方向。
“那你干吗冒用人家大鼻豆的名头,让我们都砍错人了。操你妈的。”
“我说话你根本就不听是不是?”肖梦琪恼火了,直接问着:“问你有什么想法呢?”
“不是不是……陈哥让用的,大鼻豆要自立门户,陈哥早想收拾他了……哎不对啊,你们谁啊?”
没音,肖梦琪再看时,余罪斜脑袋,扑哧哧抽烟,眼睛眯着,她再问倒把余罪吓着了,回过头来,懵头懵脑道着:“啊?怎么了?”
起疑心了,要是没有被“做”之虞,你甭这些人嘴里还有句真话,余罪心思飞快地转着,想到了一种可能,他狞笑着道:“我们也是陈哥派来的。”
“那事你就别操心了,分局正在商量,是不是能把骆家龙、严德标调过来,张局力荐的,有可能上个分局副职的位置啊,两人干得起劲呢。”肖梦琪发动着车,有喜有忧啊,有人离职、有人升职,只有余罪还是原地踏步,她发动着车,瞥了眼余罪,轻声道着:“你的事我可说不上话啊,都说你这尊大神,放那个庙里也不合适,你的人事一直冻结在特勤籍上,除了许局,谁也动不了……哎,余罪,你有什么想法?”
“不可能。”李四环声嘶力竭地道。
“问题是到现在,还不清楚啊,对了,协办的事,怎么办?”余罪问。
“怎么不可能,现在就你知道怎么回事了,最安全的当然是割了你这根舌头,省得有人乱说啊。”余罪狞笑着,端下巴,准备下刀了。
余罪这贱性你不能刺激,一刺激他一定反着来,点上,使劲抽了口,看着肖梦琪,肖梦琪道:“我已经被你们熏习惯了,抽吧,多抽点思路清楚。”
“别啊……大哥你放我一马,我啥也不知道,我啥也没说……”李四环吓得心胆俱裂,这是碰上黑吃黑的人,要灭口呐。
“怎么了?不好意思?”肖梦琪故意问。
“你别吓成这样,一刀疼下就过去了。”余罪作势动手,轻轻划破了他的下巴,那人吓得咬紧牙关,死都不张嘴了,余罪貌似没办法,想了想,征询似地问:“要不,通融一下?”
“钱堆里的,能有干净的么?”余罪道,他又叼上了支烟,正摸着火机时,不料嗒的一声,肖梦琪纤手打着火,凑上来了,余罪斜眼觑着,反倒不好意思抽了。
嗯嗯,李四环赶紧点头。
是啊,现在的房地产商,那个不是尾巴翘上天了,至于这么配合么,不给你吃闭门羹就不错了。
“你这身烂肉不值钱,你知道的消息好像挺值钱,这样吧,告诉我大鼻豆怎么被陈瑞详搞残的,老子诈他俩钱去。”余罪道,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时,他加码道:“要不我们把你弄残,反正也有人给钱。”
本来觉得这个人挺配合,被余罪这么一问,她觉得连配合也是个问题了。
这威逼恐吓的,又在这么个臭气熏天,作案极其方便的地方,很快击溃李四环的心理防线了,他说出了一个让余罪惊讶的结果,居然是陈瑞详指使着他去组织人闹事,用毕福生的名义,原本李四环不敢,不料陈瑞详保证毕福生已经回不过来,陈瑞详和毕福生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金钱和取而代之位置的诱惑下,陈四环组织一帮闲散人员,唆导着业主闹事,最终导致滨河路发生打砸事件。
肖梦琪上车,发动车时,停顿了下,如是判断道。
而且他还透露了一种很重要的情况,西钢斗殴也有他们的份,那次是去接陈老板的朋友,据说是被人绑了,结果陈老板运筹帷幄,纠结了一帮人,反而把对方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个人,好像有点问题啊。”
这些货干的事,听得余罪都心惊肉跳,可能他们也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自己干得究竟有多大的后果。厕所里审了二十分钟,又带回车里审了半小时,听到的内幕足够让余罪心生寒意了。
处处险凶
一个小时后,车门洞开,看到两辆警车泊在远处开过来,李四环一下子明白是什么人了,也知道自己讲了多大的事,瞬间瘫了,是被人架走的。
一言而走,陈瑞详咀嚼着这位警察的话,愣了半晌,心跳加速,手足发颤,那坏坏的眼神,总让他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
孙天鸣直接来接的人,一瞅这架势,再一看洋姜和大毛那得性,他哑然失笑,知道余罪又在以黑制黑了,交到他手里时,他笑着对余罪道:“余处啊,你什么时候能好好抓一回人啊,老是这样搞来搞去,麻烦的是自己啊。”
嗯,这火发得。陈瑞详视线所及,正是他刚刚看罢放在桌上的照片,一下子有点力没处使的感觉了,余罪慢条斯理地收起了照片,对他笑笑道:“感谢您的配合,我觉得您是个合法商人,肯定没参与过打砸,。一点都不黑,走了。”
“他们连人性都不要,值得给他们人权吗?不这样又能怎样?就这块烂肉,都判不了他几年刑还得出来闹事。”余罪不以为然道了句。
发飙了,毕竟也是个老板了,对着余罪叫嚣着,肖梦琪劝也劝不住了,不料余罪伸手拦着肖梦琪,对着拍案而起的陈瑞详莞尔一笑,一指道:“别激动,陈老板,我是说他是专业打砸的,够黑!”
叮嘱了一番尽快审讯,向市局汇报,送走了人,余罪却是一个的巡梭在这个脏乱差的火车站周边,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做了一个决定。拨通了电话,对魏锦程叮嘱了一句:
陈瑞详盯着余罪,眼皮跳了跳,他压抑着怒气,愤愤道:“这位警察兄弟,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啊,谁也不是被吓大的,有证有据你带我走就行了,废什么话?怎么着,你们警察就是凭血口喷人办案?我还告诉你啊,想往我们头上扣屎盆子,什么叫够黑啊?你那只眼看见我黑了……”
“老魏,开始撤资吧,时间不多了……对,有多快撤多快。”
“你说呢?这个屋子里还有别人吗?”余罪剜着道。
具体他没有解释,他暂且也解释不通,只是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个又一个的陷阱,已经步步紧逼,把星海往绝路上逼……
“你……你把话说清楚,说谁呢?”陈瑞详生气了。
明枪暗箭
“瞧这样都是干过专业打砸的,够黑啊。”余罪看着他道。
轻轻地放下了几页薄薄的报告,李厅卸下老花镜,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又一次审视着坐在他办公室的许平秋。
“这……呵呵。”陈瑞详苦笑道,一撇嘴,不解释了。
事情处理的不可谓不迅速,已经查清了来龙去脉,以李四环为首的寻恤滋事人员被各单位缉捕回了十一人,这就是一起商痞勾结,起哄闹事的事件,但背景实在让他头疼,涉及知名企业星海集团,涉及数年前征地旧事、涉及方方面面的关联,相关部门也讳莫如深,越来越多的牵涉,让厅里也投鼠忌器了。
“那倒不必,被砸了也不清白。”余罪道,陈瑞详脸色稍好,却不料余罪又问着:“以前跑腿,没少支使大鼻豆去砸别人家吧?别否认啊,我就不信你能顺顺当当拆迁把楼修起来。”
可能又要考虑到平衡了。许平秋也在揣度着领导的心思,处理这些闹事的人不难,难得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在兴风作浪,而你只能望洋兴叹。
“嗨,这话怎么说的,总不能被砸了才能证明我们清白吧?”陈瑞详火上头了。
“说说你的意见。”李厅直接问道。
关系是有的,但责任要撇清,商人的智慧,说来说去,倒让肖梦琪觉得有点同情这人了,她看看一直一言不发的余罪,余罪却像个街头无赖一般问着:“那为什么没砸你们公司,把人家星海砸喽?”
“根据目前的情况看,应该是李四环假借毕福生的名义组织闹事,这是有人授意的。而躲在外地的毕福生被人雇凶致残,与这里的事也有关联,应该是他们在利益上有某种冲突,总体来看,瑞详房地产公司负责人陈瑞详嫌疑很大,不排除他有涉黑背景……现在事情刚过去不到一周,我们掌握的证据极其有限……”
这老板,细细罗列着和星海的友好合作关系,始于数年前的楼盘开发,当年,人家有批文有地才是主角,瑞详一直扮演着配角的角色,哪怕在售楼的收益上,根本不是合同所讲二八分成的,瑞详根本就是挣了点辛苦费,大头基本都在星海公司,可现在产权办不下来,让他们瑞详解决,也解决不了啊,那,账目都是很清楚的,建楼时我们根本没开发商资质,这块只能找星海解决。
许平秋轻声汇报着,处在他这个位置上同样很无奈甚至尴尬,明明知道那些人作奸犯科,却偏偏鞭长莫及,比如瑞详房地产这位,李四环的证言已经指向他,但依照正式的司法程序,这样的证言仅仅足以对他进行刑事传唤,而传唤肯定是没有结果,都是通过电话联系、现金交易,你别想找到哪怕一点实物证据。
到正题上了,陈瑞详不敢乱说话了,点点头,他看警察来者不善,一摊手解释着:“你们怀疑受益最大的一方就是嫌疑人对不对?真不是我,我和星海是合作伙伴关系,不瞒您讲,我们都是靠人家星海混口饭的。”
他看了领导一眼,补充道:“……我建议暂时不对瑞详采取任何行动,李四环被捕消息还封锁着,他和毕福生都是陈瑞详网罗的人,以前就给瑞详、星海办事,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如果要动手,还需要深入调查一段时间。”
“这次打砸星海房地产公司,您有耳闻么?”肖梦琪问。
“毕福生致残的事,有什么进展?”李厅问。
“真没什么不方便的,拆迁啦、补偿啦,免不了要用上这号人嘛,认识他有些年了,不过我们不打交道也有些年了,楼只要一修起来,就不和他们打交道了。”陈瑞详道,这是房产商的潜规则之一,肯定要用些烂人解决难题,这不,连警察也不意外。
“平度警方也正在调查,他们也怀疑是团伙内讧,导致雇凶伤害,但这种事也是仅能凭我们的经验猜测,不容易找到证据。”许平秋道。
“怎么认识的,方便透露一点吗?”肖梦琪客气地道。
沉吟了良久,李厅审视着许平秋,慢慢地把报告递了回去,不置可否地道了句:
“不可能不认识吗,他是你们警察的熟人啊。”陈瑞详道,大鼻豆的照片。
“先做个姿态吧,如果像你估计的还有隐情,那这仅仅是个开始,远还没有到高潮。”
“别误会,别误会……其他事。”肖梦琪请着人坐下,排着照片,眼光征询着:“认识吗?”
似乎这是一种认可,许平秋接过报告,慢慢的敬了个礼,两人在讳莫如深的相视中,传递着无语的信任,许平秋缓缓地退出去,轻轻掩上了身后的门。
看看证件,一位是鼓楼分局的政委肖梦琪,另一位是总队的余罪,两人收回证件时,陈瑞详还发愣了,弱弱地问了句:“二位,我们……没有招惹警察吧?”
还会有事吗?如果有将会是什么事?
排出了身份,年轻人并没有从来访的两位警察眼中发现艳羡,一男一女,男的精干,女的很有点气质。
许平秋踱步在省厅的大楼里,心头泛起着这样的疑问,他有点颓丧,觉得自己真像老马说的锈钝了,到现在为止,他都搞不清楚,这几方势力究竟在争抢着什么,这些形形色色的嫌疑人在上蹿下跳,究竟出于一个什么样的动机……
“您好…您好…,我是瑞详房地产公司的陈瑞详,二位是……”
半个小时后,这位年轻人匆匆进了刚刚开门的公司,标着“瑞详”房地产开发公司LOGO的前台,一眼望去是整顿的办公场所,租了五一大厦半层楼,年轻人明显身份不菲,前台恭立的向他指示着会客室的方向。
十二日,整十时,余罪迈步进了锦泽苑大厦,上楼,前台通报,然后又见到了那位妖娆的女助理:殷蓉。
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罪的身份和规格迅速拉低了啊,戈总都不来迎接了,对于这个待遇余罪只能抱之以呵呵了,殷助理显得并不那么热情,握手问好,请进公司,三句话就到正题:“余警官,有事么?”
警察,果真找上门来了。
“严格地说没什么事,路过,殷助理好像很忙啊?”余罪随意问。
不知道是出于一种什么掣肘的心态,这位年轻人并没有反驳,不久从院子里出来,独自驾车回返市区,一路心事重重,在没有理清头绪的时候,却验证了一个让他瞠目的消息:
“能不忙么?我都快忙疯了,一天几十个单,光财务走流水就得七八个人,人手不够,我自己还得跑银行。”殷蓉道。
“尽尽义务,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应尽的业务。”卞双林笑着道,那笑让年轻人觉得有点毛骨悚然的味道。
看着并不准备约见戈战旗,余罪问着:“戈总呢?”
“那怎么办?”年轻人道。
“你找他有事?”殷蓉道:“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行了。”
“躲得过警察,躲得开星海吗?”卞双林反问。
“我说殷助理啊,你们不能这样啊?”
“我……是不是躲躲风头?”年轻人道。
“怎么样?”
“下一步警察会找上你的。”卞双林揶揄地道。
“就这样啊,不能我这家底一摸清了,身价就降到底了吧?见个面都不赏光了。”
“现在这事沸沸扬扬的,连我们也抽身不了这事啊……下一步……”年轻人有点期待地看着卞双林,这位被倚为智囊的人物,每每出招,都让他这个也算百毒不侵的人物感觉到手脚冰冷了。
“……”
“那就搞点他摆不平的事嘛,几千业主,看他们怎么交代啊。你不用高看他,宋军以前是个混球,现在不过是个有钱的混球。这种事都敢干,能成什么大事。”卞双林无所谓地道,那是旧人,太了解了。
殷蓉噎了下,没想到余罪这么直接,的确也是如此,上面宋总已经不再过问余警官的事,那只能证明他根本没有拉拢的价值,既然没有价值,只能被晾着喽。
“他不敢杀人。”卞双林意外地笑了,他微笑着思忖着,似乎这是一件大好事似的,年轻人看不太懂了,他轻声问着:“卞老板,我和他们打了几年交道,星海要比我想象中黑得多啊,上次接到您,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要真是硬碰硬,我们没多大胜算,真出了事,他们摆得平,我们可能压不住啊。”
殷蓉尴尬地笑了笑道着:“真忙,戈总正在和银监会几位领导谈公事,可能今天上午回不来,真有事您告诉我就行。”
“没死,家属被通知到医院交费用了,应该是已经接回来了。”年轻人道。
“那位助理呢?”余罪问。
“应该是宋军的手法,他以前经营的煤矿机电,没少干过这事。”卞双林扔下了照片,看着年轻人问着:“人呢?死了?”
殷蓉眉色一动,笑了:“哦,我知道你是冲什么事来的。”
是大鼻豆毕福生的照片,几乎就是个尸体照、断手、断脚,人躺着像块烂肉,卞双林看得脸上的肉抽搐了几下,就听年轻人介绍着:“够狠啊,直接断了一手一脚,回头把这些照片扔回到鼻豆的家里了……八号出的事,我也是刚知道,这是警告啊。”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她把我一位兄弟勾引走了,队里让挽留挽留,我联系不上。”余罪道,是汪慎修的事。
年轻人关上门,指指屋里,卞双林就着院子里的水龙头洗了把,跟着进来了,坐到沙发上,那年轻人,直接甩给了他一摞照片。
“回京城了,半公半私,韩助理要给总公司递送季度财务报表,又要参加总公司的财务年会,所以……”殷蓉笑着道,没有说后半句,肯定顺路把小情人带走了。
“有事了?”卞双林问。
余罪瞠然了片刻,直接告辞了,连殷蓉的相送也没有谢一个。
院子里,他接回来的卞双林老板,正慢悠悠地打着太极,他穿着一身丝质的练功服,头发和胡子已经留起来了,老是花白色的,乍看时要比实际年龄大得多。
“戈总,没事,他是来找大韩男朋友的。”殷蓉看着在路边等公交上车走的余罪,她持着手机,如是道。
北郊,柳林村,距离火车站两站路,这里永远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早市可以直接摆到巷口,他一直觉得这不算个安全的地方,可事实证明,没有比这种喧闹再安全的地方了。
这就是个不名一文的小警察而已,殷蓉看着余罪挤公交的穷酸样子,她有点好笑以前那么重视这个人了。
铁门当啷声响,一位西装革履,国字大脸的年轻人用钥匙开着门,进了一幢独幢的小院。
半个小时,市中医院,余罪迈步进了医院,直朝四层的ICU重症监护来了,门口有警员守着,亮了证件,登记了一下,直接进了病房。
不一会儿,医生出来了,示意可以进去了,近距离的场面更让人心生怵然,右臂和左腿,裹着厚厚的绷带,全身大面积於伤,在问到案情时,这位也算是条汉子,浑身裹着绷带,咬牙切齿地,一言不发,看这恶相都让人后背生麻……
床上躺着只剩一条胳膊腿的大鼻豆,这家伙既是受害人也是嫌疑人,不过余罪在翻看此人的履历时还是吃惊不小,武校出身的,后来加入到了散打专业队伍,区域性比赛获过名次,还给人当过保镖,只是一直混得不如意才愤而到五原搞装修讨生活,装修那行也是乱战不已,毕福生结交了一帮子装修工,数次和人拼抢,有以前的拳脚底子,很快就脱颖而出了。
“恐怕他自己也说不清。”余罪叹道。
大老板靠关系做生意,小老板可是靠拳头抢生意,能混到这份上不容易,余罪在问询其他嫌疑人时,能从那些痞混尊重的口气里感觉到此人的不一般。否则,也不至于李四环借他个名,就能啸聚这么多人了。
“说不清。”孙天鸣摇摇头。
只是街头英雄的下场都不怎么好,余罪看着躺在床上的家伙,莫名地生起一种悲凉的感觉,他拉着椅子,坐到了毕福生的面前,看着这人大得出奇的鼻窦,这应该就是他绰号的来源了。
对于警察而言,这并不算一个很匪夷所思的故事,涉及切身利益的地方,财富聚集的地方,诉诸涉黑手段解决问题并不鲜见,星海生意受挫这么狠,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悍然动用极端手段。
“我认识你。”毕福生睁开了眼睛,突然道,眼光凶狠,像仇人相见。
“你说呢?”余罪回头看了眼。
“我怎么记不得?应该没打过交道,你不在我的辖区。”余罪淡淡地道。
“你们说什么呢?神神叨叨的。”孙天鸣插进来了,疑惑地问着:“你是指,他有可能……被星海雇人砍成这样?”
一眼相对,似乎在试探深浅,余罪的眼中没有厌恶、没有可怜,只是那么平淡。这让毕福生有点五味杂陈了,他翕合的嘴唇道:“很久以前了,我听说,有个黑警察绑了马爷,逼得马爷服软,大狱里待了半年才出来。那个黑警察……好像是你!”
“真敢雇亡命徒的,能有几家;他触及到别人利益的,又有几家。”余罪问。
“不是好像。”余罪笑着道,“就是我。”
“兴许不是那事啊,他的仇家很多。”肖梦琪道。
毕福生意外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不不,我不是说咱们内部汇泄密,就泄密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藏身地方啊,我是说,很蹊翘啊,比如甲乙两个对手,大鼻豆是被甲方收买办事,威胁到乙方利益,进而被乙方追砍,不管乙是报复还是向甲方示威,都说得通,可说不通的是……乙方怎么可能知道这个棋子的藏身之地?前提是,乙方一直在明处,而且在被动挨打的位置。”余罪道,他隐晦地告诉肖梦琪。
余罪笑着道:“我也听说,有条很仗义的汉子,带着一帮穷发小在五原讨生活,带出来的人都成小老板了,名气很大啊,张臂一呼就是百八十号兄弟,好像就是你。”
“泄密?你太神经质了吧?”肖梦琪道,总不能警察仇杀他的吧。
“呵呵,不是好像。”毕福生抬抬绷带裹着的右臂,黯然地道,“已经不是了。”
“这是一个危险信号啊,五号出的事,今天是十一号,他是八号被砍的,能说明什么?”余罪问。
“我也不是曾经的黑警察了……有兴趣和我谈谈吗?”余罪掏着烟,点了支,夹着给毕福生递给嘴边,他没客气,叼着就抽上了,不过似乎不准备谈,余罪凑了凑道着:“我虽然不知道谁砍你的,不过我可能知道是谁指使的,陈瑞详是吧?你和他有矛盾,案发前你离开的五原,似乎就是他的原因,你们是伙伴反目了?好像你组织起的装修队伍,翅膀硬了,陈老板指挥不动了啊。”
“看什么?”肖梦琪悄悄问。
毕福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烟灰掉脖子里了,不过他浑然无觉,痴痴地,警惕地看着余罪。
两人商量着,余罪却是站在玻璃墙上,仔细地看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高个、长脸、裸着的臂膀匀称结实,是个好打手的材料,可惜了,君以此兴、必以此亡,横行街头最终横尸街头,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只是可怜的,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讲不出是怎么一回事。
“咱们没有仇,你不必瞪我,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操着枪灭了他……不过恐怕你已经没机会了,你出局了。”余罪道。
“平度立了,这种涉黑人员之间的仇杀,不那么好查,这家伙也不是个善主,惹了多少人,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孙天鸣道,两人讨论着,却是莫衷一是了,现在的情况是啊,连审都不能审了。平度方面也是没办法,才让原籍警察把这家伙接了回来。
这话像一根恶毒的刺,直刺进毕福生的心里似的,他的脸阴郁的可怕,似乎随时就准备扑上来掐死余罪一般,余罪无动于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着:“所以,你应该有必要告诉我点事……我帮你钉死他,怎么样?”
“立案了没有?”肖梦琪问。
毕福生的眼珠转着,中心指向了余罪,此时的眼神不再乞怜、不再冷漠,不过仅仅是一刹那,又消失了,他清楚面前坐着这一位是警察,是天敌……似乎也不是,他的眼中没有发现厌恶,没有看到鄙夷,毕福生犹豫了一下,虚弱地道着:“我凭什么相信你啊?”
“不但砍了,还把他扔在街上报案了,就装在麻袋里……啧,真他妈的嚣张啊。”孙天鸣愤愤道,他介绍着,这家伙躲在平度一朋友家,仇家不知道怎么摸到了地方,直接一个蒙头给带到市郊,殴了一顿,砍手剁脚,居然还再把他装麻袋里扔回街上,报案说有人被砍了,在什么什么地方,让警察去善后。
“你刚才已经说了,就凭我是敢绑马爷马钢炉的黑警察。”余罪淡淡地道。
“砍了?”肖梦琪听得后背一阵发麻。
那人闭上的眼睛,像是思忖,余罪静静地等着,他知道受伤的野兽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善罢甘休,只有还有一丝力就会选择拼死一搏,而有资格被人砍手剁脚的,肯定是其中最凶恶的一种。
人在ITU重症监护室躺着,右臂和左腿短了一截,三队长孙天鸣介绍了,被人砍了,是地方核实身份后,通知我们去拉回人来的。
猜对了,当毕福生睁开眼,满眼怒火中烧,他缓缓地开口了……
两人争执不下,只能事实说话了,一联系孙天鸣,他让到市中医院见人,这下子让肖梦琪感觉还真有意外了,等匆匆赶到现场,哎呀妈呀,这意外,就连余罪也惊得合不拢嘴了。
“导致我判断失误的原因,才是意外,躲开警察太容易了,大鼻豆也是个老痞子了,这么快就抓了,不可能没有原因。”余罪道。
时间缓缓地指向了黄昏,大街小巷匆匆行色的男男女女,在演绎悲欢离合生活的时候,又会隐藏多少着不为人知的罪恶。
“你把判断失误,都叫意外?”肖梦琪继续取笑,余罪判断,这个人是抓不到的,结果很快就抓到了。
职业技校,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在吼着,偶尔有群女生经过,叫声、口哨声响起,那些去打开水的女生们,紧张而脸红地加快了步子。学校的栅栏之外,一辆深色的SUV里,嚓嚓连拍着照片,眼看着时间无多,离开了。
“错了,对手太差一定有原因,这原因恐怕是有意外,而侦破中,意外最不可控。”余罪道。
“跟大哥讲一下,不好下手啊,人太多,没僻静地方啊。”拍照的一位道。
“懂了,太差的对手,较量没有快感?”肖梦琪问。
“真特么的,这活窝囊啊,大老远来抓个小女生?”开车的貌似生气了,凶恶的脸上刀疤抽了抽。
“我是见不得这些人太差。”余罪道。
“以人找人啊,要不没办法,目标躲起来,找不着啊。”后座的一位,扯过相机看了看,是位穿着校服的姑娘,这种寄宿技校是刚开学。要早来几天,人都见不着。
“你就见不得别人比你强是不是?”肖梦琪取笑道。
“开车开车,反正有钱赚,等不及做事寻死去啊。”另一位说了司机一句,司机很剽悍地伸手扇了一巴掌,踩着油门,车速顿快,如箭驶离。
“不可能啊,孙天鸣什么时候也成神探了。”余罪纳闷地想想,搞不清了,理论上,这种人应该很会躲风头的。可这才过了四天就被提留回来,等于是撞枪口上了。
他们无从注意到,距离此地一点二千米,一幢住宅楼,顶层。有位眼睛盯在单管监视镜里的男子,正看着他们的车号,摁下了拍摄键,然后连着手机发送着,向终端汇报了一句:
肖梦琪没搭理他,只是车驶得更快点,事发紧急,她是刚得到的消息,那位疑似在业主维权事件中组织打砸的大鼻豆,嫌疑人毕福生,居然被三大队找到了,从邻省平度市抓捕回来的,得到消息,肖梦琪就找余罪来了。
“三个人,车号京N9**2,一路上一直盯小姑娘,从家直盯到学校。”
“幸亏你不是我媳妇。”余罪抽着,摁开了车窗。
“少抽点,你媳妇就不管你啊。”驾车的肖梦琪斥了句。
空间在转换着,远道而来的几位却不知道他们已经落到了别人的眼中,不是三个人,这三位的驾车泊到怀化路一家东北大菜的饭店前时,又见两人相迎着,五人成伙,进了饭店。
同样在这个清晨,一辆警车呼啸着出了小区,接走了睡眼蒙眬的余罪,刚起床,还打着哈欠,都没来得及洗漱,又叼着根烟抽上了。
上茶,点菜,调戏女服务员,然后哈哈畅怀一笑,要几瓶酒开始结束一天里最轻松的时间了。
“军哥,这活没法干啊,都是人多地方,怎么下手啊?”疤脸开着酒瓶,随口问着带头的那位,马脸,寸发,捏着茶杯的手奇大无比,茶杯在他手里一顿,这大哥也很郁闷地道:“先摸清楚,一个月时间呢,总有机会。”
这就是真相,当真相摆在面前时,失联二十余载的两位,唯余尴尬……
“谁这么没操行,要向人家一女孩下手呢?”一位大胡子,仰脖子倒了杯酒问。
“看来,是真的。”郑健明捂着脸,讪讪道。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老大也没法子找人,这人被惊了,躲起来了。”老大道。
冯苑美一瞬间抽泣了一声,然后甩手,狠狠地、咬牙切齿地给了郑健明一个响亮的耳光。她咬下嘴唇泛着失血的白色,似乎在压抑着一种极度的愤恨。
“是不是和咱们上次搞的那回有关?”另一位问。
“是真的吗?我走的时候,你已经有了身孕?”郑健明郑重地问。
“不知道规矩啊,乱问什么?”老大生气了,又一顿酒杯道:“你就问,我特么也不知道,收钱办事,你管人什么事。”
她匆匆奔向门口,看到来车时却踌躇了,眼睛像惊恐、像难堪、像憎恶。郑健明下车,远远地迎上了出门徐徐而来的冯苑美,相隔二十六载,两个人都老了。
那是,那是,哥几个赶紧地敬酒、须臾菜上,觥筹交错间,开始大杯畅饮了。
东西递进去了,大户人家,主人没那么好见的,不过这好像例外了,很快便见到了。一位尚穿着睡袍的中年妇人,匆匆从门厅跑出来,尽管微微发福,尽管容颜已老,郑健明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笃…笃…敲门声起,酒意方酣的几位以为服务员上菜,有人随口喊了声:“进来吧。”
“这样,把这个递给保安,让他送进去,如果不见,我们就走吧。”郑健明递出来笔记本、照片。
哗声门开,有位正对门的汉子脸色陡变,其他人愕然回头,不料已经晚了,砰砰枪声响起,背对门坐着军哥脸色痛楚的趴在桌上了。砰砰枪声又响,左右两人各中一枪,靠窗的那位眼疾手快,掀翻了桌子,隔着桌子砰砰还击。
助理兼司机敲门了,是乘的清晨的航班,此时刚过七时,应该在家,他让助理拿着名片去敲门,从车窗上看到有保安看着,在步话里通知着。等了好久,助理返回来了,隔着车窗难堪地告诉他:“郑老板……冯总,他不想见您,让您别来打扰她。”
一刹那酒宴成了战场,砰砰枪声不决,路过的服务员可见过这阵势,铛声扔了盘子,惊声尖叫地跑了,满楼梯的食客,连滚带爬往楼下蹿,饭店门一转眼被大堂拥挤出来的食客挤得变形了。
对了,要见的是南方纸业的女总裁,冯苑美。
砰…砰…又是几声枪响,零乱的人群在街头四散奔走着,心胆俱裂地嘶吼着,然后无数个电话打向了110指挥中,颤抖的声音在报案:
车停了,在距深港十公里的太阳岛别墅区,一幢红色的连体别墅,巨大的铁艺门,院子里围着一个小小的游泳池子。他知道内地的房价,估摸着就自己购置这地方都会考虑一下。真想不到,她一个女人是如何走到这个位置的。
“快,这儿开枪,打死人了……好几个人开枪……”
“郑老板,到了。”司机道。
十九时四十分,应急处理中心发布了枪案预警,110指挥中心、就近的开发区刑警队、重案队先后接警,快速驶往案发现场……
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年过半百,还要为几十年前的风流偿债一般,他觉得自己有点无颜见人。
他从来没有想过,年过半百,还会被几十年前的旧事牵挂,还会在那个遗弃的地方留下一个血脉。
解冰和赵昂川是在一家投资公司做完一案询问时接到通知的,是该公司会计失踪的事,影响很坏,经侦支队怀疑该公司的有洗钱嫌疑,刑事方面邀请重案队协助调查,是笔糊涂账,查了几天都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和消息,公司的法人也躲着,他们是无功而返的。
于是他慢慢地放下了,慢慢地合上了旧的一页,在那个全新的环境,他有新的生活。
从这家公司匆匆出来,坐到车里,解冰看看时间道着:“快,怀化路发生枪案,应急调度要求我迅速赶赴现场。”
郑健明手抚着左腕,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个撕心裂肺的时刻。很多年后,当他敢尝试着派人去老家看看时,带回来的都是噩耗,双亲已经亡故,老房子破败无人打理,早被拆成了公共厕所,时过境迁的,连曾经花前月下的情人也无处可寻了。
“有段时间没见大案了啊,呵呵,解队,您猜是本地山匪,还是流窜悍匪。”赵昂川笑着问,刑警神经大条的,这些事就是平时的娱乐。
这就是二十六年前那天发生的事,之后,家乡之于他就成了一片空白。
“不用猜,我已经有详细情况下,应该是流窜的……哇,当场就打死一个。”解冰看着最近的通报,110指挥中心的已经赶到现场了,正在拉警戒,重案队离现场最近的,指导员李航已经组织人手去了。
郑健明却是不容分说,咚咚磕了几个响头,转身快步消失在黑暗中……
“刺激……终于有点像样的事来干了。”赵昂川一听,还真像被刺激了。
余满塘推托着,急切地道:“喂……喂……这不行啊,包庇坏人是犯法的……哎别啊……你别跪我啊,这不折我寿么?”
“赵哥,心态很重要啊,刑警的心理很容易倾向嗜血、好战、阴暗……我看你就有这种倾向。”解冰善意地提醒着,赵昂川哈哈一笑道:“您理解错了,解队,我是说您这车开起来刺激,瞧这引擎,多来劲。”
“余兄弟,不不,余哥……我求你一件事,帮帮我……帮我照顾寒梅,让她再找个好人家,我可能短时间回不来了……我这儿有块表,你卖了给了她……拜托了……告诉我爸妈,我走了,要是有天我能回来,再给您磕个头啊……”郑健明把表捋下来,唯一值钱的东西塞到余满塘手里。
他踩了一脚油门,引擎的声音颇大,车身狂吼,这些刑警啊,一个比一个野,连解冰也沾惹了不少这种习气,笑了笑未作呵斥,每天要不找点刺激,能把他们憋死。
余满塘被惊得酒醒了一半,这平时趾高气扬根本不把厂里穷工友放眼里的货,他是从来不假言辞的。可人沦落到这地步,又能怎么样,他苦着脸道:“你……你走吧……我,我,我不举报你……要不你去自首吧,总不能自己犯事,让你爸妈扛着啊……你狗日的可把寒梅害苦了,她……她今天才给我们发的结婚喜糖啊……”
他拨着电话,李航的,问着法医到位没有,问着谁手里的案子快结了,这种案子一出,肯定要全力以赴,怕是二队又要度过几个不眠之夜了,车驶过两条街,解冰正说话间,他眼睛的余光蓦地看到了一辆歪歪扭扭迎面开来的大货车,那车影越来越大,似乎随时要冲破隔离带,他警觉地喊着:“昂川,小心……”
却不料郑健明二话不说,扑通跪下了,痛彻心扉地哭求着:“余兄弟,我是一时糊涂……我不想坐牢,我害怕啊,我爸妈都被抓走了,我媳妇也被带走了,我……可怎么办啊!”
“我操。”
“我说你他妈就活该,啥事不能干,干犯法的事?你这投机倒把比挖社会主义墙角还严重,再往前推几年,非批斗死你。”余满塘训着这个坏分子,怎么说也是大义凛然。
说时迟,那时快,赵昂川瞬间看到那车冲撞着隔离带,摧枯拉朽地向他们冲来了,他奋力地踩着刹车,猛打着方向,车身斜斜地向路外侧躲开。
“别喊别喊,余兄弟,我不害你……我……我无路可走了,我……”郑健明紧张、惶恐,又狰狞地放开了这位陶瓷厂的工人。是余满塘,五短身材的,根本没有威胁。
嗄的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刹车的地方弥起一股子烧焦的烟味,货车的车尾斜斜甩过来了,正向着小车去向。
他躲在厂外的荆棘丛不敢稍动,直到天黑才溜进厂区,下班的厂里空荡荡,他想见未婚妻,一直窝在厂房后角落里,直到有人醉醺醺出来小解,差点尿到他身上,被他一把摁倒。那人吓得浑身直哆嗦,连连求饶,等看清是谁后,那人愕然道:“郑……健……明……公安局正抓你狗日的呢。”
膨……头尾相撞,这辆对牧马人车身凹陷,失控的车身打了几个滚,摔出了路过,所过之处,一地零件。
他看到父母被带上三轮摩托警车带走了,他差点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父母对此一无所知,正忙着给他置办婚礼用的新房,他溜到陶瓷厂看了一眼,不出他所料,没过多久,未婚妻就被带走了。
五分钟后,接警的交警四中队火速赶往现场,几位警员使着干粉灭火器喷向事故车辆,车身凹陷,驾驶室两人都被卡在里面,司机已经没有了脉搏,副驾上的人,在大口大口地咯血,说不出话来了,几人合力用液压器、工程剪,剪开车身才把伤员从车里移出来。
不独是这个未谋面的儿子,还有他失联二十几年的旧情,他记得匆匆留了张纸条就走的,前脚走,后脚公安的三轮摩托车就停到家门口了。那时候的执法就是一场噩梦,白衣白帽的警察会把五花大绑的犯人押着游街,那是个一人犯法,一家抬不起头的年代。
把人抬上救护车时,现场交警才检视到两人的身份,被吓了一跳。
他一向很谨慎,这次回内地连家里都没有告诉,太太对他的事一无所知,包括前身,包括曾经的未婚妻,当然也包括那一段虐情。他轻轻地打开了皮夹子,一张小小的照片夹在花花绿绿的钞票中间,他真不知道此事该如何处理。
事故发生时间:十九时五十八分。
他微微吁了声,有点紧张和心跳的感觉,此次转道香港回到内地,他是瞒着家里人的。他掏着口袋里的皮夹子,在打开之前,又下意识地抚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回味着在天主教堂那次庄严的婚礼。太太就是澳门商人之女,婚后膝下又添一对儿女,曾经的逃亡生涯教会了他珍惜来之不易的一切,包括生意、包括家庭、包括……那些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财富。
事故描述:货车冲破隔离带,紧急刹车时,车尾与正常行驶的一辆SUV轿车车头相撞。刹车距离,三十一点七米。
“二十公里。”司机道。
人员伤亡:货车司机事故发生后逃逸。轿车司机赵昂川,已死亡。副驾人员解冰重伤,正在抢救……
他轻轻地关上了平板,惬意地靠着车座,轻声问了句:“还有多远?”
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这封简略的报告,屏幕前是支队政委李杰,屏幕后,正阴鸷着脸一言不发,正在咬牙切齿擦枪的邵万戈。
郑健明随意拨弄着平板,浏览着网曝的家乡新闻,因为这起维权事件,星海一夜之间名噪一时了,不过在他看来,名声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在内地这种环境下,又做得是这种放不到桌面上的生意。他好奇地看着星海集团的大起底,意外地笑了笑。新闻曝出了星海拿地的吊诡过程:五年前拿地,拿的却是十五年前的价格;拿地的并不是开发商,而建成后销售,他们又反客为主。这种光怪陆离的事不太考验人的智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经办部门,于是就有了当地政府已经成立调查组,深入调查此事的结论。
“这好像不是事故。”政委李杰怵然道。
《五原市爆发大规模业主维权事件》《维权事件演化成打砸事件,警方拘捕涉事人员数名》《五原维权事件涉事房地产商星海集团大起底》《五原市小产权建筑的前世今生》……
“我知道。”
疑云重重
邵万戈合上了枪,拉试着保险如是道,抬头时,他两眼如炬、神情已怒………
当天的事确实没有结果,已查实老鼻豆姓毕,名福生,事发后已经销声匿迹,估计早溜了,短时间恐怕归不了案。但这并不影响舆论的导向,当晚,市公安局召开的新闻发布会,公布了当天维权事件的调查进展,没有否定维权,但指出了确实有人利用这件事打砸闹事,而且警方经过缜密侦察,已经缉捕了多名嫌疑人云云……有现场监控,有嫌疑人被捕录像,有警员受伤的画面,事情这样发展,市民对于业主维权的方式也开始毁誉参半,毕竟已经危及到公共安全了。
狰狞之夜
两人转出了小胡同,随便找了家饭店,补吃着午饭,不知道为什么,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而肖梦琪却发现,余罪在慢慢地变得开朗……
头顶上烛光满焰、双眼中异域风情。琳琅满目的酒柜、金黄流苏的餐桌、锃亮闪光的刀叉、还有偶尔进出的深眼窝、大鼻子的老外,或成双成对,或喁喁私语,或轻声谈话,在柔和的音乐中,散发着一股慵懒而惬意的气氛。
肖梦琪想了想,愁眉又凝结了,也是,要这么简单就查到了,他都不配做星海的对手。
戈战旗微微抬头,他看到了雪白裙装的安嘉璐,像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新奇地看着这里,那种好奇的感觉让他觉得有机可乘了,毕竟男女之间,总是从好奇开始的,就像他,对女警也是如此地好奇,以及至于他能想象出,那是一种何等惬意的征服快感。
“相信我,不会有结果,要是这么简单就查到幕后是谁,连我都会失望的。”余罪道。
轻挹着酒杯,侍者白巾衬着的酒瓶,又给他轻轻满上,他小心翼翼地问着:“喜欢这儿吗?”
“很快就会有结果,老鼻豆这个绰号,应该很好查。”肖梦琪道。
“嗯,还可以。”安嘉璐点点头,她瞥了眼戈战旗,严格地讲,这应该是遇到所有的男性中最优秀的一位了,彬彬有礼,气质不凡,当然,最关键的是,他已经征服她父母,连监狱管理局的父亲也对这位帅哥青眼有加。
“像他的风格,可又不像他的手法,毕竟要从中谋利,否则就没有意义,可他并没有一个房地产公司啊,总不能他在替业主讨还公道吧?”余罪狐疑地回答,他不确定。
“五原有点小了,在京城有几家很地道的西餐,法国的鹅肝、意大利的白松露,都可以尝到。”戈战旗轻声道。
“有人利用了业主的怨气和愤怒啊,我现在信了,一个最卑微的人,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和眼光,都能够找到最适合的机会,颠覆规则。”肖梦琪道,刚刚发生的事让他心有余悸。她怀疑地问着,“你说,会是卞双林吗?”
邀请,何尝不是一种炫耀,安嘉璐笑笑做了个鬼脸道:“西餐我真不懂,习惯了面食的滋味,其他美食都是怪怪的味道。”
“没顾上,看这几个混球呢,真够操蛋啊,出这么大事,肇事的货就为挣五百块钱。”余罪道。
“也是,看得出你很传统。”戈战旗笑道,叉子轻轻地放进齿间。
“还没吃饭吧?”肖梦琪关切地问。
“我倒不觉得你很传统啊?追一个女孩至于先和她爸妈搞好关系吗?是不是你们商人都是这样?”安嘉璐笑着问,邀约也是实在推脱不了,她实在想象不出,你戈战旗这样的身家,就包养明星都没问题,又何苦追在她背后?
“哦,该走了。”余罪想起这茬来了。
“有时候是,这是商人的优点,也是商人的缺点,考虑什么事都很缜密,越缜密越冷静,就越缺乏激情。在你眼中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趣的人?”戈战旗问。
老许笑着走了,招招手叫鼠标,鼠标屁颠屁颠跟上去献谄去了。肖梦琪却是看着余罪,余罪慢慢地笑了,好久没见到这么会心的笑容了,好一会儿她才提醒着:“你就一直在这臭胡同里待着啊。”
“还真有点,你说的我不懂,我干的你也不喜欢,没感觉啊。”安嘉璐笑着道,又顾忌着对方的情面补充了句:“不过你确实很优秀,我说实话啊,我可从没想过,当个富翁的阔太太过那种生活。”
“所以,如果同样的事发生,我还是会批评,在大会上批评这种不负责任的捕风捉影。我知道你可能查到了一些苗头,可能找到了一些证据,不过在未定他们涉嫌犯罪之前,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支持你。”许平秋道,笑了笑,转身而走,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着余罪,那么坚定的无动于衷,他补充道,“小子,你已经成长到现在了,难道还不知道什么对错,需要我这个领路人指点你?今天的事也没人支持你,你不照样做了……比如今天的事,我不管心里怎么赞同你,但在公开场合,仍然要批评你这种方式。”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生活?”戈战旗笑着问。
咦,这倒是,如果大张旗鼓的话,肯定要成为众的矢之,肯定阻力重重,余罪一念至此,脸色缓和多了。
“我真不知道。”安嘉璐摇摇头,像所有女人,在这个人生的十字路口,充满着迷茫。
见余罪愣着,许平秋笑着道:“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苦衷,我问你,真给你一个调查组,你觉得你能查下去吗?”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生活,从小县城到大城市,很多年都是一文不名的感觉,那时候总是梦想着有一天富起来,不过,当富起来之后,回头时却发现,为这个求富的过程,错失的东西太多了……又梦想着有一天能从头开始,如果有这种机会,我宁愿拿现在的一切去交换。”戈战旗道,眼眸如水,深沉而忧郁地看着安嘉璐,那丝清纯到他相对有所不忍的美丽,让他是如此地动心。
没有?肖梦琪一愣,这领导睁着眼说瞎话啊,几次会上都点名批评狗拿耗子了,现在又矢口否认了。
“我好像也是。”安嘉璐第一次觉得,这人还是有点感觉的,她笑笑,像在回忆一般托着下巴,惋惜地道着:“如果能回到从前,生活肯定是另一个样子,可惜啊,回不去了。”
此时肖梦琪才明白,传说中老队长和这两位的关系非同寻常,说话简直就是同事的语气,而许平秋脸上也未见怒色,他淡淡地道:“我没有否定啊。”
“那我觉得,咱们有这种共同的感觉,何不一起寻找……将来的幸福呢?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就是有缘分啊。”戈战旗笑着,亲自斟了杯酒。
“有点,我已经数次向市局打过情况汇报了,星海投资很可能涉嫌诈骗,它的整体经营都有问题,你为什么一直否定我?”余罪不客气地道。
安嘉璐噗声笑了,男人在殷勤的时候,总是一副傻得可爱的表情,连身家不菲的戈总也不意外哦。
许平秋笑了,笑里有点难以取舍的意思,他说道:“我真舍不得提拔你啊,多一个小官僚,少一个好警察啊……呵呵,别急,有的是机会。余罪……你好像对我不满?”
两人若即若离的感觉拉近了几分,那如花的笑靥让戈战旗多了几分自信,开始聊着异域的美景,开始聊着境外的风情,甚至隐隐地透露,想邀请安嘉璐一起周游世界的话题,安嘉璐努努嘴告诉他:“拜托,你在勾引一位人民警察和你一起私奔?”
“好人吃亏,我这样长得丑,没人把我当好人。”鼠标乐滋滋地道,又期待地看着。
“哦,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不过这个罪过不在我啊,从见你第一面起,就让我沦陷在你的笑容里了。”戈战旗深情地道。
许平秋笑了笑拍拍鼠标的肩膀道:“分局长和你差远了……再有这事,别冲在前面啊,你这一身膘的,跑不快要吃亏的。”
“有吗?我对每一位办理出入境的公民都那样笑?”安嘉璐笑着道,被夸奖的虚荣,总是让人心花怒放的。
肖梦琪噗声给逗乐了,鼠标最惯于装傻卖萌讨好,这德性,你就想跟他拉脸也难啊。
“是啊,对你魂牵梦绕的人肯定不少,说不定将来我会有不同国籍的情敌。”戈战旗正色道,安嘉璐一笑,他摆手道着:“不过我不在乎,因为我们会站在他们仰望的高度。”
两人穿好,敬礼,许平秋和吴主任耳语几句,吴主任笑着匆匆跟着大部队走了。许平秋招招手,鼠标嘿嘿笑着凑到领导跟前,许平秋饶有兴致瞅着这张大饼脸。看领导这么乐呵,鼠标迸了句:“叔,不能光干活不给好处啊,您看我是不是能当分局长了?”
安嘉璐微微地笑着,似乎是一种倾慕的眼光在看着,就像深爱着的一对,在倾听对方的心声一样,只不过她有点走神,恍惚间觉得对面坐着的,是她心里挥不去的人。
这时候余罪才省得,赶紧地扔了铁管,穿着衬衫,把一个衣服打成了包裹扔给刘大队长。解开一看,是这群家伙身上搜出来的钱、手机,他笑着冲余罪竖了个大拇指。
蓦地,手机的铃声响起,打断了戈战旗的高谈阔论,他指指安嘉璐包提醒着,安嘉璐这才省得是她的手机,一看是个经常不联系的号码,她奇怪地摁了接听道:“咦?李二冬,你稀罕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
许平秋和肖梦琪、吴主任,看着人被带走,再也忍不住了,三个人看着裸背抄家伙的余罪和鼠标,一起吃吃地笑。
一句话过后就是沉默、惊悚、恐惧、然后那手机毫无征兆地摔到桌面上,戈战旗问了几句,安嘉璐一直是那么傻傻的、痴呆的表情,等省悟过来,转身就跑。
余罪一瞪眼,他赶紧低着头快跑。
“哎,安安……怎么了?手机……等等,去哪儿,我送你。”戈战旗喊着,拿起安嘉璐的手机,匆匆结了账,追出来时,安嘉璐早已失态,抱着头蹲在路边,呜呜地哭着。
“真倒霉,钱还没花呢就被抢走了。”斜眼兄弟郁闷地道。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戈战旗惊声问着。
估计是看到这么多警察,那四个人也明白了,被铐上不受铁管威胁反而胆大了,咧咧道:“就扔了几块砖头,至于来这么多警察抓人家么?”
“我…我……他……他出车祸了,快不行了……我……”安嘉璐一下子哭成了泪人。
“啥也没干。”一个自知理亏,弱弱地道。
“谁呀?”戈战旗焦急地问,安嘉璐却是呜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戈战旗干脆搀着人,回拨了刚才的电话,知道在市武警医院,他驾着车载着安嘉璐,直驶医院。
“你们干什么了?”警员训着。
“还扒我裤子……手机都抢走啦。”另一个挨打的,委屈地哭了。
这办法好啊,裤子脱到踝部,皮带一打结,比手铐还管用,想跑肯定是来个狗吃屎。防暴警员打铐子,斜眼那哥们指着拿棍的余罪惊恐地喊着:“警察叔叔……他打我,他还抢我钱。”
手术室室外的灯光一直亮着,是一扇比监狱还厚实的推拉铁门,突来的车祸伤者正在抢救,慢慢地值班发现这是一个特殊的伤者,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警车,一辆接一辆驶进了医院,匆匆奔向手术室。
还真不好学,这胡同左拐右转,转了二十几分钟才看到巷口鼠标在招手。防暴大队长带人冲在局长前面,如临大敌般地地去逮人,不料进去一看,是死胡同,再一看,齐齐的四个人面朝墙,手抱头,露着光屁股,严肃的队伍哗声笑颠了。
“怎么样?”邵万戈和李杰政委来了,焦急地问。
听到此处许平秋明白了,肯定是诳到小胡同里给控制住了。至于怎么诳的,那俩人的办法多得很,一般人真学不会。
二队的队友,指指还在进行中的手术,于是来人变得沉默了,枯坐着等待席上,等着医生的手术刀对一条鲜活生命的审判。
后面追上来一队警员,这事情出的糊里糊涂,再问时,肖梦琪解释道,他俩扮成闹事的,和那伙人一起胡来,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把人给诳走几个,跟上他们俩跑了,再然后她就不清楚了。
“怎么样了?”市局办公室的吴主任来了,他焦急地问。
“刘队长,带人跟上。” 许平秋吼道,匆匆跟着肖梦琪的步子。
有人指指手术室,有人摇摇头,没人说话。
“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河苑巷,那儿,从那儿进去的。”肖梦琪指着不远处。
人群里,有人呜咽了一声,回头时,是周文涓,她眼睛红红的,害羞地似地抹着泪,却不料越抹越多,这像传染一下,把一群身着警服的铁血汉子传染的,都开始抹着眼泪。
“等等……怎么问的?他们引了几个……他们在哪儿?”许平秋听不明白了。
“二队所有在场队员听令……集合!”
“对,几个根本不是业主,是趁火打劫的……已经问出来了,都是滨河路一带混的,跟着一个叫老鼻豆的大痞子混,今天一人发了五百,组织他们来打砸闹事,来了三十多个人……”肖梦琪道。
邵万戈面对着手术室的大门,背对着昔日的队伍喊道。
“引了……几个?”许平秋愕然道。这警匪混杂的,肯定抓不走,可也不能引走啊。
像条件反射一样,到场的队员迅速地成行成列,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尽管眼中还在大滴大滴地落着泪水。
“他俩说,引了几个跑胡同里了。”肖梦琪道。
“怀化路刚刚发生枪击案,你们的队长是在赶赴案发现场的途中出事的,肇事司机已经逃逸……这个时候,如果躺在手术台上的解队长知道他的麾下队员,站在这里哭鼻子流眼泪……他会感到羞耻的!”
“那他们呢?”许平秋问。
邵万戈吼着,把路过的护士吓得绕道了,把全体队员刺激的腰杆挺直喽,而他,却言不由衷地抹掉眼中的湿迹,回头瞪着,愤怒地说着:“我宁愿看到你们流血,都不愿看着你们像个娘们一样流泪……我命令你们,从现在起,全部投入枪案追捕;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抓到枪手……出发!”
“对。”肖梦琪道。
抹了把泪,敬一个礼,队列快步前行,在这个安静的走廊里,听得格外整齐。
许平秋一听愕然了:“你们三个人都在现场?”
安嘉璐赶到时,二队的队列已经涌出了门厅,奔向各辆警车,她像一个局外人一样,没人和她说话,有认识的朋友、同学,仅仅是看了她一眼,然后一脸悲愤地奔上车,疾驰而去。
许平秋摸着自己的手机,侧身一旁,拨通了肖梦琪的电话。不料刚拨通,回头看,外围警戒的几位警员陪同着肖梦琪快步奔来,上前气喘吁吁地向许平秋汇报。
戈战旗搀着安嘉璐,感觉到她浑身发颤,几乎不能步行了,他安慰着:“休息一下。”
看领导不相信,吴主任拿着手机直接拨通了市局后台支撑。一听汇报,许平秋算是长舒了一口气,他兴奋地喃喃道着:“好,干得好,我一直以为她是个花瓶啊……这样,马上联系鼓楼分局肖政委,算了,我亲自联系……”
“不……我要见他……”安嘉璐失魂落魄地喃喃着,进了门厅,一直搀着她的戈战旗安慰着:“别太担心了,身体要紧。”
“什么?”许平秋不相信地瞪眼看着吴主任,这消息可不啻于雪中送炭了,如果这样的话,事情就容易定性了。
“我……我要见他……我……”安嘉璐喃喃着,一下子悲从中来,伏着戈战旗的肩膀泪如泉涌,她抽泣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他一直在等着,可我一直为什么都没有对他说,也许永远都没机会说了……对不起。”
“不是,不是,许局……好消息。”吴主任兴奋地道,“许局,好消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们有位警官就在现场,她拍下了不少打砸人员的肖像,传回市局罪案信息处理中心……结果,在嫌疑人犯罪库里,已经找到了三个人,都是有前科的两劳人员。”
对不起的,似乎是另一位,戈战旗一瞬间心凉到了冰点,所有浪漫和财富的攻势,都击不过旧情的牵羁,他表情有点僵硬,想安慰什么,却又咽回去了。
“网上有多乱就别给我汇报了,知会一下网警支队,先压压。”许平秋道。
出了电梯,看到了支队长,看到了市局的来人,看到了相携着已经痛不欲生的解冰父母,安嘉璐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嘤咛一声,昏倒了。
吴主任愣了一下,似乎超出想象了。
“交给我吧……您是?”李杰政委却是知道这对小儿女曾经的感情,他接过了戈战旗怀里的安嘉璐,邵万戈吼着护士,戈战旗讪讪道了句:“普通朋友,顺路把她送过来了。”
越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当吴主任从队伍里匆匆向他奔来的时候,他知道最担心的事来了。人到面前还未开口,他直接道:“你和大队长交流一下,拟个情况汇报吧,事情刚刚发生,查实还需要时间……连房管局的人都不愿意站出来,我们怎么解释啊?”
“谢谢您啊。”李杰政委把人交给护士,客气地谢了句。
现场就剩下警察了,已经到场的房管局领导瞅空溜了;至于主管区政府的,压根就没联系上。许平秋在现场踱步着,心里暗暗叫苦,这就有多大的责任都要扣到他这个公安领导脑袋上了。
“不客气!”
就即便是一次有预谋的事,却也只能是猜测,对于那些奸商雇人打砸、强拆、欺行霸市的手段,许平秋太熟悉了,总有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挑起乱子好坐收渔翁之利。
戈战旗看着被架走的安嘉璐,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兴趣,而且这个对他来讲有点阴森的场合,让他觉得很不舒服,把安嘉璐的手机给了政委,讪讪告辞。
可是证据呢?
从浪漫的西餐氛围,一下子转换到遍是警察的肃穆,戈战旗就再好的心态也被破坏无虞了,他驾着车,驶离了医院,沿路数处已经搭起了特警排查的岗哨,那些威武的、面无表情的警察扫了他的证件一眼,像看坏蛋一样审视了他片刻,看得他发毛,不过还好,挥手放行了。
“我就不相信,业主能头脑发热到砸警车、打警察……我更不相信,一个简单的维权,在一个小时内就能演变成打砸事件,绝对有人在教唆!”许平秋审视着被砸的车辆、满是窟窿的玻璃门厅,以他的直觉已经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心事重重地进了小区,泊好车,他狐疑地低头思忖着,一直摁捺着想打电话的冲动,踱步到了门口,联体的大平方米住宅,一幢不过六户,开门上楼,在转过楼梯,声控灯亮,看到自家门口时,他被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一看是殷蓉,才把跳到嗓子眼的心咽回去。
“这个……我们正在提取现场录像。”防暴大队长未敢下定论。
开门,他没好气地说着:“你在这儿干什么?”
“这是一次自发的维权事件……还是一次有预谋的群体事件?”许平秋突然问。
“我在等着你败兴而归啊,看你这样子,我好像没猜错啊。”殷蓉跟着他进门,碰上了门,靠着门揶揄地道。
防暴大队长在许平秋身侧汇报着,这时候就剩下一件事了,要尽快清理现场,恢复秩序。
灯摁亮了,戈战旗慢慢地回头,不置可否地问着:“你怎么知道,我是败兴而归?恰恰相反,我心情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现场拘留了二十四个人,经查,有十九人就是滨河小区的业主,另有五个乘乱起哄打砸的被我们控制了,还有救护车接走一位,被砸了脑袋,伤情较重……我们的人,有七人受了点轻伤……”
“是吗?没看出来啊?那为什么不把那位女警花带回来呢?”殷蓉挑恤地道。
不久到了现场,局势已经稳定,他带着部下径直到了中心,光鲜的滨河大厦已经千疮百孔,楼外包括110警车,被砸的车辆十一辆,纷乱过后,留下了遍地垃圾,满目疮痍。
此时戈战旗才注意到,她穿着一身惹火的红色,低胸,深双V,鼓囊囊的,像显摆着她的资本一样,戈战旗笑着道:“时机和条件都不成熟,关键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否则,别说一个女警,就是女神也会被我征服。”
可这事,解决得了吗?
“很早以前,我被一个男人骗过,就像现在这样盲目的自信和自欺欺人,这么多年过去,好像没变啊。”殷蓉俏然说道,眼眸如火,盯着戈战旗,独处的时候,两人好像根本不是上下级的公司同事。
又是个暗箱操作,捞足了走人的,其中能牵涉到多少幕后交易许平秋想象得出。他黑着脸,思忖着应急的处理方式,这事情务必要给业主一个交代,给舆论一个交代,发生这么大的群体事件,他这个当公安局长的,不管哪一级问责都是首当其冲。
“当然没变,不盲目,哪来的目的?不自欺,又怎么欺人?现在……你觉得我还在骗你吗?”戈战旗道,眼里根本没有郁闷,那是极度的自信,仿佛站到了权力和财富的巅峰。
“联系不上,注册法人是宋军,他长住京城和香港,有些年没回来了。集团总经理宋双旺,已经是美籍了。”秘书道。
殷蓉笑了,笑着道:“我准备走了,凌晨的飞机,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好像还可以干很多事……证明一下,你对我还有兴趣,在这个上面你可骗不了我。”
“联系到星海的负责人了吗?”许平秋问。
轻轻地说着,她慢慢地褪着裙子……他看到戈战旗呼吸急促,笑了,似乎对自己的魅力,非常满意。
“是不好解决,全国性的都在清理小产权,咱们全市这项工作刚刚开始,手里有房没证的业主,他们也害怕啊。”秘书道。
戈战旗一步跨上来了,他使劲地,狠狠地啃了殷蓉一口,直啃得她嘤咛喊疼,那娇嗔的动作仿佛是安嘉璐的求饶,一瞬间燃起了他的欲望………
房子都卖出去几年了,开发商的土地使用证都没办,许平秋欲哭无泪地把手机递回去,他颓然道:“警察管不着的事太多了,这是根本解决不了的那种。”
可吊诡的是,官方的解释就一句话,未足额缴纳土地出让金,土地使用证尚未申办。
“封锁消息,封锁所有消息,一切关于怀化路枪击案的消息,全面封锁,不许走漏一个字。”
房地产商已经习惯于暗箱操作、偷工减料,问题比比皆是,不足为奇。
“是。”
上车时,秘书已经把许平秋要的东西收齐了,他递着手机,给领导看着信息中心采集到的数据。许平秋粗粗一览,脸色的皱纹却是更深了,业主的维权师出有名,汾河观景、滨河路小区有产无权的事由来已久,不但如此,绿地缩减、公摊面积不符,告状的已经告了几年了,这一次无非是集中爆发了下而已。
网警支队接到了应急指挥中心的命令,整幢楼层的网警在时刻关注地五原所属地的IP地址,一切含有关键的字的消息、条目,全部被拦截住了。
也许这只是开始,无数起拆迁、征地导致的群体事件已经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教材,人山人海的维权之后,又将是排山倒海的舆论攻击,这一切对于警察永远是应对无策,只能选择缄默。
市三院,一拨又一拨警车驶来,从门厅直到重症室全部被封锁了,运送伤者的都是法医,三个人受伤人,到医院已经有一位进了太平间,如临大敌的警察,连太平间都派出四位警员,守得严严实实。
“……”许平秋踌躇了一步,没有发言。
第一位度过危险期时,已经有五名的便衣警察进了抢救室,这个腿上中枪的,反而是受伤最轻的一位,法医检查过了,是九二式军用武器,而这些人,也持着仿五四手枪还击了数枪。
“许局,网警支队已经全部动员了,应急预案,要对舆论导向做正确的引导,这种事,会很快传开的。”
他醒了,被人喊醒的,三个人挡着窗,两个人站在他的床前。床前是李二冬和重案队的老队员李航,两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醒来,惶恐地动动被铐在床栏上的手。
“告诉他们,等着。”许平秋道。
“说句话啊,别让公费白浪费在你这种人渣身上。”李二冬问。
“许局,市委办公厅催着咱们汇报进展。”
嫌疑人不说话,神情委顿。
“放你娘的屁,荷枪实弹去针对维权群众?派你去?”许平秋直接骂了一句。
“不用顽抗了,你们五个人死了两个,跑了两个,你算比较幸运的一个,好歹拣回条命来,要撤了警戒,恐怕你活不过今晚吧?”李航道,地下世界只相信一种人会守口如瓶:死人。
沿路汇报着:.“已经启动应急预案,必要时可以动用武警装备。”
嗬……那人吃痛,要喊着已经被纱布堵住嘴了,李二冬手摁着他的大腿部,伤口处,被单,已经殷出来一片血红,那人痛得大滴大滴的冷汗直往外冒。
办公室的、总队的、应急调度中心的匆匆追随。
“死了的能脱罪,活着可就得受点罪了……告诉我个名字,很难吗?”李二冬脸肌肉抽着,案情如火,他已经等不及去抽丝剥茧,还有两个持枪亡命徒在视线之外,那是最危险的。
“各分局、派出所、治安队,火速赶赴现场……协助疏散现场人群,任何有打砸暴力倾向的,不管是谁,全部控制起来。”许平秋一字一顿下着命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说。说完了,他步话一扔,头也不回地道:“跟我去现场。”
“说吧,没人知道你活着。你这样的人就死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替你喊冤的。”李航提醒着。
画面上,挤搡着、冲击着、辱骂着、对峙着,可惜的是,这是一个没有对错的争执,没有结果的争执。
丝毫没有通融、没有犹豫、没有同情,没有哪怕一点怜悯,嫌疑人咬牙切齿说着:“……王太保……刘……刘刚……有人雇我们来绑人,还没动手,就出事了……”
画面上,那些劝解的警员被包围着,被人推搡着、拉拽着,浑身鲜亮的警服已经衣衫凌乱了……
蹭地李二冬放人了,几人匆匆出门,李二冬还不忘回头安排医生一句:“医生,伤口没包扎好,又流血了。”
画面上,还有怒火中烧、举着维权牌子和警察对峙的业主,他们把一切阻挡他们的人,都视为敌人了。
这一行,匆匆离开,所有追捕人员的手机上、罪案信息处理中心的电脑上,又多了一条信息:
画面上,一个执勤的特警,不知道被哪儿飞来的砖块砸了脑袋,正捂着头,满脸是血。
在逃人员:刘刚、王太保。
画面上,一个中年妇人被挡在人墙之外了,她对着警察狠狠地唾了一口,唾在脸上。
一旦暴力机器全速开动,他的效率也是惊人的,现场的弹壳、周边的录像、所乘的车辆以及在交通监控能回溯到的信息,越累越多。很快这几个人的身份浮出水面,
在交通指挥中的监控上,可以看到纷乱的现场。一秒一秒流逝的时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刘刚,34岁,有伤害前科,来自哈尔滨。在逃。
乱像在渐渐地被控制,由外而内的劝解和疏散在慢慢地起效,眼见已经没有热闹可看的人也开始悻然离开。
王太保,35岁,有伤害前科,来自吉林。在逃。
满地的警察在忙着捡砖块、水泥块、铁管,以及一切可能成为武器的东西,偶尔有不长眼的被看到了,很快便有数名警察冲上去,把滋事的人扑倒、铐起。这引发了群情激愤,几次有人叫嚣着,煽动再次冲击特警人墙,却被那些特警架着法棍,用人垒人的简单方式挡回去了。
已死亡的马方军也查到案底了,根本就是一个身负命案的网逃人员,已经潜逃四年。
又过了数分钟,特警队驰援到场,这些面无表情的特警一言未发,持着齐眉高的法棍,列着队,迎着砖块、水泥疙瘩以及扑面而来的辱骂,奔上前来的唾沫,一刻不停地向现场挺进,迅速在事发中心围起一圈人墙。
两位受伤得到救治的,慢慢地挤着牙膏。罪案信息中心正沿着他们来车的方向,银行卡取存记录,手机的联系方式,一步一步抽丝剥茧,寻找源头。
这时候,防暴大队已经徒步赶到事发现场,大热天,厚重的防护服加上防暴盾,一个一个恰如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喘息着,分列在街两头,开始自外而内,疏散着被堵车流。
二十三时,一条重大线索出现,在马方军的手机里找到了与五原一部电话数次联络的记录,居然还没有关机,技侦迅速锁定方位,临时组建的专案队下令抓捕,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居然抓到了瑞详房地产公司经理,陈瑞详。直接带回刑侦支队。
十二时二十分,以事发点为中心,六条街道实行交通管制。
很快,又一条瞠目的线索被罪案信息中心的技术人员比对出来了,已死亡的马方军本月五日在平度出现过,与平度警方发布的协查通报上一号嫌疑人极度相似,也就是说,平度的伤害案,和五原今天发生的枪案,似乎有某种关联……
谁当其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