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总是有可能吧?”
“不,我不承认。”
“是的,有可能。”
“但你承认那是完全可能的吗?”
霍伊斯斜眼瞥了我一眼。
“那纯粹是推测而已。”
“为什么你认为可能性不大?”
“他决定报复普罗瑟罗上校。他灌了一肚子酒,然后杀死了他。”
“因为,”我说,“阿彻这样的人不会想到用手枪杀人。武器不对。”
我已然厌倦听人说起阿彻的威胁,就我理解,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他威胁过普罗瑟罗上校。
听到我的论点,霍伊斯似乎吃了一惊。显然,这种反对意见出乎他的意料。
“他说过威胁的话,”霍伊斯急切地说,“你忘了他曾威胁过。”
“你真的认为这种反对理由行得通吗?”他满腹狐疑。
“据我所知,”我说,“没有任何对他不利的证据。”
“依我看,这是认定阿彻有罪的绊脚石。”我说。
“先生,难道你不认为这是唯一可能的答案吗?”
听我的语气如此肯定,霍伊斯没再说什么。他再次道谢,然后转身离开了。
霍伊斯压根儿不喜欢用“是”或“不是”来回答问题。我最近已经注意到好几次了。
我把他送到前门,在门厅的桌子上发现了四张便条。这些便条有一个共同特征。女性的笔迹,这一点明白无误,而且上面都写着:“亲启。紧急。”我能看到的唯一的区别是,其中一张明显比其他的脏。
“你真的认为是他杀死了普罗瑟罗上校?”我好奇地问。
这些便条的相似性激发了我想要看个究竟的好奇心——不是双倍的好奇心,而是四倍的好奇心。
“他是一个偷猎者,进过好几次监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玛丽从厨房里走出来,盯着便条的我被她逮了个正着。
“难道你不认为你有点儿苛刻吗?”我问道,“毕竟,我们对这个人知之甚少。”
“午饭后就亲自送来了,”她主动说,“一张除外,我是在邮箱中发现的。”
“我就是不喜欢这样,”霍伊斯固执地重复着,“我从未以任何方式和他作对。我从未暗示过他有罪,哪怕在他自首的时候,我还说,这简直令人费解。如果说我怀疑过什么人,那也是阿彻,绝不是他。阿彻是个截然不同的家伙——他是一个不信神不信教的无赖,一个醉鬼恶棍。”
我点了点头,收起便条,走进书房。
“你认为他心怀鬼胎?”我问道。
第一张便条这样写道:
“他为什么来看我?我不喜欢这样。”他抬高嗓门,声音变得尖厉起来,“他说还会顺道来看我。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认为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亲爱的克莱蒙特先生:
“哦,我想有他做伴应该挺愉快的。”我微笑着说。
我了解到一些情况,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与可怜的普罗瑟罗上校之死有关。我不知是否该报告警察,若你能就此提供一些建议,我将感激不尽。自从我亲爱的丈夫去世后,我在任何公开场合都极少露面。或许今天下午你可以过来坐一会儿。
“他……他只是说,他想拜访我。说一个人晚上有点儿寂寞。他以前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你真诚的
“他没告诉你吗?”
玛萨·普赖斯·里德雷
“昨天晚上雷丁先生找过我。我……我想不出他找我的原因。”
我打开第二张便条:
我没有说话。他坐立不安,最后说:
亲爱的克莱蒙特先生:
“哦!是那样。我明白了。”
我心烦意乱,脑子里乱得很,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有些话传到了我耳朵里,我觉得可能很重要。我很害怕跟警察搅和在一起。我的心情是如此烦乱哀伤。亲爱的牧师,你可否顺路来我这里,以你一贯出色的方式来消解我的疑惑和迷惘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她想和我商量一下葬礼怎么安排,还有别的一两件小事。”我说。
请原谅我的打扰。
我压根儿不想满足霍伊斯的好奇心。
你最真诚的
“不好意思,先生。我……我只是想,案件可能有了新的进展,所以普罗瑟罗太太才会叫你过去。”
卡罗琳·韦瑟比
我吃惊地看着他,他面红耳赤。
我感觉我不用读第三张便条,就能把内容背诵出来了。
“对不起……是他们叫你去的吗?”
亲爱的克莱蒙特先生:
“是的。”
我听说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觉得应该第一个告诉你。你能否今天下午抽空过来一下?我会在家里等你。
他再次向我表示感谢。接着,他的目光掠过我滑向窗边,说:“先生,你……你今天去了教堂旧翼,是吗?”
这张字句精炼的信署名阿曼达·哈特内尔。
“别客气。我坚持要主持这个仪式。你回家休息吧。不,我不想争论。不要再说什么了。”
我打开第四封信。我一直很幸运,很少受到匿名信的骚扰。我想,匿名信是最卑鄙最残忍的武器,这封信也不例外。写信的人装成文盲,但有几个疑点令我不禁怀疑他的身份。
“那么,今晚由你来布道了?你真是太好了,先生。”
亲爱的牧师:
他站起身来。
我想,你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有人看见你的夫人从雷丁先生的小屋里鬼鬼祟祟地出来。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两人有暧昧关系,我想你应当知道。
的确,他看起来已经平静多了,更沉着了。
一个朋友
“不,哦,不会的。海多克医生警告过我不要这么做。不过,这药真的很灵,马上就见效。”
我厌恶地轻轻叫了一声,把信纸揉成一团丢进打开的炉栅里,正在这时,格里塞尔达走进了房间。
“我希望你别吃太多。”我说。
“你扔的是什么东西,表情这么轻蔑?”她问道。
我突然怀疑霍伊斯对药物产生了依赖。这也许可以解释他的许多古怪行为。
“垃圾。”我说。
“头痛粉。”他解释说。
我从兜里掏出一根火柴划着,蹲下身。但格里塞尔达的动作比我还快。她弯下腰捡起那个揉皱的纸团,还没等我上前制止,她就把纸团摩挲平了。
我把水递给他,他谢了我,接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盒,打开盒子,取出一个糯米纸胶囊,就着水吞了下去。
她读了便条,厌恶地轻轻叫了一声,把信纸抛还给我,同时转过身去。我点燃便条,看着它烧起来。
我亲自去水龙头那儿接水。在我们家,按铃叫女佣是一种徒劳无益的活动。
格里塞尔达走开了。她站在窗前凝望外面的花园。
“当然可以。”我说。
“伦。”她说,但没转过身。
“我真的没什么事。就是头痛,头疼真折磨人。你能给我杯水喝吗?”
“是,亲爱的。”
我一眼就看出霍伊斯有大问题。他似乎觉察到了我的想法,因为他睁开眼睛,赶忙说: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对,别打断我。我要说,请你听我说。劳伦斯刚到这儿来的时候,我让你以为我和他只是一面之交。这不是真的。我……我非常了解他。事实上,在认识你之前,我非常爱他。我想很多女人都爱劳伦斯。我,呃,一度做过蠢事。我不是指写有失体面的信,或者做书中说的那种蠢事。不过,我曾经非常迷恋他。”
他闭上眼睛,痉挛般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你为什么没告诉我?”我问道。
“不,不。我想主持礼拜仪式。我的身体很健康。只是,一想到站在讲坛上,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
“哦!没有为什么!我也不清楚,只是……哦,你在某些方面有点儿傻。只是因为你比我年纪大很多,你就认为……哦,我有可能喜欢上别人。我想,你也许不喜欢我和劳伦斯做朋友。”
“哦,当然可以。我可以代你主持礼拜仪式。”
“你很擅长隐瞒。”我说,我记起不到一周前她在那个房间里对我说的话,她说话的模样是那么天真自然。
“哦!也许吧。是的,可能是这样,但我不喜欢他。我来这儿不是想说这个的。我来这儿是想问你今晚可否代我布道。我……我真的感觉力不从心。”
“是的,我一直都很会隐藏。在某种意义上说,我喜欢这样做。”
“我认为你这么说对他不公平。他一直被公认为专业能力很强。”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孩子般的欢乐。
“海多克——海多克。他算是什么医生啊?一个在乡下行医的无知家伙。”
“我说的都是真话。我不了解安妮,我很纳闷,劳伦斯为什么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不习惯这样。”
“这不是抛弃不抛弃的问题。你病了。我相信海多克会赞同我的意见。”
一阵沉默。
“我不能抛弃我的岗位。不,我决不会做这种事。”
“伦,你能理解吗?”格里塞尔达焦急地问。
“我亲爱的伙计,”我说,“你必须换个环境。这样下去你会崩溃的,我们决不能看着你这样。”
“是的,”我说,“我理解。”
“请你原谅我,”他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我最近心神不定。”
可是我真能理解吗?
我回到牧师寓所,发现霍伊斯在书房里等我。他紧张地来回踱步。我走进房间时,他猛地一惊,仿佛身上中了一枪。